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前世 焦虑

    “抱歉, 那天晚上我有事情,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祁厌挂断电话以后,将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才出门。

    今天过节, 徐哥考虑到大家辛苦很长一段时间,所以选择休业几天让众人休息一下, 顺便一起聚餐放松。

    祁厌到的时候, 还听到他们在讨论徐哥抠门,原本说好的位置,结果居然没有订下来。徐哥听到以后, 说:“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家餐厅都被人包了,再有钱也订不, 只能换一家了, 再嫌我抠门,小心我带你们去喝西北风。”

    “嘿嘿,没说您抠门呢,就是感叹几句今天的位置难定。”

    “毕竟星月湾又要放烟花,附近的好位置都被抢了。”

    “对啊,听说今晚好多店都涨价了, 特别难预定。”

    “看来我们只有在外面看了, 不过夜里吹风好冷的说。”

    听到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坐在乐队团里的一名少年引来祁厌的注意, 对方看他一眼, 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话。

    “那是他们乐队主唱新捡到的贝斯手,好像是叫做游弋。”徐浪浪见他多看一眼,顺嘴给祁厌说, “你先前不也看见他们在舞台上唱跳吗?卸妆以后,看着还挺清新的小孩,也不知道为什么打扮成那副鬼样子。”

    “这样啊。”祁厌笑笑,没说什么,和游弋互相假装不认识。等江与青也过来玩的时候,对方明显也注意到了沈家的少爷,低声提醒一句。

    “难怪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听说他离家出走了……”江与青低声说一句,“那我们得装好一点,免得被他看穿,沈家这小孩可精了。”

    祁厌点头,江与青之前在酒吧玩了一段时间,花钱相当爽快,又和祁厌是朋友,酒吧的人对他都挺熟悉。现在再出现,他非常爽朗地说自己和祁厌是恋人关系,把其他人吓了一跳,就连游弋都看了他们好几眼。

    祁厌没有表露异色,看似做足男友的细心姿态,实则是关心孕夫身体状况。游弋喝着主唱递过来的牛奶,听他说小孩别喝酒,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对江家的情况了解不多,大多是听家里其他人说,知道沈溪流对江与青有恋人这件事情嗤之以鼻,但真的是假的吗?

    一个alpha对一个omega这么细心温柔,连他喜欢吃什么都清清楚楚,还给他夹菜,挡酒,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游弋不信。

    等众人吃完晚饭,快到放烟花的时间点,星月湾已经挤满了人。他们过去的时候,游弋甚至注意到祁厌的注意力都放在江与青身上,时刻注意着江与青有没有被人碰撞,还伸出手护住他……

    啧,游弋偷偷拍了一张照片,本想发给沈溪流,但看着这张照片有些错位,好像祁厌搂着江与青一样,正准备退出重拍时——

    “你在做什么?”

    主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游弋手一抖,按了发送。

    他下意识收好手机,没让对方看见他偷拍别人:“没什么,烟花好吵。”

    正好“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好似光雨倾洒,无比绮丽而梦幻,将漆黑的夜空染成一幅绝美惊艳人心的画卷。

    “啥?你说什么?”主唱没听到游弋说话,把耳朵凑过去。

    “没事!”游弋放大声音吼,烟花砰砰响个不停,真的好吵。他半天才找到机会,想要撤回那张照片,结果已经错过撤回时间,只能补充一句,那是错位的。

    不过解释和没解释根本没区别吧,毕竟祁厌和江与青确实是恋人。

    游弋收好手机,不知道沈溪流在想什么。应该会放弃吧,毕竟他的性子这么高傲,不可能做出抢别人男朋友的举动。

    “……”

    外面的烟花声音响彻,但沈溪流好像没有听见。他坐在最佳赏烟花的好位置,死死盯着餐桌上的手机,看着那张照片,一动不动。

    餐厅里一片死寂,服务员没有发出声音,唯有外面传来喧哗吵闹声。

    妒火在身体里疯狂叫嚣着,心脏仿佛被巨锤撞击过,疼得他浑身颤抖。沈溪流用力咬着下唇,已经能尝到血腥的味道,指甲也深深嵌入掌心。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质问,却又无法动弹,双腿被钉在地上。

    所以,这就是祁厌的事情吗?

    因为要陪江与青来看烟花,所以拒绝了他。

    愤怒几乎要突破理智的防线,这算什么啊?祁厌这段时间对他做的事情,只是单纯的治疗过程吗?

    沈溪流觉得好讽刺,疼得连呼吸都忘记了,等他回过神来,感到脸颊带着湿意,他伸手碰了一下,冰冷的泪水沾到指尖。

    真恶心。

    沈溪流冷漠地抽了张纸巾,擦干净,直接站起身,离开这里。

    根据游弋拍的照片找到祁厌和江与青,沈溪流没有过去,只是冷漠地看着。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地欣赏完烟花,就和其他人告别,上了车,好像准备回家。

    沈溪流一直跟在后面,车子来到一栋普通的公寓大楼。祁厌低着头,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看着江与青。

    不知道他和江与青说了什么,对方有些惊喜地跟着他进入楼里。

    沈溪流知道祁厌住在四楼,精准找到他的家,阴鸷冰冷的视线看着窗户的灯亮起。沈溪流啃咬着指甲,第一次焦虑到快要失去自我控制能力,车里的呼吸声很重很乱,就和他的心情一样,连大脑都是眩晕又诡异般冷静。

    好在四十分钟后,江与青下楼了。

    沈溪流这才克制住自己逐渐失去控制的疯狂想法,没有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但四十分钟的时间,他们会不会做什么呢?

    沈溪流垂着眼帘,眼底尽是阴森的寒意,他没有任由思绪扩散,免得多想一分,就想让江与青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祁厌是属于他的,是他一个人的,不管是谁都不可以碰!

    ……

    翌日,祁厌向沈溪流说了声抱歉,昨晚另外有事情,没能陪他一起。

    “为什么要道歉?”

    沈溪流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有任何异色:“你上次又没有直接答应我,算不得失约。先不说这个问题,今晚可以陪我吗?”

    祁厌点头说:“当然没问题,你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他们这段时间做了不少次,但沈溪流的气色并没有好转,今天甚至比前两天更加苍白,连唇色都更浅,左眼下的三颗泪痣越发晃眼,给人一种病态般的脆弱感。

    沈溪流垂着眼帘,嘴角牵着一抹很浅的笑容:“好很多了,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祁厌笑笑,没有在这方面过多询问,他依然表现得很温柔,沈溪流前不久也觉得和当初没差别,但其实……完全不一样。

    眼睫毛轻轻颤抖着,沈溪流的手指慢慢收紧。

    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发现呢?

    如果是以前的祁厌,即使听到他说没问题,也会让他把检查单拿出来看一眼。

    研究所出的报告数据很复杂,祁厌有时候还会烦人地问他某些数据怎么看。沈溪流那时候有些不耐烦,让他自己滚去拿手机自己查,祁厌就会笑着说一句:“别这么凶嘛,我也是关心你的身体情况。”

    沈溪流往往嗤之以鼻:“你关心的是你的钱什么时候打过去吧。”

    “也算吧。”祁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看不惯。沈溪流不喜欢这种人,大多时候懒得理会,偶尔心情好了,才会给他解释这么一两句。

    但这次重新开始后,无论是关系最糟糕的那段时间,还是“和好”以后,祁厌一次都没有看过他的检查单,也没有询问过一句。

    一切温柔仿佛都是假象而已,沈溪流难得有些沉默。他带着祁厌回家,最近做过的检查都放在桌上,但对方也只是瞥了一眼,就不再关心。

    他们从客厅就开始做,祁厌比起最开始时,更加温柔,也更加恶趣味。

    沈溪流的双手被祁厌用领带反绑在后背,从沙发到桌子,他都没有挣扎,非常顺从。

    被欲望冲昏头脑的沈溪流感受得很清楚。他趴在桌面上,不停喘气,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到原先放在桌面上的检查单掉落一地。

    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

    ……

    明明祁厌平时表现得还是那样温柔客气,又在某些细节上发生许多变动。沈溪流原本还能被他的假象蒙蔽,可当意识到以后,就再难无视掉这些细节。

    “要走吗?”沈溪流趴在床上,已经累到快睡着了,但在看见祁厌起身时,还是强撑着疲惫,撑起身体问他。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钟了。

    祁厌穿着衣服,修长的手指正在扣着衬衫扣子,声音温柔:“嗯,得回家了。”

    留在这里不行吗?

    沈溪流张了张嘴,没能开口,可是看到祁厌要离开时,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的手:“祁厌,你能不能不要离……”

    “啪!”

    手被甩开了。

    “别碰。”

    祁厌眼底流露出些许难以掩藏的厌恶。

    沈溪流一脸错愕地望着他。

    但很快这样冷漠的表情就消失了,仿佛只是虚幻的错觉。祁厌收回右手,说:“对不起,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的手。”

    “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祁厌捡起外套,走出房间,轻轻合上门。

    “……”

    沈溪流从来没有在祁厌的脸上看见过那种表情,简直就像幻觉一样。他盯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有些微微发麻,刚才情急之下,抓的是祁厌受伤的右手。

    他仔细想着,祁厌一直以来,都在避免用右手碰触他,连手套也没有脱过……

    沈溪流记忆力很好,那天晚上散步的时候,祁厌无论是碰触他、还是牵手时,使用的都是左手。包括刚才在客厅时,祁厌特意把他的双手束缚在后面,让他无法动弹,好像也是避免接触。

    ……

    沈溪流很累,但他睡不着了。

    一闭眼,祁厌刚才冷漠的表情就会浮现在眼前。

    恐惧几乎将他吞没,沈溪流起床翻出自己放在抽屉里的文件。医生说过的话,他全部记得,祁厌的手完全恢复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最差也能恢复到百分之九十……

    沈溪流记得再过几天,祁厌就得出国继续检查手的恢复情况。或许,他可以和祁厌一起出国,有很多事情,需要当面和威尔逊医生谈。

    他必须,一定要让祁厌的手恢复好。

    被甩开的手在颤抖,沈溪流太过于惊慌了,以至于焦虑起来,啃咬着手指,紧盯文件。

    第82章 前世 吵架(关键剧情)

    计划比想象中的更加顺利, 祁厌本以为还要费些工夫,才能勾起沈溪流的愧疚心,把他支到国外去。

    结果他才刚开口, 沈溪流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可不可以和他一起出国?

    送上门的好机会, 祁厌当然不会错过, 问了他几句工作方面的问题,知道沈溪流会提前处理好以后,很快就微笑着同意了。

    对面的人好像松了口气, 祁厌察觉到了,也全然当作没有发现。

    一切都相当顺利。

    这次的检查和治疗耗时比较长,起码需要十天左右, 他们的时间相当充足, 上飞机前,祁厌给张衡一发了条信息以后,就关掉手机。沈溪流并没有手机不离身的习惯,想要让外界联系不上他,祁厌的办法很多。

    “祁……”沈溪流原本有话想要对祁厌说,但转头看见他已经闭上眼睛, 以为他在睡着, 便没有打扰他, 只是侧着脸, 一直看着祁厌, 有些走神。

    沈溪流目光落在祁厌始终戴着手套的右手,他猜想这次旅程或许不会那么轻松,很多不想面对的事情,都必须面对, 但是,结果好像出乎他的意料。

    这次的出行,反而是他人生中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原本只计划待到祁厌的事情结束,结果最后反而在国外待了一个月才离开。

    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他一直陪着祁厌治疗。连威尔逊医生也误会沈溪流是祁厌的omega,在感慨难怪他之前一直这么关注,时不时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沈溪流看了一眼病房里的祁厌,没有否认。

    “要出去逛逛吗?”手的恢复情况还可以,医生安排了新的治疗方案,祁厌用不着每天在私人医院里待着,便询问道。

    沈溪流自然不会拒绝,并且私下做了个旅游指南,原本他对这些没有任何兴趣,但听医院的一个小护士调笑说,难得两个人一起来了,那么作为情侣就应该去体验一些活动。

    “你说得有道理,之前过来一直忙着学习,都没有时间去到处逛逛。”祁厌也笑道,并没有否认他们是情侣的话。

    一旁的沈溪流当场愣住,随即差点被喜悦冲昏头脑,明明不久前还在忐忑不安,但现在只要祁厌稍微对他温柔一些,察觉到的不对,都能被抛之脑后。

    即使每次他想要试探祁厌是不是真的已经默认这段关系,结果总是会被打断,祁厌从未正面回答过,沈溪流也甘之如饴,心情也相当好。

    逛知名博物馆时,沈溪流也相当有兴致给祁厌讲解,不管是什么展品都有所了解,祁厌觉得还挺有趣,以前都没发现沈溪流这般能说会道,看来只是他不想说而已。

    祁厌其实没什么艺术兴趣,小的时候或许有那么一点,但多年来奔波于生活,早已抛弃,不过在看到某件展品的时候,他还是顿住了。

    “怎么了?”沈溪流一直注意着祁厌的心情,原先都挺平淡的,但在看到这件展品时,他的心情好似一瞬间变得阴沉。

    “没什么。”祁厌摇了摇头,对他微笑,“我们继续逛吧。”

    他全程都牵着沈溪流的手,右手插在大衣兜里,步伐沉稳地朝着下一个展品走去,此刻的他们看起来和寻常情侣没有区别。沈溪流很喜欢这种感觉,瞥了一眼那件展品,就记在心里。

    后来通过调查,沈溪流才知道那件珍稀展品原本是一对,博物馆里展示了其中之一,而另一件被夏家珍藏,只是被易鸿立送给别人,换取更多的人脉和资源。

    祁厌没有过多展露情绪,因为是出国检查手伤,江与青并没有给他安排工作,只是让他安心治疗,闲暇之余也就陪伴沈溪流。

    私人医院的夜晚挺清静,高档病房和星级酒店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祁厌坐在床边取出抽屉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沈溪流对他没有任何戒备,就连手机密码都形同虚设。

    解决问题,祁厌瞥了一眼睡在床上的人,凌乱的黑发散在枕头,他的脸颊湿红,漂亮的面容上还残留着激.情后的余韵,疲惫入睡的沈溪流毫无以前那副高傲冷漠的姿态,考虑到祁厌的右手不方便,刚才几乎是对方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祁厌把手机放回抽屉,取出自己的药和烟,打水喝完药,心不静地去阳台抽了几根烟。抽烟有害健康,但能减轻精神上的压力,手指的火光晦涩,烟雾随着风吹散。

    真陌生,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祁厌心想。

    ……

    也许是老天爷都看不得沈溪流这日子过得太舒服,他们在餐厅用餐的时候,搂着一个金发omega的路人停住了脚步,一脸惊讶地叫住祁厌:“祁厌?”

    路人是江与青的堂哥,他没注意到坐在祁厌对面的人是谁,只注意到对方是个omega。这下子,他的表情变得微妙,毕竟在江家人的眼里,祁厌和江与青是情侣,结果现在祁厌居然背对着江与青和其他omega约会,共用晚餐?

    于是,他立即笑了起来,用一副懂得都懂的过来人表情说:“嘿嘿,情人……是吧?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堂弟的,你放心。”

    祁厌倒是没有太多异色,平静地开口:“江卓先生好久不见,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和朋友共用晚餐而已。”

    沈溪流原本拿着酒杯的手一顿,他感到难以呼吸。

    “嗐,大家都是alpha,我还不知道你。”江卓嘴上这样说着,还想要看一眼和祁厌共用晚餐的omega,只是看一眼就被满脸寒霜的沈溪流吓到了。

    “沈……沈……沈溪流?”江卓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祁厌是在陪着沈溪流用餐。

    “江卓,许久不见,你这么会挑时间,打扰别人用餐的心情吗?”沈溪流原本的好心情,在被他撞见的时候,就彻底被破坏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如果只是普通人,江卓还不害怕,但沈溪流这人太难招惹,他不敢得罪,匆忙道歉以后,就离开了。

    但这人的出现,也更加让沈溪流意识到,他不是祁厌的正经恋人,明面上江与青才是……

    这次意外的相遇,祁厌并没有多在乎,依然淡定地用餐,顶多私底下提醒江卓,别把这件事情告诉江与青,他还不想被对方知道他和沈溪流的关系。

    沈溪流发现祁厌真的很擅长给他看到希望,又在他以为要成功的时候,将最后一丝希望碾碎。

    “祁厌……”沈溪流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他用手背遮挡着眼睛,喘息的声音低声问道,“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痛苦和欢愉的情绪在拉扯,身心感觉到的事物完全不一样。沈溪流期待着祁厌给他一个回答,但祁厌始终沉默着,没有回答他。

    所以,其实现在的一切依然还是在报复吧?

    他不敢问了,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心中所想。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解决一切。祁厌盯着他颤抖的后背,估计等回国,沈溪流就能发现真相,然后被真相引发愤怒,来找他报复。

    戏弄沈溪流的代价,估计会相当惨烈。

    好在江与青那边的项目已经敲定,不会轻易再变;易家现在也注定完蛋了,易鸿立只有死刑这一条路;沈溪流如果想要报复,找他一个人便够了……

    等到回国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

    刚下飞机,祁厌便以有事在身为由,先和沈溪流分开后,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等着沈溪流知道易家的事情以后,来找他算账。

    不过过了好几天的时间,沈溪流人还没来,游弋先来了。

    “哦豁,厉害啊,祁哥。”穿着潮流时尚的少年拉开他身旁的高脚椅,让吧台后的叶澄澄给他倒了杯橙子,“能把我表哥玩得团团转的,你是第一个人!”

    他嘻嘻哈哈地笑着给祁厌比了个大拇指。

    祁厌喝着酒,表情没什么变化:“你过来是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哦。”游弋喝着橙子,笑道,“你把易家整得这么惨,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我表哥不会轻易放过你吧?他的手段可是很狠哦,轻则半死不活,重则牵累……你身边人。”

    他意味深长地说着,向来张扬肆意的少年,眼神相当锐利。毕竟也是出自于大家族的子弟,看着再无害的少年,心机也不浅。

    “你是替他来警告我的?”祁厌瞥了游弋一眼,这一次,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再牵连身边人,“我等着他来找我。”

    祁厌喝完酒,没能走掉,原本是打算最后一次来玩,但被徐浪浪等人强行留下,一起玩游戏。

    “哟呵,祁哥,你的运气真差,又转到你了!”游弋嘻嘻哈哈地笑着说,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快快快,你选什么?我上网搜搜看,能找到什么恶整人的大冒险!”

    我命中和你们沈家的人犯冲吧?祁厌难得在心里吐槽一句,听到游弋的话,哪里还敢选大冒险,直接说:“我选真心话。”

    “哦?”游弋的眼睛弯得更厉害了,他把手机倒扣放在桌面上,“那告诉我们,你现在喜欢的人是谁吧?不可以说谎哦,这是真心话!”

    祁厌:“……”

    按理,他应该说江与青的名字,但是他说不出来。沈溪流的脸在脑海里一晃而过,祁厌曾经喜欢过,但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现在没有喜欢的人。”祁厌很平静地说,游弋加了限定词“现在”,那答案便是如此。

    “真的假的?”在场的人可是都知道他和江与青是恋人,这话一出,众人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略过这事,继续玩。在场的情场浪子不少,不缺他一个。

    大概是祁厌的运气真的很糟糕,连续中奖好几次,被人追问了很多问题,比如喜欢的omega类型、个人的恋爱观、最难忘的恋爱经历……

    问到后面,祁厌人都有些麻木了,直言让他们少对别人的情感问题这么感兴趣。

    “行吧,那就不问了。”游弋拿起手机,反正也问得差不多了,“我先去上个厕所,回来再继续玩。”

    啧,祁厌的所有选择,都和沈溪流没有半毛钱关系,他甚至能直言沈溪流和祁厌喜欢的类型截然相反,某位表哥还是别惦记了……

    祁厌没玩太久,差不多十二点左右就离开了,输得太多,也喝得太多,好在他酒量好,在外面被风一吹,人就清醒许多。

    不过今天确实是他的倒霉日,回到楼下才想起电梯坏了,只能徒步爬四楼。

    结果刚到四楼,就一眼看到蹲在他门口的身影,正做着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用手扣着门板,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

    祁厌一眼认出来是谁,他开口问道:“沈溪流,你来做什么?”

    一听到他的声音,沈溪流的背影僵硬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蹭地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祁厌,说:“我来找你!”

    原本还以为沈溪流总算来算账,但祁厌一看他脸颊微微泛红,明显带着醉意,就知道他喝多了,难怪会做出蹲在别人家门口的行为。

    “你喝了多少酒?”祁厌皱着眉头问道。

    “就两瓶,不多。”沈溪流也皱着眉头说,靠在祁厌家门板上,有些嫌弃地抱怨道,“你住的都是什么破烂地方,连电梯都是坏的,楼道破烂,到处都是脏兮兮的,还有人在楼梯里扔垃圾,倒水……”

    “我没有邀请你上来。”祁厌心情不耐,打断他,“过来,我现在送你回去。”

    沈溪流酒量不好,两瓶足够他醉得不省人事,这种状态还敢在外面走,是生怕自己不会出事吗?

    “走。”祁厌有些烦躁地上前抓住沈溪流的手,却没拽动。

    他回头一看,沈溪流另一只手用力拽着门把,胸口在剧烈起伏,眼眶泛红地瞪着他,声音冷冽:“祁厌,你就那么讨厌我,连门口都不愿意让我待着是吗?”

    明明上次就把江与青邀请进家门了,结果现在连门口都不让他站!他有这么让祁厌恶心吗?连家门口都不准待着!

    “你现在喝醉了,我只是让你回家。”祁厌道,沈溪流这醉酒的状况越来越失态了。

    第一次酒醉,看起来还挺清醒;第二次把他认错了,也算听话;这第三次,却过于难缠。

    “回家?”沈溪流咬着这两个字,嗤笑一声,眼眸变得清明,又带着一抹戾气,清冷孤傲的脸藏不住阴霾。

    “你都不在,我回去做什么?祁厌,你究竟要耍我到什么时候?玩弄我很有趣吗?”

    祁厌盯着沈溪流看起来很清醒的模样,眯了眯眼,刚想要放开他的手,就被沈溪流反手拽住,非常用力地抓着手腕。

    他索性放弃甩开,笑了起来:“沈溪流,既然你知道我在耍你,在玩弄你,那还来找我做什么?”

    他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你把我当替身,我把你当玩具,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祁厌往前走一步,放低的声音有些暧昧诱惑,好似情人在耳边呢喃,“你很喜欢我的脸吧?毕竟和易扬很像,看我干.你的时候,是不是将我看成……”

    沈溪流的瞳孔蓦地一缩,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祁厌会这样说话,下意识甩开祁厌的手,把他用力推开:“闭嘴!祁厌,你别故意说这些话来糟践……”

    “你急什么急,先把我当替身的是你吧?我说的只是你的心声。”祁厌无所谓地摆手笑道,“你今天来,是为了帮他找我麻烦……”

    “祁厌,你是白痴吗!”

    沈溪流气急地骂出声:“谁把你当替身了!你难道就听不出来我是故意气你吗?你哪里和他长得像?易扬他配吗?那个蠢货!”

    如果放在平时听到这话,祁厌顶多当作沈溪流在狡辩,但听见他真心诚意地在后面骂了易扬两句,不得不说,饶是祁厌,也听宕机了一瞬。

    毕竟正常找替身的人,不会反过来说“白月光”不配,且是个蠢货。

    而且沈溪流还没停止,他好像要气死了,完全脱离平时孤傲的姿态,脸颊薄红,多了些许鲜活的烟火气,眉眼间笼着薄怒,眼神锐利:“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们哪里长得像?怎么,难道还要我来给你指出你们的不同点是吧?”

    “行,我们来仔细辩驳一下,找找不同!”

    沈溪流气极反笑,从兜里取出手机,打开照相机,怼到祁厌的脸上,冷声说道:“你自己看看,你的眼睛是不是比他更漂亮?那家伙可没有你这么会骗人的眼睛!而且你的眉峰明显比他更凌厉上扬,只是平时被碎发挡住,才显得柔和,给你机会一脸温柔地去骗人;还有你的鼻子也比他更加高挺帅气,嘴唇的唇线更清晰,笑起来的弧度更温柔,脸部的轮廓明显更加柔和清晰……”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的身高比他高十五点七厘米,那家伙虚报身高,说是一米八,实则比我还矮三厘米!”

    “你说说看,那个少我三厘米的矮子,我凭什么喜欢他?!”沈溪流平时总是一副懒得说话,整天冷着脸的姿态,就连在国外那段时间,也是顶着清冷的姿态和祁厌闲聊。然而此刻积攒许久的愤怒彻底爆发出来,让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等等,沈溪流,你!”

    祁厌被他的行为和所说的话打得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把沈溪流怼到脸上的手机拉开,才得以见到他鲜活而愤怒的生气模样,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哑语。

    “……怎么样?够了吗?还要我继续给你指出来吗?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找出一百个,一千个不同点!”沈溪流已经全然失去平时清冷自持的姿态,他的理智和礼仪规范、得体、品德、素养等等全部抛之脑后。

    他的额头甚至带着细密的汗水,凌厉的眼神相当明亮而充满攻击性,抓着手机的修长手指太用力,以至于指节泛白,就连白皙的脖子也气得泛起粉色,挺直的肩膀在细微颤抖,藏着汹涌的怒火。

    祁厌几乎移不开眼睛,直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响,他才反应过来,猜到可能是争执的声音太大声,导致邻居听见了。

    他索性抓着沈溪流的手,深吸一口气:“……沈溪流,我们进去再说,别让人看笑话了。”

    “笑话?我现在就是个笑话!”沈溪流冷声嘲讽道,“不进去,我们就站在这里说完,反正我也没资格踏入你家的大门!”

    他还记着祁厌刚才赶他走的事情。

    祁厌:“……”

    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头,低声提醒:“会被邻居听见的,这里的隔音不好。”

    “那就随便他们听啊,反正我都这么丢人了,还怕被别人听见看见吗?”沈溪流寒声说道。

    祁厌:“……”

    他索性伸手从后面绕过捂住沈溪流的嘴,掏出钥匙,强行把挣扎的人推进门里,再咔嚓一声关上。

    要吵就进来吵,沈溪流不住这里,不要脸了,他还要!

    “沈溪流,你别闹了。”祁厌被沈溪流不小心踩了一脚,疼得呲牙咧嘴,把他给放开了。

    沈溪流抹着嘴,靠着鞋柜,冷冷瞪他:“谁让你堵我嘴,还把手指插.我嘴里!”

    祁厌反驳:“是你挣扎要咬,我才不小心插进去。”

    “呵,那我咬了吗?”沈溪流嗤笑。

    确实没咬,手指上一片水渍,却没有牙印。祁厌的心情很久没有这么烦躁了,伸手打开灯。

    他深吸一口气,抓了抓头发,露出凌厉上扬的眉峰,就如沈溪流所说,的确比平时的样子多了些侵略性:“沈溪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沈溪流直视他,眼神如利刃锋利,“祁厌,你报复够了吗?还要我再继续给你时间吗?如果你想要继续报复下去……我接受!但你总要给我一个期限吧?”

    他说到后面,声音有些急促,侧着脸,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继续坚定地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不可能再改变,我也在拼命想办法补救了!你总该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吧?明明我都没有继续和你算那些破事!”

    祁厌有些心烦意乱,听到后面那句,还是皱了下眉头:“你是说哪些误会?”他们之间有多么多误会吗?

    “什么误会?”沈溪流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指的是你曾经交往过九个前任的那些破事。”

    “???!!!”

    祁厌一脸惊愕:“等等,我什么时候交过九个前任了?!”

    为什么连他都不知道?!

    说到这事,沈溪流便忍不住嘲讽:“呵呵,怎么,你连自己有过多少任都不知道吗?行啊,我给你数数,十七岁时上高二,和隔壁班的女性omega,交往半个学期,对方转学离开;十八岁高三,和低年级的男性beta交往到毕业才分手。”

    “十九岁以后,更加不得了,先是三个月内换了两任,然后又和一对双胞胎兄弟同时交往!”沈溪流越说越来气,“半个月后分手,立马又找了新的,谈了一个星期不到,我没给你算进去;接着甚至还同时谈三个,可把你能的……”

    现在还得加个江与青,无论怎么排,他都在十任以后。沈溪流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狠狠踩在脚底下,气得心慌,堵死。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反正他就是接受不了喜欢的人有那么多前任,还……同时交往!!!

    沈溪流简直气死了,他这辈子就喜欢过祁厌一个人,结果……事与愿违。

    所以,沈溪流真的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祁厌?他倒是宁愿只是信息素的影响,等信息素消失了,一切都回归原点!偏偏不是,沈溪流知道,他就是爱上祁厌了,明明对他的底细这么了解,知道这人不能喜欢,却还是该死地喜欢上了!

    祁厌听着他一一列举,所有几乎快要遗忘的记忆都被唤起来了,脸色微变:“不是,你听我解释!”

    他知道在签订合同之前,对面已经对他进行过调查,否则也不会找上门来。当时的祁厌完全不在意这些,现在却没想到好几年前的事情,也在其中,曾经不在意的事情成了如今的催命符。

    “行,你说,我听着。”沈溪流强制自己恢复冷静,尽量心平气和地听他讲,“反正只要你别说什么‘我和他们都是玩玩,只对你是真心’的渣a语录,就行了。”

    多少依然带着点阴阳怪气,即使人喝醉了,愿意听人话了,这嘴还是不饶人。

    祁厌揉着太阳穴,头疼:“喝醉了,你就别给自己乱加戏!”又不是江与青那种喜欢看狗血剧的人。

    沈溪流冷笑:“只是预防万一。”

    他吸了口气,表情严谨,眼神甚至比平时还要清明,要不是脸颊熏红,根本看不出是喝醉酒的人。

    “祁厌,你觉得人应该是论心不论迹,还是论迹不论心?”

    祁厌其实是沈云殊选的,但如果沈溪流没有点头,沈云殊也无法强迫他。早在最开始,沈溪流就对祁厌的背景有所了解,沈云殊做事情很详细,该查的、不该查的,全部安排人查了。

    所以沈溪流了解祁厌以后,便不想有过多关系,维持着合同关系,各取所需就好,只是后来事情失控了……

    “这一次,只要是你说,我都信。”

    沈溪流垂着眼帘,调出祁厌的资料,将手机递给他。

    祁厌只是扫视几眼,便感到一阵默然,没有做虚弄假,没有任何错误,调查者完全是站在第三者角度进行叙述。

    上面的事情都是他做过的。

    说真的,如果不是自己就是当事人,祁厌看了这份资料,也不会相信自己。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纯洁无辜的善良人。

    祁厌的过去没有那么光鲜亮丽的躯壳,丢掉这唯一能看的外表后,他没有任何能够拿出手的东西。

    他很小就出来独自生活,在徐哥的帮助下,易鸿立和宋意礼的监视下苟活;少年时期,也曾经不甘叛逆过,做过很多糟糕事情,更因为愤怒而反击过,但结果不言而喻……

    这样看下来,祁厌发现自己唯一能解释的误会,居然只有那九个所谓的前任。而且还得是在沈溪流论心不论迹的情况下。

    毕竟在这些特定的时间里,从某种角度来看,那些人确实是他的男/女朋友。

    第83章 前世 难堪与情诗

    “三百块钱。”

    祁厌一开口就让沈溪流愣住了,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三百块钱?

    在他的认知里,这三百块钱还不足以收买祁厌做男朋友, 太廉价了。起码沈溪流这辈子都没花过这么少的钱,就算是卡被冻结、只能蜗居在小房子里的那一个月, 他也没过得这么惨。

    祁厌没敢看他, 垂着眼帘深呼吸,眼底闪过一抹难堪,但很快消失, 继续平静地说道:“加每天的早餐。”

    那是祁厌最不想回忆的过去。原本以为自己现在已经从中走出,但真要开口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压根没有走出去, 依然沉重到不想提起那些事情。

    太难堪了, 尤其是对着沈溪流说出来。但对方愿意听,那他就不会闭着嘴,纵然说出过去的事情会让自尊心感到刺痛。

    “那所学校的环境不是很好,她当时刚转校过来,经常受到某些人骚扰,我帮过她一次。后来为了杜绝继续被人骚扰, 所以用三百块钱加交往期间给我带早餐, 让我做她的男朋友……”

    然而事实就是沈溪流不敢想的穷逼生活。从初中毕业的祁厌渡完叛逆的时期, 勉强考上一所高中, 虽然条件不好, 但他仍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成为一名医生,不愿意对易鸿立低头,也不想去麻烦生病的母亲。

    幸好徐哥知道后, 给他交了学费,还想给生活费,只是祁厌没有收下。徐哥对他够好了,收留他不说,还给他打工赚钱的机会,手里还有些钱,祁厌原本觉得应该没问题。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高二开学时,学校新来的领导突然进行改革,所有学生强制住校,班里就要交补课费、住宿费、水费、班费等等费用……

    没有时间赚钱的祁厌立即变得捉襟见肘了,青春期的少年总是要脸,更别说祁厌那时候看起来冷漠阴郁,性格尖锐又暴躁,根本不想去找别人帮忙,所以差点连这些费用都交不起。

    好在那个女生来找他帮忙了。

    祁厌现在想来,感觉那个女生有很大的可能是发现他的拮据,所以才会找他帮忙。

    “其实仔细说来,她的行为,和你之前没有两样,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注意到沈溪流脸上的愕然,祁厌估计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三百块钱和交往期间的早餐就能找自己当假男友兼任保镖。

    人在难堪的时候,总想找点事情做。

    祁厌脱掉鞋子,从鞋柜里取出拖鞋,给沈溪流也拿了一双没穿过的拖鞋放在地上,朝着屋内走去,边走边继续解释。

    沈溪流抿了抿唇,表情有些复杂,换上拖鞋,跟着祁厌走进客厅。

    “其他人也大差不差,我那时候对谈恋爱没兴趣,有钱什么都好说。”

    祁厌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杯子里,加热好后递给沈溪流,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过去的事情。

    第二位客人稍微特殊一些,主要是想找他帮忙补习,又死要脸,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在努力学习,假称在和祁厌谈恋爱。看似荒废学业,实则每次考试以后都维持着“没想着好好学习,但随便考考就进步了”的人设。

    不过也是高考结束以后,当时祁厌因宋意礼的阻碍,没能参加其中一场考试导致高考失败。对方不知道怎么知道他放弃复读的计划,特意找过来告白,希望他能够继续复读参加高考,祁厌才知道对方喜欢自己。

    但这点祁厌没有告诉沈溪流,略过以后继续讲:“高考结束后,我就去徐哥的酒吧继续打工。”

    祁厌坐在沈溪流的旁边,本想点根烟。但拿出来以后,他瞥了正在喝牛奶的沈溪流一眼,丢在桌上没抽,只是咔哒、咔哒地拨弄着打火机,看幽蓝色的火苗跳跃飞蹿起来。

    高考失败以后,祁厌就知道继续复读下去也没有用,宋意礼不会允许他危害到易扬的存在,索性放弃高考,另寻他路。

    在他放弃以后,没过多久,原本监视他的人就一个个离开了。易鸿立还找人来对他的“堕落”表示失望,差点没把祁厌恶心吐。

    “后面那些‘前任’也是一个朋友介绍的,类似于真人扮演的生意,一个月差不多能赚不少钱,我当时很缺钱,就接了。”其实当时还有能够赚得更多的,只要愿意出卖身体。但祁厌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穷到这种地步,所以点到为止。

    做这种事情多少有点不好告诉别人,等家里的情况好了许多以后,祁厌就果断不再接,也没有和任何人谈论这种事情。

    对于祁厌来说,那些人从来不是曾经的恋人、前任,而是普通的客人罢了。

    “调查资料确实没有错,虽然我不认可,但是从第三者角度来说,他们的确算是‘前任’,信不信只能由你了。”

    祁厌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句话比起沈溪流刚才说的渣A语录,有过之无不及。

    这毫不亚于和别人说:虽然我有九个前任,一成年就混酒吧,甚至吃喝赌玩,但我是个遵守男德干干净净的alpha。

    估计会有一大堆人嗤之以鼻,认为这是渣男的狡辩方式。

    如果他是沈溪流,也会觉得自己在狡辩,而且还说了过去那么多难堪的事情,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想法……

    仿佛在等对方审判一般,祁厌有些烦闷地玩着打火机。

    祁厌自认他的过去太糟糕,不愿意细讲。他小时候和净身出户的妈妈一起住在糟糕的地方,每天都要担心生活和周遭的人;后来好不容易和妈妈的亲生父母联系上,终于要被新家人接回去,结果对方却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四个亲人,只有坐在后座、被外公保护的外婆活了下来。

    他们原本没打算全部过来,可是因为祁厌的一通电话,四个人都来了,也走了三个人。

    所以祁厌一直觉得祁戈厌恶他是正常的。虽然外婆活下来了,但车祸带来的伤害太大,没几年也就去世了,祁厌担心他的存在让妈妈发病,便独自离开。

    对于祁厌来说,早年糟糕的事情太多,自己也太倒霉,远离家人,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保护。

    即使他没有细讲,沈溪流却不是一无所知。过去不在意,没有去想,此刻随着祁厌的讲述,一切都仿佛在眼前具现化。

    少年时期的祁厌是什么样?

    原本觉得和现在没什么两样,擅长花言巧语,轻易就能讨好一个人。但从祁厌的言语透露出来的却完全不一样。

    长年活在监视下的少年冷漠、极端又暴躁得如同一头困兽,疯狂冲撞却逃不出易鸿立和宋意礼的掌心。他在初中的时候也曾闹出很多麻烦事,最后却只剩下无力,发现暴力也无法挣脱挣脱,才选择尝试另一条路,结果高考也失败了。

    祁厌现在的性格与过去息息相关,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好脾气,擅长察言观色,给人营造出轻松自在的相处环境,是过去的一切塑造了现在的他。

    “……”

    听完祁厌的话,沈溪流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到一阵阵揪心,只觉得无比沉重。

    他想要冷静又难以冷静下来,只能拼命不看向祁厌,好像知道对方也在焦虑一样,避免用视线给予他压力,这导致他甚至不敢呼吸,担心泄漏出压抑的情绪。

    很多事情光从资料上看,是无法意识到真实情况。直到听见祁厌亲口诉说,沈溪流才意识到,祁厌的过去,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

    沈溪流养尊处优惯了,没有亲眼见到过去的祁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不会想到他会为了区区三百块钱加早餐去给人当假男友。

    此刻,光是听祁厌用无所谓的语气说着过去,沈溪流就感觉到一种致命的窒息感。焦虑、心疼、难过、痛恨、自责、担忧等等复杂情绪充斥着心间,仿佛被阴霾笼罩。

    不在意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沈溪流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当那人是他喜欢的人,就不一样了。

    即使知道一切都是幻想,沈溪流依然恨不得自己能够回到过去,改变祁厌的命运。如果能够早点认识祁厌,那就更好了。

    如果早一点认识,他可以阻止易鸿立所做的一切,他可以阻止祁厌所受到的伤害,他可以给祁厌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他可以改变祁厌的人生……

    祁厌不该从小活在监视下,在痛苦之中成长,在年少时就为了生活而奔波。

    他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可偏偏一切都被易家毁了。

    而现在作为罪魁祸首的宋意礼死了,另一个罪魁祸首易鸿立也已经被送入监狱,根本轮不到沈溪流做什么,祁厌的报复已经结束。

    “……对不起。”沈溪流有些无措,开口说道,“在这一点上误会你了。”

    祁厌愣了一下,眸光移动到身侧的人,沈溪流的脸颊没有刚才那样红,左眼下的三颗泪痣很晃眼,长长的眼睫毛垂落,遮挡住那双锐利强势的眼眸,隐约有水光浮现。

    “算不上误会,在某种程度来说,你还是别轻易信任我比较好。”祁厌移开视线,平静的外表下涌动着激烈的复杂情绪。

    沈溪流做得很好,与其信任他这张擅长花言巧语、讨好人的嘴,像现在这样轻易被哄骗,还不如信任手底下的人辛苦查出来的资料。

    “我说了,这一次只要你说,我就信你。”沈溪流转过脸来看他,咬了咬泛白的下唇,紧盯着祁厌,深呼吸再次强调地说,“我只信你!”

    无论资料上写祁厌做过任何糟糕的事情,他都会选择信任祁厌的理由,在那种处境下,祁厌无论做什么,一定都是有自己的原因。

    “……”

    祁厌无意识捏紧手里的打火机,沈溪流朝他靠近:“还有一件事情,你得告诉我。”

    他不断深呼吸,很明显接下来的问题会比“九个前任”更加难以回答,漂亮的脸也浮现出紧张的表情,眼睛紧紧盯着他,没有平时的强势冷冽,反而涌动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恐惧。

    祁厌只看了一眼,便好像看不习惯地移开视线,上身悄悄向后倾斜少许弧度,靠着沙发扶手:“你说。”

    “别离我这么远!”明明只是很微小的动作,沈溪流却注意到了,直接往前一把拽住祁厌的衣服,整个人都快要贴到他的身上,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祁厌伸手按住他的手,有些无奈地叹气:“我没有离你太远,这不是很近吗?说吧,你想要问什么?”

    沈溪流抿了抿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依然泄漏出来:“Je tadoreà légal de la vo?te nocturne,? vase de tristesse,? grande taciturne, et taime dautant plus, belle……”①

    “这是写在上面的,你有这么喜欢他吗?”

    沈溪流虽然因为那“九个前任”而不想和祁厌有任何接触,否决自身对他的喜欢,但是最让人愤怒的,莫过于他始终无法忘记的初恋情人。

    祁厌带着对别人的喜欢,天天和他上床做.爱,还说那么多不要脸的话!

    祁厌听他念了一长串听不懂的法语,伸手揉了揉眉心:“那个……能说中文吗?我听不懂。”

    听起来好像有点熟悉,但没有任何印象。

    沈溪流:“……”

    他好像有点反应过来,神色僵硬一瞬,先把原句翻译一遍,才缓慢地说:“情书,七夕节之后的那天,这是刻在那个盒子上的情诗……”

    那天,祁厌刚把东西拿回去,见上面堆积着厚厚一层灰尘,想着清理干净,于是在客厅里将信封全部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细细地擦拭着,又把写得乱七八糟的信封整理好,按着时间,一封封放好。

    中途沈溪流回来了,祁厌站起来想要和他解释昨天的事情。结果沈溪流只瞥了他一眼,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脸色瞬间冷了下去,转身就走。

    祁厌那时候,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

    盒子上没有中文,信封表面也只有时间,不像告白的信会加个爱心,站在原地思考的他没有去考虑那些无关的东西。

    尤其是沈溪流只瞥了一眼,能看见些什么?

    现在再提起这件事情,祁厌居然有种滑稽的可笑感,没忍住打断沈溪流:“你看见盒子上面写的内容?还认出来了?”

    “你当我瞎子吗?”沈溪流道,区区法语,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祁厌:“你的视力多少?”

    为什么一眼就扫到刻在盒子上的情诗?还精准翻译出来,就算不是法语,而是中文,祁厌也很难做到一眼扫视并且认出来。

    沈溪流皱了皱眉:“2.1。”

    相当优秀。

    祁厌:“……”

    一切好像都水落石出了,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总归是有点复杂,想笑又笑不出来。

    “哈。”祁厌抬手盖在眼睛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遮掩住复杂的眸子,他微微后仰靠着沙发扶手,嗤笑一声。

    半晌后缓慢放下手,祁厌盯着流露出妒意的沈溪流,无奈说,“沈溪流,你才是白痴吧!”

    “视力干嘛这么好,我吃饱了撑的才会写一盒情书!我又不是没长嘴,有话我不能当面说吗?我要是喜欢江与青,早就出国找他,才不会像某个人到死都不敢把信寄出去。”祁厌说得非常干脆,“那些不是我写的,我没这种浪漫细胞,只是帮人保存,现在也已经还回去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些话,沈溪流整个人都惊愕住了,简直不敢相信。但他很快立即反应过来,几乎是红着眼,急促地拽着祁厌的衣服,问:“那交往的事情呢?也是假的吧?你没有和江与青交往是吧?”

    沈溪流问得又快又忐忑,眼泪几乎快要掉下来,漂亮的眸子覆盖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所以他根本不用嫉妒任何人,也不用羡慕任何人,祁厌从头到尾都只属于过他一个人,没有任何人比他们更亲密吗?

    “嗯。”祁厌看着他,知道明天的沈溪流会将这一切都忘掉,于是平静点头,“都是假的,只是权宜之计,我没有和他交往,他有喜欢的人,我们是为了应付江爷爷才演戏。”

    “……”

    泪水倏然滚落,眼睫毛也沾着水意,沈溪流忍了很久,终究是没忍住在祁厌面前,狼狈地哭了出来。

    因为自尊心不允许,也不想被他看见,沈溪流只能低着头,试图挡住自己哭泣的样子,不停深呼吸。

    “沈溪流,坐过来些。”祁厌没有松开他的手,示意他过来。

    “……”沈溪流忍住丢脸的哭声,刚朝祁厌靠近一些,就被他倏地用力拉进怀里。

    祁厌的右手绕过他的腰间,只是微微一用力就把沈溪流整个人都抱到怀里,坐到他的腿上。

    手臂搂紧着沈溪流的腰,祁厌把脸埋到他的肩颈处,深深吸了口气:“还有什么误会就赶紧说出来吧,能解释的,我都会告诉你。”

    “……没有误会了。”沈溪流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闭着眼睛强忍泪水,“祁厌,你应该猜到了吧?我喜欢你,所以拜托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就告诉我,有没有喜欢过我就行了。”

    “……”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猜到了又怎么样?

    祁厌不敢再自作多情一次,上次换来的结果太惨烈,他没有那个勇气。

    即使隐约意识到沈溪流愿意忍气吞声的原因,也会忽视,毕竟他只想利用沈溪流,没有进一步发展的计划。祁厌也曾询问过一些人,知道在假性标记的影响下,沈溪流很可能会产生移情,错以为自己真的喜欢上他。

    但祁厌从来不认为沈溪流会真的喜欢他,即使现在,也或多或少带着些许怀疑……

    从未得到爱的人总是会患得患失,所以祁厌始终认为人不能活得太清醒,也别想着去揣摩人。毕竟人性是复杂的、多样化的,上一秒说爱你的人,下一秒或许就会说恨你。

    沈溪流也是这样的人,当初上一秒他们还在和平相处,甚至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结果下一秒,沈溪流就将他死死踩到地上,让他别太自以为是……

    所以别想太多,这只是一桩交易,沈溪流拿他当替身和治病的药物,他也在利用沈溪流达成目标。

    只要假性标记造成的移情和手伤的愧疚在,他就能利用沈溪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自回国以来,祁厌就做好准备等着沈溪流来质问,未曾想到没等来质问,便先碰到喝醉酒的沈溪流了。

    原本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现在被喝醉酒的沈溪流全部揭穿了。

    祁厌可以对把他当替身的沈溪流说很多垃圾话,但对着纯粹喜欢他的人,却说不出任何糟糕的话。

    “……喜欢你的。”祁厌的眼神有些空洞飘渺,灵魂好似游离在躯体外,他低声喃喃着,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也曾经喜欢过你。

    我本以为现在不会再喜欢了,但好像依然会为此刻的你而心动。

    不过等你清醒以后,我们的关系依然会回归原点。

    毕竟你只是短暂的出现,真正的沈溪流永远不会像现在的你这般直白坦率,愿意听我诉说,也愿意把内心袒露出来。

    祁厌知道,醉酒后的沈溪流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冲动坦率,什么都愿意说,但这样的姿态不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沈溪流应该是一副傲慢冷漠的姿态,冷静自持,总是理智地掌控情绪,而祁厌和他是无法正常沟通的,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知为什么想到刚才的那首法国情诗,祁厌记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听江与青念过,说是法国一位诗人的诗歌,名字是《我爱你如爱黑夜的天空》。

    那是江与青最喜欢的诗歌。

    祁厌不会欣赏诗歌,他没什么浪漫细胞,对这首诗也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是在和江与青扮演情侣时,二人一起去看的一出话剧印象深刻。

    ——【我们的情人不过是随便借个名字,用幻想吹出来的肥皂泡。】②

    有些话,祁厌只敢对不清醒的人说出来,因为知道他终究会忘却一切,所以才有勇气说出。

    面对清醒的沈溪流,祁厌知道,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出今晚的话。

    即使一切都是虚假的,但起码也算是一次敞开心扉的机会吧?

    第84章 前世 幸运

    “祁厌, 你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祁厌平静地听着沈溪流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好像过往的所有阴霾都被一扫而空,现在只剩下将他淹没的惊喜, 他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说是一个问题, 其实还有很多问题。

    但不能是自己单方面的询问, 如果祁厌有什么误会、问题,他也想回答……

    “没有。”祁厌只是抱着他,手掌扣住沈溪流的后脑勺, 没让他乱动,“我没有问题。”

    是没有问题吗?

    只是没有必要问而已。

    祁厌说:“沈溪流,你该休息了……”

    他的下巴抵着沈溪流的肩膀, 目光直直望着前方的“人”。

    “顾燕行”靠在窗边, 望着窗外的黑夜景色,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和生前的模样没有两样。

    “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

    他看了过来,额头渗出血,沿着苍白的轮廓蜿蜒流下, 长长的血痕衬得诡异阴森, 嘴角却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对吧, 祁厌?”

    “……”

    或许吧。

    祁厌疲惫地将脸埋进沈溪流的肩颈间, 起码, 就让他今晚清静一些吧。

    ……

    沈溪流醒来的时候,睡在一张普通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毯子,头疼欲裂, 是宿醉后的难受,也是昨晚睡在沙发上导致的肌肉酸胀,脖颈更是酸痛得连脑袋都不敢转动。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喝醉酒前,明明是很闹心的事情,身体也不舒服,但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以后,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周围陌生的环境甚至无法让沈溪流警惕起来,仿佛身在很安全的地方一样。

    “醒了?”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凉凉响起,沈溪流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祁厌站在窗边,伸手拉开窗帘,窗外的阳光一下子洒进来,显得有些刺眼,沈溪流不适地眯了眯眼睛,伸手遮挡住阳光,清醒过来。

    适应光线以后,他才看清楚祁厌现在的样子。

    大概是刚起床不久,祁厌的头发蓬松微乱,带着刚睡醒后的慵懒,晨光洒落在他身上,脸部轮廓线条相当优越,桃花眼显得深情缱绻,鼻梁高挺,嘴唇线条优美。他穿着白色的无袖背心和亚麻色的休闲长裤,很好地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躯,整个人的状态轻松惬意又居家……

    这是沈溪流从未见过的自然姿态,让他情不自禁心跳加速,难以移开视线。

    然后,祁厌看了过来,用冷淡的语气说道:“沈溪流,下次别来我这里发酒疯,太难看了。”

    一听到这话,沈溪流瞬间清醒过来,连脸色都微变,原本称得上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坠落。

    他有些僵硬地开口:“我……昨晚做了什么?”

    沈溪流的记忆还停留在喝醉酒之前,他讨厌喝酒,但一想到和游弋通话中听见的那些话,就没忍住喝了一些。那么多年以来,他就只喝醉三次,三次都是在祁厌面前,而喝醉以后的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沈溪流完全不知道。

    想起身边一些人喝醉后的样子,沈溪流越想,他的表情变得越难看,该不会他喝醉酒后,和那些喜欢胡言乱语、闹事的醉鬼没有两样吧?

    “你觉得你会做些什么呢?”祁厌笑了起来,脸上笑容有些嘲讽,又有些意味不明,“天亮了,你该走了。”

    “麻烦以后别再来我家。”

    从祁厌家离开时,沈溪流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祁厌的态度好像变得比以往更加冷漠,难道昨晚的他做了什么吗?

    一想到如果自己又做了伤害祁厌的事情,沈溪流忍不住又开始心慌起来,必须得想办法解决……

    他取出手机,原本想打电话给司机,但手机刚亮起来,祁厌的资料便映照在沈溪流眼前。原先一点都不想看到的那些“情史”赫然入目,沈溪流脸色一下子冷下来。

    但不知为何,这次的心情不像以往那般沉重。

    沈溪流的手指下意识地滑动着资料,目光落在祁厌多年以来的经历描述,脑海里浮现很多画面。遇到这些事情的祁厌都是抱着什么心情,渡过这困境,艰难熬过去……

    如果他们能够早点相遇就好了,他一定能够改变祁厌的未来。

    “……”沈溪流发现不对劲了,“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甚至有些迫切地想要重新调查祁厌的过去,想要知道他的所有经历,想要对他了解更多,想要让这份资料变得更加详细,想要弄清楚那些所谓的情史……

    “我昨晚究竟做了什么?”沈溪流深吸一口气,回头望着祁厌家的窗户,想到祁厌刚才说话的语气,他的心情愈发沉重,心神不宁。

    “你就这样看着他走了吗?”

    四楼,“顾燕行”站在阳光下,透着窗户盯着离开的人,微笑着看向窗帘后的祁厌:“你应该把他留下的,难得他这么喜欢你。”

    祁厌没有看向“他”,冷静地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翻出药物,按量吞服。

    “为什么不理我?”“顾燕行”走了过来,苍白的面容斯文又忧郁,黑红色的血从他脸颊滑落,好像始终流不尽,“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别总是这么自责,我又不是被你害死,而是沈……”

    “不对。”听到这话,祁厌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话,冰冷的目光望着顾燕行,“害死你的人是我,不是他!”

    沈溪流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

    祁厌看得很清楚,顾燕行的死怪不到沈溪流身上,他们出现在沈湘婷的婚礼上,本就是试图破坏对方的婚礼。在这种情况下,沈溪流选择帮助自己的亲人,找出罪魁祸首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当时他也不过是第一次见到沈溪流,对方能够看在合同的份上,没把他交出去就算不错了。

    两个试图破坏妹妹婚礼的陌生人和自己的妹妹婚礼,孰轻孰重,根本不用考虑。

    如果换成祁厌,有陌生人来破坏祁戈或祁妍的婚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罪魁祸首,教训对方一顿。

    这件事情上,沈溪流的做法没有错。

    错的人是他,是他太过贪婪,试图获得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祁厌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明明活了这么多年,早就该知道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他自以为是签下合同不会有事,结果却没想到,这合同的代价这般惨重。

    如果只是付出自己这条命也就算了,反正他活该,但牵累到顾燕行,祁厌便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生命的重量太沉重……

    【你……能看得见我了?】

    就在祁厌还想解释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顾燕行”突然笑了起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表情逐渐变得冰冷扭曲,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咧出一个夸张而诡异的笑容,就像当初在停尸间看见的尸体一样。

    【祁厌,你看见我了!】他凑了过来,带着一种癫狂的姿态,身上的鲜血几乎将那张苍白的面容染红,车祸导致半破碎的脸相当难看。

    “……”

    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从视觉到听觉,现在连嗅觉也沦陷了。

    祁厌闭了闭眼,掏出电话,刚拨打过去,江与青立即接通,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祁厌,你是什么意思?居然把上司拉黑了?非要我跑到你家去把你找出来是吧!赶紧回公司,别想着辞职,也别想跳槽,我可是专门让人手把手把你带出来的,赶紧过来,今天的工作忙死了,我就你一个秘书帮忙,赶紧赶紧!”

    江与青在电话另一端大声吼着,声音震耳欲聋,最后又放低声音,咬牙切齿。

    “你千万别学顾燕行那个独断独行的神经病,靠!哪天我要是被气流产了,肯定和你们脱不开关系,居然这么折腾一个孕夫,还是人吗,简直不是人,一点A德都没有,绅士风度都白学了……”

    他相当聒噪地骂着,祁厌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愈发热烈,他看着恢复斯文忧郁模样的“顾燕行”,他好像很忙,正低头戳着窗边的仙人球,耳朵微动。

    祁厌说:“我现在就过来。”

    他回到房间换好正装,再出来的时候,“顾燕行”已经站在大门边等待,双腿交错,靠在门边,眼神飘浮不定,某些细节作态和生前没有两样。

    祁厌无视他,穿好鞋子,走出去,“顾燕行”也一路跟着,到公司以后就消失了。等再见到他,是在江与青的办公室,蹲在角落里,恐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与青和他的肚子,像极了死不瞑目的鬼魂。

    “赶紧,今天这些文件全部处理好,要不然就扣你工资!”江与青忙得停不下来,直接把一大堆文件交给他,让祁厌赶紧出去工作,别浪费时间。

    祁厌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回到自己的工位,其他同事担忧地问他身体怎么样?请了那么多天的病假,身体好多了吗?他才反应过来,江与青大概是把他辞职的事情压了下来,改成病假。

    【你不会又牵累到我家大小姐吧?】跟着出来的“顾燕行”幽幽问道,一点点撕碎伪装的真面目。

    【害我没事,别害到他,沈溪流很狠毒的,你应该没有被昨晚的假象欺骗吧?没出息的家伙,你玩弄他这么久,他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家大小姐只是个身娇体弱的艺术家,应付不来那种可怕的家伙。】

    【其实你应该把他留下,然后找个机会,让我解决他,以绝后患……】

    祁厌埋头处理工作,对他充满恶意的话充耳不闻,半晌后,掐着时间又吃了几片药物。旁边的“顾燕行”终于说够了,没过多久就消失不见。

    等午休的时候,江与青才把祁厌叫进办公室,头疼地和他说起一件事情。

    江爷爷还是没死心,让江与青去参加某个人的生日宴会,那人打算在豪华游轮上搞个七天七夜的生日派对,这次拒绝不掉。

    江与青有些不满,只能叹气道:“到时候,你还得继续给我做挡箭牌,还有这段时间也得抓紧时间搞定工作,要不然好不容易搞定的项目又会被其他人抢走……”

    他喋喋不休地抱怨着,祁厌听他抱怨完,才问他详细时间做好规划,结果听到日期时,记录到一半的笔微顿。

    “怎么了?”江与青注意到他停顿的动作。

    祁厌面不改色地说:“没什么,这个时间挺好。”

    豪华游轮上的七天七夜,正好就是和沈溪流约定的三个月最后七天,如果没有意外,下船后,就不用再和沈溪流有那方面的牵扯了。

    不过顾燕行说的也没错,谁也不知道清醒以后的沈溪流会做什么。

    有沈溪流第一次醉酒的经验,昨晚醉酒后的事情,祁厌知道不能太当真,他依然得小心一些,避免沈溪流的报复给江与青添麻烦……

    第85章 前世 调酒

    直到上游轮的时候, 沈溪流也没有作出任何报复的举止,仿佛易家倒台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但祁厌和江与青去医院拜访一位长辈时,倒是意外地在医院里看见过他, 便稍微注意了一下。

    沈溪流是专门去见快到临产期的沈湘婷,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什么, 没多久沈溪流就出来了, 而易扬一脸慌张地跟出来,不停和他说着话。

    祁厌还是第一次看见易扬露出这种表情,就连沈溪流的脸色也比以往更加冷漠, 不知道易扬说了什么,沈溪流霍然停下,冰冷的目光落在易扬身上……

    他们在讨论什么?祁厌看了一眼周围的保镖, 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三个月的时间还未结束, 沈溪流没有主动和他撕破脸皮,祁厌也愿意继续维持表面虚假的和平。

    和他做完以后,刚起身下床,沈溪流缓过来后,开口道:“我重新调查了你的过去。”

    祁厌的动作一顿,继续穿衣服, 并没有表达什么意见。

    “祁厌, 你能听我说一下吗?”有了上回的经验, 沈溪流没敢去抓祁厌的右手, 而是抓住他的衣角, 有些艰难地开口,“非常抱歉,过去一直对你抱着不好的看法,对你产生这么多误会, 真的对不起……”

    自从那天从祁厌家里离开以后,沈溪流就让人重新调查祁厌的背景。这一次非常详细,细致到连沈溪流不想去面对的那些“前任”,都让人仔细地调查一番,得到的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沈溪流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看到那些资料时的心情,有惊喜若狂,但看着祁厌过去的照片,他的心情又无比复杂沉重。

    原先因为被祁厌的冷漠忽视而引起的愤怒与怨恨,好似一瞬间消失了。

    明明压抑了这么久,随时都会爆发出来,沈溪流一直以来都在用理智压下心底的怒火与嫉妒,即使把自己逼得无比痛苦,也不想暴露在祁厌眼前,再次做出错误的选择。

    毕竟这本来就该是他承受的,不是吗?

    人做错事情就要付出代价,他曾经伤害过祁厌,所以现在正在为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但是在看见祁厌的过去时,所有的怒火好像都在那一刻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心疼。沈溪流无法不对过去的祁厌感到心疼,每次一想到他过去的经历,心口就好似被尖锐的刺反复戳刺,痛入骨髓,难以呼吸。

    就连现在的表达都有些无力,沈溪流愧疚于过去的行为,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想拼命地向祁厌表达自己对他的……

    “行了。”

    祁厌穿好衣服,自从给江与青做秘书以后,他经常穿着正装,平日里看着正经严谨,但现在领带未系,西装外套穿得随意,看着有些潇洒不羁的随性。

    “沈溪流,这些事情没有说的必要吧?”

    祁厌打断沈溪流的诉说,盯着清醒的他,脸上带着很客气疏离的笑容:“我没有和别人回顾自己过去的兴趣,你也不用向我道歉,没有必要的。”

    以往是沈溪流不愿意听祁厌的任何解释,现在的祁厌也认为他们之间没有聊这些的必要。

    沈溪流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整个人一怔:“可是……”

    “别提了。”祁厌低声说道,“那些事情没有回忆的价值。”

    不想在这个问题多费口舌,祁厌告诉他自己之后会参加一场生日宴会,由于对方是在豪华游轮上举办,将会花费七天的时间,正好卡在三个月的期限。这种事情瞒不过沈溪流,也没必要躲着掩着。

    “如果到时候你也要去的话,请不要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互相保持距离。”祁厌提醒沈溪流,不要暴露二人的关系,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

    说完以后,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没有去看沈溪流那不敢相信的惊愕表情。

    ……

    时间过得很快,无论江与青多不想上游轮,都得按照行程进行。对方邀请的人不少,其中不乏有业务往来的商业人士、名流富豪和各家的青年才俊。

    沈溪流向来不喜参与进去,这次也跟过去了,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江与青搂着祁厌的手臂,逢人就笑得一脸甜蜜,纷纷给人介绍祁厌的身份。

    ——“对,这是我男朋友,祁厌。”

    ——“意外?这有什么好意外,他可是我的缪斯哦!”

    ——“结婚?呵呵,或许就在不久后。”

    沈溪流偶尔听见那么一两句,就如鲠在喉。

    好不容易消失的嫉妒再次浮现,不受控制地在内心深处隐秘的角落翻涌而出,带着粘稠的恶意侵蚀着理智。

    来的沈家人不仅沈溪流,还有游弋和另外几个同辈。

    强行被保镖绑走,又丢上船的游弋心里不甘,却又反抗无能,索性躺平享受。

    此刻注意到沈溪流的眼神时,他喝着果汁提醒:“哥,稍微收敛一下吧,你这样的行为真的很像痴汉哎。”

    “……”沈溪流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神情一如以往高傲,压根和痴汉搭不上边。

    游弋小声嘀咕:“我说真的。”

    没开玩笑,沈溪流现在和来抓老公偷情的原配没有两样,甚至有过之无不及,阴森森的眼神像极了冷血无情的杀手。

    “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我,凉飕飕的。”

    时间差不多以后,江与青和祁厌找了个借口离开,回到房间休息。

    “错觉吧。”祁厌让他别多想,江与青没生病,感觉不到“顾燕行”。

    江与青倒也没多放在心上,耸动着肩膀:“不过今天上来打招呼的人还真多,给人的压力真大,明明以前只是表面功夫,今天却这么热情,让人心累。”

    祁厌的压力比他还大,应付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更可怕的是旁边有一双死人眼睛正在注视着他被江与青抱着的手臂。

    “大概是因为你现在被委以重任,试图接手国内的公司,不得不高看你。”过去的江与青只想搞艺术,现在的他却是想要争一争江家的权利,旁人自然会用不一样的目光去看。

    “也是。”

    他们正坐在房间附带的宽敞阳台上,吹着海风,祁厌看着外面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海面。

    他听见江与青意外地说道:“不过倒是没有想到,沈溪流居然也会应邀而来,我记得他这人向来不喜应酬,连邀请都很少接下,结果今天居然来了……”

    刚上游轮那会儿,在甲板上看见一身冷冽气质的沈溪流时,江与青还有些意外。随即考虑到双方的合作,忽略掉某些事情,和祁厌过去和他打招呼,沈溪流的目光看了他们半晌,只略微点头,就转身离开,连句话都没说。

    那副姿态差点让江与青以为自己又是哪里得罪对方了。

    “对方想来就来,你别太在意别人。”祁厌说道,不是很想和江与青聊到沈溪流。

    江与青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摸了摸鼻子。也是,他们把易家都搞倒台了,对方没有趁机在项目里下绊子就算不错了。

    “嗯,不说他了,我们先去餐厅用餐怎么样?祁厌你想要吃中餐还是西餐?”

    “我都行,你看你想吃什么。”祁厌对一切都无所谓。

    这艘豪华游轮造价昂贵奢侈,空间相当充足,光是餐厅都有数十个,一不小心还真有可能在船上迷路。船中还提供着各种娱乐设施,无论是酒吧、赌场、俱乐部、健身房、游戏厅等等都一应俱全。

    江与青想着来都来了,索性玩个痛快,好好享受一番。两人去四层的甲板上的一家餐厅用晚餐,又在五层的一些品牌商店逛了一圈,才各自分开。

    江与青认为“情侣”也不需要一直缠在一起,那样太假了。便去找几个关系不错的公子哥和名媛去玩,也让祁厌多多享受一下,难得来一趟。

    听到这话,祁厌恍若得救,但也没多大兴致出去玩。

    虽然和沈溪流说好了互当陌生人,但时不时会看到他出现在周围,简直就是2号“顾燕行”。

    一个盯梢的就够烦了,再来一个的话,祁厌怕吃再多药都控制不住情绪。索性去露天咖啡厅买了杯咖啡就回房间,躺在阳台上的躺椅吹着海风。

    但身边的“人”一直聒噪地说着话,对祁厌进行骚扰,其难缠程度远超活人。刚才在一家珠宝店也是这样,非对他说某对红色宝石耳钉很适合江与青,逼着他买,以“他”的名义送给江与青。

    祁厌仔细观察了下,那对红色宝石耳环和他们以前小时候在江家看电视剧时,女主角盛装惊艳出场时,所戴的红色宝石耳钉非常相似。

    江与青当时就非常喜欢,趴在电视机前,仔仔细细地欣赏一番后,又分析一遍其艺术性,以至于顾燕行当时就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也给他送,两人很快就演上一出狗血剧。

    彼时名字还是易衍之的小祁厌紧皱眉头围观,无法理解他们为何随地大小演?

    【祁厌,你欠我一条命,得保护好他。】

    【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

    “顾燕行”一直催着他去找江与青,把祁厌说到不耐烦,掐灭香烟,发信息询问江与青在哪里,又吃了几颗药后。

    “顾燕行”才肯作罢,消失在眼前。

    走出房间,没多久就遇到沈溪流:“祁厌……”

    祁厌只看了一眼好像有话要说的沈溪流,便和他擦肩而过。

    “……”

    沈溪流到嘴的话被堵住,心口一阵发闷,但看到走廊里还有其他人,想到祁厌之前说的话,他只能深吸口气,闭上嘴。

    夜幕降临时,游轮上灯火辉煌,犹如一座海上宫殿,站在甲板上的人或西装革履,或身着华丽的晚礼服,在音乐声中惬意交谈。

    四层甲板的一家清吧相当有格调,内部装修风格简约优雅,舒缓的钢琴声响奏,让人放松惬意。祁厌到的时候,江与青正凑到吧台处,想让调酒师给他调一杯酒,没注意到祁厌的到来。

    “调一杯度数低一些的,最好健康点,口味偏酸甜,还是算了,实在不行的话,水果口味也可以,无酒精吧……”

    “咚咚!”没等他说完,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从他旁边穿过,轻轻敲了两下台面,悠悠开口,“忍了这么久,来一会儿就忍不住了?能不能考虑一下你的身体状况?”

    江与青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看向满脸无语的祁厌,讪讪一笑:“嘿,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我这不是反悔了吗。”

    他只是看着身边人享受,自己又开始有点犯恶心呕吐,就想着喝几口适合的饮品压一压呕吐感,然后便忍不住过来,想让调酒师帮忙调一杯适合的低度酒,但说着说着他其实也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不来……

    祁厌背对着吧台,坐在高脚椅上,一条长腿随意伸直,另一条腿屈膝踩在底座横杠,流露着漫不经心的慵懒魅力:“你想要喝什么口味?”

    “嗯?”江与仿佛没听清楚,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江与青讶异:“你现在可以重新调酒了吗?”

    祁厌说:“不算吧,随便给你调一杯应该还行。”反正不用技巧,就随便调一杯无酒精的果汁饮料。

    但江与青还是眼睛一亮,有些惊喜:“那拜托祁调酒师了,我想要来一杯口感清爽解腻,味道丰富清新,酸甜爽口,又不能太酸也不能太甜。最好带点龙舌兰风味,但不要有酒精,0ml/d就好。只要能压下反胃的感觉,顺便补充维生素就好……”

    “……”

    听完他一长串的瞎扯要求,祁厌和吧台里面的调酒师面面相觑,还没开口,对方先说:“您请?”

    祁厌:“……”

    他嘴角一抽,倒也不用这么谦让。索性绕到吧台后面,琢磨着给江与青调了一杯。

    虽然没用上技巧,右手也依然不太方便,容易拉扯到手部神经,但是一旁的调酒师观察出来:这人以前应该很擅长花式调酒,好几个动作差点习惯性地用出来,左手依然流利顺畅,但右手明显有伤,连手套都没脱……

    手套的触感压下试图抛瓶的本能,祁厌勉强给江与青调完一杯,让他慢慢喝,自己去趟厕所。

    “去吧,去吧,我们待会儿见。”江与青拿过吸管,喝了一口,不错,挺符合他的口味。于是慢悠悠地和调酒师聊了几句,才端着酒杯回到原位。

    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低声问道:“与青,你和沈先生很熟吗?刚才他好像一直在看着你和你男朋友。”

    江与青没多说什么,他也注意到了。估摸着是易家的事情导致的,但碍于他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沈溪流应该不会轻易翻脸,于是和朋友岔开话题。

    朋友见状,识相地不再提。

    他注意到沈溪流是在江与青的男朋友进来以后没多久才过来,现在离开依然是跟在江与青男朋友后面离开的,而且盯着他们的眼神……多少有些危险。

    “祁厌。”

    从厕所走出来的祁厌被沈溪流给叫住了,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神情依然冰冷傲慢,此刻望着祁厌的目光却难以掩饰眼底的怒意。

    祁厌脚步一顿,见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朝他开口:“有什么事吗?”

    “……”沈溪流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维持着冷静的姿态,开口说:“你还记得以前答应过我的事情吗?就是我们上次一起喝酒时,你答应过我,以后会再给我调一杯莫吉托……”

    “我确实答应过。”

    祁厌整理着自己右手上的黑手套,修长笔直的手指被丝绸包裹,完美贴合手型,骨节处微微隆起,看着性感又优雅,语气却淡淡。

    “但前提是我的手恢复。”

    第86章 前世 犹豫

    所有的话语和愤怒都被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沈溪流的目光落在祁厌的右手上, 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足够冷静,可在游轮上看到祁厌对江与青的关怀时,好几次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忽视的, 但一想到江与青抱着祁厌的手臂,逢人就介绍那是他的“男朋友”, 祁厌给他买象征爱情的红宝石耳钉, 又不在意右手伤势,给他调酒……

    沈溪流感觉自己大脑里名为“理智”的弦快要崩断了。

    “还有什么事情吗?”祁厌问道。

    沈溪流有些麻木地盯着他,想要问祁厌还想要报复他到什么时候?

    他已经在想尽办法弥补了。

    太恶劣了, 沈溪流心想,无论是烟花前的虚假和好,还是出国在外时的默认情侣, 都能让他感到无比欢喜。结果一回来又被打入深渊, 祁厌予他希望,又让希望破灭,带来强烈的心理落差,沈溪流从未品尝过这种让人绝望愤恨的滋味。

    打一鞭子,给一颗糖吗?

    但沈溪流没敢说出来,他害怕控制不住情绪, 说出伤人的话, 到时候他们的关系就彻底崩盘了。

    所以, 还是再忍耐一下吧。

    “我的信息素有些失控了。”沈溪流垂着眼帘说道, “来我房间吧。”

    他不会把祁厌让给任何人, 也不会让祁厌去找江与青。先前定下的三个月只剩最后几天,一旦从豪华游轮离开,或许祁厌就会彻底离开他。

    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一定会想到办法, 让祁厌永远留在他身边,不管如何,无论使用任何手段……

    “祁厌,你这几天是没睡好吗?”一连五天,江与青注意到祁厌好像有些疲惫,以为他是不习惯游轮上的环境。

    “不,恰恰相反,睡得很好,很死。”祁厌面无表情地吃着生蚝,喝着泡枸杞的养生水,幽幽说道。

    只是沈溪流太难缠,不把人做晕,根本无法离开他的房间。再厉害的alpha连搞五天,也累得够呛,每次想要点到为止,沈溪流就嘲笑他是不是不行了。

    祁厌:“……”

    身为一名正常的alpha,他拒绝承认自己不行。为维护alpha的尊严,直接被硬控五天,压根没时间去找其他人。

    “哦,那你要不要来一份烤羊排?这家味道真不错。”江与青建议。

    “……要吧。”

    ……

    “略。”

    一家养生餐厅里,游弋吐了吐舌,狂喝几口水,低声吐槽。

    “这家的养生汤好难喝,还不如熬两天,等下船以后,去专门的店里去吃,你怎么突然想要来喝了?”

    “想来就来,你少管闲事。”沈溪流冷着脸,缓慢地喝着养生汤,还剩两天。

    游弋瞥他一眼:“看你脸色也不错啊,有必要过得这么仔细吗?都快赶上我爸了,提前过中年人的养生生活?”

    “吃东西,少说话。”沈溪流喝完汤,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

    游弋嘟囔道:“你真无聊,都来游轮玩了,没事就整夜待在房间里,有什么意思?明明晚上才更加热闹好玩……”

    这可就剩两天,沈溪流果然够宅,纵然到海上了也没兴趣出去玩。原本游弋以为沈溪流今晚也会继续待在房间里,结果意外地被他叫出去,以为他终于要有夜生活时,到了赌场,注意到某个人时,才反应过来。

    游弋一眼扫过赌场,扯了扯沈溪流,有些讨好地笑道:“表哥,不管怎么样,今晚你先认真点,别光顾着看alpha,我们去玩几把扑克牌吧,我钱都给你,帮我赚点零花钱……”

    他被逐出家门以后,所有财产都被冻结,在游轮上的几天都是蹭吃蹭喝,难得来这里,多少动了点赚零花钱的心。反正打赢算他的,输了算沈溪流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一边去。”

    沈溪流没兴趣搭理他,他对这些没有兴趣,但游弋一撇嘴,见他磨磨蹭蹭,直接跳过他,先去笑眯眯地去和祁厌、江与青打招呼,问他们要不要去玩扑克牌。

    这下子就算是沈溪流不想,也得跟着过去。

    “哥,我跟你讲,想要撬墙角,总是在背后盯着没有,得做出实际行动……”游弋还腆着脸过来说,自己帮他创造机会了。

    沈溪流眉头微蹙,不喜欢他这种说话,冷笑一声:“自作聪明。”他和祁厌的关系,和游弋想象得可不一样。

    冰冷的目光扫过身着红裙的江与青,他今晚打扮得相当耀眼,还戴了祁厌给他买的红宝石耳钉,在水晶吊灯的绚丽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看得沈溪流心里愈发堵塞。

    不应该过来的。

    沈溪流和游弋恰好坐在祁厌和江与青的对面,那两人打了下招呼,就像一对甜蜜的小情侣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给沈溪流带来的冲击力相当大。以往最起码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现在却近在咫尺,沈溪流肠子都悔青了。

    “哥,认真点,别走神啊!”游弋发现沈溪流有些心不在焉,眼见着一局输掉,他的零花钱也没了,就赶紧压低声音提醒。

    拜托了,你仔细看看,那两人时不时还在注意着洛家的公子哥,想想先前听说过江家想要和洛家联姻的事情,没准是在故意演戏给洛少看!

    沈溪流听不进去,但看到江与青赢了,祁厌一脸“宠溺”地看着他,大脑就“唰”地冷静下来。

    他可不想看到这种恶心的画面,迅速观察局势,开始沉着应对。

    原本轻松的局面变得严峻,沈溪流仿佛提前知道所有人的底牌,能够精准预测对方的每一步,引领着牌局的变化。将牌局节奏掌握在手里,一放一收,把其他人的好胜心勾起,看到获胜机会,又在下一刻彻底碾压下去。

    数局结束,众人输得面面相觑,唯独游弋笑得比花还灿烂。

    “Luck!”游弋可太爱这样的沈溪流,知道他不会要,一把搂过桌上的筹码,高兴得像是没见过几十万的孩子,“太幸运了!”

    某个公子哥哀嚎道:“沈三少,你倒也不用把我们当作R国人来打吧?我筹码都输光了。”

    “人一生要做的三件事:远离黄赌毒!”另一个王家的少爷深沉脸说道,却忍不住忧郁。

    他,为爱学法,比游弋更早一步踏上逐出家门的道路,零花钱不比游弋多多少。

    “哈哈哈,周乘风,王清宪,你们别哭啊!我哥可是给你们放水了,当初那几个嚣张的R国人,可是输了上亿。”游弋嬉笑道,“区区几十万,别这么在意!”

    他们其实也不过是熟人之间互相玩玩,几个人加起来也才几十万,要知道正常玩这些牌局,几百上千万乃至上亿都不在小数。

    江与青一脸乐呵呵,玩得很开心,听见游弋这话,眼睛微亮:“我也听说过这事哎!”

    “是三年前的事情吧?我听说那几个财阀的小鬼子来的时候可嚣张了,最后输得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我爷爷过年的时候,还专门把这事提出来,让我们好好学习了!”

    说是这样说,他们家要是谁敢光明正大地迷上赌博,估计手得剁掉!当年也是对方先挑衅,沈溪流才陪他们玩几局,结果没想到把对方玩得心态崩溃。

    江与青很清楚这方面的危险,毕竟不是谁都有沈溪流的脑子,冷静精准算计人心与牌局,擅长以退为进给人挖陷阱。敌人每次以为快赢了,实则都会掉入陷阱,肾上腺激素飙升,使人保持亢奋状态无法停止时,沈溪流再轻松逆风翻盘,让对方输光筹码。

    江与青啧啧地看着沈溪流,相当欣赏,全然忘了易家的事,对祁厌小声说道:“沈溪流如果去钓鱼,一定是钓鱼的好手,永不空军。”

    祁厌听得认真,表情却无所谓,也没有看向沈溪流,语气平和:“确实很厉害。”

    沈溪流耳朵微微一动,修长的手指自然地交叉在一起,搁在腿上,听到这话,手指轻轻弹了几下。

    他垂着眼帘,没有说话。游弋却笑了起来,一脸炫耀地说:“那当然啦,我表哥超厉害的好不好!不光是三年前那件事情,还有两年前那件改变国内医疗行业的……”

    游弋高兴地提起沈溪流做过的事情,目光却时不时注意着其他人。

    一旁的祁厌低声和江与青说话,他们就站起身,和众人打声招呼后先行离开。

    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沈溪流的手缓缓收紧,眼帘底下的眸色阴晴不定。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沈溪流向来擅长克制自己,但情绪超过理智值时,就再难控制。他伸手摸了摸衣领下的项圈,总感觉有些窒息,从上游轮后,他体内的信息素就没有一刻是稳定的。

    明明有和祁厌做.爱,有戴套也有没戴套,但好像无论如何都稳定不了他的信息素,是他太焦灼了吗?

    沈溪流思忖着,让游弋自己去换筹码,自己也先离开了,给祁厌发信息,让他来自己房间,结果始终没有接到回复。

    以往祁厌就算没有回复,也会在十分钟内抵达他身边,但今晚没有。

    即使拨打电话,祁厌的电话也打不通,沈溪流坐在床边,愈发显得焦虑不安,咬着指甲,在房间里反复踱步……

    为什么没有过来?

    为什么没有过来、为什么没有过来?

    为什么没有过来、为什么没有过来、为什么没有过来……

    终究是没有忍住走出去,沈溪流想去找祁厌。他们的房间不在一层,来到祁厌所在的那层甲板,在中间停顿好半晌,才过去敲门,结果并没有回应。

    是不在房间里,还是不想给他开门?难道说是刚才在赌场里,赢了江与青和其他人,所以祁厌不高兴了吗?还是说他又做错什么事情了?所以祁厌不想见到他……

    沈溪流垂着头思考,随着越来越多的想法涌出,他心慌意乱,神经绷得越来越紧,无意识地用力咬着拇指,连咬破手指都没有察觉到,额头浮现细密的汗珠滚落,瞳孔微微震颤……

    他也想过去找人打开祁厌的房间,想要问清楚,但走到一半,又想起祁厌曾经警告过他的话,迟疑了。沈溪流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通祁厌的电话,思考了多长时间,最终还是放弃,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钟。

    这才作罢,沈溪流平缓情绪,又给祁厌发了几条信息解释,依然没有收到回复,他只能先回自己的房间。

    然后,他看见祁厌从江与青的房间走出,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沈溪流整个人呆愣住了。

    祁厌一抬眸,就见到沉默站在走廊里的沈溪流,两人静静地对视着,空气里弥漫着窒息的味道。

    深夜里,一对AO情侣共处一室,他们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按照最开始说好的,祁厌其实没有给沈溪流解释的必要,但看着他此刻的表情,祁厌揉着眉心,开口道:“别误会,他身体不舒服,我只是在一旁照顾,什么都没有做。”

    “……”

    沈溪流半晌才回过神来,垂着眼帘点头,他的表情和语气都诡异般平静:“我看得出来。”

    祁厌做过以后,会是什么表情,他还是很清楚的。

    “……行,既然你没有误会,那我先回房间了。”祁厌迟疑地道。他照顾突然严重呕吐的江与青大半夜,现在药还没吃,看什么都一片重影,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再做别的事情。

    “……”

    沈溪流沉默不语,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一片阴冷晦涩。

    今晚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过去和未来呢?沈溪流发现他再也无法继续欺骗自己,忽略掉不能忽略的事情。

    祁厌和江与青现在是真正的恋人,江与青可以笑着挽住祁厌的手臂,可以随意和所有人说祁厌是他的男朋友,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情,祁厌都不会生气……

    而他和祁厌现在只有一个口头上的契约,连情人都不算,和炮.友没有区别,并且就连这个契约也马上就要到期了。

    祁厌不会留在他身边的,他的态度从一开始就表明了。

    他只是想趁机利用沈溪流,报复易家,也报复沈溪流。现在已经报复结束,祁厌没有留在他身边的理由,只是不想破坏契约精神才坚持下去。

    “那就没有犹豫的必要了。”

    沈溪流回到房间,去洗了个澡,缓慢擦拭着头发,湿漉漉的黑发在滴水,苍白脸颊因热气熏出薄红,愈发显得病态,嘴角上扬,冰冷的眼底涌动着疯狂汹涌的阴暗情绪。

    第87章 前世 报复

    “沈溪流, 你疯了吗?”

    今晚的生日宴会派对是在宴会厅举行,祁厌陪着身体不舒服的江与青待在一侧,本想着早点结束早点回去休息, 结果沈溪流和游弋上前来,本以为只是打招呼, 却突然提到了顾燕行。

    这下子祁厌和江与青都愣住了, 祁厌更是下意识地看向江与青,担心他的情绪有所波动。

    沈溪流注意到他的动作,神情一如既往冷淡, 一旁的游弋好奇问道:“听说你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

    “倒也不算吧,顶多是小时候玩在一起,没玩多久, 我们就各自分开了。”江与青有些诧异, 但并未太过上心,不至于连对方说到顾燕行的名字就应激。

    他们闲聊几句,一开始还算正常,就随便问了几句,不知怎么就提到了当年顾氏企业制售假药劣药案,又扯到不久前顾燕行开车撞了易家夫妇的车, 导致一死一伤……

    说到这里, 江与青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好像猜到来者不善, 不等游弋继续开口, 就先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去休息室里。

    “现在已经在公海了,祁厌,你说沈家不会是想要对我们做什么吧?”

    易扬可是娶了沈湘婷,他们搞垮易家, 沈家真的不会找麻烦吗?大概是在海上待久了,加上昨晚突发性的呕吐相当严重,江与青现在有些精神不振地胡思乱想起来。

    祁厌安慰他:“别想太多,我国是属人管辖原则,不管在哪里都一样。”沈溪流还不至于做这种事情。

    “也是,沈家人又不蠢。”江与青也觉得自己胡思乱想,仔细一琢磨,怀疑对方是故意给他们制造心理暗示。在真正的报复来临前,持续担忧报复什么时候发生,不断积累焦虑感,造成心理负担。

    祁厌和他聊了几句,莫名想起昨晚在赌场时,牌局上的人说起沈溪流曾经做过的事情,无意识地皱了下眉头,所以沈溪流是在把他们当“鱼”钓吗?

    想到这里,祁厌也有些烦躁,他没有和江与青一起离开,去吸烟室抽了两根烟,返回宴会厅,在一侧角落里找到沈溪流:“跟我来一趟。”

    就剩下明天最后一天,祁厌不想继续拖下去,无论是任何事情。

    他把沈溪流拉到露天甲板上,夜晚的海风有些冷,祁厌正斟酌着如何开口。

    沈溪流的目光落在祁厌握住他手腕的手掌,将忘记放下的红酒杯搁在一旁的圆桌上,似笑非笑地道:“不是说好互相保持距离吗?”

    盯着眼前的沈溪流,祁厌感觉到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不似凌晨时遇到的模样,更加沉重内敛,好似将一切情绪波动都掩饰得天衣无缝,唯有一双眼眸如毒蛇吐信般危险,冰冷而致命地缠绕上来,平静得可怕。

    祁厌放开他的手:“沈溪流,你在生什么气?”

    “生气?”沈溪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动作优雅地抚平褶皱,祖母绿宝石袖扣犹如神秘的深潭,涣着莹莹碧色幽光,“我并没有生气,倒是你显得有些烦躁,怎么,不喜欢我出现在江与青附近?”

    祁厌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刚才为什么突然提起顾燕行?”沈溪流应该不知道顾燕行和江与青的关系,没有理由扯到他。

    沈溪流轻轻一步,凑到祁厌身前,仰着脸看他,嘴角仍然带着一抹浅笑,眼底却透着深不见底的寒意,仿佛看穿祁厌的想法。

    “祁厌,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秘密,只要愿意调查,就能够知道,江与青喜欢顾燕行对吧?”

    “……”祁厌沉默一瞬,眼神渐渐变得冷漠起来,“这和你没有关系,别靠近他。”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喜欢你,你喜欢江与青,江与青喜欢顾燕行,顾燕行却死了,留下这么个大麻烦。

    沈溪流仔细打量着祁厌的表情,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别靠近他?祁厌,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种话?”

    “如果我非要靠近他,你又能怎么样?”沈溪流嗤笑道。

    沈溪流熟悉的傲慢神情和周身压迫感让祁厌感到窒息,仿佛又回到了那种难堪的境地,脖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

    “沈溪流,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祁厌厌烦到不想看他的脸,靠在栏杆上,看向大海,从兜里取出烟,有些烦躁地点燃。

    “咳咳!”烟味被风吹到沈溪流的脸上,他忍不住捂着口鼻,咳嗽几声,明显闻不了烟味。

    祁厌瞥了他一眼,咬着烟,不耐烦地往右边挪了两步,让烟吹送到另一个方向。

    沈溪流总算能喘口气,他盯着祁厌的背影,神情缓和一瞬,便继续道:“祁厌,这话你应该对自己说,这段时间还没闹够吗?难道我就真有这么对不起你吗?”

    “你要报复我,我任由你戏弄。你想对易家动手,偷走资料,把我支开,我有说过什么吗?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没有这么蠢,如果不是我故意配合,你以为易家的倒台会这么顺利吗?”他在祁厌眼里有这么蠢吗?以为把他支到国外,监听他的手机,就能阻碍他与国内的联系?

    “祁厌,除了你,没有人能利用我,也没有人能在利用我之后,还全身而退。”

    沈溪流本想维持着冷静诉说,但心底的怒火让他无法自持地泄露出一抹怨恨。沈溪流是真的不明白,在他的视角里,他只做错两件事,一是合同期间,对待祁厌的态度恶劣,漠视、伤害他的感情;二是成了毁坏他右手的帮凶。

    重新开始以后,沈溪流自认自己的姿态摆得够低,无论祁厌怎么糟践报复,他都没有怨言,无数次忍耐,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亲亲我我,还在拼命控制情绪,就生怕伤害到祁厌。

    可是三个月过去了,祁厌除了利用他还是利用他,明天期限一到,沈溪流敢肯定,祁厌绝对永远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

    “祁厌,现在除了手,我并不欠你什么。”沈溪流拿起自己刚才放的红酒杯,将红酒洒入海里。咔嚓一声,他直接敲碎杯子,玻璃碎片飞溅落下,酒杯边缘变得尖锐,“如果你的手好不了,大不了我赔你一只。”

    反应过来的祁厌迅速抓住他的手腕,抢过破碎的红酒杯,眼底还残余惊怒:“沈溪流,你疯了吗?!”

    一言不合就要自残,这家伙现在不怕疼了吗?

    “我很正常。”沈溪流神色冷静地看着他,眼神如蛰伏的毒蛇般阴狠,如果祁厌没有及时阻止,他会毫不犹豫将破碎的杯子扎入右手里,还祁厌一只手。

    “不,你脑子有病。”祁厌深呼吸,踩灭掉在地上的烟,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沈溪流,你别闹了,就不能体面一点地结束吗?如果你不甘心我这段时间对你的利用,想要报复我,我也随你动手,别闹到这种地步,太难看了……”

    “祁厌,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程度?”沈溪流受够了他的逃避,冰冷地凝视他,“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明知道我不会报复你,你明知道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为什么就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之间明明没有那么多问题,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

    祁厌好像被他的话冻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见状,沈溪流缓和下来,收敛强势的气场,语气变得柔和,小声地对他说:“祁厌,你明明知道的,我只喜欢你一个。就连当初我在宴会上说的话,也只是愤怒下说出来的假话,我从没有把你当作……”

    “为什么?”祁厌咬字清晰地重复这几个字,打断沈溪流虚伪的话,“沈溪流,你问我为什么?”

    他盯着沈溪流,眼神逐渐变得恐怖,让沈溪流无端感到一丝恐惧,内心在疯狂敲响警报声,让他最好赶紧逃走,千万不要再听下去,否则他会后悔的,偏偏沈溪流一步都难以动弹。

    “哈。”祁厌笑了一声,“沈溪流,你居然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怎么,难道这段时间,你连我对你有多厌恶都不知道吗?”

    祁厌不再选择后退,他单手撑在栏杆上,弯着腰凑近,好笑地打量着沈溪流的脸。

    “沈溪流,你知道我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多恶心吗?好几次差点吐出来,虽然你脸长得不错,总是一副清高忍耐的姿态,很容易让人产生征服欲,但我一想到你曾经对我做的事情,就挺没兴致。”

    “要不是你一开始就给我打了一千万,让我不好意思毁约,再加上还想从你身上拿到易家的资料,我都坚持不下去。而且从中间起,就要装得一脸温柔地哄着你,装得超累,真的很想放弃。而且你不会以为报复以后,我就会原谅你吧?”

    祁厌觉得可笑,但盯着他那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露出被愉悦到的表情:“别那么天真了,沈溪流,伤害是真实存在,没那么容易消失。你曾经拿我当易扬的替身,不管真假,都把当时的我恶心到冲进厕所里吐了一场,你猜猜我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

    他说的话太难听,也太恐怖,尊严被刺伤导致难堪的同时,又感到恐惧,而且沈溪流从未被祁厌用这么嫌恶的表情盯着。寒意顺着骨髓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沈溪流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恐惧地想要退后,后腰却抵住栏杆,无路可退。

    “祁厌,别说了,别说了……”

    “别这样,难得我向你展露心声。”祁厌笑笑,将他困在手臂中间,轻声说道,“当时真的是想要把你弄死的心都有了。”

    “!”这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溪流的心口上,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指尖发凉。

    祁厌继续说,犹如爱人在耳边细语:“后来在酒吧的时候,你派人将我压制在地上,帮着易扬打伤我,毁掉我一只手的时候,你再猜猜我当时的想法?”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沈溪流没想到祁厌会用这么充满浓烈厌恶的眼神盯着他说话,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连情绪也开始失控,不知所措地急忙解释。

    “我没想过要伤害你的,我当时是想制止住你们的,没有让保镖对你们下重手,只是把你们拦下来。而且因为你当时打得太疯,他们担心受伤,所以才会将你压制住,我后来想阻止,可是颈环突然向腺体输入大量抑制剂导致我一时之间动弹不了,等恢复的时候,易扬已经朝你下手……”

    “哈哈,好多理由啊。”祁厌没忍住笑得灿烂,“反正千错万错都不是你的错,就对了。”

    “没事,别那么着急,其实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一遍遍重提,要不然我又得被折腾一顿了。过去造成的伤害永远不会消失,你也别在意,反正我无法原谅你。”

    祁厌伸手温柔地抚了抚沈溪流凌乱的黑发,一副深情缱绻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尖锐冰冷。

    “我知道的,其实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嫌我脏,所以当初才总是摆出那副无视人的傲慢姿态。无论做什么,都没必要和我商量,也不愿意和我碰触,没有兴趣和我打交道,就连我调的酒也可以不客气地泼到我的脸上,反正合同结束,我这种人永远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没有利益往来。”

    他的声音很温柔暧昧,却字字扎心,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沈溪流的身上,让他浑身湿透,寒意彻骨,恐惧和痛苦几乎将他淹没。

    沈溪流想反驳,但张开嘴时却无力反驳,因为祁厌说得都是真的,祁厌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揭穿表面那层虚伪的幻象,给彼此保留着体面……

    祁厌还在慢悠悠地说着:“也亏你现在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我随意玩弄,什么都愿意配合,这谁能想到你一开始抗拒的样子?哈啊,难道就这么喜欢我吗?真没想到以前总是一副清高傲慢的沈三少喜欢上alpha以后,会变得这么随便,让人意外。”

    “够了!别说了!”太难听了!沈溪流浑身气得发抖,祁厌现在的姿态,和以往他猜想的那种人渣无赖几乎一模一样,让人反感厌恶……

    “其实说到底,沈溪流,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天一副清高的样子,结果一到床上,就变成那副口口的样子。”

    祁厌没有停止,他凑近沈溪流的耳边,将两个字念得轻缓暧昧,温热的气息让敏感的耳边泛红。

    沈溪流难堪到了极点,他的情绪完全被祁厌掌控,会为过去的事情自责悔恨,也会为祁厌故意践踏他自尊的话感到恶心,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里,仿佛连尊严都被祁厌踩在脚下。

    “怎么这么容易哭啊?这些话有这么难听吗?在我看来,没有比给易扬当替身更恶心,你果然还是养尊处优惯了,我生活的环境里,比这些话更糟糕的话多得是。”

    “沈溪流,其实你的想法是对的,我们确实不属于一个世界。沈溪流,你应该继续保持以往清高傲慢的姿态,冷漠地注视着我,就像是在看小丑自以为是地拼命逗你笑。”

    祁厌垂眸盯着沈溪流不知不觉掉出来的泪水,无视掉起伏的心情,无赖般地说:“果然,你再厉害也只是个软弱到需要保护的omega吗?”

    注意到什么,他拉开沈溪流的衣领,看着不断闪烁红灯的颈环,神色晦暗:“连信息素都失控成这个样子,真惨。”

    “看来又得让我帮你安抚了,走吧,赶紧做一次,免得失控。”

    “别哭得这么厉害,你应该知道我本来就是这种人,你瞧不起是对的。”

    “我们这种人确实很糟糕,喜欢玩弄人心。你钱给到位了,该做的我都会做好。”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难听,报复太过了,想要对我做什么,契约结束以后,那也随便你。”

    第88章 前世 他想活着

    红灯闪烁得越来越厉害, 连回房间的时间都没有,休息室又被其他人占用,祁厌观察以后, 只能将“维修中”的牌子放到门口,半搂着沈溪流进了厕所。

    信息素抑制颈环的红灯从未闪成这个样子, 看得人有些触目惊心, 沈溪流看不见,但他能够感觉到身体失控成什么样子。

    “不要,我不想在这里……”

    沈溪流急促地喘着气, 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虽然表面很干净,看不出有什么,但是一想到这种地方是做什么的, 到处都是细菌, 他就犯恶心。

    “别那么挑剔,再拖下去,就超出十分钟了。不想被人发现你处在发情期的样子,就老实一点。”

    祁厌将沈溪流按在门板上,观察着颈环的情况,看着红灯不断闪烁, 连后颈皮肤都被磨红, 有些危险。

    于是祁厌索性伸手去解开沈溪流的皮带, 金属扣发出咔哒一声, 被祁厌轻松解开, 随着裤子落在地面时,又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沈溪流是想挣扎的,但他的挣扎聊胜于无,甚至被祁厌用轻浮的语气说:“欲拒还迎吗?”

    这话说出口, 他自己反射性地皱了下眉,好恶心。

    “祁厌,你别太过分!”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沈溪流好像还没能反应过来,思绪已经被信息素影响到,既愤怒又愧疚,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这导致沈溪流的动作幅度停顿一瞬,被祁厌抓到机会,将双手束缚到后背,于是他不得不趴在厕所隔板上,向来傲慢的脸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

    “正常来说,你现在是在发情期,不过因为假性标记的影响,你现在应该是处于假性发情期,稍微做几次,体内的信息素应该就能恢复平衡。”

    祁厌冷静地观察沈溪流后颈的情况,对假性标记的了解远比以前更多,信息素应该有在溢出,但他察觉不到。

    “看来这次得进入生殖腔……”祁厌这话刚一说出口,就感觉到沈溪流的身体一颤,他猛地回头,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祁厌,你是想要侮辱我吗?”

    这是难以形容的眼神,既有愤怒又有恐惧、难堪、羞耻、痛恨、厌恶……

    处在发情期的omega一旦被alpha进入生殖腔,并且弄在里面,那么将会有98%的可能性被alpha永久标记。

    所以,沈溪流大概是愤怒祁厌会用这种手段折辱他,更恐惧在这种肮脏的地方被喜欢的alpha强行永久标记……

    但他也知道,祁厌一旦真的将他标记掉,就再也无法逃离他身边,彻底属于他了,所以他又可悲地感觉到喜意。

    然而,祁厌很平静,甚至有心情对他笑道:“别担心,即使如此,你也不会被我标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溪流瞪大眼睛。

    然而祁厌没有解释:“赶紧吧,毕竟万一有人来了,就糟糕了。”

    沈溪流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按在厕所隔板上做这种事情,即使对他做这种事情的人是喜欢的alpha,他也不想这样做。

    太糟糕了!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

    …………

    祁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沈溪流吓一跳,差点跪倒在地,已经被解开的手抵着隔板。

    “别紧张,是手机铃声。”祁厌扶住他。

    手机连续响了三次,前两次是来电铃声,第三次是讯息提示音祁厌前两次都没有接,直到见沈溪流的情况还在缓慢恢复,便拿出手机,打开讯息。

    “……”

    额头抵着隔板,恢复理智的沈溪流看到他这个动作,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打掉祁厌手里的手机。

    “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当看清楚发讯息的人是谁时,沈溪流瞳孔一缩,大脑发出一声轰鸣。

    忍了又忍,终究是情感盖过理智,沈溪流没能忍住心底的愤怒与恨意,用力推开祁厌,给他一拳。

    “祁厌,你还想将我作践到什么地步?”近乎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沈溪流的四肢发软不受控制,颤抖着差点跌倒,只能抓住门把,支撑起来,避免跪在肮脏的地上。

    他捂着自己的小腹,又撑又涨。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蔓延出来,沈溪流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难堪过,他想过祁厌可以随意报复他,但绝对不能做出这种事情,太恶心了!

    “……看来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半晌,祁厌不着痕迹地收回下意识伸出的手,声音淡淡地响起。

    沈溪流抬头看他,与面无表情的祁厌对视着,咬紧牙关。

    祁厌没有生气,非常平静:“有这么生气吗?只是一件小事,而且我也是为了帮你,觉得难堪?恶心?那就对了,沈溪流,我们的想法并不一样,无论各方面的差距都很大,你没必要强求。”

    “我们钱货两清了,其实你也没那么喜欢我,或许只是好胜心作祟,又被假性标记影响你的思考……”

    “我先出去了。”

    祁厌说完,捡起手机,就真的推开厕所隔间的门离开,没有再看沈溪流一眼。

    沈溪流慢一拍地反应过来,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今天是契约的最后一天。以后祁厌再也不用搭理他,也不用和他发生这种事情……

    他们,大概彻底结束了吧。

    甚至没有开始,只是保持一段扭曲的关系,就结束了。

    这个认知让沈溪流一下子慌了神,原本感觉到的羞辱与愤怒被茫然无措取代,不久前祁厌说的诛心话语也仍然在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恐惧如黑暗般侵袭,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

    不能就这样彻底结束!

    绝对不能!

    否则他死也不甘心!沈溪流阴郁的眼神透露着病态般的偏执,他努力调整好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恢复正常,整理好着装,缓慢地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

    表情一片空白。

    走出厕所的时候,祁厌早已不见身影,沈溪流站立不动,好半晌才感到一阵侥幸。

    幸好祁厌不是把他拉进alpha的厕所里,幸好没有人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要不然可能会被人看见……

    沈溪流只得尽快离开这个难堪的地方,却连步子都不敢迈太大,生怕祁厌弄在他身体里的东西流出来……

    等沈溪流走以后,放在厕所门口,写着“维修中”的牌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捡起,放回原位。

    等抬头看见厕所上的男性omega符号,祁厌好像被烫了一下,赶紧拉开距离,免得被人误会。

    盯着远去的身影,他保持着距离,一直看到沈溪流的身影慢腾腾地进入电梯里,才乘坐另一部电梯上楼。

    这一次,应该能够结束了吧?

    沈溪流那么骄傲的人,再怎么也忍受不了在那种地方被他做这种事情吧?

    真糟糕啊。

    祁厌慢一步地走出电梯,看着沈溪流踉跄着回到房间里,他现在根本无心注意后面是否有人,开了门就赶紧回去,一心想要换掉衣物,好好地洗个澡……

    确定对方安全回屋后,祁厌才转身回电梯,按了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回房间洗完澡以后,许久才想起江与青的讯息,给他回复。

    “下手真狠,好在手机质量不错。”祁厌摇了摇头,正准备吹头发,一张熟悉的“鬼脸”猛地突袭到他的眼前。

    【过得很开心?】“顾燕行”阴森森地说。

    祁厌皱了下眉头,并未被吓到,反而想起自己忘记喝药了,于是转身去床柜拿药物。

    【我劝你最好别吃。】“顾燕行”跟了过来,见他不听,还倒了一杯水,正要一口闷的时候,他说,【祁厌,你先看看阳台外面的是谁,再决定吃不吃吧……】

    祁厌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拿在手里的一次性杯子直接滑落下去,泼翻的水淋湿他的小腿和脚。

    但祁厌仿佛感觉不到一样,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阳台处——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女人正坐在外面。

    她拥有着一双和祁厌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流露着温婉的气质,犹如百合花般优雅美好:

    【衍之,过来。】

    她朝他招手,像在招呼自己的孩子一样。

    一如最初的记忆里,她给他留下的美好形象。

    而不是后来发疯地抓着他,愤怒地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背叛我?!”

    眼前的画面太过虚幻美好,导致祁厌下意识地朝阳台走了过去。

    “顾燕行”满意地笑了起来:【对,只要别吃药,你就可以永远看见我们。】

    然而,只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祁厌就停下了脚步。

    她时常愤怒之后,又捂脸哭诉,如果没有他就好了;时而又焦虑地到处找着他,抱着他说只要有他在身边,一切都无所谓;时而又冷漠地问他,为什么不去死呢;时而恐惧地说你怎么和你爸爸那个畜生长得越来越像了,以后肯定会变成他那样的人;时而又温柔地问,衍之,你怎么还没死……

    祁厌的厌,是她对他和易鸿立的厌恶。

    第一次恢复成母亲平时的温柔模样时,就带他去改名,最开始是“易厌”,因为她连姓氏都不想给他。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被那场车祸里侥幸活下来的外婆带去改姓氏,成了祁家的人,变成祁厌,与易鸿立彻底脱离了关系。

    祁厌看着窗外记忆里的母亲,轻声道歉:“对不起,当初丢下你……”

    多年来,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偏信易鸿立,没有在妈妈拼命地来找他时,认不出妈妈,还对她感到恐惧,并且甩开她的手,妈妈是不是就不会病重成那个样子?

    祁厌知道,他是压垮夏云惬的最后一根稻草,父母被丈夫害死,自己被丈夫关起来,把希望寄托在了孩子身上,结果连唯一的孩子都不认自己。

    这对于一个本就神经敏感、心思脆弱、体弱多病的女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打击。

    祁厌曾经无数次后悔,如果那时候他拉住妈妈的手,叫住她,一切会不会就变得不一样了?

    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曾经的错误也是无法改变的,破镜不会重圆……

    【……】

    “母亲”只是温柔地看着他,没有“顾燕行”那么聒噪。祁厌走回房间,无视“顾燕行”的劝阻,重新打了一杯水,把药喝了进去。

    祁厌不想死,也不打算死,他想好好活着,所以不会停止吃药。

    第89章 前世 偏执

    这是待在游轮的最后一天, 也是契约的最后一天。

    只要明早回到岸上,就能结束了。

    江与青的状态比昨晚变得更精神,祁厌放下心, 只要没有被沈溪流和游弋的话影响到,那就好, 等下游轮后, 得让江与青去医院好好检查一番。

    祁厌在晚餐的时间,才在附近的一家餐厅里看到沈溪流的身影,表面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两样, 依然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丝毫没受到影响。

    看来他应该是调节好了, 不会再来找他。

    毕竟受到那种程度的羞辱, 以沈溪流的脾气和性格,等身体状况稳定,清醒过来以后,或许会对他展开报复。

    祁厌已经做好准备,等下了游轮以后,不管沈溪流之后怎么报复, 他都会接着。

    但祁厌怎么都没想到, 沈溪流的报复会来得这么快。

    ……

    清醒过来的时候, 祁厌人已经不在游轮上, 身处一间陌生宽敞的房间里, 窗帘被拉着,从缝隙透露出几缕光线,隐约能够看个大概,床、沙发、桌椅、书柜……没有太多东西, 屋内的布局看似简约冷淡,实则低调奢华。

    祁厌撑起身,就听见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脖子明显传来束缚感,他愣愣地低头看去——一条长长的链子连接到他脖子上的项圈,连接着床头,将他困在这间房间里。

    “……”

    祁厌皱了皱眉头,他的记忆仍停留在沈溪流在期限到来前找他,他们最后一次做那些事情,然后记忆就突然中断了……

    就在他试着回忆时,门被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打开屋内的灯。

    祁厌总算能够看清楚,他盯着走进来的人,熟悉的傲慢冷漠面容,左眼下的三颗泪痣格外张扬。沈溪流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宽松慵懒休闲装,衬托得身形越发清瘦修长,他的表情淡漠又阴郁,唯有一双眼睛藏着冰冷寒意和……偏执。

    “这几天天气不太好,看样子要下雨了。”沈溪流走去拉开落地窗的窗帘,让光线进来,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和祁厌闲聊一样,“不过没关系,只会下一周雨。等雨结束了,太阳就会出来,这边的气候大多数很好。”

    窗帘被拉开,外面是一个宽敞的阳台,阳台外的天色阴沉昏暗,看起来像是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前的征兆。如果祁厌站在窗边眺目看去,隐隐还能看见海平线,明显不太寻常,他们并未回到S市。

    “叮当、叮当!”祁厌拧着眉头,没有和他说话,伸手扯了扯锁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房间里。

    沈溪流听见声音,侧身看向他,嘴角微微上扬,冷冽的眉眼比以往每一刻都更柔和:“祁厌,你不用试了,锁链很结实的,就算是用锯子也弄不开,没有钥匙是绝对无法打开的。”

    “……”

    祁厌顿住了,他抬眼盯着沈溪流,讥笑道:“所以沈溪流,你这是打算把我当狗养吗?这报复还真是厉害。”

    “为什么会这么想?”沈溪流很平静,眼底汇聚着晦涩的阴郁,“我没想过要报复你,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而已。”

    祁厌皱眉道:“我也说过,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沈溪流你清醒一点,别将占有欲和假性标记的影响当□□……”

    沈溪流打断他:“祁厌,你够了!为什么总是要否认我对你的喜欢?凭什么我就不能喜欢上你,不能爱上你,你不用再重复游轮上说过的话,试图来激怒我!除了你,没人能把我逼成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假性标记和信息素都不行!”

    看似冷漠平静的外表下涌动着狂潮,沈溪流的眼底泄露出一些神经质,情绪比以往来得更加激烈。

    “沈溪流,你觉得你现在是正常人的样子吗?”祁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翻开被子,坐到床边,抬眼盯着他,“你要报复,也该用正常的手段,而不是把人囚禁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超过十二小时,没有吃药导致心情无比的烦躁。祁厌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剧烈加速,神经绷紧,完全没有心情,也没有心力安抚神经质的沈溪流。

    “我说了!我不是报复你!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沈溪流受不了祁厌一遍又一遍地否认自己的爱意,也受不了他总觉得自己会报复他,心底无比痛苦,为什么祁厌就不能相信他一次?

    他要的不多,只想祁厌和他在一起,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他们好像永远都无法好好地坐下来谈论,每次都是在争吵。说完这句话,沈溪流几乎不敢直视祁厌的眼睛,害怕再次在他的眼里看到嫌恶,深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底的情绪,试图给他证明自己的爱意并非虚假。

    沈溪流快步走到床边,一边拉开床头柜取出里面的东西,一边冷声说道:“祁厌,困住你的锁链是特制的,想要解开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是等一个月以后,锁链就会自动打开;第二个则是锁链上的机器能够感应到我的生命特征,只要我的生命特征消失,锁链也会自动打开。”

    在祁厌看疯子般的眼神下,他熟练地将枪械组装,安装弹匣,塞入祁厌手里,笑着说道:“现在,我将选择权交给你,要么等一个月,要么现在就杀了我。”

    “不用担心犯法,我已经安排好一切。”沈溪流单膝跪在床边,死死盯着他,表情是极致的冷静淡漠,眼神里尽显疯狂。

    沈溪流握着祁厌的手,让他拿枪指着自己的心口。

    “这里是沈家的一座私人小岛,如果我死了,只会被当做意外事故处理,不会影响到你。我名下的所有财产也已经安排好,杀了我以后,你可以尽情拿去,不想要的话,大可捐出去,都随便你。”

    “现在,你选哪个?”沈溪流冷声问他。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祁厌不明白,眼前的沈溪流尖锐又冷酷无情,太过陌生,仿佛从未认识过一样,他猛地丢掉手里冰冷的枪,将俯视他的沈溪流压倒在床上,紧紧抓着他的双臂,胸膛急速起伏。

    祁厌压抑着怒火,不断深呼吸:“沈溪流,你他妈的疯了吗?”

    “疯了?”沈溪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如果是之前,沈溪流还有余力反驳,但现在他却没忍住笑起来,盯着俯在他身上的祁厌,眸底隐隐有些疯狂:“祁厌,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用担心,我的思路很正常,只是向你证明我确实很爱你,就算你之前故意侮辱我,我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些都只是小事而已。”

    尊严被践踏的滋味不好受,更遑论沈溪流这样傲慢冷漠的人,他当时甚至对祁厌产生过一抹恨意。但是清醒以后,沈溪流又发现,一切都不如祁厌对他的冷淡与无视,他无法接受祁厌满怀爱意地望着另一个人……

    所以,他终究是不打算放手。

    原本不舍得用这种手段,给祁厌创造更加糟糕的回忆,但是不这样做的话,沈溪流看不见祁厌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就算你想要杀我,我也不会生气,反而会给你安排好后路;如果你不想杀我的话,那就和我在一起,反正我不会放过你……”

    “操!”

    祁厌狠狠一拳砸在他脸边的床上,表情浮现前所未有的冷漠:“沈溪流,你这是在逼我!”

    “对,我就是在逼你。”沈溪流对他笑了笑,非常漂亮纯粹的笑容,祁厌以前从未看他这样笑过。

    偏偏那双狭长的眼眸却如毒蛇的眼瞳,死死盯着祁厌的喉咙,仿佛随时都会一口咬上去。

    “陪我在这里待一个月,或者杀了我,你选哪个?”

    “……”

    几乎快要窒息了,祁厌缓慢地放开他,翻身站了起来,背对着沈溪流,看不清楚表情,只有声音依然冷漠。

    “你疯了。”

    “……或许吧,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沈溪流躺着不动,泪水沿着眼尾流出,浸入鬓发,“祁厌,接受我,没这么困难。这只是一桩普通的赌局,我给你安排好一切,不管怎么发展,你都会赢……”

    他明明要的不多,只想和祁厌在一起。可是祁厌就是不愿意回头看他一眼,这究竟是为什么?

    沈溪流不明白,明明祁厌不是这样的人,他派人仔细调查过祁厌的过往。祁厌不是小气的人,也不是记仇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大方潇洒,他对亲人很珍惜、重视,甚至有着很强的保护欲,对omega也很温柔、细心、照顾,总是尊重着其他人,可偏偏唯独对他这么……

    “……祁厌,我还欠你一样东西。”

    沈溪流擦掉眼泪,坐起身,捡起枪,抵着右手,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突然响彻房间内,转过身来的祁厌瞳孔一阵震颤,这次沈溪流完全没有给他阻止的机会,说完就扣动扳机。

    子弹毫不留情地穿破掌心,鲜血飞溅而出,沈溪流疼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豆大的汗水从脸颊滚落,差点疼晕……

    “还不够。”

    沈溪流咬着下唇,溢出血丝,带着病态般的偏执,还想再朝自己的右手开枪,却被祁厌一把抓住,死死拦住:“沈溪流,你他妈的别在我面前发疯!”

    祁厌觉得自己真的要气疯了。

    猩红的鲜血滴落在手上,沈溪流看着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而高兴地笑了起来:“你又在担心我了。”

    他想来想去,好像还是欠了祁厌一只手,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祁厌才始终不肯原谅他,不肯和他在一起。

    “……”

    祁厌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沈溪流疯了,他自己也离发疯不远了。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他最开始没有签订那个合同,没有认识沈溪流就好了,这样就不会互相打乱彼此的生活。

    一步错,步步错。

    他不该签订合同,不该认识沈溪流,不该喜欢沈溪流,更不该在知道真相以后,还继续和他纠缠不清,为了报复而去利用他,故意在游轮上刺激他,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够了,沈溪流,真的够了,你不欠我什么。”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好似有无数根针扎着,后颈腺体一片麻木,祁厌无比悔恨,又无力地垂着头跪倒在地,手掌死死攥着沈溪流的手不放。他的呼吸粗重,冷汗浸湿衣衫,心脏在超负荷运转,猛烈地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胸膛。

    “就这样吧,我会陪你一个月。”

    缓过神来,祁厌夺过沈溪流手里的枪,僵硬地说着。

    不过是一个月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总归得先把沈溪流的精神稳定好,不能再出乱子了。

    祁厌头疼得要死,不想再和沈溪流纠缠下去,无视他欣喜若狂的表情,让他去把手伤处理好。

    等沈溪流离开房间,祁厌才连忙去翻角落里的行李箱,除了手机之类的通讯器以外,其余东西都在。他抖着手把药倒出来,急切地吞吃下去,仿佛这是他的救命药。

    吃下去以后,所有痛苦好似都被药物压了下去,祁厌终于能够喘口气。他盯着药瓶里的药片,已经所剩不多,完全不够撑过这一个月。

    祁厌闭了闭眼,将药瓶放了回去。

    幸好他担心被人发现,所以提前换成了维生素的药瓶,否则早就被沈溪流发现了吧。

    一个月,只是一个月的话,应该没有问题,能撑得下去。

    第90章 前世 标记

    祁厌无法理解沈溪流做这些荒唐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锁链的长度可以调节,能够活动的范围并不局限于床的周围。

    他站在落地窗观察过外面的景色,别墅的地理位置优越, 能够一眼看到远处的海平面,也能看到岛上的峭壁悬崖以及密集的森林……

    沈溪流没有说谎, 这的确是一座私人小岛。

    祁厌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狗血的事情, 而且囚禁他的人还是沈溪流。

    为什么这段关系会变得如此扭曲呢?

    祁厌真的无法理解,从他同意以后,沈溪流就好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不再提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仿佛他们之间没有闹过任何矛盾,每天都很高兴地给他分享各种事情。

    无论是沈家、江家、乃至祁厌的一些朋友和他的表弟表妹的事情, 还是易鸿立的案子进行到哪一步……

    “江与青那里你不用担心, 我让我的助理跟进项目,他那位叔叔动不了手脚;你弟弟现在已经回到学校好好学习了,以前的那些事情已经解决,他如果还想继承他父亲的意愿,考上警校的话,就不会再去掺和;至于易鸿立那边, 你的那个朋友始终在跟进, 当年那件事情闹得太大,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死刑是逃不过的……”

    所有的一切, 沈溪流都特意转述给祁厌,免得他担心。

    “谢谢。”祁厌平静地道谢,内心确实松了口气。

    “祁厌,我们不用这么疏远, 你没有向我道谢的必要。”

    连续下了一周的雨,乌云早已散去,温暖的阳光透着云层洒在阳台上,坐在椅子上的沈溪流皮肤有些病态般苍白,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得眉眼弯弯,好像以往的所有冰冷与傲慢都消失不见,变得无比陌生。

    “……”

    祁厌盯着沈溪流,病态般苍白的皮肤,将眼下的泪痣和一抹青色衬托得更加显眼,虽然因为得知其他人的情况很好,祁厌却从未放松下来。

    “沈溪流,你觉得这样下去很好吗?”祁厌不懂,明明他已经在尽力配合沈溪流,希望他的精神状况早点稳定下来。

    但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沈溪流好像只有表面恢复了正常,真正的精神状况仍然在持续走低,甚至变得越来越紧绷……

    “为什么不好?”沈溪流的笑容没有变化,声音很温柔,“只要你陪着我,我就觉得很高兴。”

    骗人。

    祁厌垂下眼帘,越看如今的沈溪流,他越觉得陌生,仿佛从来不认识对方一样。

    “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沈溪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得好好改变自己。

    祁厌喜欢温柔的人,他就努力做个温柔的人;祁厌喜欢愿意倾听的人,他就努力做个善于倾听的人;祁厌喜欢长头发的omega,他会慢慢留长头发……

    “……”

    见沈溪流没有回答,祁厌的头开始疼,完全没有联想到自己曾经在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随意说出的话,会被沈溪流全部知道,并且努力去做。

    “我喜欢表面温柔善良,私底下可爱、会对我撒娇的omega,外貌没什么偏好,顶多是喜欢长头发吧。”

    祁厌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人哪有什么择偶标准,大部分人的伴侣理想标准,往往与现实不同。

    起码他说完以后,在场的游弋就发现这些美好的词汇与沈溪流一点都不沾边,甚至南辕北辙,这辈子都想不到沈溪流撒娇的话,会是什么鬼样子?

    现在的身体简直就像是个准时器,祁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钟,准时出现征兆。

    没等他说话,沈溪流就自己站起身,声音平和:“我知道,时间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如果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说罢,他就端着桌上的咖啡离开,沈溪流给予了祁厌除却自由以外的所有尊重,包括他想要的个人时间。

    祁厌低着头没有和他说话,沈溪流面带浅浅的微笑,平稳地走出房间,给人一种无比虚伪的错觉。

    然而,随着门一开一关,沈溪流原本伪装出来的和煦表情一瞬间就变得阴鸷,就连呼吸的节奏都混乱起来。

    “为什么不行?”沈溪流紧皱着眉头,下楼走进厨房里,烦躁地把盘子和咖啡杯放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下意识咬着手指思考,“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与身旁的佣人擦肩而过,沈溪流立即回到自己在祁厌对面的房间,快速翻阅各种资料,袖子随着大动作卷起,裸露出来的手臂内侧残留着密密麻麻的针眼痕迹。

    不知道看了多久,满地资料乱丢,沈溪流阴郁着一张脸思考良久,拿出手机拨打沈清泽的电话,才响了不到一秒,对面就飞快接了起来。

    “喂,沈溪流吗?”对面的声音很冷静,但沈溪流听出来一丝不平静。

    他沉默一瞬,这个时间点,沈清泽应该在工作,不可能秒接起他的电话。

    “喂?溪流?”见他没有说话,沈清泽的声音好像出现波澜,连呼吸都更加沉重。

    “你身边站着谁?”沈溪流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地开口了,他听见一声急促的声音,“沈云殊,你回来了是吗?”

    “……”

    “沈溪流,你的胆子真大。”一道无比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压抑到了极致的怒火,强行维持着冷漠的理智,“听着,我有话要告诉你……”

    【嘟嘟——】

    沈溪流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他没想到沈云殊居然回来得这么早,看来那人挺没用的,居然连将沈云殊困个一两年的时间都做不到。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沈溪流站起身,冷着脸摘掉脖子上的信息素抑制颈环,随手丢在桌上,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发情期诱导剂,干脆利落地扯开衣领,将针剂注入自己的后颈腺体。

    祁厌问他: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沈溪流当然知道没有任何意义,一个月的时间一旦结束了,离开这座小岛,祁厌依然会毫不留情地离开他。

    所以为了杜绝这种事情,他现在正在创造一个让祁厌无法离开他的契机。只要他成功了,祁厌就永远都无法离开他。

    偏偏一切都没有想象中的顺利,等了那么多天,沈溪流依然没有等到祁厌的易感期到来,这让他有些紧迫,明明只要祁厌的易感期到了,他就能够被祁厌标记,并且有很大概率……

    沈溪流眼底闪过一抹晦涩的难堪与阴鸷,他抿了抿唇,抽出针,看着被注射光的药剂,呼吸微微变得紊乱。

    只能这样了,也只有这样了。

    云层在漂浮,太阳越来越盛,不知道沈溪流离开了多久,祁厌走进屋里,手掌有些微微颤抖,周边的幻觉越来越真实。

    他没有去翻行李箱拿药,而是捂着鼻子,走进厕所里,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鲜红的色彩无比刺眼,耳边回荡着幻觉蛊惑般的声音,伴随着脖子上锁链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祁厌选择充耳不闻,硬撑着熬过这段时间,等情况恢复少许,才回到床上躺着。

    【好好一个alpha活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可真有你的。】“顾燕行”在一旁看笑话,【你明明有办法逃出去的不是吗?非得和他熬着,这么犯贱吗?明明他都害死了我,现在又来害你……】

    “你好吵。”祁厌闭目养神,按了按太阳穴。

    【我只是说点真心话而已,祁厌,你早晚会被他害死。】

    或许吧。

    祁厌不想和幻觉说话,本来打算就这样睡到晚餐时间,但今天没有过多久,沈溪流就突然跑过来找他。

    那张苍白的面颊带着不寻常的潮红,眼神湿润,呼吸急促,一见到他就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想要吻上去,但被祁厌用力拉开,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沈溪流的头脑一片紊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他从未体验过真正的omega发情期,以往因身体问题,很少出现这种事故,每次都有信息素抑制颈环提前控制,但这次,他把信息素抑制颈环摘掉了。

    潮热的欲望几乎将人逼到发疯,无比迫切地希望喜欢的alpha立即标记自己,连一刻都无法忍耐。

    【看这样子,是发情期来了。】“顾燕行”嘲笑着说。

    祁厌控制着怀里挣扎的沈溪流,扣住他的后脑勺,拉扯后领,仔细观察着泛红肿胀的腺体,毫不意外地看见一个针眼。

    “沈溪流,谁让你用发情期诱导剂的?”祁厌压抑着怒火质问,沈溪流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明他已经在努力配合他,为什么非要做这种糟糕的事情来伤害自己?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祁厌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沈溪流,连稳定他的精神状态,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标记……祁厌,标记我!”沈溪流急切地说道,额头已经浮现密密麻麻的细汗,潮热的脸湿润滚烫,作为omega的本能几乎将他逼到想哭,“祁厌,你是我的alpha,只有你,只有你能够标记我!”

    “……我不是你的alpha。”祁厌深呼吸地说,“你现在需要的是抑制剂。”

    “不!我不需要抑制剂,拜托了,祁厌,标记我吧……”沈溪流拼命摇着头,发软的腿几乎要跪倒在地,发情期带来的冲击力太大,没有抑制剂,也没有alpha的信息素,他根本抵挡不住。

    混乱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omega的信息素冲击,祁厌作为一个正常的alpha,没有用任何辅助,究竟是怎么做到像是没事人一样,冷静地扶着他,不带一丝情欲。

    “……”

    “所以,你把我困在这里,只是想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吗?”祁厌依然平静地看着他,没来由的让沈溪流一阵心慌。

    “行吧,既然你想做,那就做好了。”没等沈溪流回答,他就把人拉到床上。

    被子被拉了过来,将沈溪流和他都包裹得严严实实,omega的信息素几乎被笼住,浓郁到沈溪流自己都快要被冲昏头脑了。

    “好热!”沈溪流喘着气说,但祁厌并未放开他。

    即使外面是幻觉,但在他看来,形同真人,而祁厌没有兴趣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表演。

    虽然很热,但沈溪流却一点都不反感,倒是相当喜欢全程都在逼仄的空间里,被祁厌紧紧抱住,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只能清晰地感觉到祁厌的一切……

    ……

    omega的发情期一般都会持续三天到七天之间,在这种时间里,最容易被alpha彻底永久标记。在沈溪流看来,以他和祁厌的匹配度,这一次必然会永久标记,加上匹配度高的alpha和omega之间还有着很高的……受孕率。

    一旦永久标记成功,加上受孕率极高,他就能怀上祁厌的孩子。

    到时候就算祁厌不喜欢他,厌恶他,但只要有孩子在,一向重视亲人的祁厌一定不会抛下他不管,这辈子都注定只属于他一个人。

    但是,持续了将近七天的发情期结束后,好不容易恢复理智,终于找到机会检查情况的沈溪流,原本好转的脸色瞬间变回病态的模样。

    他的表情阴鸷疯狂,死死地盯着仪器,啃着手指,哑着声音:“为什么没有标记成功……”

    也没有怀孕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