第31章 异心你觉得我会缺个男人?
“忙了一夜,你赶紧去休息。”姜淘硬是从黎清欢手里抢走了给人洗漱、治伤的工具,只觉得这个小郎君吃苦耐劳,比他那个要人奉养的哥哥和父亲好太多了,怎么看怎么满意。
闻辞在旁打趣:“姜哥哥,人家在这里等着见情娘呢,你这一抢不就坏了人家心思。”
黎清欢冲他皱皱鼻子表达不满,越发的娇俏可人。
四方城虽然吃住都算不上好,但却把黎清欢养润了很多,不似之前肤白瘦弱,渐渐显出由少年至青年的健康。
姜淘淳朴,不喜弯弯绕绕,但感情这件事上确实比几个未嫁的儿郎要通透。
他一心要为黎清欢说媒,劝道:“萧掌柜为人勇猛,长相身家各项条件都不错。但我看那她可不是个顾家的,且不说家里有没有几房夫郎,将来看样子将来也不会只要一个。你现在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她,她可曾顾及到你男儿家的名节?你可别因着女人哄你两句就犯傻。我建议你啊,趁早跟她断了。我回头得了空便替你在军中寻个好的。”
在姜淘眼里,黎清欢就是个未经人事的纯情小白兔。因着在家里没受过宠,被萧沅这种情场老油条说上两句好听话,就给骗去了。
他是打心眼里疼黎清欢,把他当自己亲弟弟,全然不知前几天那场火灾的始作俑者是眼前这位看似天真的公子。
闻辞跟着干笑了两声,到底他跟萧沅是一家人的,赶紧帮忙解释道:“瞧姜哥哥这话说的,萧沅相好的是不少,但确实没娶夫郎,后院里空着呢。”
姜涛气道:“那也不成,我看她根本没用心待清欢。若要跟这种女人在一起,将来可有得伤心。你以后啊留在咱们四方城,有我撑腰,没人敢指教你。”
黎清欢心动了一瞬,其实比起萧沅或者回京,四方城于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没人在意他的过往,全心全意地接纳了他,给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短短几日,他在好像完全拥有一个新生。
以前囿于后宅,在沈则手心里吃尽苦头,黎清欢从未设想过普天之下还有个叫四方城的地方,还能拥有这样自由畅快的人生。
姜淘的建议对黎清欢来说很有诱惑力,给了他打通了新思路,似乎是一个比萧沅更好的选择。
他动心了。
闻辞瞧他表情不对劲,张了张嘴,有些话也没再说。
到手的夫郎跑了,只能怪萧沅她自己不积极。
但对于黎清欢暧昧周旋的态度,多少让他感到不舒服。
到底闻辞与萧沅青梅竹马长大,关系更近一层。
“我晓得了,姜夫郎。”
姜淘瞧黎清欢面露羞涩,只觉得说动他了,赶紧牵起他的手欣慰道:“等战事一过,我就给你相看。放心,我给的选的管保不会输给萧掌柜。”
额侧的发丝随着侧头的动作微微散落,遮住黎清欢难以捉摸的神情。
天边朝霞绮丽,打在他绒绒的脸上泛着金光,木簪布袍也俊美不凡,足以让人一眼就忘不掉。
在姜淘的坚持下,黎清欢同闻辞打算取些面饼就回去歇着。
在食摊前排队的时候黎清欢忽然感觉有双眼睛黏着他的后背,盯得他很不舒服。
转身去瞧,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街上,四方城内的士兵、百姓正在清扫对战惨烈的战场,拖拽着用白布包裹的尸体堆放到城门口,由统一专人处理,防止疫害。
初时他还觉得可怕恐怖,这一晚上见多了反而麻木。
忽然他定睛在人群中发现了个熟悉的面孔,是他那日看见和萧沅谈笑风生的男人。
他走路的姿势特别,喜欢摆胯卖弄,贴着人走,黎清欢记得很清楚。
据姜淘所说那人是叛徒,因着昨夜他们出来时人多太过混乱,没看住让他私逃出了地道。
如今全城封锁,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迟早会被抓住。
黎清欢状似不经意瞥了眼他身边的女人,身材中等,穿着四方城普通的布衣毫无特别之处。
长相很熟悉,黎清欢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她。
她脸上抹满尘泥,似有意遮挡,混在人群当中假装救援,不算打眼,但很不对劲。
若真是城中百姓,早有像黎清欢这样帮忙的郎君送上清水和巾帕擦洗。
看那两人渐行渐远,黎清欢赶紧按住闻辞的手,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那怎么办啊?我们去找萧沅。”闻辞反应也很快。
黎清欢刚想点头,边听不远处有士兵喊道:“北城门外还有尸体,有人去帮忙吗!”
明明对手还没抓住,却要放人出去,黎清欢有点无语,只觉得做这个决策的人肯定脑子被驴踢了。
“没时间了,”黎清欢快速道,“你就近去找姜夫郎。”
闻辞急道:“诶,你可别一个人冒险啊。”
黎清欢抿唇点点头,快步往刚才两人消失的方向跑去,有些着急怕跟丢了。
快到城门口,他一眼辨认出那男子的背影心中大喜,当街指认喊道:“前头是贼人,快抓啊!”
周围兵民有不少认识黎清欢的,闻言立即蜂拥而上,很快将许卿抓获。
黎清欢则悄悄向后退了两步,保全自己,以防被伤及。
待他发现只抓住一人才心道不好,为时已晚。
一把钢刀落在他的脖间,迎头的烈日下打了个冷颤。
黎清欢这才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黑洞般的左眼像恶鬼般可怖。
褚尤阴森森笑道:“小郎君,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你那根插在我眼睛里的簪子,我还带着呢,就想着,呵呵,有一天见到了,能亲手还给你”
萧沅本立于北城门楼上静心守株待兔,遥望间见远处跑来一个青色身影,迫她倾身从城墙上细看,紧接着立马提刀快步而下。
黎清欢被褚尤挟持着走到人群中央,作为她的肉盾挡在前头。
他尽力屏住呼吸,避免与褚尤有任何肢体接触。
萧沅为首站在他们对立面,面色沉着冷静:“褚尤,把人放了,我饶你不死。”
“哈哈哈哈,”褚尤狂笑起来,用手拍拍黎清欢的脸蛋,“没了这个美人儿,我才是死路一条吧。你这厮就是你许卿说的那个拿着礼亲王玉牌的人?难道不知我是谁?!”
萧沅忽露出个残忍的笑,眼底结满寒霜:“自是知道的,所以,才不能放你离开。”
她的眼神太过威严,光影明灭,像是可断人生杀的阎罗,褚尤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不安将手上的利器往前凑近一寸,血肉悬聚而下。
黎清欢捏着拳,不肯痛出声。
褚尤阴狠威胁道,“你敢背叛礼亲王?!你可知道下场?!”
萧沅目露不屑,答得轻飘飘:“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你!”褚尤怒目而视,转而戾笑道,“我死也就罢了,那你当真舍得让他陪葬?”
大概是被问愣了,萧沅迟疑片刻。
正当褚尤觉得又胜券在握的时候,萧沅终于笑了,那种难以置信的嘲笑,鄙夷道:“你觉得我会缺个男人?”
褚尤顿时一哽,那种难以言喻的被小瞧了的耻辱肆无忌惮扩散开。
他爹的,萧沅这表情她能记一辈子。
当然她的一辈子很短。
手颤颤发着抖,刀刃嵌得更深。
黎清欢疼得直咬牙,急切向唯一能救他的人求助,换来的只有冷意无情。
死到临头,褚尤大笑着连道三声“好”:“有这么个美人儿陪我一起下地狱,我死也不亏!”
说完她高举大刀,顺着罡风血滴飞溅而下。
黎清欢面色全白了,俩眼定定看着萧沅。
视线交错的瞬间,他似乎明白了萧沅的意思。
电光火石,对面折射出一道强光,刺得褚尤睁不开眼。
萧沅袖**出一只利剑,直击两人命门。
黎清欢抱着头,往下一窜,转身匕首也狠狠插进褚尤的大腿,血流如注,喷在他脸上。
很快腰被带起,摔进萧沅怀里。
女人握着他的手,将褚尤的心脏捅穿,当场气绝,死不瞑目。
余下众人先也愣了下,很快也纷纷围攻过来。
萧沅闭眼抱了黎清欢一下,与其说安抚对方,其实也在安抚自己。
刚才真有心脏滞了下错觉。
黎清欢完全泄了力,吓得浑身打颤,只想往后逃。
匕首也被他扔了出去。
萧沅安排好人手善后,将他抱了出去,置到一间安静的屋子里……
水袋凑到他嘴边。
黎清欢忙取了吨吨往胃里灌,直到胃因为太凉太涨而痉挛才罢休,恶心的情绪咽下,清醒了不少。
萧沅刮了刮他脸颊边被摸黑的指痕。
“还不算太笨。”她道。
没说太多安慰的话,萧沅默默陪了黎清欢一会儿,等闻辞来就让他回了家。
经了这么多烦心事,沈则心情烦躁,亟待找个人出出气。
他见黎清欢在外鬼混了一晚上才回来,本想顺势教训黎清欢几句,待看到黎清欢身上血迹和他冷漠的表情吓了半死,心里千回百转,对黎清欢更加防备了几分。
外头对于是个小郎君擒住匪首的谣言早已甚嚣尘上,传得神乎其神,连韩兆珵和阿四率领得胜而归的大军都全知晓了。
不少未曾亲见的女娘都很期待会会这个勇猛的男人,甚至托了姜淘来相看。
姜淘那头差点笑得合不拢嘴,但人太多也令人头疼。
他只能推托儿郎怎好随意抛头露面,万事等祭祀大典再说。
第32章 悱恻我想跟着你,萧沅
梦里全是褚尤濒死前不甘心的脸,惨白不忿,那只瞎眼要把他吸进去般,带他一起下地狱。
恍然惊厥,黎清欢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睡不安稳。
忽闻到一股安心的木质香味,他才渐渐放松下来。
闻辞不放心他,也不放他那个父亲,是以一直陪着,在他旁边小憩了会儿。
午后萧沅稍微闲下几刻,才捧了个木盒过来,交给闻辞道:“安神香,你替他燃上。”
闻辞见状凉凉道:“呦,终于心疼上了?”
萧沅不置可否,神色如常道:“多嘴。”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闻辞熄了火,幽幽香气散了满室,他没好气道:“你再这般不冷不淡的,小心人跑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萧沅没工夫跟他瞎扯,哼笑了声,自负道:“若真是我想要的,断然没有让人跑了的道理。”
说完大步迈了出去,没带一丝留念。
萧沅走后不久,黎清欢就醒了过来,整个人还懵懵的,但脑子爽利不少。
对于早上的事情,他不提,闻辞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大概睡了一觉,对那些血腥之事也淡忘了,毕竟在对战中活下来的人是他,他还要迎接明天的朝阳。
到了傍晚,姜淘便喜形于色的冲了过来,把外头夸黎清欢英武勇猛、面对贼匪毫无惧色等各种所以溢美之词都讲了个遍。
杀两个人在姜淘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儿,更何况死的是敌人,那可是军功!
她们军队的娘子,当然更喜欢强悍健壮的儿郎。
黎清欢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其实要论功人也不算是他杀的,不知道怎么给传成了这样。
虚荣心作祟,他还有些窃喜,从未体会过被这么多人仰慕的感觉。
又转念想到萧沅,被人抢了功劳她会不会不爽。
“其他都好说,就是啊你的亲事有着落了。好几个我看着不错的年亲娘子都主动来打听你呢!”姜淘拍拍他的手欣慰道。
他想得简单,只觉得黎清欢长得好,又有勇有谋,怎么会少了喜欢他的人。到时候寻个看对眼的,往床上一凑,以后就都是好日子。
闻辞凑热闹:“姜哥哥,你别偏心,怎么不想着帮我找个呢?”
姜淘含笑瞥了他一眼,打趣道:“你还用我找呢,人家白若梅对你的意思全写脸上了,就等着你应声呢。我可不做那棒打鸳鸯的人!”
暧昧被人当场戳破,闻辞含羞啐了他一
口,又是收拾又是卷衣带的,两只手忙极了。
黎清欢也如梦初醒般看着他,失笑道:“我说呢,怎么闻辞在的时候都能看见白姐姐,今儿可终于想通了。”
闻辞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枉我每日操心费力给你出主意,怎么连你也笑话我。”
几人登时打做一团,闹了好一通,少年儿郎的泠泠笑声在潮热闷湿的夏日显得格外清爽,却也碍了不少人的耳。
比起黎清欢的如鱼得水,沈则父子在四方城里算是丢尽了人,城里的人对他们不待见,
他们平时更是连门都不敢再迈出一步。
后头又起了战事,被迫躲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谁知道有没有蟑螂老鼠。
沈则心里刚对萧沅起了不少意见,转头她派人来说,隔几日就能出发,这不满又掐了头。
确是个惯会玩弄人心的女人。
这回让黎清欢在外狠狠出了个大风头,沈则怎能不记恨,等姜淘一走,便叫刘三宝叫来黎清欢。
碍于还在四方城,沈则确实怕了那个叫姜淘的男人,便忍住没出手。
他只是讥笑着打量了黎清欢几眼,道:“我瞧你在这乡野地方过得挺畅快,莫不是已经当家了,想留在这里不成?”
黎清欢近来一直伏低做下,很注意在沈则面前的分寸,恭敬答道:“怎么会呢,我是黎家的儿郎。”
“你还记得就好,”沈则语音尖锐道,“可别因着日子过得太平,就生出些痴心妄想。”
黎清欢将头垂底,继续听沈则得意道:“别忘了,你的户籍可攥在我手上。离了我,你就是个无籍无贯的贱民!便是有军籍的娶了你,你的孩子,你孩子的孩子,以后再也翻不得身!到时谁还能护着你?你可知,那姓姜的是在害你。”
沈则一副循循善诱的慈父样,似乎真要将走入歧途的儿子掰回正轨。
黎清欢站得挺直,平静道:“我知晓了,父亲。”
也没再为难,沈则嘲弄道:“好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主意大,怎么走不还是看你自己吗?”
若说见沈则之前,黎清欢确实动了心,走出这道门的同时心也死了。
热烈的阳光也黯淡许多,好似美梦将碎,一切又回到原点。
至夜,韩兆珵带着阿四领军回城,整个四方城完全沉浸在战胜的喜悦当中,蝉鸣鸟叫皆是贺声。
祭祀大典也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之前火灾只毁坏了一小部分,并不会太影响进程。
黎清欢心怀愧疚,即便心情糟糕,还是尽心弥补着当时犯下的错。
但直到祭典那天,他也没再见过萧沅。
听闻辞说,有个奸细逃半夜跑了。
姜淘带着黎清欢出来观礼的时候,不少女人直直看向他,眼里满是惊艳。
想不到如此翩翩如玉的少年郎,竟是那般勇敢厉害。
也有之前早就见过黎清欢的,早前就夸下海口说是个大美人,如今更觉得颇有面子。
到底因着这一张俊俏的脸,惹得多少好奇转瞬间变成了爱慕。
但很快祭典开始,全场恢复了安静。
韩兆珵脱下平日里惯穿的黑袍身披一身麻服,手捧长剑与侯爵冠服对天地祖先祭礼,悲怆的吟唱逐渐变得积极喜悦。
枯草燃尽后,是新生和丰收。
几代都效忠于北府铁骑的兵士们只觉得热血沸腾,同袍同泽共饮一坛酒,这辈子都是要跟随她们的统帅守卫大暄疆土,死而后已。
天边火树银花炸响,星河静静躺着灿烂美好,昭示人生短暂,及时行乐。
都是血气方刚的娘子,酒气上头又兴奋,有不少借着酒劲成了人生大事,此后浴血杀敌时有了软肋也有了战到最后一刻的理由。
黎清欢躲在姜淘身后,还是逃不过招蜂引蝶的命运,闻着味儿就来了,一个个如饥似渴地递上表达心意的缤纷花束。
阿四站在高台上看得清楚,她拢着手臂死乞白赖凑到正在大口喝酒的萧沅身边小声狭促道:“没想到这黎二公子还挺受欢迎的嘛。萧掌柜为她人做嫁衣可后悔?”
萧沅冷漠警告了她一眼,她近日来本就心情不畅,还没见哪个不想活的撞主动撞她枪口上。
阿四瞧她脸色讪讪摆手,心里却乐呵极了,难得看萧沅吃瘪。
不枉她费尽心机,把许卿给放走了。
离得不远的空地上搭了个大台子,传来哄闹间或嘘声,阿四扬头被吸引了过去。
擂台上的两人,赤手空拳扭打在一处,没有兵刃相接,比拼着最原始的**力量。
这些当兵难得放纵,还不趁机会发泄发泄无从排解的旺盛精力。
阿四飞身站上去的那刻,全场气氛都被炒热了。
她们一起战斗过几天,自然晓得对方的能耐。
不少人跃跃欲试,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阿四身材修长,动作灵巧流畅,一气呵成,把个比她魁梧不少的女人掀翻台上脸不红气不喘,一张癞脸上全是少女意气。
浑身丑貌粗服遮不住的光茫,潇洒恣意,势不可挡。
换回常衣的韩兆珵也站在台下,目光微动,静了二十多年的心潮在此刻疯狂动荡,起伏不止。
阿四察觉到她的存在,回身挑衅冲她勾勾手指,叫她上台。
身后是下属的起哄声,饶是韩兆珵很少参加这种活动,也不得不上。
先是简单的碰撞试探。
两人身形相差不大,韩兆珵是战场上炼成的钢筋铁骨,阿四更加矫健凶猛,动作无忌。
两相碰撞,打得火花四溅。
难免不少激烈的肢体接触,韩兆珵不算白皙的脸上开始发红,汗从额角滴垂颊侧。
鏖战许久,阿四猛地扼住攥着她腰带手腕用力往外一折,韩兆珵吃痛,下盘接连失守,双双重摔在地上。
阿四缚住韩兆珵四肢得意将她欺于身下,扬眉垂眸凌厉看向自己的猎物。
待察觉到不对劲,被对方眼底的羞愤屈辱烫得一惊,阿四才略微松开手,撤开半分。
再回过神,一双笔直矫健的长腿早已绞住她的腰,略一挺身,用全身重量反压过来。
喝彩声响彻天地,士气大振。
阿四无奈举双手认输,玩味冲还紧贴着坐在她身上韩大将军眨眨眼。
算不得好看的脸更红了许多,似是要烧起来一般。
韩兆珵飞快从阿四身上爬起来,在士兵激昂的欢呼声下,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逃离了擂台。
阿四也很快调整好,掸掸衣袍上的灰把台子让给了其他人。
她们比武很多次,像这般贴近的倒是不多,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是之前随军在外,晚上太累和衣躺一块儿休息过几夜。
阿四低笑出声,负手快步跟上韩兆珵跑走的方向。
萧沅原是在女人堆里饮酒,奈何心中太过滞闷,出来透气。
刚走过拐角,一具纤细的身子便撞了过来。
萦绕着酒气的脂粉香主动摔在她怀里。
黎清欢红唇微张,朦胧看着她,衣服具被酒水浸,露出曼妙曲线。
手里还捧着几束碍眼的花。
双手强硬禁锢住他匆促的步伐。
“对不起。”黎清欢作势想退,却被人一把撂在墙上。
女人嘴里的酒味好像要熏醉他,在他脸颊边上徘徊。
“不是叫你乖乖等着我,因何不听话?”
低哑的声音像情人间絮语,两具身体只隔着快蔫了花骨朵。
光影太暗,萧沅看不清黎清欢的表情。
但她故意的,知他受不住这些亲密。
脖子肯定早红透了,连耳垂也会化作一对粉色的珍珠,招人含进去**亵玩。
黎清欢紧张咕哝了两声,迟迟没有等到萧沅下一步动作。
亲手浇湿的青袍穿在身上并不好受
壮胆的酒只剩下喉间辛辣和胃底灼热,他想要些解渴的水。
萧沅并不着急,灼烫的掌心慢慢抚弄着润泽流畅的腰身:“四方城不错,若你愿意留下”
黎清欢抬头对上那双幽蓝,定定道:“我想跟着你,萧沅。”
置于窄腰间的手用力一掐。
“唔”黎清欢浑身酥麻感愈重。
明知半真半假的一句话,作为一个女人萧沅无可抑制地自满膨胀起来。
她从黎清欢手中夺过别人送予的情花,随意向身后一抛,落在泥潭。
什么垃圾玩意儿。
第33章 变数你大概不知,我从来都是个小人……
毫无疑问,黎清欢对萧沅有情,萧沅对黎清欢有意。
但这份情意多深还未
可知,至少萧沅已经把黎清欢当做了自己的人,有心为他谋划将来。
她捏着黎清欢的脖子吻住他藏满无数心思的杏眸,再吻住啃到嫣红的嘴唇。
风吹云散,情动不已。
黎清欢也攥紧萧沅小臂衣料,感受她的体温和坚实,跟随她的节奏吐息,全身在发热,体香越发腻人。
手指灵活解了他脖子上系带,叼住他纤嫩的血管,留下几个细密且不规则的齿痕。
粗糙的拇指抵住他扑腾的脉搏,暧昧蹭了两下。
萧沅低笑喟叹:“原是你自己的味道,不告诉我,还想骗我的香。”
本还沉浸在意乱情迷之中,黎清欢两眼忽闪,生出几分不安和紧张,怕被人嫌弃地让了一下。
“不要。”
萧沅捕捉到他抗拒的情绪,沉吟着指尖微动,将系带恢复如初,遮住她制造出的恶劣痕迹,拍拍他的后脖算作安抚。
这是女人能表现出来仅有的上心举动,总不如男儿细腻,容易让人会错意。
黎清欢感觉到衣料从指缝间抽回,想抓住,却也只是弯了弯手指,心情变得沮丧。
如若不是这副身子拖累,说不定萧沅更容易接受他。
天底下哪个女人会喜欢身上有倌馆味道的男人。
夏夜凉风吹过,扑面几分麦香的清甜。
时辰不早,萧沅的酒也醒了不少。
她撤开身,浅浅拥着这个俊俏的小郎君,难得体会到些戏本里唱的花前月下,没什么亵弄的欲望。
静享了片刻温情,萧沅才道:“早上的事”
黎清欢乖顺靠在她胸前,闻言赶紧抢过话头:“我不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萧沅笑,将自己头回杀人的事儿全抖落出来。
那时候她才十岁,杀了个当地的欺压她的地主,事后反应比黎清欢还大。
但她可没这么好命,来不及害怕在狗洞里躲了大半个月,后头便是小半生的逃亡。
如今她早已功成名就,前尘往事全不放在心上,能轻易当个笑话讲出口。
黎清欢心口又酸又涩,默默听着不执一言。
忽又听萧沅问:“那你是如何找出那叛徒的?”
黎清欢抬头瞧她,抿唇道:“他走路的姿势同我有些像,不是吗?”
萧沅被黎清欢坦诚的言辞讲得一愣,情不自禁冲他直白的脸上亲了记,奖励道:“确是如此、下次记得也帮我找出他。”
黎清欢领会到她话中意思,知晓,逃走的那叛徒是许卿。
但他不懂逃走一个叛徒为何最着急的是萧沅,只当她又是见色起意。
“嗯。”黎清欢虽然不舒服还是坚定点了头。
毕竟能讨萧沅欢心的事情,他总是愿意去做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
柔情只是片刻,萧沅从不贪恋温柔乡,抽身极快。
黎清欢却恰好与她相反,爱琢磨,也爱患得患失。
说实话,他实在不想再回那个家。
但萧沅已经有了软化的迹象,他也不可操之过急。
分别时刻,萧沅才算给了他一个略微心安的承诺:“别瞎想,我会来找你的。”
月落天明,阿四才从韩兆珵屋子里餍足晃出来,完好的半张脸上多出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是风流的功勋,惹上只够劲的大猫。
韩兆珵在外骁勇善战,偏对被窝里的事儿一窍不通,刚碰上敏感得就起了反应。
阿四没舍得多弄。
总要多开发几次才能让雏儿觉出鱼水之欢来,免得反抗太激烈没了欲拒还迎的情趣。
情事过后容易松惫,阿四揉揉疲累的眼睛,正好窥见银光一闪。
她飞快后退两步,手腕狠磕向来人。
没想到对方速度更快,袍袂纷飞间尽是杀招。
两败俱伤的闷哼过后,利器终于架到了该去的地方。
阿四仰着头,眸中露出三分凌厉,不似寻常嬉皮笑脸。
“萧掌柜,背后偷袭这就有点儿不够意思了吧。”
“哦?”萧沅刀尖比她的表情更无情,“你大概不知,我从来都是个小人。”
“你可知杀我的下场如何?”
收敛在破败皮囊下的威严尽显,活了二十几载难得被逼到绝路。
也算是个新奇的体验。
下这步险棋,萧沅自也有不输她的胆魄,落落道:“萧某孑然一身,烂泥里踩过来,若要以命换命也是足够。况且我在此地动手,连累的的可是韩将军。”
用她的男人相要挟,可谓奇耻大辱。
脖子里淌出了血,金尊玉贵的身体上多了条丑陋的疤痕,阿四呵呵笑了起来,眸底的不可置信透露出她的慌张与迟疑。
相识至今,她突然觉得小看了萧沅。
之前从没亲眼见萧沅出过手。
与其说她功夫高深,阿四更愿意形容萧沅下手狠辣不要命,一旦被她缠上了不死不休。
这种宁自损八百也要伤人一千的打法大概天底下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
阿四收了笑,摊手认命道:“萧掌柜若真要做到这个地步,技不如人我便也受着。”
萧沅审视着这个查不清身份的女人,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不过是公女王孙闲得发慌,爱把天下人当作供其玩乐的蝼蚁。
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沅果断撤开刀刃,高大的身躯比阿四更多几分威压道:“我不追究你把人放跑。但事不过三,你若要继续跟着,就别再搞小动作。”
说完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刚捡回一条小命的阿四,拍了拍胸口。
这辈子除了她老娘,萧沅是第二个敢明目张胆威胁她的女人,还不止一次。
差点又气笑了。
她摸了把受伤的脖子,那猩红血迹实在打眼。
总有一天得找补回来。
不消片刻,阿四又变回了那个厚颜无耻的阿四,好似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照常准备继续跟着萧沅上路。
韩兆珵如之前承诺所言,送上了五匹骏马,两辆马车,还有不少细软干粮。
沈则主仆早就迫不及待上了马车,避不见人。
姜淘还拉着黎清欢的手惋惜道:“那么多好娘子,你当着没一个当相的?”
黎清欢摇摇头,多少有些内疚,毕竟他一己之私,姜淘还如此上心。
况且他是真心喜欢四方城。
闻辞拉着喜鹊凑上前:“哎,这么伤感做什么,姜哥哥到了京城记得去找我们。”
黎清欢也道:“若得了空,我们也会回来的。”
几个人离愁别绪了不少时辰,直到白若梅受萧沅的意来催促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阿四也得走,她姐俩好似的狠吃了韩兆珵几口豆腐,捏捏他的手边道:“过两月记得回京述职。”
韩兆珵眼中多了些讶异,初见就知道阿四不简单,不想她对朝堂了若执掌到如此地步。
他开始后悔与她产生特别的交集与情愫。
韩兆珵的反应招来阿四不悦,眯眼掐了把他的痒肉,惹得人红了面差点大庭广众喘出声。
“既乱我心,你便逃不掉了。”她讲得霸道,也向来如是,天底下极少有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韩兆珵甩开她的手,一个连真实身份都不肯透露的女人哪值得他牵肠挂肚。
可他端方齐整的玄袍内全是她昨夜做的乱,没人比她更知晓哪里能刺激到他的骚点。
一路走走行行,韩兆珵派了一队人马将她们护送出荒野,隔两日便到了最近的泰安镇稍作休整。
路上人皆传言,苍耳军的将领褚尤死了,有说是剿匪不小心死了的,也有说失足从马上摔下的,没一个准信。
但毕竟是一军统帅,无论怎么死的总要有个说法,再说苍耳军群龙无首总这么放着是个隐患。
有人道,京城里知晓了此事,已在拟旨让离得最近的桓阳侯韩兆珵接手收编。
也有人反驳,怎好让北府铁骑在崤北一家独大,定然是派个有名望的新将领过来调兵遣将。
阿四混
在人群中,听得心里乐翻了天,当然她也很期待母皇不在,她的孪生妹妹罗琼会如何处置这件棘手的事情。
在泰安镇没多久留,她们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下一程直奔涿州。
临走前,萧沅守诺给沈则父子送上了不少绫罗绸缎,发冠头簪,当然少不了黎清欢的那份。
甚至黎清欢是她送礼的主要原因。
她对情人算不得小气,黎清欢把他那件破布袍子当个宝,穿得破破烂烂,走出去实在丢她的人。
晚间萧沅爬窗窃玉,黎清欢已独自在房中打扮妥当,大半夜簪上银冠,扣上宝石琉璃串。
新做的金丝青袍薄透清凉,腰封束紧两寸,脖颈中央系上挂着白玉石的细纱,若隐若现。
发丝垂落眉骨两侧,杏眼低垂,有些风尘妩媚,专给她看的惊鸿艳影。
萧沅扒着窗伸出手,叫他拉自己进去。
黎清欢抿着唇刚一用力,对方便不坏好意的将他搂了满怀,掬着腰窝压在雕花屏风上亲了许久。
刚束好的长发尽晃得泻了下来,遮住从背后能清晰瞧见的矫美身段。
萧沅最喜他颊边小痣,黎清欢便偏过脸任她作弄。
其实他做好了今夜把自己全部交出去的打算。
因为再晚就要进涿州了,沈则有个陪嫁庄子在那里。
肯定早就派人候着他们。
届时萧沅的使命完成,他们即将分道扬镳。
可萧沅只是浅尝辄止,迟迟未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落到实处。
黎清欢心急问道:“到了涿州,你要去何处?”
“自是回家。”萧沅逗他不假,涿州算她的发家地,产业只多不少。
说不定沈则的庄子还是靠萧沅手底下的产业养活的。
黎清欢泄气,心里难过又不敢表露,只能在亲吻时反击回去,又凶又娇,缠得萧沅欲罢不能,手差点顺着春光滑进去,破了引以为傲的自制。
谁知天不遂人愿,一到涿州,查看文牒的官差直接把萧沅给绑进了大狱,不分青红皂白给她判了个强抢百姓田地的罪状。
第34章 嫉恨我不介意换个人
萧沅大马金刀坐在狱中,眉眼阴鸷,不似个囚徒,通身显示出仅仅一个商人鲜少具备的威严气质。
看守她的狱卒忍不住朝里看了一眼,正对上萧沅幽蓝色的眸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冷汗直下。
心里头瑟瑟想着,做这女人的夫郎得折多少寿数啊。
不一会儿,有人来跟她换班。
黑灯瞎火的,她也没看清楚赶紧交接了钥匙,屁滚尿流地跑了。
这看守的活儿她是干不了一点。
涿州紧邻着幽都,热闹繁华,往来行人非富即贵,也容易生出不少事端。
是以涿州大牢建造得坚固牢靠,气派恢弘,连里头犯人住的地方也比一般穷苦人家的屋子要好。
除了逃不出去,住着还不错,也算是个紧俏之所。
年前这牢狱翻修的时候,萧沅也往里投了不少的银子,虽不知晓有多少真正用在了实处,但涿州府大半官员都与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闻青穿着狱卒服在外偷偷唤道:“主子。”
萧沅双手被铁枷锁住,挑眉应了声:“外头如何了?”
“哎呦,闻辞那小子都快闹死了!哭着催着要我和老白把你给救出来呢。”
萧沅闻言面色柔和不少,又想起那张从帘子里探出来咻然惨白的俏脸。
本想着一到涿州就找个顺理成章的由头将黎清欢从黎府接出来的。
平时逗逗他也就罢了,既受了人身上的好她做事从不含糊。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怕是暂时要叫他失望了。
“呃,”闻青见萧沅迟迟不说话,犹豫道,“主子可有什么安排?”
她们一行人走水路,将桑宁送到礼亲王安排的园子里便往回赶,准备来接应萧沅她们。
谁知宅子里头各项扫撒都做好了,还是未见她们踪影,反倒等来了上门闹事的人。
还联系不上萧沅,当时真是急得一头包。
“是吕施的手笔。”萧沅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吕施其人龌龊,行径卑劣,甚至还像个小男儿一样好妒攀比。
她也和萧沅一样效力于罗郁,暗地里帮忙做了不少脏事儿。
只不过萧沅做事不像她拖泥带水。
后来者居上,罗郁更爱倚仗萧沅,半数私产都交由她来打理。
吕施自是不忿,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
单方面明争暗斗多年,萧沅甚至懒得理会。
但光凭一个吕施还不至于就能把她关进大牢来,敢动她后头定还有她人指使。
得知许卿逃走之后,萧沅就有预感会出事,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快,快到甚至她还没来得及把黎清欢安顿好。
好在她知晓黎清欢从不是柔弱的儿郎,能自保也会像办法脱困。
只要不用些歪招,萧沅自当宠着。
可一想到他用在自己身上那些勾引的招数会使在其她女人身上,原本没那么着急出狱的萧沅开始焦躁起来。
她蓦然站起身,投下一大块足以震慑人心的暗影,冷声问:“领头状告我的是谁?”
“是,刘二家那个赌鬼女儿。”闻青斟酌了片刻,“如今的涿州刺史好像是吕施远亲。”
当年萧沅刚赚了点钱,还是个小商人。
她带着闻青和白若梅三个毛丫头来涿州置产,刚好碰上了大旱之年,饿殍遍野。
按说这事儿跟萧沅一个走商的没什么干系,反正有钱饿不死,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过潇洒日子。
但萧沅还未发迹之时,在涿州做短工受过刘家几天恩惠。
怀着份知遇之恩,萧沅收了不少地产。
全部按往年最贵的市价,不仅给了银子还通过自己的码头从南边运了不少粮食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说来当年那位涿州刺史平步青云,里头有她一份功绩。
现在地还给她们种,每年象征性收点赁钱。
这些还不够萧沅在外周旋一顿饭食的银子。
但有旱年便有丰年,利益纠葛大了人心便不会总惦记着当年的救命之恩,有眼红的便开始闹事。
大概通晓缘由,萧沅心里便很快有了筹谋,吩咐道:“你带着地契和银子上刘家一趟。”
“是。”
闻辞应得多少有些憋屈,她们大仁大义却只换得恩将仇报,却又听得萧沅幽幽道:“涿州刺史不是刚上任吗,我不介意这么快再换一个长官。”
闻青心里头一紧,知道萧沅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急忙问:“做到什么程度?”
萧沅又坐回原处,像头准备小憩的猛兽。
她勾勾唇,眸中闪出几分残忍的笑:“随你,自己掂量着吧。记得帮我派几个人去黎府帮忙看着点儿人。”
闻青还在揣度萧沅话里的意思,打算回去跟白若梅商量商量,听萧沅如此说,这人还能是谁。
肯定是黎大公子!
萧沅难得主动关心一个男人,虽说里头掺杂着点不轨之心但实属难得,简直老树开花。
闻青乐呵呵领命去了,萧府即将有个主君可比萧沅进大狱这事儿更罕见。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她出门在外不少时日,对她家主子的感情进展还停留在原始的浅薄的认知状态。
同日下午,涿洲城安静得异常。
一年到头都有人上工搬运的洛河码头空无一人,连最热闹的集市也仅有几个食肆开着。
涿州是安乐帝卿的封地,虽说人嫁往西南多年,但作为大暄的第一个皇子,深受帝后宠爱,身份地位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化的。
因此新刺史章邱云刚刚走马上任,便开始巴结帝卿府里的人。
再听闻安
乐帝卿不日将回京省亲团聚,上赶着提出帮忙修府邸,大兴土木,就是盼着帝卿和驸马能看到她的能耐,好在皇上面前替她美言几句。
这事推进得顺利,给皇家添砖加瓦的事儿还是有不少商户都是愿意出银子的。
两全其美,章邱云还能从中捞不少好处,果然升了官儿就是好。
正美滋滋搂着刚抬进门的小侍睡午觉,她的从官直接闯了进来,惊惶大呼:“不好了,涿州、涿州,瘫了。”
好好的一座城,转瞬变成了空市,不再运作。
大街上蒸腾着暑气,风一阵扬起平日里看不见的浮尘。
如今正是年中上报政绩的节点,城里还住着京城来考察的使官,
不过关押了五个时辰,章邱云就亲自去牢里把萧沅给迎了出来,直呼大水冲了龙王庙,抓错了人,要给她赔礼道歉接风洗尘。
后面跟着面色不渝的吕施。
一顿宴饮,宾主尽欢,章邱云招来不少小倌陪侍左右,倒酒寻欢。
不过瞧萧沅油盐不进的样子,暗瞪了吕施一眼,才知道碰上了个硬茬儿。
另厢,萧沅被抓并未影响到沈则父子安顿下来。
庄子上的人得了消息,早早派了人在隘口候着。
其中就有刘三宝那个老实妻主。
一路上,黎霁怀很是不安道:“萧女君那边”
沈则意味深长瞧了他一眼:“你倒是关心她。”
被亲生父亲点破,黎霁怀红着脸解释:“萧女君一路上多加照拂,如今她刚遭难我们就不管她,实非仁德所为。”
沈则淡淡笑道:“照拂不假,这一路来虽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萧沅可算尽心尽力。但若她真犯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你我还要犯险救她搭上你母亲的名声不成?”
黎霁怀垂下头不语,他相信萧沅为人,却也无能为力。
沈则不快瞥了他一眼,训斥道:“马上就到京城了,你给我收收心,别念着不该念的人,跟后头那个似的不争气。”
提到黎清欢,黎霁怀便不怎么舒服了。
他觉着父亲拿他跟黎清欢做比实在是折煞了他,怕是最近真对他不满至极,更不敢讲话。
沈则瞧他这般,忽哼笑一声,讽道:“你成天闷在自个儿屋子里,大概不知这一路上萧沅正和你亲弟弟打得火热呢。”
黎霁怀哑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才将这个消息告知他的沈则。
沈则享受来自黎霁怀的依赖与质疑,慢慢呷了口茶。
他猜测过几回,但萧沅做事谨慎小心,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
可萧沅亲自来送衣服那日,他瞧得真切,萧沅看向黎清欢的眼神,欣赏之姿,隔着十米迸发出的暧昧情愫并不是普通男女之间会有的。
从骨子里透出的愉悦,掩饰不了分毫,比以前很不同了。
沈则的话如同当头一棒,打得黎霁怀搓手不及。
怎么也不敢相信,对他那般积极的萧沅原来暗地里跟黎清欢鬼混到了一起,打他的脸。
那他这些天对萧沅表露出的在意又算什么。
说不定这两人私下提及还会偷偷笑话他。
羞愤之下,黎霁怀银牙咬碎差点扯坏了衣袖。
沈则满意他这副模样,趁胜追击敲打道:“现下你知道了,女人都靠不住。能抓住的,只有自己的心。”
“是。”黎霁怀终于惭愧应了声。
后面两人就再没有对过话。
瞧他郁闷,他的小厮碧玉小声安慰道:“公子,黎清欢怎比得上你。依我看,萧女君定然是看他长得跟您相像,既得不着您就让他代替您呢。何况,黎清欢本就是个见着女人就往上爬的,手段脏着呢。”
到了庄子,黎霁怀满怀嫉恨地瞧了眼被喜鹊扶下马车的黎清欢,神情恍惚,一双灵眸显得呆滞。
五官确实与他很是相似,却不似他端方疏朗,多了低贱的媚态。
碧玉说得定然不错。
第35章 红尘萧沅,我难受。
有人在偷看他,用那种诡谲的、不正常的眼神。
察觉到后背异样的目光,黎清欢赶紧披上外袍,匆匆回了屋子,把房门小心栓了起来。
夏夜不算寒凉,黎清欢被关在小院子里,完全与外界隔绝开来,连唯一能陪他说话的喜鹊也不见踪影。
月升日落,已有了三日之久,日日煎熬,黎清欢跌宕的心已然麻木。
不知能再挨过几日
萧沅的出现,让他心生希望,又毫不留情地重新坠入深渊,摔得更惨。
和从前在扬州时没什么不同,他安慰自己。
行囊具被收去了,包括那把能保命的短刃,黎清欢没有余力去关心萧沅的死活。
他没有热水,只有一口深井。
今夜身子实在粘腻。
无法,黎清欢只好用房间里所有剩余的布料,结做一条绳子伸进井里头。
等吸饱了水,再提上来探进衣服里擦拭。
埋在地底的水冰冷刺骨,每一次蹭过肋骨都会带来轻微的颤栗。
两股微晃,轻薄的脊背贴着纯白色里衣透出一副魅惑人的月亮骨。
其实这三天也不算完全没见着人影,黎霁怀的小厮还将他唤出去过一次。
往日他过得如何,黎霁怀根本不会管,素手做着清清白白的大家公子。
但让黎霁怀盯着他如同丧家之犬的样子,黎清欢确实不太好受。
黎清欢站在阳光里直直挺着腰,不想矮黎霁怀半分。
凭什么他黎霁怀是光风霁月的黎公子,而他就活该被人人踩成污泥。
但黎霁怀道行还浅,虽身上多出些沈则的影子,但还将不出什么刺耳的话,最多酸他几句,不痛不痒。
黎清欢大概听出来点不知从何而来嫉恨意味,只感觉莫名其妙。
可萧沅原属意于他,分明是黎霁怀自己不想要,才叫他捡了漏。
不懂黎霁怀吃的哪门子醋。
黎霁怀以长兄的身份出言提醒:“你虽已非清白之身,却还是我黎家待嫁的儿郎。惯与外女牵扯实在有辱斯文,父亲罚你,你可认?”
黎清欢惯常服软,语音清浅道:“哥哥说得是,我知晓了。”
看他如此作态,黎霁怀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正如父亲所说,黎清欢心眼比蜂窝还多,指不定心头里怎么编排他呢。
萧沅估摸也是被他这副面孔给骗了。
黎霁怀不屑指摘道:“我知你心中定有不服”
沉默片刻,他想起下人来报萧沅已于昨日出狱,却迟迟未曾上门,便是真与黎清欢有染,也不见得多上心。
脸上浮出几分胸有成竹,黎霁怀继续道:“莫不是心里头还念着谁?谁又愿意为你得罪黎家?”
黎清欢摇头,他其实没有奢求萧沅来救他,且从她以前的态度来看,她不喜欢他完全的依附。
总要做出些实际的付出,于她有利,她才施舍愿意看上两眼。
因着他还算可口的身子,也许萧沅侥幸脱身后会寻他。
黎清欢不想押上所有的期待,免得希望又落了空。
回院子的路上他遇到了刘三宝,扯着个粗重的女人当在路边。
明里暗里火辣辣地打量,对他指指点点。
那女人顶着同刘三宝相似愚笨的脸,直盯着他的脸发呆,糟乱发黄的衣襟又顺流下几点水渍。
黎清欢侧过头,无比厌恶觉得难堪。
一直以来那份不安隐隐探到了底。
他想过沈则定会在他嫁人这件事上做文章,没成想沈则比他以为的还要恶毒千倍百倍,喉咙里顿时比吃了颗苍蝇还恶心。
刘三宝见女儿喜欢更是急切得不行,当夜边给沈则捶背边谗言道:“主君,我瞧着黎清欢光关着还不安分,不若早些成了事,免得夜长梦多。”
他那女儿三年不见大了不少,不知从哪里看来男女那档子事,但因着痴傻一腔火气无从发泄,脾气也愈发暴躁,不早些娶个男人在家拴住容易在外生事。
沈则哪能不懂
刘三宝的意思。
他瞧不起刘三宝,有时候却不得不倚仗这个蠢驴般一根筋的男人,能替他办事就行。
沈则拍怕他的手诱道:“这事说来也算你我两家结亲,万事你看着办就好。现下我只当不知道,到时候妻主追究起来我也好搪塞过去。全是她那个庶子不安于室酿下的果,锁在家里都不顶用,非要和自家下人勾搭在一起,覆水难收。”
刘三宝闻言欣喜若狂,只道沈则把如何处置黎清欢的权力全部都交到了他手里,真是要许了当他女儿夫郎的。
因此他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事,第二天就急着赶回家安排起来。
离庄外二里地的瓦房开始挂红绸,置喜字,热火朝天办了起来。
一天功夫简陋的台场就搭好了,至少像模像样。
这婚礼属实仓促些,但一时委屈哪抵得过后头的大富贵啊。
与此同时,萧沅也带着不少礼,收拾齐整上了黎府的门。
她黑色裙袍外罩同色云纱,暗红色束带绣着银纹落于腰腹间,颇显华贵。
未怎么打理过得卷发也用心以流苏束在脑后,干净利落。
凤眼轻挑,眉目间满是风流意气,当真是个清俊娘子。
辅以精猛飒爽的身姿,不容人忽视的轩昂气势。
沈则也是头回见她如此打扮,乍一眼差点没识出是萧沅,若不是那分明的异族长相,还当是哪个高门贵女。
“呵呵,萧女君。”沈则嘴角一抽。
虽打扮得人模狗样,萧沅出口还是一如既往,怪道:“沈君郎两日不见,怎么好似不认得在下了。”
“怎么会呢,我还担心着女君,正要派人探你消息去呢。”
萧沅也没戳破他过河拆桥之举,大剌剌坐下,招待起自己来。
翻开待客的茶杯,提壶倒了一盏,萧沅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刚好到点到府上来蹭顿便饭。沈君郎不知,那牢里的饭实在难吃啊!”
沈则维持着面上的冷静:“萧女君突然造访,府里也没准备,不如”
萧沅摆摆手:“没事,沈君郎你我也认识不少时日了,当是知道我是个粗人。之前军营里头也一同啃过馒头喝过粗粥,简单叫下人弄些饭食就好。”
“女君不嫌我招待不周便好。”沈则咬牙,对萧沅的厚脸皮早有见识。
不一会儿黎霁怀也闻声过来,见到萧沅不免心生悸动。
任谁见了这样相貌堂堂的女君不深陷其中,而且在这一路动荡中他本就乱了心。
他真心实意道:“见萧女君安好,我便放心了。”
全靠自己逃出生天的萧沅眯眸垂看他:“让黎公子忧心了。”
大概萧沅挑的时间刚刚好,膳食很快布上桌,三人落座。
萧沅拈起筷子准备夹菜,又略一顿收了手,忽道:“黎二公子不来作陪?”
沈则也放下筷子道:“他呀,正被我关在后院里反省,不能来同女君一到用饭了。”
“哦?”萧沅嘶一声疑惑,“这回黎二公子又犯了何错?”
黎霁怀脸色变又变,不愿失态人前,才勉强还留在桌上。
“哎,一个男郎任意与人私通”沈则含笑不明看着萧沅,“说来都是家丑,不该同女君讲的。”
言外之意,萧沅是个外人,少管他家闲事。
萧沅兀自笑了笑,一点不拿自己当作私通的另外一位主角,很没眼色地继续追问道:“我观黎二公子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出格之举啊。”
“那是女君事忙,我既是他的父亲,还能随意诬赖他不成。毁坏黎府门风,与我何益。”
萧沅顺意点点头:“不过,我还是劝君郎一句,随意囚禁良人,在我大暄可是重罪。若被有心人告到了上头,说不准黎大人也得受牵连。”
“黎府的事情以后就不劳萧女君操心了。”
既已到了涿州,沈则也没必要再跟个商人多掰扯,觉得有碍身份。
两人对视笑笑,皆有各自的思量。
“也是。”萧沅以茶代酒,与沈则碰杯,表示赞同。
一顿饭表面上吃得还算尽兴。
饭刚用罢,沈则便道:“既用完饭,女君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们都是男眷实在不好留外女在庄子上太久。”
“诶,沈君郎怎么变得如此见外,我是受黎大人所托,”萧沅重重咬音,“将你们父子三人安全送回京城,一个岔子都出不得。沈君郎也体谅体谅我们做事不易啊。罢,今日我就先走了,沈君郎回见。”
主人家说了送客,萧沅也没有逗留,潇洒出了门。
“瞧见了?”沈则问一动不动的黎霁怀道,“这下可死心了?”
黎霁怀松开拳头,终于不甘心承认了萧沅对黎清欢确实多了份不加掩饰的在意。
沈则冷静得过于无情,道:“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让那黎清欢好过太久。”
萧沅一个人来也一个人回。
人总会回到她手上,对付沈则她有把握。
只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去见黎清欢一面,她几近而立何时对男人用过此等心肠。
说到底是情色交易,他用身体换她的庇护。
黎清欢用拙劣粗糙的手段同她博弈许久,她还是心甘情愿咬上钩,不顾后果,贪恋了红尘。
若不是她萧沅,王沅、李沅,只要是个能护住他的,黎清欢当也会同样奉上所有。
这些都在意料之内,留那么多温情才是反常。
心情烦躁,一时有彻底要了黎清欢的冲动,咬碎他脖子口最细嫩的经络才可解这口气。
身下燥热,索性打马狂奔,想泄了禁欲太久忍下的火,早知如此收了章邱云送上的伶人也未尝不可。
她刚从黎府前门走,一顶破旧的花轿便从后门偷偷运了出去。
里头藏这个被燃情香迷得混沌恍惚的黎清欢。
两眼迷蒙着绝望的泪,红绸缚体,口里塞了块白布,尽被不断分泌出的口水泅湿,呜呜咽咽着求救。
已行出去三里地,萧沅右眼一跳,还是不太放心地重新折返回来。
她以哨响唤来闻青安排在庄子上的眼线,问询:“他过得如何,可受了什么罪?”
来人摸摸脑袋,奇道:“掌柜的你不是刚和黎公子一到吃过饭吗?”
莫不是情人间的小把戏?一刻不见如隔三秋的戏码?
再抬头,就见她家掌柜的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翻进了黎府院墙。
当然是没寻到人,只闻到了残留的木料味和那几缕脂粉香。
她做香料生意,自然识得是什么味道。
马儿在墙外嘶鸣,撞破寂静的夜。
嗅觉灵敏的孤狼循着味道去找自己丢失的雄兽。
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一切,黎清欢恶心想吐,却无能为力,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输得彻底。
他被人摆弄在床上,横躺着,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刘三宝不放心,又在他鼻子下头熏了两道,加重剂量。
意识离散,精神却愈发敏感紧绷。
好似浮在**之外,清醒看着这具身体沉沦。
刘三宝的殷殷叮嘱完,喜不自胜地出了门,两掌合十朝老天拜拜,觉得他这辈子算是没白活。
胸前带着多大红色绸花的女人愣愣看着眼前的天仙,咧嘴傻笑了会儿,单腿跪上炕,双手却不得要领,忙了一头汗才把结给解下。
黎清欢闭着眼,感觉到束缚减少手指微动。
他忽然猛地坐起,摸索到窗边燃着红蜡的烛台刺向要再次上前的女人,像在驱赶黑夜里的猛兽。
融化的灯油烫了满手,鲜红一片。
萧沅踢开门便是这情景。
她大步走向黎清欢,夺过他手里的烛台,以保护的姿态将他拢进怀里。
屋子里唯一的、被激怒的同性,举着木凳扑冲上来,全是蛮力。
最原始的拳脚争斗,摔碎了一地木屑。
这辈子,萧沅头回跟个傻子抢男人。
身后的瓦屋亮彻暗夜,火苗窜了满地。
“萧沅,我难受。”黎清欢呼吸异常急促,白玉般的脸染尽红霞,红色热浪席卷全身,每寸肌肤都叫嚣着渴望着,被情欲煎得滚烫发热,五脏六腑快被灼伤的错觉。
他呼哧喘着气,含泪抱着萧沅的脖子向她蹭去,妄图染上一丝清凉。
药物加持,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依赖于眼前这个女人。
还有些娇蛮的意思藏在里头,非要磨得她答应,这辈子不许再将他抛下。
萧沅安抚捏了捏他细嫩的后脖,她知道燃情香的烈性,若直接动手替他导出来,就他这副身板不死也伤半条命。
马背上的颠簸使两人贴得更近,黎清欢贪婪嗅着萧沅的气味,脸颊贴在她身上到处作乱。
闻青在府里候着,见她回来呲牙打了个招呼:“可是出了什么波折,这么晚。”
萧沅没理会她,满脸寒霜,兀自直往主屋子去。
闻青心里呦了声,打招呼的姿势尴尬顿在原地,思量着又是谁惹恼了这尊神。
两人擦肩而过,顺势瞥见萧沅怀里抱着的人是谁,闻青震惊瞪大双眼,连忙后退一步。
电光火石间,什么都想明白了,此他非彼他。
他爹的,没成想真给闻辞给凑成对了。
闻青在心里默默给她弟弟以及俘获萧沅的黎二公子竖起个大拇指。
他爹的,想到明天萧沅会来找她算账,闻青大半夜辗转反侧愣是吓得没敢睡,就想着看起来虚弱,叫萧沅下手轻点儿。
但凡她和白若梅或是闻辞多问一嘴,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简直天要亡她!!
第36章 火热晚上记得留门
热与痛,交错在体内冲撞,汇聚成欲浪来势汹汹。
起伏的蝉鸣更添几分燥气。
回了屋子,萧沅便不再用外袍裹着黎清欢,瞧他烧得不省人事,还牢牢抱着她的胳膊丢不开手。
折返给他嘴里灌了两杯凉水,让他清醒些。
蓄水的双眸激灵微睁,媚眼如丝,分明地用仅剩的理智诱惑着她,诉诸他的渴求。
谁让她倒霉,定是要赖定她的意思。
“我可不是圣人。”萧沅抚过的面庞尽烧起灼痕。
这她最后的确定,意料之内没有任何不情愿的反抗。
草木味霸道侵袭了五感,黎清欢脑子变得更昏涨。
只觉得萧沅今日好看极了,他如此想着忍不住蜷腿侧身想掩盖。
大红色劣质喜袍早被萧沅弃在了路上,只留贴身白袍挟着少年。
姿态曼妙。
幽蓝双眸陡然簇起火,化作暗夜里振翅的蝙蝠,将人扑住,再也动弹不得。
黎清欢匍匐于野兽身下,沦为穴窟中只可独享的美味,春光泄于一人。
黑袍白袍激烈缠在一处。
叮当两声,束缚的珰环被解下,同不知是谁的衣服一起丢到了墙角,白玉碎了满地。
前半辈子的枷锁再也捆不住他的命运,这是他给自己挑选的路。
夜还长,萧沅并未急着满足,先叫黎清欢解了他一半药性。
黎清欢背靠着萧沅失神坐在她怀里,鼻腔里的湿气胀得他眼睛泛酸。
满室复杂且令人着迷的味道。
萧沅久经情场,也曾有过来者不拒的年纪,青涩还是老手她摸一下就能察觉出来。
雏儿才会泄得这般快。
却没有守宫痕,还有身上那股子催情的异香真真磨人。
她自上打量了一下还沉在情欲里的黎清欢,忍不住蹭到他的耳边暧昧碾磨两下,啮了几口。
黎清欢下意识侧脸,用唇接住了她的亲吻。
萧沅也不是相信沈则传出去的谣言,认为黎清欢当真是个被人睡烂了的残花败柳。
或者并不在意黎清欢前头,为了活命跟过几个女人。
即便这份生涩是他刻意装出来的,演技精湛,也不过是床弟间的情趣。
成熟心性足够包容她心底腾升起的不快。
萧沅用拇指搓了搓那红肿的褶皱,又何必在这种不足轻重的小事上煞风景。
黎清欢歇够了,敏锐察觉到萧沅忽然的冷淡。
见她久不动作,便伸手紧紧抱住萧沅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隐忍的情潮再也压不住,疾风骤雨半打落在娇嫩的花枝。
多了几分懊恼和留不住的错觉,将未察觉的怨气悉数化进他的骨血里。
便是初次就承受了这样的极致欢愉和虐爱,黎清欢还是开心的,心灵上的畅快更大过肉身的痛觉。
颠簸震荡下飞上了天。
事后,他窝在萧沅怀里睡得极沉,呼吸清浅,安静又美好。
许多年不曾感受过的安心,全部托给了折腾掌控他的女人。
倒是萧沅没睡着,躺了一会儿就穿衣服爬起来,去了书房歇息。
另又吩咐萧府管家任安第二天请个大夫来给黎清欢诊脉。
黎清欢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摸了摸身边,只剩下冷掉的半边床铺,顿感失落。
他睁开眼,阳光暖暖洒了一生,除了身体的酸疼外也没其他异样,身体被擦拭过,换上了干爽的里衣。
深吸一口气,萧沅床铺上残余的味道暂时安抚了他紊乱的心绪,将自己收拾了妥当。
不久就看见任安领着大夫来到萧沅的主卧。
黎清欢与她不熟却见过几面,面对萧沅的安排很是配合。
诊脉、询问,有不少是男儿家的私事。
黎清欢红着脸一一作答,他明白萧沅的意思,也相信她。
若真能把他这副没用的身体治好,比什么都强。
“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青楼男子常年服用合欢药,对身体伤害极大,一般很难有孕。女君的夫郎算是命好,被生了下来,也带走了父体里的部分毒性。”
书房里的女人听着大夫的诊断,沉声问:“可有药能解?”
“呃,”这大夫平日里治个头疼脑热还算拿手,男科实在有些无能为力,谨慎道,“我先开几副方子给夫郎调理,化开多年沉郁。除了暂时孕不得,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我过几日再来复诊。”
“也好。”
萧沅问完话,挥手叫任安把她带下去领赏,打算等到了京城,再给黎清欢好好寻个大夫。
闻辞插手不了萧沅的内宅事,但听闻昨夜她带了个男人回来宠幸,加上他姐反常之举,便假借帮忙送药过来看看。
从窗口瞧见黎清欢,早有预感又包含些酸涩的欣慰。
无论如何,总归成了黎清欢的缘分。
他端着药走进去,大呼道:“我还道萧沅始乱终弃,原是你们进展飞速。”
未有婚约便先成了妻夫之实,传出去并非什么好事。
但情况特殊,黎清欢倒也不啻他的打趣,驳道:“分明是你自己成天和白姐姐在一块,忽视了我。”
“你!”反被倒打一耙,闻辞总算知道黎清欢和萧沅能凑成对。
完全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天生一对。
两人作伴聊到萧沅回房,闻辞这才随口寻了个借口溜走了。
萧沅看了看桌上的空碗,入座刚才闻辞的位置:“喝过药了?”
两人坐得亲热,腿碰着腿,昨夜的记忆泄洪般涌了进来。
黎清欢酡红着脸点点头,没有了闻辞面前的镇定。
萧沅没给他害羞的时间,拽过他的腰,吻了上去。
唇分,萧沅砸砸嘴:“苦的。”
黎清欢迷糊间不满瞪了她一眼,主动靠进她怀里缠着,叫她再尝尝他的苦。
黏糊了许久,直到黎清欢觉出些隐秘的痒意,整个身子抱着比蛇还软滑,萧沅才放开他,温声道“走,我送你回去。”
黎清欢错愕,潮红的脸瞬间惨白,揪着萧沅的袖袍不肯放手,一瞬不错地盯紧萧沅脸上的神情:“回哪儿?”
萧沅不为所动,泰然替他倒了杯茶,让他漱口。
“自是回田庄,你不想要黎府公子这个身份了?”
“没有。”黎清欢攥了攥手心,说实在的他忍到今日也是放不下这个能让他攀高的地位。
萧沅完全可以给他弄个新户籍,让“黎清欢”从此消失。
可大家公子出身,即便是庶子,也比平民身份好上太多。
就算是嫁给萧沅,有没有这层关系、母家是否得力,诸如此类的种种也大为不同。
黎清欢不想步他父亲的后尘。
萧沅笑:“那便回去,等我带你光明正大地走出黎府大门。”
眼
底的自信傲然倾泻而出,黎清欢忽被他感染了,心跳得极快,曾经避之不及的地狱想来好像真没什么好怕的。
可等马车停在黎府后门外,黎清欢还是抱着萧沅的晃了晃,娇声道:“我能不回吗?你直接将我送回京城不就好了?”
他在萧沅面前变得大胆了些,清冷漠然的眸子此刻被璀璨填满。
萧沅动了意,克制住拍怕他乱动的腰,严肃正色道:“沈则还在萧府等我。”
“哦,”黎清欢失望应道,“那我进去了。”
他刚侧身准备掀帘子出去,窄腰又被人收拢住,在他耳边悄声道:“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黎清欢小声:“知道了。”
他不敢当面说,只能偷偷骂了她句假正经,推开萧沅飞快下了车。
府里有萧沅的人,已将院子重新布置了妥当,他只需要在里头呆着便好。
一切好像都不变,但是他知道很多事情不一样了。
他有足够的热水,舒适柔软的床铺,还有个能让他心安的女人。
沈则一得到消息,便把刘三宝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没细查随即带人赶来了萧府。
但他也不能完全确定,黎清欢人就在萧沅府上。
萧沅给他上了壶好茶,却叫他等了许久。
等听他说明来由,萧沅只是满脸的不解,暂且安慰道:“二公子能跑到那里去,若要帮忙找,君郎只管吩咐便好了。”
沈则敲打道:“萧女君说得是,他一个男人能翻出什么天,可若是有人帮忙”
意会到沈则话里有话,萧沅猛地桌子一拍,冷声不悦道:“沈君郎的意思是怀疑萧某藏了你家二公子?!”
那声响巨大,价值千金的茶具顷刻霹雳乓啷碎了满地。
沈则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吓得骇然,见女人发火总归是惧怕的。
虽说平时萧沅好声好气,杀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这些他都见识过。
见状,他只能先稳住萧沅,赶紧安抚:“萧女君别动怒,我只是实在寻不到先来问问。若真在你府上却是好了,省得我再费心去找。”
萧沅笑哼一声又坐下,朝他露出个和善的假笑:“原是如此,我激动了。”
端的喜怒无常。
又听她干脆道:“若沈君郎实在不相信,只管派人来府上搜,萧某乐意奉陪。”
沈则回以尴尬笑容。
萧沅说得如此直白,他倒真像来找茬撒野的,不好派人把她府邸翻个遍。
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跑黎清欢,两人如此对峙,谁都没有妄动。
不多时庄子上派人来报,人找到了,就呆在自己屋子里呢,根本没出过门的样子。
沈则被萧沅玩味盯得羞惭,灰溜溜离了萧府,看见刘三宝便满肚子来气。
“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人也看不好!”
刘三宝被打了一巴掌,嘴里发涩,有口难言。
昨日他自以为稳操胜券,领着一家人小酌了几杯热闹,觉得面上忒有光。
谁知没多久就见火光冲天,只够将他自己女儿拖出来的功夫屋子就塌了,也没来得及瞧黎清欢如何,
可第二天找来找去,就是没发现黎清欢的尸骨,大惊之下觉得兜不住才将事情报给了沈则知晓。
刘三宝不安对着沈则道:“他昨天药成那样,全身都被绑着,是怎么能逃出来的呀?还不声不响回了家。哎,我之前总听说庄子附近有精怪,专门顶着死人的脸作怪,您说回来的这个不会是”
沈则匆匆回庄子,冲到黎清欢院子里,就见他眸光疏远,淡笑问:“父亲怎么亲自来了,若要找我唤我过去便可。”
沈则心底一沉,没想到黎清欢还敢回来,不知他打得什么算盘。
就算如今的黎清欢真是个山精妖怪,他也要请尼姑道士来做法收了他。
况且他根本不信这些东西。
月东升,萧沅准备出门赴宴,正碰上了许久未出现的阿四。
来了涿州,这人还死狗皮膏药般跟着她。
“出门?”阿四问,精神似乎不太好的模样。
萧沅本想漠视,走前又回头古怪看了她一眼,意外透露道:“请了京里来的贵客。”
涿州城里来了几个不大不小的京官,专门巡查的,刺史天天上赶着招待巴结。
寻常真能请她们吃上饭的却不多,萧沅有能力赶上趟儿,实在好手段。
阿四一听两眼亮得直放光,搂住萧沅肩膀讨好道:“萧掌柜不如将我带上见识见识,我小乞儿还没跟贵人一起吃过饭呢。”
而萧沅,觑向她的眼里只有四个大字,瞎说八道。
但不管阿四如何舌灿莲花,总归于她有用便好。
第37章 变数亏了就亏了
城郊一处华灯上满的院落门口,接连迎来几架马车,有装饰华贵也不乏简陋朴素的。
今夜萧沅做东,自是来得最早。
除了京城来的客人,她还邀了几位往日关系不错的当地官员、商贾作陪。
萧沅心思缜密,迎来送往之事安排得最是妥当。
一个个将达官贵人请进单独的座位,很是寒暄了一番才开席。
席间,有侍子在旁倒酒布菜,或有琴音流水自屏风后头袭入耳,整顿饭清雅隐蔽。
“想当年我正在安塘当县令,抓了几个买卖良民的人贩子。怎奈当地百姓野性难训,一哄而上要砸了县衙,多亏萧掌柜仗义出手,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为首是肃政司巡按郑裕,不比刺史官阶高,但碍于圣前能言,面子极大。
案上是个石板火炉,烧得通红的核桃炭冒着火星子,她夹了一筷子新鲜的干煎松蘑,对萧沅赞叹有加。
萧沅摆摆手:“都是往事,郑大人何须再提。”
本是无意之举,谁知当初那个九品芝麻官如今成了拿人命脉的圣前红人。
郑裕却道:“虽已时过境迁,我可一直记着呢!不过,萧掌柜如今也不同往日,怕是也用不上我这份情了,哈哈哈哈。”
萧沅回敬一杯酒:“郑大人这般说,叫她人笑话了。”
话语未落,周边陪客也捧起场来,迎着流光高举酒殇,觥筹交错。
郑裕为人刚正,敢怒敢言,做事从不拿虚,当初殿前正是被看到如此作风,才被派去安塘这等穷山恶水之地做一县之长。
是以两人相交坦坦荡荡,萧沅从不跟她提什么人情。
阿四扮作仆人随侍萧沅左右,左瞧右瞧,百无聊赖。
她跟郑裕见过几面,算是点头之交。
原还好奇这等古板严肃之人怎会赴此等市侩商人的宴席,才知是这缘故。
不过萧沅确实挺有能耐,还未到而立,靠着一双手拼到了万贯家财。
阿四进来时细细关注过,这处府邸怕也是萧沅的私产。
一路接触下来,对萧沅不免生出几分钦佩。
忽然门外传来迎客声,来人脚步轻盈,迎着飒沓流星步入堂中,潮热夏夜也顿觉清凉。
“表姐,怎不等我就开席?”
萧沅迎着晚风望去,一眼便识得是个男子。
他手持把金属折扇,一袭暗纹红袍,碧玉挂腰,体态风流。
束袖干练,镶着金丝雀羽,昂首仪态万千,扬眼贵气逼人。
虽做女子打扮,却不加掩饰地施了脂粉,通身熏了凤髓香,眉眼凌厉得漂亮,像只狐狸。
安乐帝卿府上的府君,柳沧澜。
郑裕的远方表弟,也是当朝宰辅柳怀瑾的小儿子。
帝卿远嫁西南,他便算得上府里的主人,权秉一切。
郑裕冲萧沅歉意道:“勿怪,是我唤他来的。”
“自是不会,”萧沅起身相迎,“柳公子愿来,府上蓬荜生辉。”
平日里谁能请到这般人物,便是普通的皇亲国戚他也不放在眼里。
而郑裕不是白叫他来的,主动关切道:“听闻最近帝卿府在修缮建阁,你最近定是很忙吧?”
“还行,”柳沧澜坐在萧沅旁边的空位,手上扇子随手一搁,“我只负责把银子拨出去,不算劳累。”
有侍子替他倒酒,他摆在手边没喝,径自拣喜欢的菜吃。
萧沅与郑裕对视一眼。
一个动作,侍子退尽,门窗具是关了起来,以防隔墙有耳。
柳沧澜目不斜视,嗓音里多了些骄矜:“这是何意?”
郑裕自小就知道她这个
表弟心眼子多,瞒不过他,因此直白道:“不过路上临时住几日,便劳民伤财大行修建府邸,怕是安乐帝卿知晓了也不愿如此。”
柳沧澜哼笑:“上次见面表姐也没提这茬,怎的突然插手管起安乐帝卿府的事,故意朝我发难?”
“呃。”郑裕面露尴尬,她是年前刚被提拔的一批。
正想找机会大展拳脚,除了那些作乱的贪官污吏,可惜此番巡了好几处,皆吃了闭门羹。
当地官员往往只手遮天,永远只向她呈现表面浮华,内里遭污全在她入城门前就打扫了个干净。
但是地方上往往盘根错节,牵连甚广,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最后扯到自己身上。
就算是苦主,也无人敢主动把事情捅出来。
无奈郑裕只能从其他方向入手,正巧萧沅来访,与她一拍即合。
她正色道:“涿州靠京城最近,是交通关隘。天下商贾做生意哪个不要从从此地过,若谁人来都被扒下一层皮,那还得了。”
商贾以萧沅马首是瞻,听出郑裕话中含义,对视一眼,争相吐起苦水来,附和道:“是啊,我等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郑裕继续道:“何况这旬农丰,听说章刺史的手都伸到田庄的税收里了。”
萧沅邀来的几个官员也都是前任刺史留下的心腹。
章邱云这人气焰嚣张,刚来便对她们这些旧人发了好几次难,日子苦不堪言。
因此跟章邱云之间嫌隙颇深,闻言只是漠然,并不帮腔。
无需她们动手,就有人收拾章邱云,她们自然乐见其成。
只要波及不到她们身上,主动漏出点罪状也并非不可。
柳沧澜也不恼,搁下筷子,玩味看了眼一语不发的萧沅,知她才是背后那个搅弄风雨之人。
他揉揉太阳穴,故作叹息:“表姐,你道我这个府君当得容易?朝廷给我拨多少我便用多少,哪里管得了它从何来的。再说每笔银子得用处我都有出账的明细,可一分也没落进我的口袋里。”
“不说涿州府,”他终于举起酒杯,朝萧沅抬了抬手,“怕是萧掌柜也不敢说自己的银子全是干净的。”
萧沅伸手过去与他相碰,沾了他身上几分香气。
“柳公子说得是,天底下几个银子是白的,”萧沅似笑非笑,“不过,我的银子可从未掺过百姓的血。”
柳沧澜凤眼轻佻,眼中带着探究,蓦然一笑百媚生。
偏偏骨子里的威严骄贵容不得人生出亵渎。
“萧掌柜的话在理。”
无需再把话说透。
一晚上都不是什么酒量简单的人物,喝得太多到最后拿壶往嘴里灌,萧沅难得不清明。
她弃了马,坐进马车,原想着直接回家,半路却突然吩咐转道。
大半夜从涿州最西头跑到了涿州最东头,去赴佳人之约。
黎清欢背身朝里,门吱呀声响,惊喜之下赶紧闭上了眼。
裸在外头纳凉的脊背轻颤,一具火热的身体将他抱了满怀,酒气袭人,呛得黎清欢咳嗽一声。
她身上除了酒味,还隐隐有些脂粉香。
不过是顶顶金贵的那种,味道很不错,与他的不同。
“你来了?”
黎清欢状做惊醒,翻身反抱回去,将头埋在萧沅肩上,心底泛酸。
萧沅是个商人,在外逢场作戏总是在所难免。
这些当是早该习惯才是。
“嗯。”萧沅沉声应他。
黎清欢没见过这样得萧沅,关切道:“怎么喝了这么多,快歇下,我去给你倒水。”
赤脚下床还未落地又被人拽了回去。
门窗皆关紧了,遮不住圆月的清辉,落满黎清欢的床。
萧沅捉住他的脑袋,手指自他眼尾下滑,落在他俏皮的小痣边点了点。
月光下的美人魅得出尘,分不清是仙是妖。
不过现在全属于她,想怎么摆弄都行。
连绵吻了几下,萧沅脱靴,搂人躺下道:“沈则可为难你了?”
黎清欢摇头:“他来了一次,不过近日庄子上的事忙,可能暂时顾不上我。”
“他彻底记不得你,那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萧沅失笑。
黎清欢听出该是她的手笔,他凑上吻住萧沅,青涩可人,还黏人。
他好奇,萧沅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与沈则作对。
当然若其中有几分是为了他,他会很开心的。
求知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尤为亮眼,比教他读账本时生动多了。
他小心道:“若我有个庄子,便身心便扑在其上,再想不得其他。”
萧沅斥他道:“小家子气。”
黎清欢可不理会,他挣扎开萧沅的拥抱,跪坐于她双腿之间,与她交换着情愫与相思,包含对未来的憧憬。
在未出嫁的男郎房里寻欢,便是早就尝过鲜,滋味多少不同。
到最后温柔失了控,萧沅将黎清欢狎在身下,没忍住要了几回,弄得花枝乱颤,汁液四溢。
两个人汗涔涔搂在一处,萧沅抚过他湿透的发承诺道:“成,过两日就先许你个铺子,你想卖什么就卖什么。”
“亏了怎么办?”黎清欢累极了,却不忍睡过去。
萧沅垂眸,不屑:“亏了就亏了。”
再给他十个铺子作弄,她也养得起。
再说,谁一上来就做不赔本的买卖。
“不过,”萧沅悠然道,“搁了好几天,我明日叫闻青给你捎来几本帐,你先看着,等我下回来考校你。”
“啊?”黎清欢蓦然瞪大眸子,瞬间紧张起来,只觉得萧沅实在会破坏气氛。
明明在你侬我侬,黏糊着,还说什么要考他的话。
黎清欢不满往她怀里钻了钻,突然兴奋得睡不着了,道:“那你可得多来。”
好似青楼里小倌对恩客说的话,哪有半分大家公子的矜持模样。
但黎清欢不懂,把所有的情绪都坦诚相告,萧沅也恰好受用。
第38章 仗势烽火戏诸侯
涿州是幽都后粮仓,京城里就算再富贵的人家,家里总会储备上几袋涿州产的粮食。
是以每年年中这一收,涿州这个庄子收的利钱够沈则小半年的打点花销。
他从父家带来的大部分人也都安排在田庄里,耗了不少心力,对这份收入很是看重。
萧沅也并非刻意针对沈则,只是误打误撞,手下没留情罢了。
她在章邱云这件事上添了一把火,垄断了所有外销的路子,害得沈则这个丰收年一仓粮食卖不出价,还得按收成交高额的税钱,坏了他庄子的生计,怎能不叫沈则心急。
为此沈则甚至放下身份,亲自驱车去了刺史府拜会章邱云。
章邱云曾是黎远帆的学生,两人有过几回交集。
当初求学之时,她可给沈则送过不少礼,这些一笔笔心里都记过帐。
虽不甚喜欢,她对沈则的到访还算尊重,亲自迎了出来,热情叫了两声师爹。
“师爹来涿州也不知会我一声,若知晓了定给您好好儿安排一场。”
沈则惯是个爱摆谱的,现在章邱云官当得比他妻主还大,本以为她瞧不上黎家,故不来丢这个人。
他闻言欣慰,说明来意:“往京城的路上,暂于此地歇上几日,何须劳烦,只不过现在我有一事还要请大人帮忙。”
章邱云知道这老小子在涿州有产业,心里有数他不愿意低销粮食,用心不纯,于是计上心头,轻飘飘笑道:“师爹莫急,这事儿说来也好解决。”
沈则终归是个养在深闺里的男人,遇到这种大事没主意,听女人随意一忽悠便上了勾:“大人何解?”
他略一沉吟,敲打道:“按说涿州现在卖不出去粮的庄子可不止我这一家,到时生了乱也是大人烦心啊。”
章邱云则故弄玄虚道:“师爹常年在扬州,可知晓朝廷每年都会花大价钱收粮食填冲国库。”
“这?”沈则确实略有耳闻。
南方田丰,这种政策多在北面实施,最后收上去的粮食一部分用作战时储备,也有作军队补给发往边境的。
舍得给高价也是因着皇帝仁德,怜惜百姓种地之苦,在粮食价低时拨款激励,同时振奋民心。
为防止当地官员中饱私囊,这种事情没真正敲定之前一般秘而不宣,只有几个核心官员知晓底细,且京里会遣专人检验,避免出现以赖充好的情况。
章邱云悄声道:“今年收粮地址就选在咱们涿州。如今粮价已压得极低,只要咱们用高点的价格先把粮食收来,只等政令一下,师爹可就三五年不用愁银子的事了。”
沈则看着信誓旦旦的女人,半信半疑道:“真的?”
这天大的好事平白落在他头上,虽然动心,但不免发怵。
“怎会有假,”章邱云不悦看了沈则一眼,给了他颗定心丸,“帝卿府上传出来的消息,师爹若不愿,还有的是人要干这活儿呢。”
原是昨夜柳沧澜与萧沅、郑裕一番交谈,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郑裕这人过刚易折,太过天真,对朝堂之事充满幻想,在危机四伏的京城圈内并非好事。
更何况他觉得萧沅这女人太危险,他怕郑裕沦为萧沅驱使的工具,便使了个制衡之术,以商量修缮之事为由把章邱云招进了帝卿府。
将萧沅与郑裕的谋算和盘托出,并给她出了个招。
当日开罪萧沅是不假,也有意要占了她在涿州的产业,虽说后来一地鸡毛,章邱云也没真把人放在眼里。
不过是小小一个商人,她纵横官场十载,萧沅再蹦跶也跳不过她这个朝廷命官。
只打算等郑裕一走,再收拾她。
谁知这厮近来小动作不断,放出来之后不仅弄倒了几家吕施孝敬给她的铺子,还妄图给她安个大罪名。
她道:“多谢府君提点,我们都是为了帝卿府做事的”
柳沧澜不接她的茬儿,挥手打断,凤眼一压冷笑道:“大人是朝廷命官,自是为天下百姓效力。帝卿府修缮之事自有礼部拨银子下来,不劳大人操心。前儿个章刺史送来的白银三箱已悉数送到府上,封条都没摘。”
章邱云脸色一黑,到底没敢发作,到了帝卿府门口才狠狠吐了口唾沫,恶毒骂了句:“嫁不出去的小屌子。”
把恶事假手于人,自己手上不留血迹,而她出台的税收之策也能顺利施行,名利双收,柳沧澜这招当真是绝。
但找谁当这个冤大头才是最棘手的问题,原想着叫吕施稍稍吃点亏,没想到沈则主动送上门来了,正合她的意。
沈则得了章邱云的准话,一路上也是心绪跌宕起伏,这次是个大买卖,前期需要投入的银子不少,可后头到底是不是如章邱云所说的那般好还未可知。
但这世上赚钱的机遇不多,能豁得出去才行,甚至有一州刺史做背书。
若是没跟萧沅因着黎清欢闹出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说不定还能让她出点银子。
沈则此刻颇为懊悔,还不曾知晓这事背后的主谋是萧沅。
在黎府安然度了两日的黎清欢,这几日唯一吃的苦头怕就是萧沅遣人送来的药。
天雾蒙蒙的,他步出屋子,眯眼享受阳光暖暖照在身上的感觉。
前几年凄惨时,就算是个大太阳天他也不觉得是个好日子。
前厅有人来唤他,黎清欢抿唇攥了攥拳,利落去了。
却见个陌生女人,两鬓苍白,面容和善对他笑笑:“是二公子吧?”
“您是?”黎清欢不太确定。
女人打量着他,露出慈爱:“三年未见,二公子长大了不少。该是也不爱吃花生酥,才忘记了我这个老管家。”
黎清欢惊喜之间,赶快迎上去道:“怎么会,我可一直记着虹姨的花生酥呢。”
黎虹欣慰拍拍他的手,这些年她在京中也听到不少关于黎清欢的闲话,可她哪能不清楚黎清欢的心性,也知他在扬州过得不如意,从不管人云亦云。
这次家主派人到涿州寻久不至京城的沈则一行,她便主动请缨过来了。
“少爷怎么一个人?喜鹊那小子不陪着?”
黎清欢一脸难言,刚要开口,沈则便携着黎霁怀过来了,还有他消失许久的大女儿黎书意。
见这阵仗,沈则道:“喜鹊肯定是到外头疯玩去了,快潘贵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潘贵领命,到后厨的烧火炕寻人去了。
黎虹是黎府的老人,从小拉扯黎远帆长大的辈分,不与其他下人同,沈则也得给她三分面,恭敬道:“怎劳虹管家亲自来,也怪我路上耽误了不少时日。”
黎虹沉稳道:“正好在京中待久了出门透透气,正好服侍主君回府。”
有黎虹在府里镇着,沈则自然不好像之前那样太过苛待黎清欢,不仅把喜鹊还给了他。还说要替他张罗几个年纪大的小厮帮着照顾。
倒是黎清欢垂垂眼,眉峰轻蹙,当着黎虹的面哀哀道:“我那小院子也养不下旁人,有喜鹊一个伴着便够了。”
很是卖了一把惨,还将没收走的包袱行李一一要回。
黎霁怀冷眼瞧着黎清欢,自认装不得这种心机小人,面上敷衍没待一会儿便离开了。
黎书意原也呆不住,但是沈则眼神似刀不让她走,只得乖乖留下。
最爽快的当属黎清欢,跟黎虹请示过后当天就带着喜鹊出门溜了一圈,虽然人生地不熟,只在附近田埂上转了转,也没敢走太远。
长期被关在后宅实在难耐,况且他也想熟悉熟悉地形,免得出了那种事情逃无可逃。
萧沅又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巧来救他。
跟了萧沅这么久,他也渐渐学会如何替自己的未来打算,比如有个田庄、铺子,将来总不要仰人鼻息过活。
若有朝一日萧沅当真不喜他了,他也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胸口郁郁发闷。
“大娘,我被你去城里看大夫吧!”
不远处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黎清欢闻声望去,见着一老者摔在地上,原本驮着的粮食洒了一地。
她边拖着断腿边往袋子里捡,摇手道:“不去,不去,去一次花可多钱。”
女人背着行囊,一身赶考的书生样。
见劝不动老者,只好帮忙捡起来,毕竟她也没什么钱。
黎清欢瞧两人模样,唤道:“喜鹊,你去寻两个木板来。”
“是,公子!”
他俩都在四方城跟着姜夫郎学过几招,喜鹊自是懂得黎清欢下一步要做什么。
黎清欢上前与老者交谈了两句,对方对这种长得好的小郎君也不好想对女人那般凶,只把死马当活马医。
年轻女人也蹲在一侧,看黎清欢认真替老者包扎的俏容,不禁红了脸。
又想起什么,她咿呀叫起来:“你,你不是那个黎公子吗?!”
黎清欢皱眉嫌她聒噪,也实在不记得是否见过她。
那女人便主动自荐起:“哎啊,您忘了我,我就是当初在金陵替您辩护的,宋沁书啊!”
“哦,是你啊。”黎清欢立刻展了颜,对她浅浅一笑。
好像是萧沅替他找的讼师。
也才隔了一两月,恍若隔世,他还记得那时候萧沅对他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温柔。
他这一笑,宋沁书脸更红了,不好意思挠着头。
黎清欢顾不上这个过客,快速帮老者处理好腿上的伤,道:“还是得去看看大夫,为了点银子留下病根儿得不偿失。”
老者瞎啐了口,无礼指着黎清欢道:“你们这些不知冷热的小公子哪里懂我们的苦处!我们就算是累死在田
里,也不值你们一顿饭钱!”
黎清欢好心好意还被人骂,也生了气。
他又不想作泼夫状,干脆愤愤起身,想着以后再不管这等闲事。
宋沁书见他要走,也追上来解释道:“公子别动怒,大娘说的都是气话。这段日子官衙收的税多,可一层压一层,那些小地主定然是要往下找补回去。最惨的还是底层百姓,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黎清欢冷哼反驳道:“又不是我要收她的税,胡乱冲我发作有何用。”
他就是心比针眼小,做不得好事。
说完,带着喜鹊头也不回走了。
宋沁书叹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百转千回,心道,果然仙人都是来去无踪的。
黎清欢回院气得喝了好几杯水,又对镜整了整仪容。
天色渐暗,他用手指磨着桌子,不知萧沅今晚会不会来。
这种等人的心情,可真不好受。
左等右等,却只等来了行迹鬼祟的刘三宝。
近几夜,总有人听到黎清欢的院子里有哭声,婉转凄厉,听着吓人。
刘三宝也渗的慌,生怕黎清欢真招惹上什么不干不净的回来找他算账。
他躲在墙角,张望了片刻也没听到动静。
忽然一块白色的纱帐自他头上罩下,后背一凉。
他忍着寒气慢慢转身,见黎清欢抹着个红唇站在后头幽幽看着他道:“你在这里作什么?”
好像刚吃过生肉的模样。
隔着纱帐还生出不少雾气缭绕的错觉。
爹欸,不会真是个山精鬼怪吧。
他刚想动弹,墙上几枚石子精准打在他全身的麻穴上。
黎清欢站在原地略显疑惑,又顺势而为,朝着他露出个阴森诡异的笑。
刘三宝两眼瞪大,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他往前跑了两步便瘫软在地,却又不敢停留,忙不迭往院外爬。
黎清欢跟过去飞快将院门落了锁。
刚转身,早等在旁边的女人长臂揽他入了怀,压在门边。
手心掌着纤腰,另只手将他嘴上碍事的口脂擦去,露出水红色浅淡的唇纹。
黎清欢被她手指磨得麻痒也没躲避,仰首回应道:“我就知道是你。”
萧沅看他笑得明艳动人,想到刚在扒在墙头像个小娘子样给自己的男郎出气,忽然看懂了烽火戏诸侯的戏码。
第39章 温情以后他也有了私产
在**上,黎清欢总是放肆主动,青涩中带着兽性的熟稔。
萧沅领着他体味尝鲜,食髓知味。
有时候他便翻身过来,妄图当家作主,反让萧沅欲罢不能,从他皮肤最嫩处连片搓得火热。
到最后黎清欢哼唧着,尾椎轻颤爽飞了天,通身未褪尽的麻痒。
指尖颤颤贴在额迹,双眸失神,湿漉漉望着床头,将死的快感灭顶。
萧沅揽回破碎不堪的人,替他披上外衣,又得几句娇嗔。
青帐红烛泪滴尽,才有空说起小话。
“今日我出门时还救了个大娘。”黎清欢手指缠着萧沅的卷发显摆。
萧沅奇道:“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你心情不好找刘三宝寻开心呢。”
黎清欢轻哼:“好心没好报,有什么可开心的。”
他很是将下午那档子事儿添油加醋冲萧沅告了一状,越说越气:“她穿成那副破烂样子,我怎会不知晓她没钱看病。可有气冲我撒有何用,有本事朝着她的雇主抑或是推行税令的官员说去。”
萧沅先是被他逗笑,后又忽然正经起来道:“你真是长进了,连这都能想到。”
黎清欢听她夸赞,得意极了,又不好表现太过,只能用力压制住抽动的唇角,开心道了声:“这是自然。”
视线一碰上,黎清欢勾下萧沅的脖子,而后自是相濡以沫,唇齿纠缠,似要将对方的喜怒哀乐都吞进去的畅快。
正亲得难舍难分之际,黎清欢晕乎乎想着,他与萧沅暗度陈仓了这么多回,若是不小心有了孕可怎么办。
谁家正经儿郎愿意这样不清不白跟着她。
心烧得火热,鼻头酸涩难忍,硬是激出了眼角几丝泪。
他好像变得贪心了,想要的不止如此。
带茧的拇指轻抵在他脖间命脉之所。
一捏便足以让小兽断了命的地方,毫无防备暴露在她的利爪之下,乞她爱怜。
萧沅眸色幽深,定定看向他道:“不过,这回你倒是助了我一力。”
让她想到了一个专破章邱云那恶毒招数的破解之法。
黎清欢不解,刚要开口就被人抱下了床,见萧沅从外衣里掏出一个方盒,叫他打开。
里头叠放着几张契书。
地契、屋契,还有京城最繁华街市的一处铺子。
黎清欢见识浅,看不透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但知晓萧沅拿出手的东西定不会便宜。
他抿唇小心翻开,看得眼热,抬眼浅声询问:“这是作什么?”
萧沅瞧他明知故问的,气乐了,若直说都要送给他,还不马上小人得志。
她作势抢回,故意冲他眨眼道:“就给你看看,老娘有的是钱。”
黎清欢急了,跟公鸡护崽一般把盒子藏进怀里,撒娇道:“你别逗我了。”
萧沅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财迷的模样。
“怎么不是你的名字?”
黎清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花来,不关心地方大小,地段繁华否只问了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萧沅不愿多解释,简单道:“从我名下过到你名下有什么意思。”
这话听着亲切,黎清欢开心得要命,只当是萧沅为了送给他新买来的。
实则萧沅的产业之巨除了自己名下的,还有许多化名或者代在他人名下的,涉猎甚广。
她人表面上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如今愿意分几个给黎清欢于她九牛一毛罢了。
但这是她保命的手段,知之者甚少。
便是黎清欢,她也不准备叫他知道这些。
黎清欢把那几张薄薄的纸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看,一点都不腻。
也不知如何操作,向萧沅求救。
萧沅倒是瞧见了,手下人只准备了契书,没在里头放印台。
说来是她失策,不免自责了一番,安慰道:“明日我带了红印过来,你把手指按上便成了。”
黎清欢摇摇头。
手边刚好有一只瓷杯,他举起,用力摔在桌上。
碧青色的方杯登时碎成四瓣。
萧沅原想阻止,又断然收回了手,看黎清欢目光坚定,以瓷片划破食指,血珠子滴了一片。
然后在几张契书上一一按下自己的的指纹,颇为认真严肃。
从此之后他黎清欢也有了私产,他要叫旁人再也拿捏不得他,野心满满。
萧沅意动,等他谨慎将装契书的盒子藏好,直接跟上去贴住,幽幽道:“你这屋子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个像样的池子。”
“为何?”黎清欢张眼,无知单纯得让人想欺负哭他。
指头被吮吸得发疼,被人含去了一口铁锈味的血。
瞧她不正经地表情,他瞪了眼萧沅似羞似恼,脸红得滴血,连着脖子粉嫩一片。
今晚已经要得够多,腰都软了,黎清欢着实怕了她。
萧沅边解他腰带边附在他耳边,哑声坏笑着跟他打了个商量:“再许了我一回,弄完我就取水给你洗。”
黎清欢惯是个耳根子软了,听她床上哄他两句心肝儿,整个人便就都化作了水,由得她翻来覆去地折腾,直到母鸡拂晓。
后半夜他完全哭着趴在萧沅怀里予给予求,再给不出半滴来。
安乐帝卿府,柳沧澜刚沐浴完,单腿盘坐塌上,另只腿微蜷,将头搁在膝盖上。
房内只燃了一盏烛灯,光线昏黄微弱,青丝半干尽铺在身后,俏脸张扬明艳。
旁边的小桌搁着他的扇子和半块玉玦。
纤长的手指沿着纹路,暧昧流连,指尖下意识描摹出另半块的形状。
平常厉害的眉眼,此刻都被水汽蒸软了,弯弯挂着,显得委屈。
初时将人从门前赶了一回,便再没
肯来过。
两年未见,早知道先叫人进来出气打一顿,不仅相思解了还出了气。
他用力攥着玉,忽一到劲气打灭了房内唯一的光源。
骤然失光,双眼下意识闭紧,手却执起了防御的扇子。
一拳一脚都是她教的,来人知他哪里最薄弱,功夫使出的一分便打的柳沧澜毫无还手之力。
“狐狸。”她凑在他耳边嬉笑。
折扇霎那落地,两个腕子全落在敌手被人反剪身后,长发泄了满背,刚穿上的薄衫也露了大半春光。
不过光线太暗,没几个人看得清楚。
来人不着痕迹换了个方位,挡住暗卫一切可能看到的视角,替他将衣服系得严严实实。
“三脚猫的功夫,”她轻声戏弄,“还学别人做武人打扮,嗯?”
柳沧澜气煞,挣扎不开只能白着脸凶道:“放开我!谁允你进来的?看我明天不罚她几月薪俸!”
罗珩笑得无赖:“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我?”
平常那张癞脸早就摘去了,怕再吓着外厉内荏的竹马。
上回陪他玩玩罢了,让他解了她不辞而别的气,缓缓再来请罪。
罗珩这人虽花心,男人于她如过江之鲫,但可从没染指过柳沧澜,平常对他恭恭敬敬的。
别人哪得她这般低三下四得哄,一言不合早弃了。
“你!”柳沧澜蛾眉倒竖,愤愤盯着她光洁不羁的脸,嘴比心硬。
罗珩瞧人快被逗哭了,索性放了手,换了个话题试探:“我还道你留在皇兄府上这里做什么,不如与你哥哥一道嫁到罗琼府上作伴。”
她拿着柳沧澜的扇子打趣,鸠占鹊巢,慵懒半倚进小榻。
从小一起长大的,有甚男女大防。
柳沧澜听她这般说,脸更白了,侧脸坐在榻边气道:“难不成我柳家的儿郎这辈子都只能嫁给你们姓罗的?”
罗珩挑挑眉,伸手过去替他扇了扇风,道:“我可没这么说。”
柳沧澜气得快要呕血。
当今圣上就两个女儿,他们家已经占了一个,如何都不可能再要个姓柳的王夫。
罗琼与罗珩虽是双生,但性格路子大不相同,早早娶了几家大官家适龄的儿郎填满后院。
而罗珩二十锒铛的年纪,虽爱沾花惹草一房夫都还没娶。
柳沧澜不敢奢望,只是父母替他张罗婚事的时候排斥得紧,心里有了标准如何肯讲究。
干脆修书给远在西南的安乐,让他安排了个府君的职位,住过来图个清净。
可他在涿州替罗珩守身如玉,过了男儿家最适嫁的年华,她还不知道在哪个男人屋子里鬼混呢。
柳沧澜的心思罗珩多少知道,但不愿细想,觉得心烦。
这里头弯弯绕绕太多,她还没底气与他做个承诺,就这么处着。
他若等不住真要嫁人,她定也会大礼奉上送他风风光光出嫁。
谁知他竟干等了她两年。
察觉柳沧澜表情不对,罗珩忙起身正坐轻扯他的衣角,讨饶道:“狐狸别气了,全是我的错,可饶了你珩姐姐吧。”
她极少如此纯情,惯常哄男人那套她信手拈来,就是用在柳沧澜身上觉得折煞他。
罗珩坐在他身边,小意解释了几句,不过分亲密,也没那么疏远。
想着法子给他讲了许多在外的见闻,不少时将人逗笑才作罢。
两年不见,关系依旧,好似从没分开过一般。
柳沧澜自小被罗珩护着捧着,养出一身骄矜的脾气。
她不在的日子也因为这脾气受了不少罪,收敛含蓄起来,多了几分持重威严的架势。
如今见了人全对她摆弄起来,跟着狐狸似的,她最爱如此唤他。
罗珩由着他闹,半晌才说起正事:“你要和萧沅作对?”
柳沧澜讶异,瞥她的眼神一厉:“你要拦我?”
罗珩失笑:“不敢,到时别被欺负得回来哭鼻子就行。”
第40章 安乐初见只道画中人
黎书意来了庄子,沈则也多了一个帮手。
有女人当家,方便在外行事。
加上章邱云先用大价钱收购了沈则的存粮,他这才下定决心应了这件差事。
沈则先是让黎书意在外散布谣言,说往后这粮食压在仓里越久越卖不出价,还不如趁势买了,早些落袋为安。
自也有不信邪了观望了几日犟着不肯卖,但外有萧沅垄住市场,内有章邱云压制,经济周转不开的很快就把手里的货脱了手,让沈则给收了回去。
先前章邱云买粮的银子全部投进去不说,还贴了不少体己钱。
章邱云也很是看重,经常遣了人过来殷切关心,叫沈则更加放心大胆地行事。
吕施原是章邱云的远方亲戚,没得着差事本是不悦,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商场上浮沉多年,对局势看得比章邱云清楚。
一个读了半辈子书的人贸然插手经贸之事,不赔个底儿朝天才怪。
再说,萧沅那儿按兵不动,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呢。
她索性袖手旁观,暗中看着萧沅,把她的一举一动每日都往京里的贵人府上递。
萧沅还像平日一般过,坦坦荡荡让人窥伺,除了晚上去黎家会使计将人甩掉以外,毫不遮掩自己的行踪目的。
除了给黎清欢送东西那天,她一时放纵大意,直到天微亮才回自己府上,隔天晚上追她行踪的人明显比之前难缠。
罗郁没明面上对她发难,她对着罗郁也依旧孝敬着,天南海北搜罗来的奇珍异宝见天儿往礼亲王府里头送。
更何况,马上六月,是她的生辰。
“主子,我看这黎府的粮仓怕是要爆了。”闻青喜好打听,又爱出门瞎晃悠,大小消息总要从她耳朵里过一遍。
连昨天晚上牛家村村长落在邻居刘寡夫家的底裤是什么颜色,她都能掌握一手八卦。
萧沅听她眉飞色舞地汇报,心中有了计量,但还不到时候。
她的药方子里还却一味顶顶贵重的药,可遇不可求。
只看她能否把握住时机。
白若梅倒是谨慎道:“那皇策若是早我们之前下在了涿州,主子当如何?”
她粗眉大眼,但心思细,难决断。
是以萧沅一般叫她管田铺租子这块儿,做事齐整,办得妥当。
萧沅听了半天一直没开口,意味深长道:“还能如何?他若真能赚到,都是天命。”
能不能发财这事儿,三分靠拼,七分靠命。
萧沅也是靠着命硬才走到今天这地步,脚底下踏着的尸体不知道多少。
不过她觉着,沈则和章邱云要跟她碰命还不够格。
她招招手,闻青附耳去听,面上出现了不少幸灾乐祸。
要论阴险,谁能阴得过她主子,听完吩咐便着手去办了。
待闻青走了,白若梅也将这一季各处田铺的收益给大概报了一遍,叫萧沅知晓。
皇商这个名头并不会给萧沅增多少益,反倒先赔进去不少。
可如今行事更顺滑自由了,这才是她的目的。
有了这层身份,让她低头巴结个礼亲王算什么,总比人人都能踩她一头要好。
但她想要的还不够。
近来在涿州几日,实在太过悠闲安稳,深陷温柔乡,对手不堪缠。
镜花水月,看似浮华的虚幻梦境让她差点忘记了身在危机四伏的丛林。
若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
聊完正事,萧沅也不再拘着白若梅,她自有事情要办。
女人说事情,闻辞就在外候着,等白若梅一道出门采买,顺道看见萧沅也是要出门的动向,调侃道:“哟,晚上又不回来了?”
萧沅刚跨出院门的靴子一顿,不悦道了句:“多话。”
闻辞实在被白若梅护得太好,嘴皮子都惯利了。
当晚萧沅留宿在花楼,也给白若梅房里送了个人,叫闻辞一顿好气。
黎清欢自那日在外惹了不痛快,也很少出门。
白日里,就瞧瞧自个儿的小木盒,认真看萧沅送来的账本。
看了半天才发现,都是他这里田地铺子的帐,心潮澎湃,差点连饭都忘了吃。
还做了不少记号,就等萧沅过来问问她。
连着几日左右也等不来萧沅,倒是等到了藏香域的萧掌柜在揽月阁为美人毫掷千金的传闻,说得那叫一个活色生香,什么段子都有。
萧沅连包了那个叫楚风的头牌好几夜,两人住在一处连门都出得少。
听说两人早就暗渡陈仓,在楚风还是清倌的时候,萧沅已做了他的入幕之宾。
黎清欢刚听说还不肯信,但萧沅的反常确实实打实感受了个彻底,不得不信。
他明显感觉到黎霁怀看他的眼里没了怨毒,反多了悲悯与自得。
如是,更叫黎清欢如芒在背,晚上红着眼睛在被子里偷偷抹泪。
到再见到萧沅,是动乱的前一夜。
涿洲城表面还是一派歌舞升平,暗地里早有几只手乱了风云。
才刚过巳时,黎清欢房里就没了灯。
其实萧沅虽不曾过来,也丝毫没有亏待他,连药都是天天熬好了给他送来,还不忘捎几包糖。
但黎清欢就是欢喜不起来,把木盒藏得更隐蔽,账本也自己慢慢看着学,看不懂的地方也逐渐摸出门道。
就是晚上睡早了,不再给人留门。
萧沅来过来也没在意院门落了锁,行梁上君女所为,溜门撬锁。
熟门熟路摸上了床,黎清欢起先睡得昏沉,闻着熟悉的味道,眯着眼索吻。
清凉的唇贴在脖子上激得他一哆嗦,才慌忙睁大眼睛,想推开她。
“几日不见,倒与我生分?”萧沅箍着他乱扭的腰肢,手里发狠,一撸到了底。
绸袍自光滑的身体上落下,露出半遮半掩的锁骨,香艳落了几处吮吻的痕迹。
黎清欢敌不过她的力道,只能由着她胡闹。
沾了雾气的手指蹭过他的敏感,带起一阵激灵。
早就被调教得彻底,从里到外都属于她,那容得黎清欢半点自主。
萧沅正忙着种果,一滴泪自她亲吻得脸颊上滑落,入口酸咸苦涩。
萧沅皱眉抬身,双手撑在他两侧,问:“不喜欢?”
黎清欢侧过头,不敢与她对视:“不太舒服,你缓两日再来吧。唔~”
支离破碎的呻吟出口——
他人如此说,萧沅自不会勉强。
但她今日像是跟黎清欢对上了,偏要迫他转过脸,叫他眼看着自己被作弄得欲生欲死的浪荡。
两声叫骂,黎清欢哭得更凶,双手被遮颈的纱带绑在床头,磨红了手腕。
再要将他小裤褪了,又舍不得,瞧他凄凄惨惨的模样,萧沅欲念登时少了大半,没了兴致,
为防止后悔,她直接将人推开到里边,下床捡起外袍穿上,看似毫不留念,实则是断了私欲。
黎清欢还抽噎着,嫌她得很。
她好不容易抽了空过来,却叫黎清欢不识好歹,跟她耍脾气,搅了好好一个晚上。
心气不顺,也没了什么好脸色,她如何晓得黎清欢的愁肠百转。
按正常思路,只当得到了他想要的,便不愿再与她这个金主虚与委蛇,见识短浅。
顾不得黎清欢反抗,捏着他的下巴威吓:“先饶你一回,等你想清楚我再来。”
话风一转,又道:“小心我收回你的契,叫你投告无门。”
说是吓人,一点儿没有凶别人的十分之一,多是调情的意味。
再说萧掌柜送出手的东西,什么时候收回来过,觉得掉份。
可她偏用这样的手段,想叫他乖些。
“你混蛋”黎清欢咬着舌骂她,染些吴侬软语的腔调,清泪挂在腮边,多几分可爱。
原想着与他温存一番,可闹来闹去,实在叫她难堪。
“明日记得别出门。”她提醒。
替黎清欢解了束缚,萧沅便离开了。
未来得及归家,她得亲自去安排些事。
便是坐观虎斗,也得做好充分的布局,免得引火烧身。
整件事的祸端之一,柳沧澜却早已没空顾上涿洲城里的热闹。
一封书信递进帝卿府,说安乐帝卿罗湜会早几日抵达涿州。
虽不清楚具体的日子,也得早做准备。
罗珩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那次出现之后就再也露过面,一点忙也帮不上。
而当朝廷张贴出收粮令的那天上午,一大群泥腿子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组织地就堵住了州府、县衙、刺史府,包括安乐帝卿府。
所有官员会出现的要地都被她们给围了起来。
她们齐声檄讨贪官污吏,要向苍天讨个公道。
连前头已被些微透露了内情的郑裕也被围得搓手不及,险些吓掉了乌纱。
一辆装点十分朴素的马车也在这时入了城门。
素手轻挑开车帘,乍眼便是几个清丽端庄的侍子,后头还有道竹帘,隐约有人端坐在里面。
城门口的人这才发现,这驾马车其实很大,看着普通内有乾坤。
城里早已响声震天,木棍齐齐敲打着地面,誓要讨个说法。
章邱云忙乱之中派人镇压,但也无济于事。
她只做想到,那些吃了亏的小地主会上门讨要说法,谁曾想这些她看都不看一眼的苦力齐聚起来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流觞,外头发生了何事?”清凌凌的声音有如山涧般悦耳,沉静温润。
一侍子下车观望,白袍红带,步履从容,是个练家子。
待寻到当地百姓询问后,他回到车边恭敬回禀。
竹帘被打开两侧,阴影还未完全移开,恍见小半张脸,边上侍子便皆失了颜色,黯淡无光。
男子通身暗纹白袍,面如冠玉,偏做夫郎打扮,一丝不苟束了发冠,清雅高贵,容不得忍亵渎。
初见只道画中人,坐如朗月,立若芝兰,只一眼,再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