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知花裕树和重新戴好面具的苏格兰出现在米花町的街道上。

    知花裕树对着手心哈了口气,在一团白雾里嘟嘟囔囔道:“怎么街上人这么多?”

    苏格兰拉过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帮他取暖,“今天是情人节,小树不知道吗?”

    欸?情人节?

    知花裕树脑袋一转,这才明白过来工藤夫人为什么会说今天需要买花。

    但是苏格兰喜欢花吗?

    想到家里的绿植,知花裕树认真思考着是不是买点盆栽更投其所好。

    他还没想好,口袋里就被苏格兰放了个小盒子进去。

    知花裕树疑惑地打开,是枚小王子拿着玫瑰花的胸针。

    苏格兰有点不好意思,“是今天的礼物,喜欢吗?”

    因为知花裕树平时很喜欢戴些小配饰,又很喜欢《小王子》这本书,他才买了材料,自己做了这枚胸针,但又担心不符合对方的审美。

    是早就做好的,还以为没机会送出去了。

    知花裕树抱住苏格兰的手臂,开心地说:“喜欢!”

    是朋友送的礼物,而且一看就是非常用心准备的礼物,他怎么会不喜欢!超喜欢!

    可是他没有准备礼物。

    知花裕树有点伤心:“要我再亲你一下吗?是不是不够?”

    “确实不够。”苏格兰严肃地说,“如果你能开心地笑笑就够了。”

    苏格兰捏了捏知花裕树的脸,“小树,学会喜欢别人的第一步,要先喜欢自己。而且我才是追求者,应该是我讨好你,不是你讨好我,知道吗?如果我哪里让你不开心,对我凶一点也没关系。”

    知花裕树呆呆的,“哦。”

    真的可以吗?不会被讨厌吗?

    苏格兰又把知花裕树拿出来的手塞回暖烘烘的口袋。

    为了私密性,知花裕树预定的餐厅房间是个包间,位于14层楼高,有一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东京夜景。

    高端餐厅的服务生看到两个男人在情人节挽着手臂亲昵出现也非常淡定,一路将两人引到房间,“先生,祝您情人节快乐,用餐愉快!”

    苏格兰耳根微红,微微颔首道谢。

    服务生离开后,知花裕树先对整个房间做了窃听器搜索,又装上反窃听装置。

    苏格兰看着他忙活,疑惑道:“今晚到底是要见谁?”

    房间里还有个小套间,知花裕树神秘兮兮地把苏格兰推进去,“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苏格兰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这么神秘吗?”

    小套间和大房间之间有个推拉门,没什么隔音效果,苏格兰在小套间里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他好笑地等着知花裕树邀请的神秘嘉宾出场。

    其实苏格兰隐约有点猜想了,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就太好了——虽然情人节他还是想和小树单独过。

    不过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隐隐让他感觉小树的心理状态不太对,但他和对方几个月没有见,又不知道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来的真是零,或许能试探着问下小树到底怎么了。

    零知道他喜欢小树,在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情况下,应该会帮忙照顾下小树的。那样的话,他可能会知道小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

    降谷零惊讶于知花裕树会在情人节这天邀请自己,收到他发来的讯息时,他正坐在白色马自达的驾驶座上。

    瞥了眼信息后,他收起手机。

    “这些就是全部的资料?”

    副驾驶的白金发女人手指间夹着烟,袅袅吐出一口白雾,“这些资料已经很难弄到了,想知道更多,恐怕只能去问琴酒了。”

    “琴酒?”降谷零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 “他为什么会知道?”

    “那位大人很倚重琴酒,出门的时候经常只带琴酒一个人保护他,把莱蒙捡回组织的时候琴酒也在那位大人身边,不过当时的具体情况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了。给你个提示,莱蒙是八年前被那位大人捡回组织的,其余情况你可以自己根据资料推理,至于我的事情……”

    降谷零露出标准的波本笑,“放心,会为你保密的。”

    “那就最好。”贝尔摩德打开车门,临下车之前,她又瞥了波本一眼,警告道:“我不管你对莱蒙的兴趣来自哪方面,他不是那种愿意和你逢场作戏的类型,要是想捉弄他,就做好被他弄死的准备。”

    降谷零一愣,车门已经关上了。

    贝尔摩德……似乎还挺关心莱蒙的。

    他看着手里的资料,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莱蒙真是那种被捉弄就会把人弄死的性格他反倒不担心了。

    看起来关心莱蒙的贝尔摩德也没有那么了解他。

    那家伙看起来一身尖刺,实际上内里都是软的,你把手凑过去,他反而害怕弄伤你自己主动团起来,把自己戳得鲜血淋漓也无知无觉。

    这样的人应该被家人、朋友和爱人宠得无法无天,根本不适合待在黑暗里。

    谁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那天在半梦半醒间知花裕树脱口而出的那句“疼,不要,我不要做了……”让降谷零非常在意,只是知花裕树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没那么稳定,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全貌前,他不想贸然提及,反而给人造成二次伤害。

    有关知花裕树的过去,降谷零一直在调查,只是关于他的情报非常少,对他的过去有所了解的只有三个人:组织的boss、琴酒,以及贝尔摩德。

    想从前两个人那里得到情报暂时是不可能了,降谷零只能从贝尔摩德那里入手,但对方对和莱蒙有关的事情也讳莫如深,提供给他的零零散散的信息难辨真假,直到前段时间,他意外发现了贝尔摩德的秘密,事情才出现转机。

    降谷零看着手里的资料,距离知花裕树约他的时间还有两小时,足够他看完了。

    他不想再等,他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构成了知花裕树的噩梦,害他露出那样可怜的表情。

    ——我不要做了。

    那不像是不想做组织的任务,至少目前看起来,知花裕树很乐意给组织做事情,只要不是滥杀无辜。

    假如是他猜的那样……降谷零的目光变得冷厉,他一定会让伤害知花裕树的人付出代价。

    降谷零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他翻开资料。

    大部分资料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实验记录,是复印件,看起来原件似乎被火烧过,以至于字句断断续续。

    降谷零大概拼凑出主要内容。

    这是一些人体实验的记录,实验点在一个名叫鼓川岛的地方。只看这些零散的记录无法判断实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组织也在进行实验,降谷零猜测组织的实验或许和鼓川岛上进行的实验有某种关联。

    贝尔摩德将这些试验记录放进来,是想说知花裕树曾是这座岛上的实验体吗?

    降谷零的猜测在最后一份实验记录上得到了验证。这是一份完整的备案记录,看样子出自组织研究员之手。

    降谷零的目光快速浏览,定格在关键的那行。

    【APTX4869】

    莱蒙·实验母本

    当前情况:依然维持18岁身体状态;数据紊乱,但整体状况良好;建议继续维持固定身体检查

    记录:xxxx年xx月xx日,药物分析,第5076次,失败。

    再往后是一则新闻报道,在一块小版面上报道了鼓川岛发生杀人事件,案件仍在侦破中。时间是八年前。

    综合从各个方面掌握到的信息,降谷零大概拼凑出知花裕树过去的轨迹。

    童年时代,他搬到长野县成了景的邻居,(很可能后来发生了某些事让他忘记了这段记忆);然后,他被人掳走,成为鼓川岛的实验体,在那里成长到18岁;再然后,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别人在鼓川岛上展开了屠杀,他被组织的boss带走,成为黑衣组织的一员,直到现在。

    而因为实验的原因,他目前的身体状态一直停留在18岁。

    降谷零眉头紧锁。

    因为知花裕树实在生得好看,就算那张脸几年过去没什么变化也没人觉得奇怪,以至于降谷零看到这份记录才意识到这件事。

    青春永驻是多少人的梦想,但依靠实验强行催出的结果真的没有任何危害吗?

    降谷零越想越心疼。

    最关键的是,有关鼓川岛的资料还是太少,他只能从只言片语里去浮光掠影地猜测知花裕树曾在那里经历过什么。

    他那时候才多大,离开的时候也不过十八岁。会做人体实验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就算他喊疼,也不会有人安慰。

    而且知花裕树长得那副相貌,降谷零身为情报人员,这些年没少出入那样的场所,他知道没底线的人能有多没底线。

    更何况前段时间知花裕树因为他在浴室里对着他操起来而情绪激烈的事情,以及那句半梦半醒间的呓语都说明他已经出现了ptsd。

    降谷零现在觉得,知花裕树倒不如被组织掳走,在组织长大,起码琴酒会护着他。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这种东西就好了。

    降谷零往后靠向椅背,轻轻叹了口气。

    ……

    “您好,请问知花先生预订的房间是哪个?”

    安室透出现在餐厅前台。

    男人一身黑色大衣,手里抱着一捧花,两条腿挺拔修长,一张帅脸在前台的死亡顶光下也无可挑剔,嘴角勾起的笑容更是带着种令人很难拒绝的味道。

    前台心里一咯噔。

    知花先生,不用翻看记录他也知道在说哪位,长得那样好看的人一生也不会见上几次,自然令人印象深刻。

    但前台清楚地记得那位知花先生分明是挽着另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的手臂进去的,两人态度亲昵,男人看他的目光满是爱意,很明显是小情侣。

    那面前这位又是怎么回事?

    怀里那捧花倒不是玫瑰,而且还是绿色的,前台对花的种类知之甚少,认不出品种,只觉得很漂亮。

    是小三登门?还是正室捉奸?

    高端餐厅的前台对豪门恩怨也算见多识广,面上不显,冷静地说:“先生,请稍等,我电话核实一下,请问您的姓名是……安室先生是吧?好的。”

    电话向知花先生确认这位安室先生确实是他的同伴后,前台淡定地领着金发男人到了预订的包间,敲门。

    漂亮的银发脑袋探出来,眸光如水般荡漾,雪白的脸颊被暖光照得微微泛红,眉眼弯弯地笑了,“透,你来啦!”

    前台:啊啊啊啊啊啊!

    好漂亮好可爱!!!!!

    这么美好的人就算出轨又怎样给我原谅他啊男人!得到他一个笑还不赶紧感恩戴德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客人,您如果需要帮助,请随时按呼叫铃,我们会第一时间赶到!”尽管内心疯狂尖叫,前台脸上依然稳重严肃。

    离开前,前台瞥了眼房间里,之前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没见他出去,大概是藏进了套间里。

    知花先生还愿意骗骗金毛先生,他人真好。

    知花裕树不明所以,和安室透感慨:“这家店的人好好。”

    安室透没太在意,笑着和他一起走进房间,把花递过去,柔声道:“花,节日快乐。”

    虽然是在情人节这天被邀请的,但安室透觉得知花裕树很大可能对情人节没有概念,约他估计是有别的事,不过他还是特意去买了花。

    别人有的,知花裕树也要有。

    花店推荐的是大束红玫瑰,安室透却特意选了绿色洋桔梗。

    以两人的关系送玫瑰太冒犯,而洋桔梗又被称为无刺玫瑰,用来替代刚好。

    至于选择绿色,则是因为绿色代表健康平安。这是他对花的期望和祝福。

    知花裕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连忙抱在怀里使劲儿闻了几下。

    好香,好漂亮。

    银发的少年雪白皮肤透着薄红,比花更好看。

    看着这样的他,安室透目光却黯淡了几分。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他?

    他连爱都怕吓着他。

    “是特意买给我的吗?”知花裕树闻够了,抱着花小声问。

    真奇怪。

    他以前单方面把波本他们当朋友的时候,从来不在乎他们会不会给自己回报,反正只要自己单方面对他们好就可以了。有回报的话就是意外之喜;就算没有回报,也是他自己不想要。

    可是现在,他好像变得有点贪心了。

    完蛋,真的要变成坏树了。

    都怪苏格兰,是苏格兰教坏他了。

    安室透失笑,“难道我还能买花送给别人?当然只有你。”

    知花裕树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也有礼物给你哟。”

    ……

    小套间里。

    诸伏景光的表情从一开始听到幼驯染声音的欣喜逐渐变得疑惑、凝重。

    帮忙照顾幼驯染的心上人需要连情人节的花都买吗?

    还有那句心思昭然若揭的“当然只有你”。

    不对劲。

    Zero你很不对劲。

    第82章

    八百米外,另一栋建筑的顶楼。

    2月的风仍然带着冷意,琴酒架着狙击枪,蛰伏在黑暗的苍穹下,静等猎物的出现。

    目标是组织之前的交易对象,今晚他要将对方灭口。

    然而此刻,狙击枪的瞄准镜里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

    十字线交叉的中心,银发少年脸颊薄红,眉眼生动漂亮,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表情呆呆的,一只讨厌的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琴酒冷静地调整了焦距,瞄准镜将那只手的主人也框了进来。

    琴酒隐约记得这张脸。

    他关注着莱蒙的一切,自然知道他把千代田医院的事情都扔给了这个男人处理,叫圆还是方什么的他不记得了。莱蒙并不在意这个男人,所以他也只是简单看过了男人的资料,确认他背景干净就放到了一遍。

    应该那时候就杀了他的。

    今天是情人节。

    莱蒙没回他的消息,没刷他的卡,但陪着另一个男人出来逛街。

    还主动挽着他的手臂。

    这男人肯定是给莱蒙下药了。

    暴烈的妒火烧灼胸口,琴酒并未压制杀意,觉得周围气温骤降的伏特加察觉到不对,默默举起望远镜顺着大哥的狙击枪方向看去。

    虽然情人节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但莱蒙那么惹眼一个人,伏特加还是一下子就找到了他。

    这一看,后背的冷汗就唰地冒出来了。

    琴酒在任务中从来不会感情用事,冷峻得就像那头天生银发的色泽般,安静地在黑暗中蛰伏,然后在猎物出没时轻易咬杀,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但今天,伏特加忍不住怀疑,大哥会在任务之外先把那个胆敢勾引莱蒙的男人杀了。

    现在的人怎么这么没有道德!连别人老婆都勾引!

    伏特加哆哆嗦嗦地提醒:“大哥,现在杀了他会惊了目标。”

    琴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伏特加迅速噤声。

    琴酒懒得和伏特加解释。他当然不会现在开枪杀了这个男人,但不是怕惊了目标这种愚蠢的理由。目标今晚的死亡在他这里已经是既定事实,最多不过是实现方式的改变。

    他不杀这男人只是因为莱蒙此刻在他身边。这个笨蛋一向心软,不管这男人现在在他心里是什么位置,只要他因他而死,还是死在自己眼前,他必定会记这男人一辈子。

    琴酒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优秀的杀手最擅长蛰伏,就算要杀,他也会挑个莱蒙注意不到的时间地点悄无声息地把这男人解决。

    两人进入了这栋商业大厦,身影双双消失在狙击镜中。

    目标今晚会出没的地点也在这座大厦内部,琴酒因此提前做了调查,如果按莱蒙的喜好,他毫无疑问会选择14层那个拥有整面落地窗的餐厅。

    他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也会喜欢夜晚灯光闪烁的东京。

    十分钟后,狙击镜再次捕捉到莱蒙的身影。他特意打开窗户朝外面看去,夜风拂过鬓发还有柔软含笑的唇角。

    琴酒奇异地感觉到躁动不安的心跳霎时得到缓解,但喉咙又开始干渴,肋骨生疼。

    他知道那两瓣唇含起来的感觉,软得像即将化掉的冰激凌,微微发凉,轻轻咬还像是会爆出点柠檬味的汁水,舔过去,舌尖发麻。

    今天晚上似乎谁都想来凑个热闹。

    琴酒又在狙击镜里捕捉到波本,喉咙里溢出声冷哼。

    好,很好。

    谁都能见他。

    组织的精英情报人员对狙击异常敏感,狙击镜的十字线刚扫过波本没几秒,他便敏锐地朝窗外看来。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在夜里,他自然捕捉不到。

    又过了两秒,波本和坐在窗户边的莱蒙换了位置,看得出来银发少年不太情愿,但满肚子坏水的情报人员两句话就又哄得他露出笑。

    琴酒啧了声,刚压下去的烦躁又冲上胸腔。

    理智上知道不能开枪,可指节在扳机处打磨,总有些克制不住的冲动。

    都杀了算了,实在碍眼。

    他还敢对着这两个男人笑,真是欠操。

    情报人员最擅长蜂蜜陷阱,而莱蒙再好骗不过。谁的话都敢信,给点好话就眼巴巴跟上来,谁能忍住不把他吃干抹净。

    这次无论如何得给他点教训。

    目标即将出现在商业大厦的第9层,琴酒将狙击枪对准的方向下移,决定让他比计划中更早上路。

    ……

    餐厅包间,安室透含着笑看知花裕树神秘兮兮地拉开套间的门,然后从里面拉出一个男人。

    安室透的笑容顿住,目光沉沉地在知花裕树抓着对方手臂的手指上停了一会儿,随后若无其事抬眸,看向男人的脸。

    一张不认识的脸,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看起来和伏特加似的,安室透心里冷哼了下,温声问:“花,这位是?”

    知花裕树想看看波本什么时候能认出自己的挚友,故意没有直接说实话,但语气里的兴奋藏也藏不住,“这位是我的朋友,千代田医院的副院长圆先生,他很厉害,我觉得透你会喜欢他,所以才想介绍你们认识。”

    “原来如此。”居然特意这样正式地介绍,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安室透牵着嘴角,“圆先生你好,我是安室透,是花的搭档。”

    他故意用了搭档,这个在组织外的人听起来或许会显得暧昧的词语。

    “您好,安室先生,我是圆光树。”诸伏景光遵守和知花裕树之间的承诺,哪怕幼驯染就在眼前,也小心掩饰着身份,用越来越娴熟的技巧改变自己的声线。

    原来zero现在是小树的搭档。

    花……连昵称都有了啊。

    诸伏景光感受到了幼驯染对自己的敌意。这也正常,zero又不知道自己还活着,也不可能认出他,对一个出现在知花裕树身边的陌生男人有敌意也很正常……

    这不正常吧!

    根本就是在吃醋。

    诸伏景光心情复杂。

    一方面有种淡淡的赢了的感觉:zero,你看,我就说没人能不喜欢小树;另一方面就很难用语言形容:我明明是相信你才拜托你帮忙照顾小树的,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信任的吗?

    最后是一种无奈:幼驯染可能是这样的,口味相似,所以连喜欢的人都一样。

    仔细想想,这样也好。zero喜欢小树的话,一定会很用心地照顾他,他的幼驯染是个比他还要细心的人。

    而且zero还不知道自己没有死,会喜欢上小树,说不定也有移情的因素在里面。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不能太苛责zero,剩他一个人在组织里面对危机四伏的环境已经很辛苦了。

    调整好心态的诸伏景光看着金发幼驯染不动声色地把知花裕树的手指从他手臂上拿下去,似乎是想牵在自己手里,略犹豫了下,却还是放下去,只是隔着些许距离和知花裕树一起走到桌边坐下。

    诸伏景光:“……”(痛苦面具)

    怎么办,幼驯染他也超爱的。

    长年卧底养出的警惕性让安室透对危险格外敏感。刚坐下不久,他便朝窗外看了眼。

    什么都没有,虽然有只是自己多疑的可能性,安室透还是和知花裕树交换了座位。

    他不太开心,他就哄他:“在这边的位置更方便看到窗外的夜景,听说今晚这附近会放烟花,不想看看吗?”

    “想!”

    转眼就哄好了。

    还是和小动物一样,顺毛撸几下,就乖乖来蹭脑袋。

    安室透感觉到那个陌生男人在看他,反光墨镜令人看不到他的眼神,只直觉他的目光怪怪的。

    “圆先生吃饭还戴着墨镜,不会不方便吗?”他夹枪带棒地问。

    诸伏景光:“……抱歉,眼睛受伤了,不方便见人。”

    两人太熟悉了,如果被看到眼睛zero一定会认出他,所以诸伏景光才紧急戴上墨镜。

    第一次被zero这样针对,感觉怪怪的。

    知花裕树也感觉怪怪的。

    两人不是好朋友吗?怎么感觉不熟呢?电视剧里不是演一个照面就能认出对方的灵魂吗?

    结果坐下来之后一共没说几句话,反倒是他面前的盘子堆成了小山。

    肚子都吃鼓了,快撑死树了。

    知花裕树愁眉苦脸地放下筷子,左看看,右看看。

    诸伏景光温声问:“是吃太多了吗?要不要揉揉肚子?我来帮你。”

    知花裕树确实吃得有点不舒服,都怪两人一直给他夹菜,还都是他喜欢吃的。

    以前还是搭档的时候,他吃完东西,苏格兰也会给他揉揉肚子促进消化。

    知花裕树正要点头,便听到波本咬牙切齿的声音。

    “请你有点边界感!”

    知花裕树一愣,转而滑跪道歉:“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原来这样做很没有边界感吗?幸好波本及时教训了他。

    安室透瞬间火气全消,卡壳了。他只是担心知花裕树会被揉肚子这样狎昵的动作冒犯到,进而触及不好的回忆。

    难道对他来说,这个名叫圆光树的男人对他做出这种动作是可以被允许的吗?

    花肯定是被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骗了。

    诸伏景光看了幼驯染一眼,体贴地解释:“小树,安室先生是在教训我,你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他的体贴没能让金发青年对他态度缓和,反而惹来轻飘飘带着些讽刺性的一眼,仿佛在点评一杯绿茶。

    诸伏景光:“……”

    虽然对zero生不起气,但他现在确实有点期待zero将来知道他还活着,而圆光树就是他的表情了。

    他会提前准备好录像机录下来的。

    知花裕树还是呆呆的,“哦。”

    他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奇怪。他对正常人类之间的情绪表达算不上敏感,只是隐约感觉波本似乎不喜欢苏格兰。

    为什么?

    知花裕树头脑风暴。

    波本小声和他道歉,发誓自己刚刚绝对没在凶他。

    知花裕树茫然。

    那你凶苏格兰,这个事也不太对啊?

    在他的设想里,应该是:波本看到苏格兰,波本在十秒内认出了挚友,不久前梦到挚友死去并因此痛苦的波本和苏格兰相拥而泣,终于朋友相见的波本和苏格兰对莱蒙万分感激,甚至决定将所有财产的二分之一,不,四分之一好了,四分之一献出,并宣布会永远将莱蒙视为朋友,就算他做错了事情也不会抛弃他。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知花裕树进行了反思。

    他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一定是因为他身上的黑暗气息(也就是组织气息)太强了,让两个人没办法完全放松。

    而且苏格兰的伪装未免也太到位了,你倒是给朋友放放水呀!等等——

    好像是他要求苏格兰好好伪装不可以被别人发现自己还活着的。

    他那时候好像还拿波本的性命威胁了。

    天呀,那在苏格兰看来,他真的很坏了。

    苏格兰这样也能喜欢上他,一定是那个吧。他在书上学到过,斯德哥尔摩症(严肃)。

    他以后一定会对苏格兰好点的,不然万一苏格兰治好了病,就不喜欢他了。

    “我去上个厕所。”知花裕树凝重地说,并拒绝了陪同。

    他打算把空间留给这对幼驯染。

    出门后,知花裕树打算给苏格兰发信息,告诉他他可以在波本面前“活”过来。

    他皱着眉头努力措辞。

    高端餐厅环境安静,走廊里没有人,也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一只手忽然从背后袭来,捞过知花裕树的腰将他拉进旁边的房间。

    知花裕树目光一凛,条件反射地向后肘击,被另一只手按住。

    “是我。”低沉的嗓音沿着耳廓向上,钻进耳朵里。

    知花裕树顿住动作,“黑?”

    “嗯。”男人低低地应了声,在黑暗的房间里微微弓起脊背,将放松下来的知花裕树完全包进怀里。银色长发滑下肩头,垂到知花裕树身前,一下下蹭着他的手指。

    琴酒轻轻按了按怀里人鼓起的肚子,冷哼了下, “看来是我没喂饱你,还要找别的男人吃?”

    第83章

    知花裕树感觉这话听起来哪里怪怪的,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那只手绕着他的肚子打了几圈,又带着热烘烘的温度往下走。知花裕树慌忙按住他的手,小声地说:“不要。”

    嗓音又轻又软,琴酒顿时立得更加笔直。他不意外知花裕树会拒绝,这样的拒绝已经出乎他意料地软化,但琴酒并不开心。

    杀手的直觉格外敏锐,他觉得知花裕树的这种态度上的软化并不是因为他。

    难道是因为隔壁房间那两个男人?

    黑暗中,银发杀手的绿眼睛幽冷如翡翠,他慢条斯理地垂眸,盯着已经被锁在怀里的猎物,听着他又说。

    “……会被听到。”

    他的目光进一步沉下去。

    不被听到就可以了吗?

    “你还没回答我。”琴酒一只手从知花裕树身前穿过抓住他另一侧肩膀,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下巴蹭着他的鬓发,另一只手继续在吃得鼓起来的肚子上打转,“这么久不理我,却有时间来见别的男人?”

    知花裕树郁闷又紧张。

    他也没想到琴酒今晚居然会出现在这附近,不知道他到底看到听到了多少,要是被他认出苏格兰的身份,就完蛋了。

    “不说话?”知花裕树只是沉思了一会儿,琴酒就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故意威胁性地顶弄了他一下。

    知花裕树哪敢乱说话,怕哪个字没说对琴酒转头就去隔壁把波本和苏格兰都开枪崩了,他憋了一会儿,破罐子破摔地控诉:“黑你明明也有别的男人陪着,为什么不许我来见朋友?”

    他靠在琴酒软乎乎的大胸肌上,回头瞪了他一眼。

    琴酒被他弄得一愣,认真思考了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过从甚密,“什么别的男人?”

    知花裕树信誓旦旦:“伏特加。”

    琴酒:“……”

    “对不起。”知花裕树使出转移注意力大法,主动软声道歉,但这歉意确实也出自真心,“前段时间是我反应过激了,你的伤还疼吗?”

    知花裕树微微侧了点身子,摸上琴酒的肋骨处,雪白的指节轻轻触碰纯黑色的大衣。

    他的力道很轻,又隔了两层衣物,传到人身上只余轻微的麻痒和绵延的疼痛余韵。

    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是琴酒断了这么多肋骨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好。只是top killer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受伤的事情,就连伏特加都不知道。

    短暂地休息了几天,他便比往常更频繁地做任务、做训练,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偶尔停歇时泛疼的肋骨才会提醒他,那些事情发生过,莱蒙也是真的不愿意再理会他。

    他重新给他的那些钱都被他扔给了自己的医院。

    琴酒近两次在任务中受伤——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再去地下医院找他,一次也没再见过他。

    那个隐隐藏着对他的惧意的雪莉见到他都敢摇摇头啧两声嘴了。

    以为莱蒙在意她,他就不敢杀她吗?

    他只是不在乎罢了。意识到莱蒙近期不会再去地下医院,琴酒也就不再受伤了。因为连日奔波,肋骨处的伤好得很慢,不过也无所谓,他并没觉得疼。

    正如他也不是很在乎莱蒙这种躲避式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吓到了他,所以愿意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冷静。

    但他最终还是会将知花裕树抢回来、骗回来,无论什么手段,他总归要得到他。

    很多年前,为了跟踪目标,刚成为杀手不久的黑泽阵曾在教堂停留。教堂的牧师向他传教,说上帝取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夏娃,你要找回你的肋骨。黑泽阵听了嗤笑。

    而今的琴酒觉得,肋骨处的伤迟迟不好,也许正因为缺了根肋骨尚未寻回。

    杀手最怕拥有软肋。

    那是弱者的言语。

    “一点小伤而已。”

    琴酒观察着知花裕树的表情,确信知花裕树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自己*得这么厉害,知花裕树不会看不到,感受不到,他居然没有气到再打他一顿。

    到底是谁,做了什么,让他变了这么多。

    琴酒警觉:“你和别人做了?”

    “欸?没有。”琴酒忽然发问,知花裕树下意识回答。

    虽然那个时候苏格兰如果真的要求和他做,他也不会拒绝,但事实上就是没有。而且知花裕树隐约觉得,那时候他如果真的要和苏格兰做到最后,苏格兰说不定会很生气。

    知花裕树依然没能完全理解,苏格兰明明很喜欢他的身体,【心声识别】下只要他靠近就会触发[好香]的想法,为什么又不愿意进行到最后一步?

    是苏格兰的话,他愿意为他服务的。

    知花裕树的回答令琴酒的目光缓和些许,他抓住知花裕树缠着绷带的那只手搭到自己肩膀上,说:“房间用了隔音棉,不会被听到;我买了这个房间一整晚,屋门也上了锁,也不会有人进来。”

    知花裕树一愣,从这些话里捕捉到了琴酒真正想说的话。

    ——他早知道他害怕被听到、被看到,于是在他感到害怕前就做好了准备。

    “要亲你,不想要就拒绝。”

    虽然给出了预告,但唇瓣在知花裕树处理好话语中的信息前就贴了上来。

    知花裕树整个人又被琴酒包在怀里,两只手被举起来挂在琴酒的脖子上。男人微微俯身,有力的手臂圈着他,像要把他揉进骨头里。

    琴酒在亲吻的间隙断断续续问:“手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磕到了……”

    没有拒绝,知花裕树在放松身体迎合他。

    在因为苏格兰的举动转变态度后,知花裕树也顺势思考了自己和琴酒之间的关系。

    虽然说琴酒在心声还有行动上都是最过分的那个,但认真说起来,两人其实才是相识最久的朋友。

    在多年以前,知花裕树刚刚加入组织,刚刚步入这个陌生的人类世界时,彼时还算是少年的琴酒每天都有一半的时间陪在他身边,尽管少年黑反复强调那只是boss的任务。

    那时候黑明明知道他的名字却只叫他莱蒙,知花裕树将此视为他对自己在代号之争中败下阵来的挑衅,于是既不正经叫他名字也不正经叫他代号,而是叫他黑。

    琴酒一直不知道,最初这样叫他,其实是因为知花裕树误将他的名字当成了黑泽。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姓黑泽,名阵。

    知花裕树决定要将这件丢人的事当成永远的秘密。

    他并不想和琴酒决裂。

    如果完全否定琴酒,就像是要把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都撕下一半,就好像要他承认,自己又一次从最初就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所以想通之后,想要和琴酒和好的念头自然产生。

    知花裕树觉得既然自己打算和琴酒和好,那就要做出些补偿。

    黑给了他太多东西,雪莉的营养液研究经费、数不清多少钱的银行卡,boss那里无声的保护,还有被他打断的几根肋骨……礼尚往来,等价交换,知花裕树知道人类社会的交友准则,没道理能给苏格兰做,不能给黑做。

    不过苏格兰上次教训他说这种事要两情相悦……不管了,反正不让苏格兰知道就行了,黑这里肯定没有那么多规矩。

    其实如果不是今天意外碰面,他应该会在准备好礼物后正式地去拜访黑。

    知花裕树的迎合没能取悦琴酒。

    银发男人单手托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插进和他如出一辙的银发间,将人压向自己,粗鲁地吻了几下,他开始恼怒。

    “我把你咬痛了,为什么不生气,反而忍着?”

    这不是他的莱蒙,莱蒙那么娇气,把他弄疼一点应该早抬脚踹过来才对,他睡*他的时候都不敢用力,怕这家伙第二天起来有一点不舒服,就得花好一阵子才能哄好。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近乎小心翼翼地顺从他。

    男人语气冷得掉冰渣,字句在牙齿间咬出来,像是把话当成人狠狠发泄了一通。

    知花裕树不明白琴酒为什么会生气。

    难道连他的技术都不能让黑满意吗?那他也太难搞了。

    琴酒阴沉着脸将手往下探,察觉到知花裕树也不是毫无反应脸色才好上几分。

    房间很大,靠墙的一侧摆着一条长桌,琴酒把知花裕树抱起来,后者下意识攀着他的身体稳住自己,琴酒单手将长桌上的餐厅宣传册扫在地上。

    将知花裕树放到桌子上之前,琴酒又停住动作,哑着嗓音哄他。

    “把我的外套脱下来。”

    知花裕树在犹豫,琴酒没有催他,男人的手稳稳托着他的身体。

    浅灰色的眼睛抬了抬,知花裕树对上琴酒的目光,恍惚竟从素来冷淡阴鸷的绿眼睛里看到一丝带了温度的光闪动,知花裕树感觉自己浑身的皮肤都被看得烫了。

    “你别看我。”他小声说。

    琴酒显然不会听,知花裕树只好自己别开目光。

    但他并没有为此生气,因为能够感觉到。

    黑好喜欢好喜欢他。

    知花裕树默默在心里为当初骂黑是变态道歉,但客观来说,被他踹断肋骨却觉得爽真的有点变态。

    只是作为多年的朋友,知花裕树觉得自己对黑的容忍度应该更高一点。变态就变态点吧,至少黑不会伤害他。

    知花裕树相信这一点,黑的伯莱塔宁肯对准自己,也不会对着他。

    琴酒托他的手很稳,知花裕树就用这个姿势将他的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灰色薄毛衣,被紧实的肌肉撑出弧度。

    知花裕树偷偷瞟了几眼。

    看起来黑就算受伤,也有在坚持锻炼身体,很好。

    琴酒单手抱着知花裕树,另一只手把衣服铺在桌子上,这才把知花裕树放上去。

    价值不菲的大衣材质柔软,还带着男人热乎乎的体温,知花裕树把手撑上去也没觉得凉,很舒服。

    但糟糕的是,这面墙的后面就是波本和苏格兰在的房间。

    他已经出来了有段时间了,知花裕树摸不准波本和苏格兰现在是在外面找他,还是在房间里聊天。

    仿佛为了回答他的疑问,手机铃声响了。

    琴酒从他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嗤笑,屏幕上显示着波本的名字,直接挂断。随后又很快响起来,这次是圆光树的名字,琴酒又想直接挂断,但一双手伸到了面前。

    “给我。”

    琴酒抬眸,看出知花裕树有点生气了。

    刚刚被他按着亲都没生气,现在因为他挂别人电话生气,琴酒也生出些恼怒。

    但他还是把手机扔回给他,知花裕树接住,接通电话。

    “光……我没事,枪杀事件吗?”知花裕树听电话里苏格兰说楼下发生了枪杀案,瞥了琴酒一眼,猜测这就是琴酒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出门吃饭正赶上黑的任务现场,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一如既往。

    “我真的没事,刚刚遇到了点事情先离开了,抱歉,应该先和你们说一声的……”

    在哄琴酒离开和骗波本、苏格兰离开之间,知花裕树觉得还是后者实现的可能性更大,他一边在心里为欺骗朋友道歉,一边忐忑不安地撒谎。

    无论如何,不能让琴酒和苏格兰正面碰上。

    黑暗里,知花裕树的注意力专注在手机通话上,一只手按着铺了衣物的桌子撑住身体,两条腿顺着桌沿垂落。

    琴酒盯了他一会儿,实在无法再忍受知花裕树在他面前对别人温声软语,哪怕只是一通电话。

    他做出行动。

    于是知花裕树在电话里的声音变了调。

    苏格兰马上警觉:“怎么了,小树?”

    知花裕树瞪大了眼睛,看着琴酒脱掉了他的鞋,将他两条腿架在了自己肩膀上。

    “没、没事。”

    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低头隔着布料吻他。银色长发落到他指间,柔软而冰凉。

    落地窗的窗帘拉着,黑暗放大了感触。知花裕树空不出手去按他的脑袋制止他,只能在一片黑暗里感受隔靴搔痒的吻。

    苏格兰还在电话里温柔地问他:“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真、真的没事!你们好好聊,我先回家了,下次再见!”

    知花裕树快速挂了电话,终于被琴酒逼得忍不住,一脚踹在他肩膀处,“你干什么?!”

    琴酒这下反倒低笑了声,把他的手机远远地扔到一边,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嘴唇,目光紧紧锁定着他。

    “在让你爽。”

    他不清楚知花裕树刚刚自顾自在忍什么,这种事当然要两个人都能爽,不然他为什么等这么多年都不下手,难道在知花裕树看来,他是那种只顾自己爽的男人吗?

    那他今天可要好好纠正他一下。

    说好的教训,一点也别想逃。

    他暗示性地按了按知花裕树微鼓的肚子,

    “在你开口求我前,我不会进去的。”

    第84章

    餐厅的包间为了情人节特意装饰过,墙上挂着玫瑰花篮,桌上点着蜡烛,玫瑰色的桌布和精致的餐盘被烛光映照着,摇曳出如水波般晃动的光影。

    在这样暧昧的气氛里,房间里的两个男人有五分钟一句话也没说。

    安室透专注地吃饭,在对面的男人刚张嘴冒出一声“安室先生”时,淡淡道:“吃饭的时候请不要随便说话。”

    诸伏景光:“……嗯。”

    反复被幼驯染针对的感觉确实很新鲜。

    和降谷零共处一室,诸伏景光永远也不会觉得尴尬。他乖乖闭上嘴,也安静地吃饭。刚刚只顾着看知花裕树吃饭,他确实也没吃几口,稍微有点饿了。一滴汤汁溅在了唇角。

    安室透瞥了他一眼,目光掠过对方的身体,继而抽了张餐纸递过去。正要伸手自己抽纸的诸伏景光一顿,墨镜后目光莫名,他淡淡笑了下,说了声“谢谢”,接过餐巾纸。

    安室透瞥过他的手指,也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客气,我一向乐于助人。”

    安室透做出判断。

    手臂肌肉和胸肌非常发达,右手食指、中指、小指的第一指节都有明显的茧。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文职人员或许能练出这样的肌肉,但不会形成这样的茧。

    狙击手?

    莱蒙物色的组织新人?

    因为知花裕树那种性格,安室透时常会忘记他也是组织的人,而且很是忠心。组织近两年都没再出现新的代号成员,他会物色新人也说得过去。

    还是说……

    安室透又暗暗瞥了男人一眼。

    不,不可能。就算脸能让贝尔摩德帮忙易容,声音也不对。而且如果真的是hiro,花都特意带他来见他了,hiro没必要现在还对他隐瞒身份。

    自己大概是太想念hiro了。

    他有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将来真的见到hiro,他该怎么告诉幼驯染自己也对他的心上人动心了……

    其实幼驯染喜欢上同一个人,也很合理吧?

    Hiro应、应该能理解的。

    十分钟过去了,知花裕树还是没回来。

    安室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花可能是迷路了,我出去找找他,圆先生你慢慢吃。”

    诸伏景光马上跟着起身,“我和你一起。”

    腿长在别人身上,安室透也不可能把人按回去。

    穿过走廊,走向大厅的路上,两人随便聊了几句。

    “圆先生和花似乎很熟悉?”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问。

    诸伏景光虽然不会真的和幼驯染生气,而且还是一个不知道他是谁的幼驯染,但反复被针对也让他起了些和幼驯染对着干的心思。

    他笑了下,“嗯,我正在努力追求他。”

    金发男人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依然挂着笑,"是吗?那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比较好。"

    两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在哪里,去问前台也说没见他出来,不过餐厅走廊深处有扇消防门,消防门后是楼梯间,如果是从那里离开,前台确实不会注意到。

    诸伏景光站在落地窗前,发现楼下来了几辆警车。他微微蹙眉,看向和前台沟通的幼驯染,“安室先生,你来看。”

    安室透和前台道了谢,走过来,也看到楼下的警车,如出一辙地皱眉,“发生案件了?”

    知花裕树不会被牵扯进案子里了吧?

    案件发生在第9层,同样是一家餐厅。安室透远远地看到来调查案件的搜查一课警察是伊达航和松田阵平,后者对视线很敏感,回头即将看到他的时候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挡了下,结果换来安室透饱含警惕性的一瞥。

    不想给幼驯染增加不必要的压力,诸伏景光动用精湛的演技做出茫然疑惑的表情,“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找到小花了?”

    安室透警告:“别叫他小花。”

    松田阵平没发现那个如有实质的目光来源,扭回头继续和伊达航一起听服务生讲发现尸体的经过。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一起退到了无人的走廊上。

    安室透:“我和花打电话试试看。”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是因为知花裕树不太喜欢用电话,他更喜欢信息那种文字型的沟通形式,电话这种即时通信似乎会给他带来些许压力。

    大概是因为打电话的话,他卡壳的时候就没办法切换页面去搜索应对的话术了。

    这也是他很可爱的一点。

    安室透拨通电话,电话铃声响完后也没有被接通,他摇摇头,“可能是不想接。”

    “也许刚刚是没听到,我也试一下。”诸伏景光说。

    安室透心里冷哼一声,嘲笑他一点都不了解知花裕树,面上好整以暇地微笑,“嗯,麻烦你也试一下。”

    诸伏景光看了眼他嘴角的笑容。心里生出好笑的感觉,他真是越来越期待zero知道他就是圆光树的反应了。

    铃声在响了一阵子后,通话接通了,听筒里传出知花裕树柔软好听的嗓音。

    诸伏景光一边回应,一边看了眼安室透的表情。

    很可怕呢,这个幼驯染好像坏了。

    诸伏景光将通话音量调大了,这样的话,安室透也能听到对面在说什么。

    听起来知花裕树那边似乎没什么事,说话虽然语气急了点,但不像是有遇到什么危险,考虑到9层的狙击案很像是组织的手笔,说不定是临时接到了什么来自组织的任务,才匆匆离开。

    诸伏景光知道知花裕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是他关心则乱。

    挂断电话,诸伏景光看到幼驯染露出沉思的表情,“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安室透回过神,客气地假笑了下,“既然小花已经走了,我就也先离开了。下次再见,圆先生。”

    “下次见。”戴着假皮的诸伏景光笑容便真挚许多,他又起了逗弄幼驯染的心思,“虽然安室先生似乎对我有些偏见,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安室先生,有种一见如故之感,非常期盼下次再会。”

    他越发忍俊不禁。

    因为zero看起来真的被他恶心得够呛。

    Zero竟然偷偷喜欢好友的心上人,也要让他发点小脾气吧。

    ……

    与此同时,另一边黑暗的房间里,知花裕树几乎说不出话了。

    桌子的高度对琴酒来说刚刚好,男人将近两米的身高将桌上的人罩得严严实实,两只手攀着大腿,分开。屋子里有暖气,露出来也不会冷。

    更何况,露出的部分早被更温暖的口腔包裹。

    这也是琴酒第一次做这种事。刚开始很不习惯,但他学什么都很快,做这个也一样。

    倘若几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给别人含这个东西,琴酒会把敢说这个和敢想这个的人全杀了,挫骨扬灰。

    但事实上,前段时间他特意去找了红灯区的男性服务者,没让对方给自己服务,而是让对方教了他让别人爽的技巧。那人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某人的下位情人,琴酒本打算学会了技巧就把人杀了。

    结束后,那人哆哆嗦嗦地说:“您的爱人肯定很爱您,您才愿意为他做这些。”

    琴酒在心里嗤笑,什么爱人?他和莱蒙的关系根本不需要被世俗的概念框定。

    他扔了一沓钱让人滚,那人拿了钱三秒钟内滚出了房间,琴酒也就懒得再杀他。

    对琴酒来说,他更喜欢在做的时候抛弃任何技巧,横冲直撞,将疼痛和愉悦一并施与,不断突破阈值上限,直到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在脑海里想象过将莱蒙搞成这样的画面,白得像雪一样的人浑身泛粉,吐着红艳艳的舌尖叫他的名字,不把人弄到再也容纳不下根本不可能停下。

    遗憾的是,现实中他无法横冲直撞。恐怕他还没开始,莱蒙就会和他不死不休。

    对莱蒙,唯一的解法是温水煮青蛙。

    杀手将能蹲守几日几夜等待目标出现的耐心也用在此处。

    直接用后面会令人应激,那就先用前面。

    琴酒自下而上地观察着知花裕树的表情。

    银发少年脸颊薄红,咬着下唇,水汽氤氲的眼睛迷蒙地和他对上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才害羞似的移开。

    嘴里呜呜地发出声音,像是想抗拒,又太过舒服。

    撑着桌子的手在发颤。

    即将到达最后时,知花裕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呜咽着拿受伤的那只手推拒,“不……不要,快停下,会弄脏……”

    不会脏。

    他全身哪里都是白的。

    或许是过多的人体实验影响了身体构造,他的味道异常干净,甚至有着淡淡的柠檬味。

    知花裕树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被吻了上来,说不清是谁咽下的更多,一点也没外漏。

    浅灰色的眼睛慢慢找回焦距,知花裕树哑着嗓子、颤着声音说:“都怪你……”

    黑肯定是有过了很多人,说什么只对着他这样绝对是骗人的,不然他怎么技巧这么娴熟,害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

    “衣服……衣服都弄脏了……”知花裕树抓着手下的大衣,语气崩溃。

    琴酒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将他抱在怀里,摸了下大衣。

    好多柠檬汁。

    他一下下顺他的脊背,哄道:“不脏。”

    都是没有颜色的水,只是洇湿了大衣,那是知花裕树有感觉的证明。

    要是能永远固定,琴酒说不定会裁下那块布料做成书签,放到知花裕树最喜欢的书里,让他每次翻开都会想起。

    他是怎样因他情动。

    等知花裕树靠着他的胸膛稳定了些情绪,琴酒又掐着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窗外炸起了烟花。五光十色的烟花隔着窗帘将房间里映照得明明灭灭。

    银色的绸缎般的长发半盖在知花裕树身上,琴酒低头舔掉他眼角的泪,又一次把伯莱塔塞到他手里,“有人说你脏,你该拿枪杀了他,哭什么?”

    知花裕树的手指颤了下,他垂下眼眸,停了数十秒,才慢慢说:“可那时候我没有枪。”

    都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除了上次受噩梦捕梦网的影响又梦到了当时的事情,知花裕树以为自己都把那些事忘了。

    可能噩梦的余音尚未结束。

    手指抓着明显价值不菲的昂贵衣物布料,居然又触动他的回忆。

    【“自己就……了啊,你看你……弄得到处脏兮兮的,舔干净?

    明明是他故意把西装布料蹭过来的。

    却要求他爬过去。给他处理干净。】

    琴酒没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必要。

    那些属于知花裕树一个人的过去在两人之间铸了一道墙。

    现在,那道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是知花裕树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有关过去的只言片语。

    琴酒无意深挖。

    过去无法改变,正如他不会去记死人的名字。

    他也不许知花裕树还记着那些早死在他手下的死人。

    他会亲自将那些记忆覆盖。

    他把知花裕树拿着枪的手包在掌心,另一只手插入发间托着脑袋压向自己,“你现在有了。”

    “我会成为你的枪。”

    他又开始吻他。

    从未有过的,极轻柔的吻。

    然后他感觉到了微弱的、没有忍耐感的回应。

    琴酒的肌肉瞬间绷得更紧,一吻结束,他咬着知花裕树的耳朵说:“礼尚往来,现在该我了。”

    知花裕树垂眸看他,蒙着水光的唇瓣柔软动人,喉咙里很轻地发声,“嗯。”

    淹没在烟花的声音里,琴酒依然清晰捕捉到。

    伯莱塔被放到了身侧。

    琴酒没有做得太过分。

    正如他所说,在知花裕树开口求他前,他不会真的进去。

    只是并住了银发少年的双腿。

    烟花的光让知花裕树隐约看清了两人的状态。

    他身上衬衫的扣子都被解开,琴酒的衣服却还穿得好好的。

    这种状态搭配他过去遇到过,今天却生出不满。

    ——凭什么只有我这样?

    琴酒察觉到了他别扭的情绪,在知花裕树没想好到底该不该生气前便顿住动作,三两下脱了黑色薄毛衣。确实很热,他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拿着愣住了的知花裕树没受伤的那只手放在胸口,又托住他的腰免得他失去支撑。

    “随便玩,你不是喜欢这个吗?”

    发力状态下不软了,手感很特别。

    知花裕树狡辩:“没有喜欢。”

    他命令道:“你快点,我腿酸了。”

    ……

    烟花停止的时候,琴酒也结束了。

    房间里有个自带的小卫生间,琴酒把知花裕树抱进去,给他清理身体,重新穿好衣服。

    知花裕树试着走了两步,眉头一拧,瞥了琴酒一眼,观察了下他的表情,下巴一抬开始提要求,“你抱着我走。”

    琴酒挑了下眉,将他打横抱起,知花裕树把脑袋贴在他胸口猫似的蹭了蹭。

    那身黑色大衣被琴酒扔到了知花裕树身上,“帮我拿着。”

    知花裕树手指触碰到微微的湿意,耳根红了些许。

    “我不走电梯那边。”知花裕树强调。那边人多,苏格兰还说9层发生了命案,他现在这副样子完全不想被人看到。

    那就要走楼梯。

    得抱着一个人走14层楼。

    知花裕树的体重并不算轻,肋骨的伤也还没好全,但琴酒却低声笑了下,“好。”

    知花裕树还是怕碰到人,干脆拿琴酒的大衣蒙住自己脑袋。

    琴酒低头看了下,在鼓起的脑袋那里找准地方,隔着衣服吻了他的额头。

    知花裕树拍了他一下,声音瓮瓮的,“不许偷亲。”

    事实证明,知花裕树蒙住脑袋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琴酒抱着他走到9层和10层间的楼梯转弯处时,知花裕树听到了防火门的开合声,有人走进了楼梯间。

    安静了几秒后,一个熟悉的嗓音传入耳朵。

    “您好,搜查一课警察,在调查一起枪杀案。”

    第85章

    从案发现场的情况以及死者尸体上的伤口看,凶手毫无疑问是从对面的建筑物进行的狙击。鉴于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间,凶手还留在狙击点的可能性不大,案件的调查还是要从死者这边入手。

    不过警察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伊达航依然安排了手下的警员去狙击点现场勘察,看是否有凶手不小心遗漏的蛛丝马迹。

    至于他自己,则留下和松田阵平一起勘察了案发现场。

    现场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两人准备回警视厅的时候,咬着根烟站在窗前的松田阵平忽然说:“班长,不妙,下面好像来媒体了。”

    “都说不要再叫我班长了,松田警官。”伊达航无奈地说,也走到窗边看了眼,“他们消息还真灵通。”

    枪击和爆炸最容易引来媒体的关注,要是被逮到就有段时间回不了警视厅了。

    剩下的事情就得交给现场取证人员了,两人向服务生问明了后门的位置,决定走楼梯从后门避开媒体。

    “说起来,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主动申请来搜查一课,虽然只是交流学习,不过我以为对这个感兴趣的会是萩原。”伊达航随口扯起话题,“你不是最喜欢拆东西了吗?”

    “稍微有点事情想调查。”松田阵平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反而好奇地问:“为什么会觉得萩对这个感兴趣?”

    伊达航挠了挠头,“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萩原当时之所以选择爆处组,最大的原因不是自己喜欢,而是你在那里。区别不大的选择,自然就选有你的那边了。但萩原的性格,其实更适合搜查一课吧?”

    松田阵平对伊达航的话表示认可,萩那种和谁都能轻易交好的能力是更适合来搜查一课,萩也确实不像他那样对拆东西那么感兴趣。

    说起这个话题,松田阵平又想起五年前的事情。

    “前几年,萩其实差点死在爆炸案里。”

    推开防火门前,松田阵平正和伊达航说这句话。

    两人都没想到楼梯间里会有人。

    楼梯间的照明灯很暗。身材非常高大的银发男人抱着一个身上盖了黑色大衣的人,停在两人上一层的楼梯转弯平台,正要往下走。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身为经验丰富的警察,在一个照面间便都感觉到了,从银发男人身上散发的浓烈的冷漠与杀气。这绝不会是一个普通人。

    最重要的是,松田阵平清楚地记得,自己见过他。

    因为事关知花裕树,他记得非常清楚。

    大约一年前,他亲眼看着这个男人提着奇怪的手提箱走进了一家情侣酒店,后来他被知花裕树困在房间里,出来后不久情侣酒店就发生了爆炸案。那起案件后来被公安接手了。

    而今天,这栋楼出现了枪杀案。

    松田阵平感觉很多零零碎碎的画面逐渐在脑海里拼凑到一起,只差一根能将它们串起来的线。

    选择来搜查一课果然是正确的。

    伊达航默默将手挪到后腰枪托处的时候,松田阵平则上前一步,拿出警察证展示,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您好,搜查一课警察,在调查一起枪杀案,请您配合。”

    琴酒感觉到怀里的人缩了下身体,把自己更严实地藏进了衣服里。

    啧,还是那个娇气到烦人的样子。

    他收拢手臂,将人揽得更紧。

    “你怀里的人怎么了?”虽然心里有很多猜想,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松田阵平还是拿出了普通的态度对待面前的人。

    当然,他的普通态度在琴酒看来就已经够挑衅的了。

    松田阵平全部的礼貌都用在了那句开场白——在伊达航和佐藤美和子的联手压制和强迫下硬背下来的开场白中。

    伊达航的手依然按在枪托处,不忘帮松田阵平找补:“我们的意思是,如果您的同伴受伤了,我们可以帮忙送他去医院。”

    卷毛警官的目光扫过黑色大衣勾勒的弧度和露在大衣外的双腿和双脚。是个男性,脚踝皮肤很白,白得像雪。松田阵平只在一个男人身上见过这么白却很漂亮的肤色。

    “不是在偷运尸体?”他淡淡道。

    松田阵平话音刚落,那团人类就蠕动了两下,似乎在极力证明自己是活的。

    伊达航:“……”

    松田你不然闭嘴吧,你还笑!

    对面的脸色愈加阴沉,伊达航都不知道如果对方真的动手,到时候报上去会不会算松田先拱火。

    松田阵平勾了下唇角,又敛起,直视银发男人幽冷的绿眸,“能把衣服掀开给我们看一眼吗?别担心,只是例行检查,还是说,这下面的人有什么理由不能被我看见吗?”

    话刚说完,松田阵平就抿了下唇瓣,意识到自己还是有点冲动了。

    班长还在身边,他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没关系,但不能将班长牵扯进来。

    伊达航继续替他找补:“不,我们的意思是……嗯……他真的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琴酒起了杀心。

    虽然杀掉两个警察后续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但这两个人实在太聒噪。在无关人等身上,琴酒一向没有耐心。

    知花裕树太了解琴酒会在什么时候失去耐心了,但他听出了松田阵平的声音,肯定不能让琴酒动手杀了他。

    于是他拽了拽琴酒的衣襟。

    琴酒感受到胸前微弱拉扯的力度,冷静下来。

    知花裕树今晚在这栋楼的餐厅留下了消费记录,如果在这里杀掉两个警察,会让他也进入警方视线。

    琴酒不是一个有勇无谋只知道闷头干活的杀人工具,当需要他使用计谋或者依靠欺骗达成目的的时候,他同样能做得很好。只是此刻并未被他归入需要迂回遮掩的时候,正好相反,他准备直白地表达怒意。

    他极端讨厌卷毛警察看着他怀里人的目光。

    琴酒在昏暗的光线下抱着知花裕树又往下走了几步,接近了两个警察。

    他拧了拧眉,仿佛从两人身上闻到了浓重的臭味。

    “我老婆累了,我想抱着他,有问题?”

    伊达航眼睁睁看着松田阵平的脸色沉下去,要是能拧一拧,起码能拧出来三斤乌云。

    他担心松田阵平彻底把人惹怒,然后使得场面更加不好收拾,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怀里抱的那一团又动了动,似乎是打了他一下。

    松田阵平的表情迅速和缓。

    伊达航左右看了看,脑袋顶冒出问号。

    松田似乎很在意那团人,错觉吗?

    “抱歉,因为这栋楼刚发生了案件,我们只是比较谨慎。既然没有问题,你们可以走了。”松田阵平主动让出位置。

    伊达航更加惊讶,他以为松田阵平和他一样,是想先套问几句,然后顺便请这个看起来就不对劲的男人去警视厅坐坐。

    就这么放走吗?

    伊达航觉得奇怪,但他相信松田阵平的判断。

    警察主动后退一步,琴酒自然也不会再多生事端,他抱着知花裕树继续往下走。

    知花裕树一只手攀着他的后背。

    擦肩而过的瞬间,松田阵平垂眸,雪白的手腕倒映在黑色的眼底。

    银色手链晃动出微弱的、闪烁的光。

    在某个晨光熹微的时刻,松田阵平曾见过这条手链的主人对着灯光摆弄它。

    察觉到他的目光,对方朝他笑了下。

    宛如春光葳蕤。

    那是萩送他的生日礼物。

    果然是他。

    时隔多日的再会,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一语不发,擦肩而过。彼此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

    脚步声在楼梯间传来的回响越来越小,伊达航心有余悸,察觉背后已出了一层冷汗。

    在他平生见过的罪犯中,银发男人身上那种阴狠感也是绝无仅有。他毫不怀疑男人可能随时会掏出把枪对他和松田发起攻击。

    还有一件让他在意的事,“那人怀里的人不是男人吗,怎么会是他老婆?”

    正在走神的松田阵平听到了这句话,思绪被抽回一部分,他对伊达航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怀里的人可能暂时无法说话,关系还不是随便这个人编,应该不会是老婆。”

    伊达航还没搞清楚松田阵平想表达的重点,“是啊,两个男人嘛,就算敷衍我们也认真一点。”

    松田阵平马上反驳:“两个男人怎么了?班长你在搞歧视。”

    “欸?抱歉。”伊达航道歉得很快,觉得松田阵平教训得很对,他身为警察不应该有这方面的偏见,不过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同期兼好友一样看着他,“不过松田你居然会有这样的觉悟!”

    松田阵平顿了顿,用平平无奇的语气扔下一颗炸弹,“嗯,因为我喜欢的人也是男人。”

    “哦哦,原来……你说什么?!”伊达航捂了下眼睛,怕把眼球瞪出去。

    他沉思,试探:“难道是……”

    松田阵平眉头深深蹙死,“不是萩。”

    “哦,当然不是。”伊达航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无意间成为过电灯泡了。

    继景光之后,松田也有喜欢的人了啊。

    伊达航觉得这事还挺神奇,他以为松田会想和机械过一辈子,没想到他已经暗自有了喜欢的人。还是男人。

    两人开始顺着楼梯往下走。

    松田阵平:“班长,你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有恋爱经历的人。有件事想问你。”

    伊达航有点小得意,“你说。”

    “如果你还没向娜塔莉小姐告白的时候就发现她有了喜欢的人,已经和对方在一起了,怎么办?”

    伊达航想了想,“我应该会祝福她吧。只要娜塔莉觉得幸福就够了。”他爽朗一笑,“至于是谁让她幸福的不重要。”

    “不行,”松田阵平皱眉,“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他的良配。”

    伊达航明白过来,“……那松田你是他的良配吗?”

    松田阵平正色道:“我会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成为他的良配。”

    伊达航:“……”

    你加油。

    伊达航重新把话题拉回正事,“刚刚那个男人就这么把他放走吗?他看起来很危险,说不定和这起枪杀案有关。”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他和案件有关,只是抱着人走在楼梯间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犯罪。还是从死者查起吧。”松田阵平没有完全说实话。

    真正的原因是,那个男人的事背后很可能牵扯到了公安,能让公安在意的东西不会那么简单,贸然深入可能会给自己以及身边的人都带来危险。

    松田阵平不愿意让班长牵扯其中。

    在这件事上,松田阵平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如同排爆一般,他要先搞清楚炸弹每一处的构造,再下手拆弹。

    切忌心浮气躁。

    伊达航感觉到了松田阵平似乎在隐瞒什么,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好友,于是不再追问。

    又下了两层,伊达航忽然回过味儿来。

    “松田,你知道在别人已经是一对的情况下,还在旁边努力挖墙脚的人,我们一般叫他第三者吧?”

    ……

    伏特加在寒风中等待着。

    他将保时捷开到了大哥要求的地方,在车里坐得闷,便出来吹吹风。

    大哥今天真的非常生气。

    伏特加作为跟在琴酒身边最久的人,自认为很了解大哥。琴酒最厌恶背叛与不忠诚,无论是对组织还是对他自己。而莱蒙的行为与背叛无异。

    就算莱蒙没有接受大哥的求爱也一样,被大哥看上的人哪里还有逃脱的可能性,从一开始他就是大哥的囊中之物。早点臣服还能过得好受些。

    唉。

    伏特加叹了口气,他在担心大哥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莱蒙杀了……最好还是不要,稍微教训一下就好了。

    倒不是他很关心莱蒙。

    主要是万一杀了他,大哥很可能也会受罚。Boss很看重莱蒙。

    保时捷停留的地方在商业大厦的后门,环境幽静,极偶尔才有一两个像是背着家长出来约会的高中生情侣悄悄走过,或者藏在阴影里交换一个浅浅的吻。

    青春啊,伏特加忍不住想。

    许久之后,看到大哥怀里抱着一个人出现的时候,伏特加心里一咯噔。

    “是……是尸体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怀里那个人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衣服,一张脸被闷出浅浅的红晕。

    “不是尸体。”知花裕树拍拍琴酒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然后把手放在伏特加手上,认真说:“你看,有温度。不是尸体,不要造谣。”

    伏特加吓得赶紧把手甩开,“你不要动手动脚!”

    夜色昏暗,离得近了伏特加才看清。

    知花裕树的唇瓣破了一点,红艳艳的,露在空气里的脖颈上还留着可疑的红痕,锁骨处更是有微弱的牙印,脸颊薄红,眼睛里水光氤氲……一副、一副被狠狠弄过的样子。

    他自己似乎没意识到。

    大哥更是。

    脸上哪还有什么生气啊。

    伏特加第一次想用一个词形容大哥——满面春风。

    ……这个词和大哥连在一起好可怕!!

    结果他们两个爽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在寒风里担惊受怕。

    可恶的男同。

    知花裕树依然觉得捉弄伏特加很有意思,他把手一摆,慷慨地说:“我原谅你了。”

    他原谅伏特加偷偷地在心里帮琴酒觊觎他了。

    伏特加:?

    我做错什么了就原谅我?是我原谅你们这对……

    对上琴酒的视线,伏特加乖乖噤声。

    情况好像和他想得不一样。

    伏特加设想中:血流成河、极限拉扯,大哥可能会带回一个被他折腾到伤痕累累的莱蒙,为了防止他逃跑搞囚禁、控制、洗脑,直到莱蒙彻底变成大哥的形状。

    而实际上,伏特加看了看两个可恶的男同。

    莱蒙在小声说话,大哥站在他身后微微低头盯着他唇瓣开合倾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莱蒙还伸出手指戳了戳大哥的胸口。

    大哥居然没给他一枪。

    因为大哥的伯莱塔居然在莱蒙手中出现了!

    “你的枪,还给你。”莱蒙说。

    “送你了。”琴酒低头瞥了一眼,好像不认识那把枪似的。

    伏特加:“……”

    完了,这个大哥已经变成莱蒙的形状了。

    这么听话的大哥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他这些年挨的骂、受的苦算什么?

    第86章

    “谁要你的枪了?”话是这么说,知花裕树的手却诚实地把伯莱塔放进了衣服口袋里,心口熨帖又踏实。

    ——我会成为你的枪。

    琴酒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告诉知花裕树,这句话不是兴头上的哄骗。

    知花裕树收好枪,盘算着该怎么回去。他的车在米花町的别墅院子里停着。他和苏格兰是步行来的,两个地方距离不远,再走回去开车本来不算麻烦事。

    但他试着活动了两下。

    好酸,布料擦过皮肤还有点疼。

    身为混血儿,琴酒的身高就将近两米了,身体各处都比旁人大些,甚至比肉文里天赋异禀的攻更天赋异禀。没有直接进入的情况下,结束得更加艰难。大腿刚刚就被磨红了,现在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

    都说了让他快一点,长那么大干嘛,知花裕树哼了声。

    琴酒注意到了知花裕树试图走动又顿住的动作,内心隐秘的恶劣得到极大的满足。

    面上不显,反而体贴地又把人抱起来放在了副驾上,“我送你回去。”

    伏特加:……没眼看。

    难怪刚刚也是抱着走过来的,说不定都肿了,不愧是大哥。

    “但我坐在这里的话,伏特加不就只能坐后面了?他不是在陪黑你过情人节吗?这么冷落他的话,伏特加好可怜。”

    琴酒被他的话恶心得快吐出来了。

    伏特加则大叫:“我忽然想起来要去给我妈扫墓大哥我先走了!!”

    知花裕树笑出了声。

    琴酒撑着车框边缘,背对着溶溶月光的高大身躯在知花裕树身上投下足以将他全身覆盖的阴影。他伸手在知花裕树脸颊上磨了下,“捉弄伏特加那个笨蛋有什么好玩的?”

    他不喜欢知花裕树的注意力在别人身上,尤其是他还在场的情况下。

    知花裕弯着眉眼在琴酒手心蹭了蹭,“就是很好玩嘛,不知道伏特加为什么这么怕你,你很可怕吗?”

    水润的灰眼睛抬起来,眼底映着随夜风摆动的银白色鬓发。

    也就只有知花裕树从来不觉得琴酒是个什么可怕的人。

    琴酒的目光沉下来,喉结上下一滚,低声道:“不想挨*,就别再乱说话。”

    ……

    树林外的停车场停着波本的白色马自达。

    琴酒将保时捷停在马自达的屁股后面,不耐地冷哼了下。他是想将知花裕树带回自己的地方的,但知花裕树不愿意,他又不能将人强绑了回去。

    好不容易软化的态度,他要是这么干了,恐怕又有几年得哄。

    “把波本从你这里赶走,他没自己的地方住吗?”琴酒嫌弃地“啧”了声。

    就算是搭档,也没有一定住在一起的要求。把苏格兰弄死,又来一个波本。情报人员的心脏组织公认,没有一分真情,但蜂蜜技巧娴熟,波本又不知道知花裕树的过去,更没有顶尖杀手的耐心,行为随时都可能踩雷。

    不过这样也好。

    到时候无非两个结果。要么知花裕树生气到把波本宰了,要么知花裕树被波本骗惨了,那他就可以适时出现,用妥帖的温情和保护将人彻底哄到自己怀里。

    知花裕树没说话。

    好不容易不用在外漂泊,又可以过上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日子,把波本赶走,又不能把苏格兰接回来,那还去哪里找这么好用的仆……咳……尊敬的搭档先生?

    幸好琴酒只是提了一句,就把这个话题放了过去。

    他把车门打开,“能走了吗?”

    知花裕树认真感受了下,乖乖回答:“还是有点痛,不过走路应该没问题了。”他用有点抱怨的语气说,“黑,你太大了。”

    知花裕树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的身体和前世是不是同一个?

    印象里自己的容貌和前世从镜子里看到的应该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发色瞳色不一样;但要说是一具身体的话,前世他可没有这么娇气。

    为了方便进行各种超出的play,前世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变态而奇怪。过程中非常娇嫩,能轻易留下各种痕迹,但不管被搞成什么样,剧情点一刷新,身体就会恢复初始设定。

    相比起来,现在的他倒是会像个正常人一样,受了伤要养养才能好。

    但鉴于他目前半死不活的状态,知花裕树也不好说自己真的就是个正常人。

    琴酒也有点无奈,只听人抱怨小的,没听过抱怨大的。

    怕把人吓太狠,他今天已经很收敛了。

    “不大。”他开始哄人,睁着眼说瞎话,“我们刚好适配。”

    知花裕树身材远不算瘦小的类型,但和琴酒比起来依然小了一圈,琴酒心知肚明自己如果全部进去,绝对会让对方肚子鼓起来,但这种话他现在肯定不会说。

    知花裕树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根据过往的经验,对此持保留意见。

    琴酒转移话题,“过两天我又要出国,得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他按着知花裕树放着伯莱塔的地方交代,“遇到让你不爽的人就直接杀了,别什么都忍着。”

    他需要忍的只有他的东西。

    “拿出揍我的力气。”

    “我知道,黑,我是大人了,我会保护自己。”知花裕树撇了撇嘴,“我可是未来的犯罪之星,少小瞧我。我比你坏多了。”

    琴酒挑了下眉,对此不做评价。

    知花裕树强调:“真的,我擅长玩弄人心。”

    幸好习惯了冷着一张脸,琴酒才没当场笑出来,把未来的犯罪之星惹怒。他看着知花裕树下车,和他乖乖说了再见后往树林里走去。唇角和锁骨还留着薄红痕迹,步子迈得不大,还是能看出被狠狠弄过的痕迹。

    琴酒故意没有提醒知花裕树,他就是要让波本看到。

    知花裕树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月光洒在身上,夜风吹得睫毛发颤,一身乱七八糟的坠饰闪闪发光。

    “黑。”他叫他的名字,又沉默。

    琴酒等了一会儿,看他便向前一步,“想让我c了就直说。”

    被他这么一激,知花裕树果然忘了犹豫,“我只是想说,请小心出任务,别受伤。”他小声说,“雪莉告诉我,你前段时间经常受伤,我很担心你,有时候也别那么听boss的话嘛,糟老头子糊弄一下就好了……我没有让你背叛组织的意思哦,我对组织的忠心天地可鉴。”

    知花裕树并着手指发誓,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琴酒缓缓吐出一口气。

    有时候他真怀疑知花裕树是不是故意的,每次在他好不容易忍下来的时候就又故意勾引他,真是永远学不乖。

    知花裕树一下子从琴酒望过来的目光里察觉到危险,后退一步凶巴巴地控诉:“黑,你不要太过分,请你脑子里装些干净的东西。就算我们是朋友,我、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对于从相识之初就经常打架的琴酒,知花裕树反而更容易对他不客气。或许是过去早就反复向他证明,无论他怎么对待琴酒,对方都不可能真正离开他。

    只要他不会背叛组织。

    但相应的,琴酒也永远不会顺从他。

    就如此刻。

    银发男人点了支烟放在唇间,嗤笑,一副死不悔改、绝不认错的模样。

    ……

    [阿统],往别墅走的路上,知花裕树叫了声系统。

    为了节省能量,最近一段时间,系统大部分时候都保持着休眠待机状态,只有知花裕树叫它的时候才会上线。

    [怎么了,小树?]

    知花裕树把自己关于身体的疑问告诉了系统,[我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他已经18岁了,所以我应该算是……]知花裕树从看过的小说里找到合适的用语,[身穿?]

    [不过为什么这具身体刚好和我长得这么像?]

    系统紧张地用随意的口吻说:[宇宙中的事情是很神奇的,当时把你投到这具身体里就是因为他和你各方面都很适配,可以完美容纳你的灵魂,这很合理,对吧?]

    [也是。]知花裕树接受了这个回答,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

    系统看了下目前的寻宝进度条,[等你把这两次先知之魂提示的宝物拿到手,进度条就接近80%了,说不定这两年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小树加油!]

    进度条越靠后越难增长,因为剩的在逃宝物不多了,再用碰运气的方法很难找到,只能借助道具的帮助。

    想到知花裕树的强大霉运,系统捏了把冷汗,实在不行就去贿赂下卡池系统,它这么多年,也算有点积蓄。不然的话,它就算任务失败也能回母星换个工作,小树就太可怜了。

    系统:[小树,我继续休眠了,有问题及时叫我。你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想到这几次被叫起来感受到的知花裕树的心理状态,系统忧心忡忡地交代,[不要被那些坏男人骗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它不是很懂人类的感情,所以最近紧急往数据库里导入了很多小说。

    男人最坏了。小树除外。

    ……

    系统下线后,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就连安娜贝尔八音盒都因为没电不再唱恋爱循环了,知花裕树路过的时候,还安慰了她一句,“没事的,你还是很可爱。”

    太安静了,知花裕树就连上了葡萄酒,想看看波本在干嘛。

    葡萄酒游到大厅,听见外面有动静,于是滑了出去。

    门口有一处空地,安室透蹲在那里捣鼓着什么,身边摆着一个大纸箱。

    坏心眼的金渐层不会又想干坏事吧?

    葡萄酒游过去,仰起脑袋往箱子里看,小脑袋一愣。

    是一箱烟花。

    安室透也看到了葡萄酒,他伸出手臂,让这条懒蛇盘在自己身上休息,摸了摸它的脑袋,笑了下,“稍等,待会儿你主人可能就回来了,我们一起给他个惊喜怎么样?”

    葡萄酒当然不可能回答他。

    安室透继续埋头摆烟花。这些都是他刚刚特意去买的,知花裕树很喜欢这些闪闪发光的、五光十色的东西,但今晚放烟花那会儿他已经不在他身边了,安室透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烟花,看到的话当然很好,如果没看到,他肯定会失望,但不会说出来。

    他过去的人生遇到的让人失望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安室透希望他以后都不会再失望。

    他叹了口气,对着唯一的听众说:“我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些小事了。”

    烟花都准备好了,安室透又犹豫起来。

    “葡萄酒,你主人会不会不喜欢这种小烟花?或者——”

    他顿了顿,垂下眼眸,摸着葡萄酒冰凉的脑袋,感受着小东西轻轻蹭他手心的力度轻声道。

    “会不会其实很讨厌我?”

    第87章

    安室透当然会有这样的担心。

    数月前他在浴室里的生理反应无疑给存在心理创伤的知花裕树造成了伤害,对方长达数月对他的不理不睬足以说明他的气愤。

    这场单方面的冷暴力终结于他的一次高热。

    别墅里被安室透反复检查过,没有监视器和窃听器的存在,安室透不知道知花裕树是怎么知道他发烧的,可能只是恰好回去看到了,而骨子里的善良让他没办法对此视而不见。

    于是浴室事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翻了篇,安室透没能为此事正式道歉,如今再提及又怕再将人伤口揭开一遍。

    安室透这几天总是疑心知花裕树现在是讨厌他的,只是他那样的性格,就算讨厌别人也做不到太过分。

    安室透倒宁可知花裕树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一顿、打一顿,他越是平静地将事情翻篇,安室透就越心疼他,甚至担心这会不会也是对方心理创伤的一种表现。

    受到创伤后一段时间大脑自动将其屏蔽,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恢复如常,或者从更科学的角度来讲,创伤事件引起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和皮质醇的大量分泌,影响海马体的记忆功能,从而导致创伤性失忆。

    安室透的这种担心并非无中生有。

    当时浴室事件发生的时候,知花裕树明显对他的靠近和触碰都表现出了应激状态,“和好”之后他却像是忽然治好了自己,不仅能接受他的靠近,甚至在餐厅的时候主动去拉那个男人的手臂——他没有因此吃醋。

    而且安室透由此想到了hiro曾向他提及的事情:他和哥哥都是小时候就认识了知花裕树,而知花裕树现在已经不记得他们了,hiro因此怀疑过知花裕树会不会是失忆了。

    Hiro可能至今还不清楚知花裕树过去经历过什么,安室透却知道,假如真的和他设想的一样……知花裕树会因此痛苦到大脑自动放弃那段记忆也完全说得通。

    ……但是这样,越发显得当时对着对方有了那么明显的反应的自己像个禽兽了。

    公安警察抱着小蛇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内疚。

    ……

    知花裕树通过葡萄酒听到了波本的话。

    他都不知道波本在担心自己讨厌他,要不是系统刚休眠,他都想把统再叫起来好好掰扯掰扯波本为什么会觉得他讨厌他。

    这可是污蔑!纯属污蔑!

    金渐层怎么偷偷和葡萄酒造他的谣。

    他明明就很喜欢金渐层。

    唉。

    可能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一个人,才会让波本产生这种误会。

    这时候知花裕树甚至觉得,如果波本和上辈子那些攻一样,做爽了就能开心就好了,那样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但如果波本是那样的程序生物,他也不会将波本当成朋友了。

    唉——

    真的好难。

    知花裕树只能用葡萄酒的脑袋蹭蹭波本,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以前他不开心的时候,就经常让葡萄酒这么做。

    还有,波本准备的烟花他也很喜欢。

    知花裕树把想不明白的事情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地回去找波本放烟花。要不是现在……他肯定会快点跑回去。

    “波本,我回来了!”

    安室透摸葡萄酒小脑袋的手指顿住,抬眸对着知花裕树露出笑容,却忽然一怔。

    脸色瞬间一变。

    知花裕树被波本的表情吓一跳。

    怎么了?有鬼吗?他是不怕这个的。波本退下!

    知花裕树猛地回头一看,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呼呼。

    这也没鬼啊?

    知花裕树疑惑地又把脑袋移回来,脸色十分不好的波本已经到了他面前,只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男人微微低头审视着他的唇瓣、锁骨,眉头拧起来,吐出一口气,“先进去再说。”

    嗯?不放烟花了吗?

    葡萄酒又蹭了蹭安室透的下巴,后者这会儿却没那个心情再陪它玩。知花裕树只好跟着安室透先往家里走,迈了两步,金发男人又顿住,脸色更差了。

    情报人员对人的身体信息特征异常敏感,走路姿势也属于其中之一,哪怕只有稍许不对劲,也能轻易捕捉。

    “我抱你进去。”

    安室透的手臂在知花裕树腿弯处停了下,见对方没有露出排斥反感的表情才打横抱起来,三两步走进屋里,将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放下来。

    深呼吸了两下,安室透先道歉,“抱歉,我的表情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知花裕树摇头,比起被吓到,他倒是更疑惑波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室透似乎在斟酌语言,他在他面前半跪着,两人四目相对。葡萄酒游到桌子上卧下去不动了。

    “你今晚……是和琴酒在一起吗?”

    9层餐厅的事件太像组织手笔了,知花裕树电话挂断后,安室透马上询问了贝尔摩德,在对方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琴酒在那附近有个暗杀任务。

    这样就存在两种可能性:一是知花裕树特意把会面点选在琴酒的任务地点附近,就是想事情结束后和琴酒见一面;二是知花裕树恰好碰到了琴酒,然后被他带走了。

    情人节到处都有活动,孩子贪玩很正常,反正知花裕树答应过他晚上回别墅休息,他一向说到做到。安室透觉得琴酒至少不会伤害知花裕树,便没有深究。

    是他大意了。

    竟然相信没有底线的组织成员会有底线。

    “我确实碰到黑了,不过波本,你到底怎么了?”知花裕树觉得今晚的波本真的有点奇怪,他认真思索,“是没钱花了吗?”

    安室透觉得知花裕树的状态也很奇怪。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知花裕树应该是现在这样的反应吗?但如果说没发生的话,他唇瓣的伤、锁骨的咬痕,以及略滞涩的走路姿势是怎么回事?

    安室透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要问清楚,但又担心由自己来问会太有压迫感。也许应该找知花裕树相熟的女性朋友……不然拜托雪莉来一趟?

    知花裕树拿手在安室透眼前晃了晃,“摩西摩西?波本你坏了吗?”

    安室透抬起眼眸,觉得再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更不好。

    算了,就让他来当这个坏人吧。如果花本来就在讨厌他,也不过是变得更讨厌他一点。

    “花,今天晚上……琴酒是不是欺负你了?”他还是选择了比较迂回的说法。

    知花裕树想了想,“没有吧?”他掏出口袋里的伯莱塔,“他还把这个送给我了。”

    安室透心里冷哼一声,一把枪就想把人骗走,琴酒还真是会做划算买卖。

    “我是想问……”安室透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知花裕树微微破掉的唇瓣,“他是不是和你做了?”

    知花裕树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嘴唇,脸颊渐渐弥漫上淡淡薄红,他的反应令安室透心里一沉。

    看起来真的做了。

    虽然喜欢知花裕树,但安室透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把他占为己有。他是个成年人,他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应该怎样过,如果他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用新的幸福覆盖过往的不幸,安室透一定会为他开心并且祝福他。

    但是先不论琴酒为人如何,安室透不觉得知花裕树是喜欢他的。甚至现在的知花裕树有没有喜欢别人的能力都还是两说。

    “他强迫你了吗?”

    “欸?没有。”知花裕树下意识回答,然后赶紧解释,“我们没有真的做。”

    波本明显没相信他的话。

    其实自己做过什么事没必要汇报给波本知道,但知花裕树看波本一副气狠了,想把琴酒活剥的状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真的没有,只、只用了嘴巴和腿。”

    安室透快气炸了。

    “他敢让你给他口?那个脏男人!”

    这不就是把花当工具用吗?琴酒明明知道花经历过什么,还干出这种事,该死!

    知花裕树快哭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清楚,又似乎不得不解释得更清楚,“没有……是反过来。”

    安室透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确实没想到那个琴酒会愿意给别人做这种事,“那也不行!”

    “他真的没有强迫你?”安室透再次观察知花裕树的表情确认。有些受害者会在受到侵害后自动对受害经历进行美化,甚至觉得自己是自愿的,以此来减轻内心的痛苦,他担心知花裕树也会这样。

    知花裕树被安室透仿佛透视般的目光看得脸颊越来越红。

    他小声说:“没有。”意识到今天不说清楚波本不会放过自己,他又说,“是黑先弄得我很舒服,我才愿意用腿帮他的。这个叫礼尚往来,懂礼貌的人都知道。”

    这种想法倒很像是知花裕树会有的思路,安室透低声骂了句:“你这个……笨蛋。”

    到底没舍得用重词。

    但安室透还是觉得有说不通的地方,尽管银发少年浑身的皮肤都快烧红了,安室透依然决定继续问下去。

    知花裕树明显有着很严重的心理问题,既然进行到这一步了,他要把问题挖出来,先挖出问题,才能去解决。

    “他一开始给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

    知花裕树这下沉默了很久。安室透等待着,没有催促。他抓住对方的手,小心避开绷带处捂在手心,一点点将人微凉的手捂热了。

    知花裕树看了看被握住的手,勾起唇角,用欢快的语气说:“嘛,就是太舒服了所以才不想拒绝,还能有什么别的——”

    他顿住。

    干嘛啊。

    那种表情。

    有什么好难过的。

    安室透用异常轻柔的语气问他:“我能抱抱你吗?”

    知花裕树点点头。

    安室透抱住了他,修长的手指插入银白色发间,将人按向自己的肩膀。

    嗓音轻轻的。

    “抱歉,不想说的话就不说。”安室透顺着他的脊背安抚他,“是我的错。”

    知花裕树嗫喏了下,想抬起脑袋说点什么,又被波本按回去。

    “我未经允许擅自调查了你的过去。”安室透觉得如果想要对方坦诚,起码自己也要做到坦诚。反正他干的坏事够多了,让知花裕树再多知道一件也没什么。

    知花裕树愣住。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过去?

    “我知道那肯定是一段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过往,甚至很多事情只是基于我的猜测。”安室透微微后退些许,看着知花裕树有些懵懵的脸,“但是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花,你曾经经历过吧。”

    安室透顿了下,声音放得更轻,“男性间的强迫性性行为。”

    “你怎么……”知花裕树瞪大了眼睛。

    不是,这不是他上辈子的事吗?波本怎么猜到的?他也有读心术?

    情报人员,恐怖如斯。

    知花裕树的表情告诉安室透,猜中了。

    第一次,真相尘埃落定,身为侦探的安室透却并没有感到开心,只有深深的无力。

    “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明白,”安室透的手又一次安抚性地顺着知花裕树的脊背,“在我面前,不开心的话,不要强颜欢笑。”

    “无论你因为什么没有拒绝琴酒,不想说就可以不说,但是不要再把自己当成礼物。”

    担心知花裕树难以理解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天生就明白的概念,安室透一顿,转而用对方能理解的表达。

    “因为你是无价之宝,没有什么能与你相配。把自己当成礼物送出去的话,花,你可要亏大了。”

    知花裕树揪紧了安室透衬衫的后背,布料被抓出褶皱,隐隐露出小麦色的后腰。

    无价之宝。波本说他是无价之宝。

    真好。

    每一个人都好好。

    他现在开心到都开始害怕了。

    知花裕树将脑袋搁在安室透肩膀上,感觉脑子和心里都乱乱的。

    安室透感觉到肩膀处的布料有轻微的濡湿,他轻轻拍着知花裕树的脑袋,等着对方呼吸渐渐稳定,才慢慢松开怀抱。

    他不再提那些事情,转而把药箱翻出来,“不舒服的地方还是要处理一下,把红肿揉开了明天才不会疼,这里我不方便帮你,只能你自己处理。”

    知花裕树犹豫着瞥了他一眼。

    本打算把空间留给知花裕树的安室透试探着说:“我不走?”

    知花裕树微微点头。

    安室透感受到一个讯号,对方没有因为他的不断逾矩、揭开伤疤而讨厌他。这让他开心又心疼。

    安室透温柔地说:“我就在这里背对着你,不会离开,如果遇到问题马上叫我。”

    “哦。”知花裕树小声应道。

    安室透背过身去坐在一张椅子上,随后拿了桌上一本书翻看。当然是看不进去的,只是他觉得这样能让知花裕树减少压力。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安室透能听出来到了哪一步。

    大概还是有点痛,上药的时候发出了些轻微闷哼声,但是可以判断出并不严重。安室透终于放下心。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安室透随后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了拽,回头。

    知花裕树笑了下。

    “波本,我们去放烟花吧。”

    ……

    天气还是有点凉,安室透拽住想去撒欢的知花裕树,把外套和围巾都给他套上。

    知花裕树抱怨:“我才没那么弱,波本你到底是我爸还是我妈?”

    安室透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少胡说,你明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意。”

    烟花筒长出了烟花树,安室透又拿了两根仙女棒放在他手里点燃。哔啵的烟花声响在安静的山间,惊起了鸟鸣。

    知花裕树的心情很平静。

    “我有段时间很喜欢在晚上一个人放烟花,这么多漂亮的颜色看起来会给我一种很热闹的感觉。”

    说起来,知花裕树其实并不恨上辈子遇到的那些攻ABCDEFG,倒不是因为什么想通了、放下了,而是没必要。恨一个人的前提,对方首先要是人。

    不好说人的定义是怎样的。

    但无论按照哪个哲学家的定义来看,知花裕树前世遇到的那些生物都很难被称为人。或许叫他们程序更合适。

    知花裕树第一次发出“我是谁”这个疑问的晚上,在剧情结束后,他的攻退场,被弄得满身伤的知花裕树从浴缸里爬起来,随便披了件浴袍向外走去。

    黑沉沉的夜向他展现了一个静止的世界。

    街上偶尔的行人没有呼吸也没有动作,门卫室的门卫端着一杯茶望着窗口微笑,小狗的吼叫凝固在喉咙里,知花裕树疾步走过去,跑起来,穿过一条条静止的街道,直到跑得双脚血淋淋的,而太阳升了起来。

    剧情点被刷新,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攻A的家,攻A向他展示给他定制的新项圈的图案,问他喜不喜欢。

    知花裕树颤抖着说喜欢,换来攻A难得的轻笑。

    知花裕树问他:“为什么晚上的时候大家都不动了?”

    攻A没搭理他,像是没听见。

    那之后没几天,知花裕树洞悉了世界的真相,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只是一本书。而那些凝固的时间都属于剧情之外。在剧情不需要的时候,世界自然没有运转的必要。

    身为男主,知花裕树无法逃脱剧情的牵引,他唯一可以拥有的短暂自由就在那些凝固的时间里。

    只有他一个人。

    有段时间,他在攻G的地下室发现了几桶烟花。他就每天晚上都在剧情结束后一个人放烟花看,噼里啪啦地响个七八分钟,就能驱散那些只属于一个人的无边孤寂。

    后来,知花裕树喜欢上了看书,日子就好过了许多。但也难过了许多。

    实在不好说,剧情之外世界只剩一人的孤独和剧情之内被按着做到身体扭曲哪个更令人难受……知花裕树还是觉得后者更难受。

    后来他连前者也忍受不下去,就从高塔之下一跃而下。

    坦白说,知花裕树那个时候很担心自己死不了,一刷新又全须全尾地来到下个剧情点。

    知花裕树一直觉得和系统、boss以及琴酒相遇的那天,是命运第一次眷顾自己。

    当然,这些话他从未和人说过,因为那些只属于他的过去无人能够触及。

    知花裕树不知道波本对他的事情了解了多少,姑且就当他都知道吧,他忽然有了说点什么的冲动。

    “波本,你可能不知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boss让我加入组织是想把我培养成比黑更优秀的杀手的,我也确实有这样的潜力。”

    安室透揉揉他的脑袋,“那当然,花最厉害了。”

    知花裕树红着脸继续说:“也没那么厉害,后来boss想把我放到更安全的地方,我就主动和boss提议想负责新人考核。想亲自为组织发展更优秀的人才当然是主要原因,但也有一小点点原因是,我很想交朋友……”

    他顿了下。

    “因为以前的经历,最开始的时候我很怕和人接触,但又不想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就想出了这样的办法。负责考核新人的话,我就可以既能拥有正常的社交活动,又不用和他们真的建立长久的关系……我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不健康,所以我努力看了很多书,努力往前走。只敢缩在过去的是懦夫,我不是,虽然花了数年的时间,但我几乎成功了。”

    “你看,波本,我现在不是有很多朋友了吗?”

    听着知花裕树的话,安室透心尖发颤,仿佛能想象出那时候的知花裕树是怎么戴着面具伪装自我,掩盖其下伤痕累累的灵魂。又是怎么坚强地咬着牙,一个人将自己救出深渊。

    安室透迫切地,想要将他抱进怀里,永远保护起来,再不让任何人间的风雨侵蚀他。

    烟花已经停了。

    安室透抬手轻轻抚摸着那张瓷白的脸。

    “所以你没有拒绝琴酒,是怕再次失去朋友?……笨蛋,真正的朋友怎么会因为被拒绝了这个就离开你?”

    安室透实在没办法苛责他。

    那样的成长经历……他怎么会知道真正的朋友应该是怎样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很笨蛋。”知花裕树低落地说,“但我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如果朋友们不对他这么好他或许还不会这样患得患失,渣滓的话杀了就行,东京湾又不是沉不下,但是他们太好了,好到知花裕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以为朋友们喜欢他的身体的话,会因为他这样做而开心的,但似乎苏格兰、黑和波本都不喜欢他的讨好。这么看的话,说不定松田警官也不会喜欢。

    高明哥他甚至都不用试就知道会被骂。

    安室透叹气,“你什么都不用做,花,坦然享受别人的爱吧。这是命运亏欠你的。”

    知花裕树犹豫了下,“波本,真的不能用自己来作回报吗?”

    “你关心我,我很开心,想亲吻你来回报你,也不行吗?”

    第88章

    这个头摇得很艰难,摇完之后人都灰了。

    安室透一瞬间在脑子里把警察守则、公安守则和卧底条例全过了遍,让理智占据上风。

    刚和知花裕树讲了那么一大通道理,假如他自己都做不到,就全成了笑话。

    公安警察以身作则,“……不行。等你真正想要回应我的心意的时候,再来吻我吧。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一顿,他快速补充,“但抱一下可以。”

    知花裕树眨巴两下眼睛,抱了他一下,把人又抱成了彩色的,“不过什么是真正想要回应你的时候?”

    安室透揉揉他的脑袋,“等到那个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

    知花裕树洗漱完被安室透监督着躺在床上。他盖着被子嘟嘟囔囔:“都说了我不会偷偷去睡1号柜。”

    “嗯,我知道,你一向说话算数,最看重信誉问题。”安室透顺着他的话说。

    知花裕树一噎。

    “你不走吗?”

    “我在旁边看着你,等你睡着了再走。”安室透把床头小夜灯打开,灯光调到最暗,然后关了大灯。

    喜欢在封闭狭小的空间入睡也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但是一直睡在那种棺材似的地方人的精神状态只会越来越差,安室透想试试看用陪伴的方式来缓解知花裕树的不安全感。

    他还记得有段时间知花裕树精神状态特别差,已经出现了躯体化症状,晚上必须抱着人才能睡。

    他有点担心对方再出现类似的症状会自己悄悄忍着。

    知花裕树把人缩在被子里,露出两双眼睛,看着安室透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怀里放着笔记本电脑办公。

    公安真是可恶,他们组织都不会让人加班加得这么累。

    将来等他有钱到把公安都买下来,看谁还敢让波本加班。

    知花裕树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道苏格兰和波本聊得怎么样了,明天问问看吧。

    早上起床的时候,安室透已经不在了,餐厅放着早餐和一张便笺,说是临时接了任务要出国,催得很急来不及跟他告别。

    好突然。

    知花裕树当即给boss打电话问好:“Boss早上好!好久不见您身体可还健朗?希望您还是那么风韵犹存……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下为什么忽然把我的搭档派出国了,他不是我的搭档吗……欸?黑吗?黑需要助手的话就没办法了,伏特加的能力和波本比确实差多了。”

    “什么,公安卧底?波本吗?啊对,我确实这么说过。他确实是公安卧底,不过已经被我策反了。Boss,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玩弄人心的……”

    挂断了。

    可恶,不听莱蒙大人把话说完,下次把糟老头子茶叶全偷完。

    知花裕树昨天把车停在了米花町的别墅那里,这边的车库就只剩下那辆自从加了海绵宝宝涂装后就因为太过张扬几乎没开出门过的宾利。

    今天要去的地方依然不适合开这辆,知花裕树发信息让苏格兰来接他。

    苏格兰很久没来过这里,看到他留下的绿植还长得好好的,一脸惊喜,“居然长得这么好,我还以为早就……不,抱歉。”

    知花裕树诚实地说:“如果我自己来养的话确实早就死了,这是波本的功劳。”

    苏格兰点头。

    啊对,zero现在是小树的搭档,自然会住在这里。

    Zero真是把他的绿植和心上人都养得很好。

    啧,微妙的不爽。

    ……

    知花裕树先让苏格兰载着他去了先知之魂的预告地点,不费吹灰之力地回收了宝物。刚好是个商场,知花裕树便顺便去买了份礼物。

    一顶女式帽子。

    看着知花裕树挑礼物无比用心的模样,苏格兰升起淡淡的警惕,“小树是在给谁挑礼物?”

    知花裕树神秘兮兮地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点了下自己的手链,苏格兰一愣,更加警惕:“送你手链那个人?”

    这不就是那个暗含了告白意味的手链吗?

    一直没见过这个人出现在知花裕树身边,苏格兰还以为只是某个不重要的路人,没想到对方依然和小树保持着联系,看样子关系还很好。

    “不是,是送我手链那个人的妈妈。”

    苏格兰:?

    “……这样吗?”

    知花裕树看着苏格兰在大脑风暴的样子偷笑。

    在波本的梦里,苏格兰和萩、松田都是同期生,据系统说,平行世界存在无数种可能性,有时候两个世界的走向几乎一样,只有极细微的差异;也有时候两个世界大相径庭,完全走了相反的路。

    也就是说,有很大的可能,这边的苏格兰和两人也是认识的。

    认不认识都好,别像那个坏坏的平行世界一样都死掉就好。不过有他在,肯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苏格兰都好好活下来了。

    “说起来,光,你昨天有和波本好好聊聊吗?他很想念你呢。”

    苏格兰回忆了下昨天幼驯染对他一个接一个的冷脸,“……”

    知花裕树看到他的表情,“欸?难道他到最后也没有认出你吗?”

    苏格兰用现在已经使用得炉火纯青的假声说:“看起来变装很成功。答应小树的事,我有好好做到哦。”

    知花裕树挠了挠头,“谢谢,不过也不用做得那么好。波本的话,可以让他知道,你们是挚友吧?我可不要做阻拦挚友相认的坏人。”

    苏格兰的目光柔软下来,他的小树就是这么善良又可爱,又香又甜。

    真是没办法更喜欢他了。

    “谢谢,不过我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对你来说就越安全,能不能相认并不重要,虽然出于私心,我也想至少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这个的话,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把礼物往后座放的知花裕树动作一顿,“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我怀疑那天晚上他就知道了。”

    绝不可能是他的易容有问题,一定是情报人员太恐怖!

    苏格兰沉默。

    “原来如此。”

    男人温柔的猫眼微微弯起,“那就更没必要特意让他知道了,我们是挚友,就算不说,他也能很快认出来,小树你也不要告诉他。”

    知花裕树迟疑地在副驾坐好,看着苏格兰绕过车头,在驾驶座落座。

    是错觉吗?

    苏格兰的笑容好像在冒黑气。

    知花裕树已经提前和萩原妈妈说了今天会带朋友一起上门。刚好是周末,家里的现役警察们也能抽出时间回家吃饭。

    知花裕树也很长时间没和他们见面了。前段时间他整个人都乱糟糟的,脑子和精神都处在不怎么正常的边缘,如果被萩原爸爸妈妈看到的话肯定一下就能意识到不对,知花裕树也就一直没敢见他们,但有通过手机保持联系。

    情人节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又和波本将压在心里许久许久的事情吐露了出来,知花裕树感觉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东西终于松动,目前的状态好多了。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赶来见妈妈,不,萩的妈妈。

    嘛,反正大家都是朋友,是谁的妈妈也没必要分那么清。

    “妈妈,好想你!!”

    知花裕树先扑上去抱了下。

    萩原美子站在玄关处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先进门再说。”

    苏格兰慢了一步跟在知花裕树身后,略显讶异地看着对方兴奋的背影。

    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这家人呢。

    不知道问什么,他感觉这对夫妇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吗?

    萩原健一郎看向他:“你就是小树的朋友吧,欢迎来做客。”

    “打扰了。”苏格兰温和客套地笑了下。

    几人刚走进玄关,嗡嗡的机车声便由远及近地停在了院子里。

    英姿飒爽的金发美人从摩托上下来,取下头盔。

    萩原千速最近从家里搬了出去,在神奈川县住,今天特意骑摩托回来。

    “那两个也马上到,我刚才看到他们了。”萩原千速吐槽,“本来在我前面的,但是遇到了抢劫犯,两人开着车就冲上去了。爸爸,做好修车的准备吧。”

    萩原健一郎哈哈一笑,“这两个臭小子真是的,千速你先进来。”

    知花裕树小声和苏格兰介绍,“这是千速姐,萩原千速。”

    诸伏景光瞳孔微微放大。

    萩原?难道——!

    几人先到起居室坐下,诸伏景光还有些懵,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屋子,在桌子上看到一张全家福。

    真……真的是萩。

    和同期再遇的方式又意想不到地增加了。

    诸伏景光目光诡异地在知花裕树手腕上停了下。

    所以这是姐姐给的,还是弟弟给的?

    现在都不好说哪个答案更糟糕了。

    他清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问:“说起来,小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一下子打开了萩原健一郎的话匣子,他从自己如何见义勇为绘声绘色地讲到知花裕树又是怎么神兵天降般救了他一命。

    “小树的身手太厉害了,我看不比那两个当警察的臭小子差。”

    知花裕树被夸得脸颊一红。

    沉思的诸伏景光不忘顺着萩原健一郎的话说:“当然,小树是完美的。”

    知花裕树脸颊爆红。

    萩原美子被他可爱得笑了几下,萩原千速则略显凝重地瞥了眼这个跟着知花裕树来做客的陌生男人。

    诸伏景光在想他在千代田医院工作的这段时间的事,其实这期间他远远地从窗口看见过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几次。

    但是因为那里本来就经常会有警察来,诸伏景光并未在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特意避开了和两人可能的会面。

    现在想来,那不会是萩想去见小树,所以才让松田陪他一起去吧?

    诸伏景光逐渐表情凝重。

    松田应该没有别的想法吧?

    第89章

    大约二十分钟后,玄关处再次传来屋门开合的声音。

    和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一起回来的还有伊达航。

    “打扰了。”眉毛很有特色的警察笑容爽朗,很能感染人。

    自从回到警视厅搜查一课任职后,伊达航偶尔也会来萩原家做客,不过知花裕树在这里碰见他,还是第一次。

    这下好了,波本梦里的同期生只差他一个就到齐了。

    不知道波本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排挤了,梦里死得只剩他一个,现实聚会不带他。

    他会帮金渐层悄悄记一笔的。

    知花裕树抬眸,对上了松田阵平的目光。明明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对方眼里却像是看不到其他人,他动动手指目光也跟着。

    知花裕树心里叹气,对着松田阵平笑了笑,对方低沉的神色骤然明朗了些许。

    真好哄。

    萩原研二互相向双方做了介绍。

    伊达航的目光转向知花裕树,在他的脸上顿住了,三秒后,诸伏景光拉着知花裕树的手臂将他扯到身后,松田阵平则挡在伊达航的视线前面,“班长,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娜塔莉小姐求婚?”

    伊达航彻底放弃了纠正班长这个称呼,脸颊一点点变红了,“已经在准备中了。”

    “是吗?那提前祝你成功。”

    伊达航一开始没意识到松田阵平是在故意遮挡自己的视线,直到松田阵平走开,他看到萩原研二复杂的神色以及那个被名叫圆光树的男人拉走的漂亮男人,琢磨出不对劲来。

    来的路上,萩原研二就简单地提前和他介绍过即将见到的这个男人。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知花裕树。

    已知特点:萩的救命恩人,长得很好看。

    确实很好看。

    伊达航上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还是景光身边那个“妻子”,大概是好看的人多少都有点相似的地方,他觉得两人似乎有点像,所以不由多看了几眼。

    彼此都是男人,伊达航就没那么注意距离感。

    直到他想起自己的同期现在是个男同,才反应过来,松田阵平和那位圆先生怕是都吃醋了。

    天地可鉴,他没有那种想法!

    不过……伊达航又瞄了眼知花裕树,原来松田喜欢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看到真人倒是能理解松田为什么会喜欢上了,对方完全是长了一张讨所有人类喜欢的脸。

    这么说的话,圆先生应该就是那位被知花裕树喜欢的人,两人目前是情侣关系。

    话说萩原知道这些事吗,知道他的幼驯染、搜查一课警察松田阵平准备挖别人墙角,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成为第三者吗?

    还没开始吃饭,伊达航就感觉有点胃痛了。

    ……

    知花裕树这边也在忧心忡忡。他和伊达航忧心的当然不一样。

    他在担心萩和千速姐的感情现在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自从上次发现萩有乱那个什么的倾向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混乱的知花裕树虽然一直挂念着这件事,但也没时间来处理。就算有时间,要解决这件事也没那么简单,又不能一天24小时看着不让两个人靠近。

    人家可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连着血,想让人家没有任何交流也不可能。

    而且,心理学家说过,过度的打压势必会引起叛逆。

    知花裕树只能选择相信警察的道德底线。

    萩一定在努力和命运作斗争!

    相信归相信,萩原美子说家里的食材不够,有些调味料也缺,让萩原姐弟出门采购的时候,知花裕树还是马上跳出来大叫:“我去!我也一起去!”

    妈妈,糊涂啊!怎么还能让这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呢?萩已经很难了,就不要再拿这种事考验他了。

    萩原研二一顿,没说话,萩原千速瞥了弟弟一眼,轻轻哼了声。

    松田阵平也从榻榻米上起身,“我也跟着去吧。”

    诸伏景光紧随其后,“我当然也和小树一起。”

    只剩下伊达航沉默半晌,“……我也?”

    萩原美子疑惑,买一点蔬菜和几包调味料需要这么多人吗?

    萩原研二马上说:“这样的话,我就留在家里……”

    “怎么能让客人做这种事?”萩原千速打断了弟弟的话,眼风扫过去,用姐姐血脉进行压制,“研二和小树两个人去吧。不用太着急,我们可以先做其他的。”

    安静了一瞬。

    成功把姐弟拆散的坏树第一个表示认同,“我听千速姐的。”

    松田阵平没说话。

    诸伏景光有些犹豫,但身为客人不好多说,也沉默着认同了安排。

    伊达航本来就是凑热闹,只要看着别让松田阵平真的上赶着去当拆散别人的第三者就行。

    他看了眼易容后的诸伏景光,对着这个“陌生人”莫名地心虚。

    怎么回事,想干坏事的又不是他。

    就这么下了决定。

    萩原千速钦点的某个牌子的调味料要涩谷的某家特定超市才有,萩原研二和知花裕树两人便多花了点时间开车过去。

    采购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是有点沉默。

    知花裕树疯狂头脑风暴,思考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地问出萩现在对千速姐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如果能再抽到一次没有条件限制的【心声识别】就好了。

    最新抽到的奖品是一个超能力【伤害回避】。

    【伤害回避】

    一次性超能力。

    免疫一次伤害50%~100%的冲击,具体可免除程度随机。

    虽然也是很有用的能力,但似乎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

    知花裕树看了眼自己斜前方推着购物车的半长发男人。两人隔了大约半米的距离。

    对方还是老样子,对他态度温柔,从不生气,好像提什么要求都能满足,但又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知花裕树倒是习惯了萩这种外热内冷的样子。

    人类嘛,多种多样很正常,只要他确定两个人是朋友就够了。

    不过知花裕树还是有在意到不得不问的问题。

    “萩你换洗衣液了?”

    之前萩原研二明明和松田阵平一起用了柠檬味洗衣液,知花裕树有点伤心,“不喜欢柠檬味的洗衣液了吗?”

    萩原研二一顿,微微低头看着他柔声道:“没有,很喜欢。就是因为很喜欢,才不想再用了。”

    “哦。”知花裕树尝试理解但失败。人类果然还是太复杂了。

    因为商场这边人多,两人把车停在了隔了一条街的地方,买完东西还要走过去。靠近之后发现停车的地方响起了警笛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萩原研二把东西放到车上,拧眉思索了下,转头对知花裕树温柔地说:“小知花你先在车上稍微等我下,警官先生要去看看发生什么了事,很快就回来啦~”

    知花裕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天气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浓黑乌云沉沉地压在头顶。

    “小知花?”萩原研二看了眼他白皙修长的指节。

    “不可以去,楼里有炸弹,你会死的。”

    听到警笛声的时候,知花裕树想起了这个地方。

    他曾在波本的梦里见过这里,只是梦中来到楼下的是波本和松田。现在却变成了萩和他自己。

    波本的梦并没有关于这栋楼内的细节,知花裕树只记得里面有炸弹,然后松田阵平死在了爆炸中。

    虽然爆炸的地点是摩天轮,但平行世界的细节有差异很正常,万一这次爆炸的就是这里呢。何况萩本来就有在平行世界死于炸弹的前科。

    抓着萩原研二的手逐渐收紧,知花裕树感觉到微薄的暖意透过掌心传来,那是还活着的萩原研二的体温。还有一下一下,正有力跳动的脉搏。

    “小树,我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有炸弹的话,我才更应该去。这里既有商店也有住户,炸弹如果爆炸,不知道会有多少家庭破碎,我不能只是站在这里看着。”萩原研二柔声道,“放心,我会小心的。”

    他只说自己会小心,却没有保证自己不会死。

    知花裕树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劝得住他,于是松口,“那你去吧。”

    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让萩原研二犹疑了一会儿,“小树你在车里等着我,别跑远,也别跟上来。”

    知花裕树笑了下,“放心,我会小心的。”

    萩原研二一噎。

    等看着萩原研二的身影消失在入口处,知花裕树直接走到建筑物下,在守卫的警员的视野盲区,从二层窗口翻了进去,从腰后掏出伯莱塔。

    他平时来萩原家的时候身上都不会带武器,但琴酒前两天狠狠威胁了他一番,让他24小时带着武器保护好自己,知花裕树今天出门的时候就乖乖藏了把伯莱塔。

    刚好用上。

    落点是一个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办公室,知花裕树悄悄走出去在楼内搜寻。

    转过一个转角后,他停下来观察环境,一只手从他背后袭来,知花裕树的耳朵捕捉到轻微的声响,特意等人靠近才回身一个横踢。

    对方反应迅速,避开横踢,然而下一秒伯莱塔就顶在了额头上。

    成功制敌的知花裕树反而愣住,僵着手指缓缓把手放下来,又欲盖弥彰地藏到身后。

    “研二警官,晚上好。”他乖乖问好。

    萩原研二挑眉,“小树果然好厉害。”

    知花裕树眨巴两下眼睛,灰色眼眸转瞬间变得水润润的,可怜兮兮地说:“研二警官,我一个人在下面好害怕,我是一个胆子很小的小树。”

    萩原研二的表情渐渐淡去。

    知花裕树有点拿不准了,难道说对心有所属的人来说装可怜没用吗?贝尔摩德明明说用他这张脸装可怜绝对有用的。

    他把【诱惑光环】加上,又扯了扯萩原研二的衣袖,“研二警官,请让我跟在你身边,让我保护你。”

    银白色睫毛轻颤,眸光勾魂摄魄。萩原研二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看着那两瓣柔软嘴唇一开一合。

    “求求你。”

    第90章

    要命。

    只是很平常地被发现做坏事后的耍赖以及对朋友的关心,在萩原研二看来,却横看竖看都像在勾引。

    皮肤是白的,唇瓣是粉的,腰细腿长,还散发着甜甜的香柠檬味道,勾得人血液乱涌。

    肯定不可能是知花裕树有问题,那就是自己有问题。

    是自己脑子和心都太脏了。

    从察觉到自己喜欢上知花裕树后就脏了。

    打开淋浴会想起对方湿着白衬衫,一只手撑着墙,微微弓起身子的模样;躺在床上会想到自己如何在幻想里将他挂在肩膀上……然后不得不再去一趟浴室。

    最初的时候他还挣扎着试图用多去几次联谊会来摆脱这种心情,直到有一次,他在联谊会上喝多了,迷迷糊糊回了家,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在茶水间被某位女同事神秘兮兮地问:“萩原君,你是恋爱了吗?”

    萩原研二自然赶忙否认,对方却一脸“你别装了”,小声笑话他。

    “我都听到了,你抱着沙发抱枕小声地叫‘花,好喜欢你’。所以那个女孩子是叫花吗?”

    萩原研二浑身僵住,血液凝固,反应过来后软声拜托同事千万别说出去,“因为是暗恋者,不想被他知道。”

    “欸?连萩原君也会吃暗恋的苦吗?”女同事异常惊讶。

    萩原研二苦笑。

    若能正大光明地拥有,谁又想将心意永藏暗处?

    这件事幸好没有被松田阵平知道,萩原研二此后就告别了酒精和联谊会。

    喜欢知花裕树当然不是错误的事,只是如果只是像喜欢小阵平那样纯粹对待挚友的心情自然很好,可他看着知花裕树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想亲想抱。萩原研二很怕被知花裕树知道这样的心情,到最后连朋友的资格都失去。

    他没有松田阵平那样一往无前的勇气——要么得到,要么永远出局。

    比起赌上所有追求那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不确定性,还不如维持原状,永远做一步之外的友人。

    他一直是这么劝告自己的。

    被那双灰色眼睛盯着,萩原研二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你可以跟着我。”

    在知花裕树叫了声“好耶”后又补充,“不过你要答应我,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时必须丢下我,马上跑。”

    知花裕树满口答应:“嗯嗯,遇到我无法解决的危险我肯定会跑的,我最惜命了。”

    萩原研二没有追究知花裕树手里拿着枪的事,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而且或许是早对知花裕树背后隐藏的身份有所察觉,萩原研二竟也没有太吃惊。

    比起那个,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才更可怕。

    明知道知花裕树很不简单,明知道太过靠近不会有好下场,明明反复劝告自己止步于友人,可是目光还是忍不住贴近,长时间不见面会猜测他在做什么,羡慕好友那么坦然就能面对自己的心意,而自己,只能在心脏狂跳的时刻浅淡地吐出“好吧”。

    然后克制性地移开一步。

    以免自己像个精神病人一样忽然抱上去,咬着对方的唇瓣诉说爱意。

    他已经告过白了,那条手链还在知花裕树手腕上挂着。

    到此为止吧。

    求你了,到此为止吧。

    还有正事要做,萩原研二闭了下眼,平复了所有情绪。

    两人在五六层楼的某间空荡荡的办公室救下了一个俄罗斯人,然后办公室内间传来响动。萩原研二还没来得及拦一下,知花裕树便一脚踹开了门,伯莱塔对准了屋子里的神秘人。

    那是一个戴着中世纪鸟嘴面具的黑袍人。

    萩原研二在门口侧墙后对知花裕树小声说:“里面那个是炸弹,要小心,走火的话很容易引爆,看这个量,恐怕整栋楼都能炸飞。”他笑了下,“不过别担心,我能拆掉。”

    楼里的电力系统似乎已经瘫痪了,很黑。微长的刘海从男人鬓角滑落,局势紧张,他的表情却很柔软,嗓音也是轻柔的,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

    “那就暂且拜托小树保护我了。”

    知花裕树一直盯着屋子里的黑袍人,耳朵却在认真听萩原研二说话,他紧了下握着枪的手,承诺:“我会保护好你,绝对不会让你死。”

    黑袍人手上也有一把枪,知花裕树不怕这个人,却有些怕擦枪走火,真的把炸弹引爆了。他倒是不怕死,就是不太想和这个鸟嘴面具死在一起。

    好丑。

    以前他戴面具的时候别人看他也是这种感觉吗?

    难怪黑那时候对他这么不耐烦。

    担心走火,知花裕树没有主动攻击,在对方射击的时候,也选择了暂且躲避。

    鸟嘴人并不恋战,趁着他躲起来的空隙,从另一边逃了,知花裕树在追人和留下帮萩原研二拆弹之间没有任何犹豫,果断选择后者。

    人丢了可以再追,在这颗炸弹完全停止前,他绝对不会让萩原研二离开自己的视线。

    知花裕树:盯……

    正在拆弹的萩原研二:“……”

    咬着手电筒的半长发男人朝身边看了眼。一脸严肃的知花裕树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拧了拧鼻子,小声说:“怎么了,很难拆?别、别紧张,萩最厉害了。”

    萩原研二又闭了下眼。

    怎么会这么可爱?!!!!!!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大家只是朋友,难道就不能让他亲一口吗?

    知花裕树看他的表情不太妙,担心自己还是给他太大压力了,又斟酌道:“没关系,就算真的爆炸也没关系。我有钱,我会请大师来超度亡魂,不会有人,啊不,有鬼怪你。”

    至于他和萩的安危,就只能指望【伤害回避】足够有用了。

    萩原研二被逗笑了,炸弹的拆除进行得很顺利,他也有心思拿下唇间的手电筒开两句玩笑,“我如果真的失败了,小树,你可就要跟我一起变成鬼了,不害怕吗?”

    知花裕树没听出来是在开玩笑,他认真地将此当成一种可能的设想。

    他没在这个世界见过鬼,不好说到底有没有鬼的存在。但如果是像上一世那种情况,有萩在身边陪着的话,好像就没那么难熬了。

    “和萩一起的话,没关系。”

    萩原研二呼吸一窒,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建起的那面墙正摇摇欲坠。

    知花裕树又补充:“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变成鬼,如果我死掉的话,会有朋友伤心的。嗯,应该会有的。”

    萩原研二轻声道:“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又是一番艰难的心理建设,萩原研二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炸弹上。

    静悄悄的,谁都没再说话。呼吸声像海潮般此起彼伏地相和。

    知花裕树安静地看着萩原研二拆弹。

    背负了一栋楼的性命令萩原研二压力巨大,白皙修长的手指进行着极精密的操作,细小的手电筒又被放到了唇间咬住。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额头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也空不出手去擦。

    他感觉到一滴汗顺着额头滑落,即将抵达眉骨,在皮肤表面传递着绵延的痒意,就像是旁边一直未曾移开的目光。

    随后一只手拿袖子轻轻擦去了他额头的汗珠,浓郁的甜味萦绕在鼻端。

    为了避免影响萩原研二的视线,知花裕树半贴在他侧面,身体的温度和呼吸都近在咫尺。

    这么近的距离,萩原研二却感觉心脏前所未有的平静。

    真的可以接受就到此为止,此后一生只做友人吗?

    他问自己。

    “好了。”

    炸弹计时停止。

    萩原研二缓缓放松下来,在地上盘腿坐下。他抬头朝知花裕树看过来,侧脸被液体炸弹的光浅浅映亮,紫色的眼眸中波动着温柔的水光。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知花裕树翻出一块口香糖给他,“你做得很棒,萩。”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这是奖励?”

    知花裕树认真点头。

    萩原研二停顿了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说:“既然是奖励,是不是应该帮我剥开?”

    知花裕树第一次听萩原研二说这种近似于撒娇的话,很乐意满足他。

    他把口香糖剥开,萩原研二已经微微张开嘴等着了。

    自上而下的角度,那双紫色眼睛眼尾下垂,无辜的眼型却生出些暗含侵略性的目光。

    他盯住了他的指尖。

    知花裕树把口香糖放到对方唇边,手指触碰到温软的瞬间,舌头扫过,将糖卷了进去。

    含糊不清的“谢谢”。

    指尖留了些许湿意。

    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又哪里怪怪的。

    知花裕树从这个动作里感觉到了淡淡的……色情。

    但他并没有想要勾引萩。

    肯定是错觉,都是黑把他带坏了,看什么都戴着有色眼镜。

    不过这倒是个好时机,除了他和萩外没有别人 ,他可以趁机旁敲侧击地问一下。

    还没想好措辞,炸弹的倒计时又开始了。

    知花裕树瞳孔放大。

    两种不同颜色的液体飞快在管道中上涌,一旦在正中汇聚,瞬间就会发生大爆炸。

    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知花裕树凭着本能扑倒了萩原研二。

    两双长腿交叠,手臂揽着肩膀。

    【伤害回避】发动,知花裕树甚至还能分出一缕思绪去想,好大块的肌肉,不愧是要穿几十公斤防爆服的男人。

    萩原研二将手放在了他的后腰上,温热的气息隔着布料传递。

    他单手将扑上来的知花裕树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将口香糖塞进了管道里,堵住了液体汇合的地方。

    十几秒过去,知花裕树微微抬起一点身子,又被萩原研二按回去。

    相贴的胸口传来对方震耳欲聋的心跳。

    这么剧烈。

    得有200了吧?

    萩好怕死哦。

    知花裕树没办法看到萩原研二的表情,他把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犹豫地问:“怎么还没炸?还要等很久吗?”

    “不会炸了。”萩原研二低笑了下,轻声说,“我用口香糖堵住了管道。”

    他还是没松开怀抱,甚至越抱越紧。知花裕树两只膝盖抵着地面,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笨蛋。”萩原研二轻轻蹭了蹭他。

    能把整栋楼都炸掉的炸弹,冲上来护着他也没用。

    但这是知花裕树下意识的反应。

    他在意他。

    萩原研二忽然想到。

    假如真的爆炸了,这样是不是也算血肉交融。在万分之一的瞬间,难分彼此。

    指节摩挲着怀里人的腰。

    萩原研二压下那些可怕的想法。

    “小花,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关于我送你的手链。”

    他知道了。

    那个问题的答案是,无法接受。

    炸弹的倒计时让他再次想起五年前,在那栋大厦里,液晶屏上的数字开始倒数时,他的心跳也是这么剧烈。

    数不清第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做拆弹的警察就是这样,明天和死亡,谁也不知道谁会先来。

    假如真的死去,他不会甘心从未亲口向喜欢的人诉说心意。

    就算会失败,起码要让他知道。

    萩原研二曾喜欢过他。

    可能这份喜欢实在没什么用,无钱无权,可供献上的,只有真心。

    但想要,让他知道。

    知花裕树语气凝重,“我也有件事想问你……你先说。”

    “你先问吧。”萩原研二慢慢松开怀抱,望着知花裕树的眼睛,开了个玩笑, “我担心我说完你就不想跟我说话了。”

    知花裕树觉得自己才是应该担心这个问题的人。

    他微微撑着萩原研二的胸膛,斟酌着小心问:“萩,你是不是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萩原研二的笑一下子僵住。

    “你……知道了?”

    人还在他怀里,指尖却一点点变凉。

    虽然做好了面对这种情况的准备,心脏还是会不由自主收紧泛疼。

    也许他该先道声歉。

    小知花最容易心软,好好道歉,或许很快就会原谅他的冒犯。

    知花裕树却沉沉地叹了口气,对他摇了摇头,“放弃吧,萩。”

    如宣判一般。

    “她永远不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