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天空恰在此时燃起了烟花,接连几声砰迎合着擂鼓般的心跳。
跳这么快真的不会出事吗?
知花裕树犹豫着抬手顺着对方脊背抚摸,他记得之前看过的科普,这样的拥抱和抚摸能有效舒缓人的情绪。
他并不想让诸伏高明难受。
黑发的警官比知花裕树高一些,他微微俯低身子埋在银发男人颈侧,感受着温柔的手指触碰他的后背。
告白是一时冲动,但诸伏高明不会后悔。他隐隐有着一种预感,假如就这么放知花裕树离开,那两人很有可能真的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他不能第二次失去小树,还是在刚刚得知景光死讯后。
他祈求着知花裕树对他的垂怜。
不要再留他一个人身在黄昏。
这一波烟花逐渐停歇,相约去神社祈福的女高中生路过,看到在路边亲昵相拥的两人,相视一笑。
胆大的那个远远叫了声“祝长长久久!”。
知花裕树顺着诸伏高明脊背抚摸的手顿住,脸颊微微红了。
尽管他知道两人之间并非那种关系,但诸伏高明刚刚同他告白,就这样被人误会……稍微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搞黄色他是专业的,一百零八种姿势尽在掌握,但这么纯情的告白该如何应对确实在他的知识盲区。
——要找些相关书籍加入书单,下次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诸伏高明察觉到他的窘迫,微微松开一点手臂,直起身子,但依然没放开他,像是很怕自己放开了他马上就会跑。
其实如果知花裕树真的想跑,诸伏高明不可能拦得住他。
但那两条没用上多大力气的手臂确确实实就这么圈住了知花裕树。
他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诸伏高明如果用强硬的手段软禁他、控制他,知花裕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诸伏高明是用颤抖的嗓音对他说:“我请求你,别抛下我。”
他说,求你,别抛下我欸——
拜托,这样太犯规了。
这种时候还能狠心离开的人这辈子做什么都能成功,然后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也当不了人。
但是——
银白色的睫毛轻轻一颤,抖落了一点化成水的雪,像是一滴泪般。
知花裕树小声说:“别、别喜欢我。”
但是他对诸伏高明没有那样的对等的爱意。
知花裕树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很难再接受来自男性的感情,所以诸伏高明在他身上只会是浪费时间。
而且这份感情的初始建立在debuff的基础上,知花裕树觉得诸伏高明比起真的喜欢他,更像是个不小心陷入骗局还无法脱身的倒霉蛋。
他正是想帮助对方脱身才下定决心不再见面的。
但是诸伏高明现在这副样子又让知花裕树不得不思考这个办法是不是不太好。
他现在感觉自己的办法就像俄罗斯人救人质,只要先绑匪一步打死人质,那人质就不会死在绑匪手上了。
第一句话说出来后,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你没有哪里做错了,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我不走就是了。”
一把掐死的方式太过激进,看来他得想别的办法。
诸伏高明的直觉告诉他知花裕树应该还对他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他可能确实没有对他生气,但那些被他隐瞒的东西才是让他忽然改变态度的罪魁祸首。
但是知花裕树不愿意说的话,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
无论如何,知花裕树的反应已经比他预计好上很多,至少对方没有因为他的喜欢露出厌恶和难以接受的表情,甚至答应了他不再离开。
他只是表情看上去有些苦恼。
诸伏高明没有对那句“别喜欢我”发表意见,他又确认了一遍,“你不会走?”
“不会。”知花裕树感觉现在的诸伏高明很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可恶,都怪某个喜欢狗塑别人的坏FBI影响了他。
他用承诺般的口吻让诸伏高明安心。
“答应了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不会走了,我会留在霓虹。”
反正他本来也不是真的要去阿美莉卡定居。
又有路人路过,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两人几眼。
两个男人站这么近,几乎抱在一起大概确实挺奇怪的。得到承诺的诸伏高明终于放开了知花裕树,后退半步到安全距离。
温热的身体忽然离开,灌进满怀的冷风。
知花裕树被冷风吹得一激灵,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诸伏高明马上又想把他抱回怀里,手臂微微一动,被他强行压下。
不可以仗着小树心善就得寸进尺。
“马上要到零点了,晚上冷,明天早上再走怎么样?”诸伏高明轻声询问,又很快补充,“你不愿意的话不必勉强。”
知花裕树心情复杂。
虽然现在没有【心声识别】,诸伏高明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冷静平稳,刚刚的些微颤动彻底消失,但他的表情不管再怎么努力克制,微弱的祈求感也会从眼角眉梢溢出。
就这么喜欢他,这么怕他离开吗?
已经当了这么多年坏人的知花裕树感觉此刻的自己才终于到达坏蛋的巅峰。
“好吧,那就打扰了。”他妥协道。
知花裕树本来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跨年夜恐怕连旅馆都不好找,他原本是打算在车上休息一晚的。
这么一想,他一个堂堂跨国犯罪组织资深人力资源专家,坐拥两套别墅、一家医院,怎么会沦落到留宿街头的?
波本、苏格兰,你们两个可恶的公安卧底有什么头绪吗?
诸伏高明为知花裕树收拾出了一个房间。
知花裕树一开始是说自己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就可以的,专门收拾房间太麻烦了。
但诸伏高明说:“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事情,不麻烦。你先去洗漱,洗漱完我就弄好了。”
可能生怕他听不懂或者装听不懂,诸伏高明这次完全没有引经据典,用最朴实的语言摊开内心。
然后不等知花裕树说什么就认真忙活去了。
知花裕树:“……”
尖锐爆鸣.gif
这个男人告白后仿佛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而且这种状态有点像那个。
易感期的Alpha。
没错,知花裕树以前身处的世界是有abo元素的,不过那好像是if线,抽风似的时不时跳出来一下。
不过诸伏警官经过反复验证的道德水平让知花裕树相信他就算真的是陷入易感期的Alpha,也会自己团在床上好好忍耐,说不定就算他坐在对方身上,在他允许前,对方也不会越雷池一步。
确实挺令人安心的。
但诸伏高明人越好,知花裕树就越心虚愧疚。
洗漱的时候,知花裕树顺带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诸伏高明这边的事情。
要解决问题就要尽量将问题简单化,提炼出核心。
那么他的核心诉求是什么?
——让诸伏高明不再喜欢他。
正是为了实现这一点知花裕树才想要彻底与诸伏高明断开,就好像灭山火一样,只要清理出隔离带,山火自然会熄灭。这是最安全最保险的方案。
但这个方案现在被驳回,因为诸伏警官的喜欢比他想象中更强烈,他承受不住这种断崖式的分开方式。
那就温和一点。
讨人喜欢不容易,惹人厌烦还不简单吗?
只要他在诸伏警官面前多表现一些无理取闹、心狠手辣、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方面,正义的警官先生难道还会继续喜欢他?
还可以再安排一个原计划中温柔善良的纯洁白月光女孩子做对比,诸伏警官肯定很快就会清醒了。
好,知花裕树,不愧是你!这么快就想出了完美无缺的新计划。
知花裕树拿出超强执行力,今天晚上就开始找茬。
“床单为什么不是白色的?灰色的好难看,而且也没有香味,这要让人怎么睡?我会失眠的。”知花裕树拍了两下床铺,捏着鼻子,用他能想到的最尖酸刻薄的语调抱怨。
屋子里开着暖气,热烘烘的,隔绝了窗外呼啸的冷风。
诸伏高明微微一怔,因为刚刚收拾屋子的一番忙碌,额头沁出一层浅浅的细密汗珠。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这边的房子空置多年,只剩这一套床上用品,现在这个时间也很难马上买到能满足要求的,恐怕要先委屈你一晚上,我以后会注意这一点。”他认真地说。
知花裕树:“……”
诸伏警官,你清醒一点,我在无理取闹啊你看不出来吗,你就算把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全拿出来我也会找茬说没有彩虹色的!为什么这么一副认真听进去好像还打算尽快改正的——
哦对,刚刚诸伏警官是说过“有过则改”“没有过也会改”。
这就改上了吗?!
有时候做人真的也没必要那么言出必行。
而且知花裕树竟然感觉诸伏高明被他找茬后居然好像有点欣慰。
高明哥你在欣慰什么啊!
摇晃肩膀.gif
诸伏高明确实很欣慰知花裕树能向他提要求,他也没觉得对方在无理取闹,反而很心疼知花裕树会因为这些小事就失眠。
肯定是之前经历了太多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而他此前完全不知道这些,为了掩盖控制自己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心意,甚至刻意避免和小树有过多接触。
就算是作为哥哥也太不称职了。
过则勿惮改,看来他需要改正的地方确实很多。
“担心失眠的话,我在旁边念书给你听,如何?”诸伏高明略显忐忑地问。
小时候的知花裕树很喜欢听着他念书的声音入睡,但诸伏高明并不确定,此时提出这样的建议对对方来说是否太过冒犯。
知花裕树想了下。
从找茬的角度来看那肯定是要拒绝并且嘲讽一番的,但这是诸伏警官的现场睡前播客欸,他的声音特别好听,如果去做声优,一定能拿奖的程度。
这都能拒绝的人这辈子也会干什么都能成功的。
知花裕树没兴趣做成功人士,他慢悠悠点头,矜持道:“可以。”
……
知花裕树睡着了。
诸伏高明合拢书本放在桌子上,起身轻轻帮他掖好被角。
柔软顺滑的银发散在枕头上,扇子般的眼睫细密纤长,脸颊微微陷进枕头里,皮肤因为暖气的热意而微红。
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轻轻蹙着。
诸伏高明伸出手指想要为他抚平眉头,指尖将要触及皮肤时却停了下来。
目光转而代替手指抚摸过床上人的眉骨、鼻梁、紧闭的双眼。
许久之后,诸伏高明收回手指。
虽然凭借着将心意剖开的告白留住了容易心软的小树,但诸伏高明未曾奢望过真能得到他的回应。
无论从年岁、容貌、财富、地位,甚至是性别哪方面看,他都不是小树的良配。
能将对方留在能够看到的地方,便可以知足了。
诸伏高明低低地、自嘲式地笑了下。
分明是平庸之人,却偏要喜欢天上明月、海底珍珠,敢助说他“喜欢自己找苦吃”还真是没说错。
诸伏高明环顾四周。
这是他以前的房间,他人生的前十三年是从这里成长起来的。那扇关起来的门可能随时会被人敲响,进门的或许是父母,或许是弟弟,也或许是某个一听说他回家就来串门的小家伙。
现在,这扇门再也不会被人敲响了。
诸伏高明清楚地知道,在失去了景光之后,他绝对没办法再一次承受失去小树的痛苦。
景光的死亡毫无疑问和那个组织相关,而知花裕树现在也身在组织中,随时可能面临危险。
也许某一天,小树面临和景光一样的危险时,他仍旧一无所知。
诸伏高明的目光渐渐沉下去,他不能坐以待毙。
然而他的身边,和那个神秘组织有关的,只有知花裕树一人。
……
知花裕树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水。
他拿手试了下,是刚刚好的温度,应该是诸伏警官估计好时间放过来的。
他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加了点蜂蜜,甜度也刚好是他喜欢的。
知花裕树捂住心口,眨了几下眼睛。
这杯水,诸伏警官究竟是想给他,还是想给17年——不,加上他和诸伏警官相识的时间,应该已经是20年了——还是想给20年前被弄丢的那个知花裕树呢?
知花裕树吐出一口气,放下水杯。
诸伏高明在厨房做早餐,看见他起床,对方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知花裕树总感觉能从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看到快要满溢出来的爱意。
知花裕树觉得自己必须要加快计划进度,不然高明哥这个状态怕不是要把自己溺死。
他靠着厨房岛台,开始早上第一通无理取闹。
灵感来自知名美剧人物——莱纳德的母亲。
“诸伏警官,请帮我做一杯奶茶,要散装茶叶泡出来的红茶茶底,足量牛奶,二者分开加热,稍许细砂糖,温度适宜。”
他故意用模糊的用量,好方便继续找事。
但是诸伏高明居然做出来的刚刚好!
怎么回事,怎么会对他的口味这么了解?!
知花裕树抱着杯子目光放空,怀疑起人生。
诸伏高明温声问道:“哪里不合口味吗?”
知花裕树躲开他看过来的目光,强迫自己冷冷道:“难喝,哪里都不喜欢。”
我好坏!太坏了!!
知花裕树生怕自己太过分,悄悄抬起一边眼,瞟了诸伏高明一下。
对方放下筷子,拿起自己面前的奶茶杯也抿了一口,慎重道:“确实,牛奶不够新鲜,砂糖的味道太腻,红茶似乎也泡得时间太过,对不起,我会想办法改进。”
知花裕树:“……”
这个人没有脾气的吗?!倒是生气,然后厌烦他啊,他可是说对方辛辛苦苦做了至少二十分钟的奶茶难喝哦。
换作知花裕树自己,少说得把人头打掉,灰扬了。
知花裕树气呼呼的。
“这个煎蛋我也不喜欢!”
“我知道了,是不喜欢溏心蛋吗?”
“这个香肠也是,黑胡椒太辣了。”
“抱歉,我以为你喜欢辣一点的味道。”
……
知花裕树把明明超喜欢的早餐挨个批评了一遍,那个可恶的警察居然乖乖地挨个记下,认真承诺会努力改进。
“还有别的问题吗?”诸伏高明温和地问。
知花裕树郁结于心,“有。”
他狠狠叫道:“你我也不喜欢,最不喜欢!”
诸伏高明顿了下,点头,“我知道。”
诸伏高明定定地望着知花裕树,“但你答应过我,不会抛下我,我知道你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知花裕树戳着餐盘里的香肠,闷闷地说:“我知道。”
香肠被翻来覆去戳弄,诸伏高明微微皱眉,敏锐地察觉知花裕树的情绪不太对。
他起身绕过餐桌,来到对方身后,微微拉开些椅子,扳过他的肩膀。
知花裕树低着头,别开脸,嗓音依然闷闷的,“我在吃饭,请不要挪动我的椅子。”
他不肯抬头,诸伏高明便半跪下来,自下而上地看着他。
银发由于重力拂过眉骨和鼻梁,那双眼如高山深处的湖泊般清冷而美丽,此刻,在湖泊的边缘泛起了一点水光,仿佛有夕阳坠入湖中,将眼尾烧出一点红。
诸伏高明怔怔地抬起手,抚过知花裕树眼尾,“是我把你弄哭了吗?我……”
知花裕树叹了口气,自己抬手抹了下眼睛,他没有真的哭,只是眼睛有些酸涩,“不是,是我自己……想起一些别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我刚刚是不是很过分?”知花裕树抬眸看了诸伏高明一眼,不过想也知道对方肯定会回答没有、不是,于是又说道,“诸伏警官,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但我不可能喜欢上你,永远都不可能,所以我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诸伏高明笑了下,他温声道:“既然是我的时间,那怎样才叫浪费时间是不是该由我自己来定义?我认为把时间花在你身上值得,就不叫浪费。而且,小树,你弄错了一件事。”
“我确实喜欢你,但并没有要求你也要喜欢我。”他轻声道:“你当然可以,永远也不会喜欢我。”
难搞,这个人真的很难搞,他简直是油盐不进。
怎么会有人喜欢别人却什么回应都不需要,甚至可以忍受对方永远不喜欢自己,骗人的吧?
就算是诸伏警官,这么离谱的话知花裕树也不可能相信的。
“先吃早饭吧,诸伏警官你待会儿还要去警察本部上班吧?”知花裕树拉着诸伏高明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虽然是新年第一天,但警察该忙还是要忙。
……
新年伊始,知花裕树也忙了起来。
千代田医院最初建立是为了让组织成员受伤后有治疗的去处,但大家……都不愿意来这个离警视厅过近的地方,说是有警察的臭味。
可恶。
不过在千代田医院这里容易碰到警察确实是个问题,所以知花裕树用千代田医院的资源额外盘出了一个新的地下医院,目前已经逐步迈入正轨。
所谓千代田医院的资源,主要是指一些家庭健全、幸福美满的医生,他们心地善良,纷纷争取地下医院的工作名额,令知花裕树非常感动,收回了见证着他们家人团聚,温馨快乐的照片。
黑衣组织地下医院落成后,知花裕树干脆真的把千代田医院名义上的院长身份转给了苏格兰。
这样将来万一牵扯出二者的关联,也查不到他头上。
至于说查到苏格兰,活该。
黑衣组织地下医院的地址在东京城市边缘,离知花裕树的别墅距离不远。
说是医院,其实并不大。鉴于组织成员会受的伤主要是外伤,被请来的医生也多是外科医生,医院的部门构成也就非常单一。
除了几个外科手术室外,只额外修了个配套的研究室,是专门给雪莉做的。
“怎么样,喜欢吗?”知花裕树问她。
雪莉看了他一眼,“你应该问问自己喜不喜欢,毕竟你也是常客,不是吗?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不错。”知花裕树笑着说完,脸色顿时一凝。
怎么了?
雪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医院门口,她最害怕恐惧又讨厌的那个银发男人走了进来,他捂着手臂,似乎是受伤了。
第72章
新年伊始,组织的所有代号成员收到了一条来自莱蒙的消息。
[尊敬的各位成员:
经过数月的精心策划和准备,现郑重宣布,[小树苗]现代国际地下病院将于1月10日开始试运行,提醒您注意以下事项:
一、本院24小时营业,至少有一位医生在值,随时等候为您送上完美服务;
二、本院提供三餐,就餐时间为早餐7:00-9:00,午餐12:00-13:00,晚餐时间5:00-7:00,就餐时间之外谢绝进入餐厅或后厨威胁及殴打厨师;
三、本院主要部门包括:外科、精神科及研究室;外科急救请致电秋山先生、精神问诊请联系莱蒙医生、自愿捐赠身体为研究事业做贡献请到雪莉处报名;
四、组织成员看病享八折优惠;
五、医学不是魔法,管治不管好,请珍惜生命,尽可能避免受伤;
六、禁止以任何形式威胁医生的生命及精神安全,违者灌进水泥沉东京湾。
文明就医·谢绝医闹
本说明最终解释权归本院所有 莱蒙院长敬上]
伏特加收到这条讯息的时候正在狙击训练场里等琴酒。
这是组织最近新建的高科技现场模拟狙击训练场,圆形的顶部是一块巨大的模拟屏幕,可以模拟出任何想要的狙击场景,搭配内部循环系统,连风速天气都能尽可能还原。
琴酒对这个新训练场正是有兴趣的时候,最近每天都会来,一待可能就是一整天。
伏特加深思熟虑后,在琴酒短暂休息的间隙给他看了这条讯息。“看起来莱蒙从阿美莉卡回来后就在忙这个。”
所以才没有时间来找大哥。
他真正要暗示的是这个。希望大哥能因此心情好点。
琴酒看了几眼,一言不发,伏特加拿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
伏特加不是狙击手,对这个也兴趣不大,他看大哥暂时没什么用得到他的地方,干脆出去溜了一圈,喝了点无酒精饮料又回来。
琴酒已经停下了练习,他捂着手臂站在那儿,淡淡道:“受伤了,送我去看看。”
伏特加:??
合格的小弟肯定不能问身为top killer,枪械满点、搏击全能的大哥在训练场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别问,问就是神秘的不可抗力。
……
论迹不论心。
从诸伏高明那里得到这个回答后,知花裕树确实是打算对这些心怀不轨的家伙钓鱼执法。
只要他们真的下手,他就有了理由清除掉这些人。
重复一遍,他真的很讲道理。
不过最初的愤怒稍微消退后,知花裕树也冷静地意识到,他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要做,先让自己复活才是最要紧的。
目前的寻宝进度已经到了60%,【NPC心愿手环】还有八次可以用,把这个用完说不定能把进度推到70%,甚至70%以上。
至于那些人,他不会主动出击,但如果送上门来,就是自找的了。
知花裕树原本以为最先按捺不住来找他的会是波本。
他和金渐层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但对方这段时间没少给他发消息,最近的一条是新年祝福。
说实话,知花裕树很惊讶波本会给他发新年祝福,因为此前对方给他发了许多消息,他一条也没回过。
按说也该放弃了。波本身为情报人员,肯定知道他依然活跃在任务中,就是故意不搭理他,在冷暴力。他竟然在这种冷暴力里坚持了这么久。
可能当卧底的人就是会比一般人更有耐力吧。
知花裕树听说过,这些卧底人员会接受专门的蜂蜜陷阱教程,既教他们如何使用蜂蜜陷阱,也教他们如何应对蜂蜜陷阱。
知花裕树倒很想和波本比一比,看对方能不能扛住他的蜂蜜陷阱。
决定开展钓鱼执法的当天,也是新年的第一天,知花裕树回了波本那条新年祝福。
[新年快]
还没打完就不小心按了发送,知花裕树又补上[乐],还没发出去,便受到了一条回讯。
[最近葡萄酒总是盘在那里不动,我带它去宠物医院看了,医生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你要回来看下吗?]
知花裕树没回这条。
公安卧底的心眼就和蜂窝煤一样多,要是一下子态度变得太快,很可能被看出破绽。
而且葡萄酒不动当然是因为他最近没有操纵它,又不是真的生病了。
葡萄酒的外表可是毒蛇,波本居然带它去看宠物医生,恐怕医生被吓得够呛吧。
邪恶金渐层真的很坏了。
新年开始后,知花裕树一直在忙[小树苗]地下病院的事情,吃住都在病院里,一直到编辑好那条开业讯息发出去,他才算松了口气。
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知花裕树慢慢想到,这条讯息其实相当于暴露了他的位置。
作为负责人,起码在试运行这段时间他要一直留在这里看着的。
别的不说,他得确保可爱的医生们不会被组织成员一个不爽,直接爆头。
知花裕树确实要承认,大多数组织成员的脾气算不上多好,目前为止,脾气比较好的苏格兰、波本、莱伊都是卧底。
在[小树苗]干活的危险性太大,知花裕树给医生们开工资都是开得最高档,而且是日结,所以医生们干得倒是挺乐意的。
等之后发展起来了,[小树苗]应该不会只接收组织的病人。知花裕树做过市场调研,整个东京的里世界都很缺这样一个“正规”的地下医院。
现实中是不存在什么[请君勿死]一类的异能力的,各大组织的人受伤还是要乖乖去医院。
这可都是钱。
人会背刺,钱永远忠诚。
不过给雪莉修研究所就和赚钱无关了,那是纯粹想烧钱,以报雪莉帮他改良营养液口味之恩。
顺带一提,知花裕树还打算把雪莉做的营养液改成饮料卖,为了纪念雪莉在其中做出的卓越贡献,就起名为S牌好了。
知花裕树收回乱飘的思绪,目光落在琴酒受伤的手臂处。
大多组织成员都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就算混了血迹也很难认出来,不过从对方的脸色和还能直立行走的情况来判断,应该伤得不重。
由组织外围成员充任的护士小姐战战兢兢地对琴酒说:“您好,先生,外科治疗室在这边。”
组织的代号成员对大多数外围成员而言都是神秘的,护士小姐显然不认得琴酒。
她如果认得,就不可能上去搭话。
琴酒没搭理他,他沉沉地看着知花裕树,如同一头凶兽般。
伏特加看着胆战心惊的护士暗暗摇头。
这人就是不够敏锐,没看出有些男人满眼满脑子都是最近不怎么搭理他了的老婆吗?
这就是她只能做护士,而他能成为大哥最信任的小弟的原因(整理领带)。
知花裕树坦然面对着银发男人的目光,似笑非笑,“好久不见,琴酒。”
伏特加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是哪里?
“我过去一下,免得琴酒一个不高兴把我的人全杀了。”知花裕树轻声对雪莉说,“你看看研究室还缺什么就和秋山先生说,他是这边的总负责人。”
雪莉收回看向琴酒的目光,点点头,推开门走进研究室。
知花裕树慢慢走到琴酒那边,拍了拍护士的肩膀柔声道:“忙你的去吧,我带他们过去。”
护士如蒙大赦,被这张伟大的脸迅速治愈恐慌,“是!”
琴酒看到她迅速转换的表情,脸色更臭了。
“琴酒,你怎么受伤了,是谁这么厉害,居然能伤到你?”知花裕树给琴酒引路,这次对方倒是乖乖跟上来了。
他落后了知花裕树一步,目光一直紧盯着对方的背影。
“与你无关。”
“哦。”
与他无关那他就不问了。
伏特加看了看琴酒阴沉得滴血似的脸色,在心里擦汗。
大哥你特意受伤不就是想让莱蒙心疼吗,你这么凶他还心疼个鬼啊!对老婆这种态度是追不到人的。
唉,大哥的幸福还是得靠他。
伏特加小声说:“莱蒙,大哥往之前送你的卡里又转了两千万,是送你的新年礼物。”
提到钱果然让知花裕树的态度好转了些许。
“谢谢,也祝你们新年快乐。”他微微抬起下巴,回头笑了笑,又对着伏特加点点头。
伏特加屏住呼吸,别开目光,没敢多看。
能力又强、人长得也帅、有钱有魅力的大哥明明随便招招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有,就算大哥喜欢男的,也肯定多的是男的想扑上来,伏低做小,让大哥为所欲为,但伏特加完全能理解大哥为什么偏偏看上脾气最难搞的莱蒙。
这家伙的那张脸实在好看得不讲道理。刚刚那一瞬间回眸笑的那一下,走廊的顶灯恰好在眼角折出光亮,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勾起,宽松的白色毛衣微微偏了领口,露出一点勾魂摄魄的锁骨。
完全不喜欢男人的伏特加也在那一刻感觉到心脏仿佛漏了一拍。
莱蒙要是个女人,伏特加觉得对方怕是随便笑一笑,自己就能随时起立。
太难顶了。
不愧是大哥,一出手就要搞最难的。
不过大哥应该也只是看上莱蒙那张脸了吧,估计等大哥搞到手,过段时间就会腻了。
唉,希望莱蒙到时候不要迁怒他。
虽然在他心里大哥是第一位的,但莱蒙也是他的朋友。
外科治疗室到了。
知花裕树敲了敲门,里面的医生抬起头。
“江崎医生,有位病人要麻烦您看一下。”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看到知花裕树的脸后恍惚了下,知花裕树温和地又重复了遍,“江崎医生,要麻烦您了。”
知花裕树并不意外江崎医生会对他出现这种神思恍惚的反应,因为他此时正在使用一个曾以为会永远压在箱底的超能力——
【诱惑光环】。
第73章
【诱惑光环】
一个神奇的超能力。本超能力可以让你极具诱惑力,使用者越好看,效果越强。不要小看本超能力的妙用,努力发挥它的最大作用吧!它或许可以让你的敌人都匍匐在你脚下晕头转向,祈求你的垂怜。
主动技能。
每次技能持续时间:3小时
剩余使用次数:9/10
知花裕树承认自己有故意的成分,他就是在刺激琴酒。
只是【诱惑光环】是无差别攻击的能力,难免会误伤到无辜者。
知花裕树不太肯定自己使用这个能力的具体效果如何,不过江崎医生在短暂晃神后便恢复清明,看起来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知花裕树心里有了点谱。
江崎医生说:“请病人进来吧。”
知花裕树让开门口的位置,让琴酒先进去。
琴酒瞥了他一眼,“别跟进来。”
嗓音喑哑冰凉。
知花裕树感觉有些奇怪。
反应和想象中不一样,他还以为琴酒会让江崎医生出去。
印象中,琴酒不喜欢被别人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之前在他那里包扎伤口也基本都是一个人闷在医务室处理,偶尔有自己很难弄到的才会叫他帮个忙。
早知道琴酒对他抱有那样的心思,知花裕树在那时候就会在他药里掺毒。
毒不死他也要把他毒得不能用。
知花裕树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琴酒会拒绝医生的帮助,找他帮忙。
以为他看不出吗,那么点小伤,琴酒居然会特意来医院处理,不就是想趁机占他便宜。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从江崎医生的反应看,【诱惑光环】应该多少是有点作用的,就算没有光环,琴酒这个满脑子想操他的男人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这么经典的医院play场所,这男人会没感觉?
他不信。
但琴酒确实说了“别跟进来”,而且嗓音沙哑冷淡。
等等。
知花裕树忽然福至心灵,懂了。
就是因为受的影响太大,琴酒才担心自己会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异样,所以才不让他跟着。
最冷静理智的顶尖杀手怎么会想被别人看到自己被钓得魂不守舍的一面?
呵,男人。
知花裕树:你不爽了,我就开心了:)
他故意揪住琴酒的一点衣服,在对方顿住脚看过来的时候微微垂眸,咬了下下唇,淡色的唇瓣被他用力咬出点血色,“可是没看到你伤得怎么样,我很担心,你不想让我待在你身边吗?”
江崎医生左右看了看两个银发男人,又看看认真观察门缝的那个墨镜男人,明智地决定不发一言。
琴酒喉咙发紧,血液乱涌。
他当然能听出莱蒙的话有几分故意撒娇找茬的成分。
但他在对他撒娇。
真想操死他。
伏特加那边无所谓,要是这个医生待会儿看到不该看的就干脆杀了她。
然而知花裕树很快善解人意地放开了琴酒,将他推进诊疗室,“不过琴酒你不想被看到的话,我不进去就是了。哦对了,这里禁止医闹,请对我的医生好点。”
他指指门上挂着的投诉面板,淡淡一笑,“态度太差会被医生投诉的,被投诉次数超十次的病人会被永久禁止进入本院。请您知悉。”
知花裕树体贴地关上门。
琴酒:“……”
他看了江崎医生一眼。
江崎医生马上举起双手,“我不会投诉你!祝你和院长百年好合!”
这个阴鸷冷漠的银色长发男人从喉咙里淡淡哼了声,“在一边待着,别来烦我。”
诊疗室的内部又分内间和外间,由一道布帘隔着。琴酒在内间自己处理伤口。
只是一点小伤,他随便糊弄了两下缠上绷带。
崭新的白炽灯明亮异常,在他身前投下一道黑沉的阴影。
他感觉到有些事正越来越不受控,无论是自己还是莱蒙。
琴酒年纪轻轻就成为令组织里的人闻风丧胆的顶尖杀手,所依靠的当然不是只有枪和暴力,他敏锐而狡诈,不只会杀人,也会设下陷阱,软硬兼施地捕获猎物。
他看着自己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目光沉凝。
这么多年,他想要的从没有不能得到的。
所以莱蒙,也会一样。
……
诊疗室门外。
知花裕树笑眯眯地说:“伏特加,这边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一起去我的办公室坐会儿吧。”
伏特加:“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大哥。”
“谢什么,不用谢。”
伏特加:?
知花裕树无视了伏特加的反抗,强行将对方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这什么【诱惑光环】,还说让敌人都晕头转向,结果连个伏特加都骗不过去。
垃圾。
知花裕树当然不知道,比起【诱惑光环】带来的诱惑,对伏特加来说,还是大哥的怒火离得更近,威力更大。
他怎么敢被大哥的老婆诱惑啊(颤音)?!
知花裕树把伏特加压进自己办公室,启动【NPC心愿手环】。
[NPC心愿手环上线,是否立即为您捕捉NPC心愿?]
[是]
[叮,心愿任务已生成,请到NPC处查看]
让他来看看伏特加会有什么心愿,是想发财还是想要美女,最好是想干掉琴酒取而代之……
知花裕树伸手去戳伏特加头顶冒出的感叹号,把伏特加吓得连退好几步,捂着胸口。
没戳到。
“你干什么?我真的不喜欢男人的!”
知花裕树愣了下,继而露出凶恶脸,“你尽管叫吧!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哈哈哈哈哈哈伏特加你太好笑了。”
伏特加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知花裕树笑着说:“别担心,我和你一样恐男同。”
伏特加惊恐脸,“我不是我没有我最敬佩男同了。”
知花裕树:?
你不对劲。
笑够了,知花裕树戳开伏特加头顶的感叹号。
[NPC伏特加:希望莱蒙能让大哥爽一下]
知花裕树:???
伏特加看着那个刚刚还笑意盈盈的漂亮男人忽然冷了脸,朝他骂道:“你神经病吗?”
伏特加:?
他什么也没干啊?
……
知花裕树毫不犹豫选择拒接。
[确认拒接本次NPC心愿任务?]
[拒接失败]
[温馨提示:每拒接四次心愿任务,将强制接收一次,当前已拒接四次,您必须完成或彻底放弃此次任务。]
知花裕树挠挠脑袋,开始回忆此前都拒接过哪些心愿任务。
在阿美莉卡的时候为了找出目标人物一次,回国后在boss那边一次,路边的狗一次(因为实在看不懂狗语而放弃),然后半个小时前雪莉那边一次(雪莉想成为芙纱绘的ceo)。
已经四次了,现在要么接下这个任务,要么放弃这次心愿。
啧。
事关自己的性命,知花裕树肯定不可能轻易放弃。
心愿里说的爽一下非常笼统,也许并不需要真的做到那一步。
那就试试吧,反正他原本就打算钓鱼执法,正好一举两得。
结束后,就杀了他。
知花裕树也没打算放过伏特加。
两人估摸着时间又回到诊疗室外,伏特加摸不准知花裕树又打算发什么疯,小心谨慎地和他隔了一定距离站在屋门另一边。
知花裕树淡笑着,等听到诊疗室的门锁轻轻转动,才惆怅轻叹:“伏特加,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会好好珍惜的。”
打开门的琴酒微微低头看着知花裕树。
当知花裕树刻意去摆弄姿势的时候,他很知道自己从什么样的角度做出怎样的表情最好看。
他斜斜抬眼瞥向琴酒,像是刚注意到他似的,轻轻一笑。
“琴酒,你处理好伤口了?”
在后面听到这一切的江崎医生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进了内间,狠狠拉上隔帘。
伏特加发出尖锐爆鸣:“我没有啊大哥!莱蒙你不要乱说!!造谣要付法律责任的!!!”
琴酒皱眉,“别吵。”
瞬间安静。
仅有的几个工作人员通通避开了这个区域,头顶的灯发出哔啵一声响。
琴酒:“为什么开始叫我的代号了?”
伏特加:对哦!是这里不对劲!莱蒙居然开始老老实实叫大哥的代号了。
知花裕树很遗憾琴酒似乎不打算追究伏特加,看起来伏特加才是他的真爱。他唔了声,“boss说那样不礼貌,也不隐蔽,容易暴露你的身份。他念叨几年了,我决定尊老爱幼,听老人家的话。”
琴酒淡淡的,“不用听他的,他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伏特加瞪大眼睛,左右看了看,确保没人听到大哥说出对boss这么不敬的话。
知花裕树没应下,转而看了眼琴酒缠了好几层绷带的手臂,“你的手臂受伤了,做事情会不会很不方便……不过有伏特加帮忙的话……”
伏特加马上说:“我今晚就有任务要去意大利。”
“这么巧吗?那不然,”知花裕树眨巴了几下眼睛,嗓音柔柔的,“我去照顾你,琴酒?”
琴酒在那双灰色眼睛的眼底看到了自己,半晌,从嗓子眼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嗯”。
啧,还是琴酒。
……
知花裕树没有照顾过病人,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好好照顾琴酒。
他是来钓鱼执法的。
清醒着的琴酒不好对付,于是知花裕树煮了酒,一种德国人喜欢在圣诞节喝的酒,名叫Gluehwein。
在红酒里加入肉桂、蜂蜜、柠檬和柳橙汁,怕酒精含量不够,他又兑了烈酒。
不好说味道怎样。
知花裕树知道自己沾酒就倒,也没敢试试。
反正琴酒全喝下去了,还冷冰冰地说“好喝”。
知花裕树又期待地问:“那你喝醉了吗?”
琴酒根据他的表情判断他应该是希望自己喝醉,“醉了。”
琴酒的酒量自然非常好,这点酒再乘三倍也灌不醉他。他本该确信这一点,但此刻竟生出犹疑,也许真是有些醉了。
那张脸仍是少年模样的银发男人盘腿坐在他身前的地毯上,仰头望着他,淡淡的白炽灯的光照出白皙的皮肤和勾人的笑,身上穿着黑色家居服。
那是他的衣服,罩在莱蒙身上有些太大了,松松垮垮地露出半边雪白肩膀。
琴酒怀疑他在勾引自己。
“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知花裕树问他。
琴酒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两根手指捏住对方的下巴,逼着他不得不直起身子,半跪在地毯上朝前倾身靠近他。
如同主动的投怀送抱般。
白炽灯的冷光照着琴酒俯低的身影,男人宽阔的身躯在身下人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如在吞噬,如在撕咬。
两片嘴唇不断贴近。
淡淡的烟味强势地裹挟着柠檬的香甜。
琴酒的一只手探进了家居服上衣下摆,毫无阻隔地托住知花裕树下坠的腰。
他的体温比知花裕树高,几乎烫得他一哆嗦。
琴酒的唇瓣在咫尺的距离停下。
“想让你叫我黑。”
“什么?……唔……”
在知花裕树张嘴的间隙,琴酒吻上了他,把自己全部塞了进去。
第74章
钓鱼执法成功的第一时间,知花裕树心头浮现的情绪既不是兴奋,也不是愤怒,而是诧异。
琴酒的吻横冲直撞,被完全封住的唇瓣使得知花裕树只能被迫吞咽对方渡来的东西,口腔里顿时充斥着淡淡的酒味。
知花裕树由此生出诧异。
——这酒真难喝,琴酒的味蕾是不是有毛病啊居然能对着这么难喝的东西说好喝。
变态连舌头都一样变态。
在此之外,是令人羞耻而厌恶的隐秘快感。
琴酒的吻技如此娴熟,像是已经这样吻过他般,勾缠着舌尖,牵出喉咙里的闷哼与缺氧而致的呜咽。
与此同时,还有四处作乱的手指,上下都不放过。
知花裕树回过劲后挣扎着反抗。
琴酒早预料到他所有动作方向,借着由上而下先发制人的优势将他的动作一一封锁,宽大的手掌顺着脊背往上,按住想要逃离的身躯。
手臂上缠绕的绷带落地,结了痂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崩开,鲜血蹭到黑色家居服上,隐隐散发出腥气。
位置翻转,知花裕树的腰垫在沙发沿上,被迫后仰。琴酒一条腿贴着他的大腿外侧,一条腿抵在中间,一步步侵犯他的领地。
知花裕树的生理性眼泪被逼出来。
琴酒停住动作,分开唇瓣给他呼吸的余韵,舌尖却舔去了眼角湿咸的泪水。
他盯着两瓣被吻得嫣红的嘴唇,目光沉沉地暗下来。
还是软得要命,像会被挤出水一样。
“混蛋琴酒!”知花裕树先骂了一句,嗓音哑着,像是一时还喘不过气来。
琴酒任他骂,在地毯上坐下,把人捞进怀里,手指落在背脊处,这次隔着家居服给人顺气。“叫我黑。”
知花裕树冷冷瞥他一眼。
“我要杀了你。”
高明哥说论迹不论心,琴酒已经做了,违背他的意愿咬得他唇瓣发痛,那他杀了对方,自然理所应当。
“嗯。”琴酒点点头,调整了姿势让被箍在怀里的人靠得更舒服,手指依然在给他顺气,“刚刚的吻有哪里让你不舒服吗?”
这是什么问题?
因为过于震惊,知花裕树微微瞪大眼睛看着琴酒,甚至忘了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
琴酒在知花裕树面前格外有耐心,“你要告诉我哪里不舒服,下次我才能让你更舒服。”
“你还想有下次?!”
“我会让你舒服到喜欢做这种事的。”
“我永远不会喜欢。”知花裕树冷淡道。
他并非不能从这种事中感受到快乐,恰恰相反,他的身体天生就适合做这种事,所以无论内心如何抗拒,身体都可以在刺激下强制苏醒,被迫一遍遍攀上顶峰,露出难耐的情状。
然后某些把他搞成这样的人会对着无法合拢的他嘲讽。
“真是放荡,看看你这下贱的模样,你就是我的狗罢了。”
知花裕树讨厌这样不堪的自己。
而且狗狗做错了什么,狗狗那么可爱!
知花裕树再次重复,“我会杀了你。”
他不是卑鄙的公安或者FBI卧底,战前理当向对手正式宣战。
琴酒也再次重复,“嗯,我知道。”
知花裕树开始怀疑是不是琴酒的文化水平太低以至于难以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于是他从后腰枪托里拿出一把柯尔特M1911A1,这是知花裕树最喜欢的枪型,火力大,稳定性强。
要杀掉琴酒,只需一发子弹。
他不会什么都不准备就跟着觊觎他的top killer回家。
而另一只手,知花裕树转着一个伯莱塔的弹匣,那是刚刚被琴酒抱在怀里亲的时候他趁机卸下来的。
或许要感谢【诱惑光环】的加持,琴酒也会出现这样疏忽的时刻。
知花裕树将弹匣远远丢开。
他笑了下,【诱惑光环】像是在身上披了一层蜜霜,勾得琴酒喉咙发紧,愈加干渴。
他舔了下干涩的唇瓣,还想再度吻下去。
知花裕树嘲讽似的一笑,“看起来,top killer也会有这么没警惕性的时候。”
柯尔特被举起来,知花裕树却微微一怔。
这个重量……
他打开弹匣。
对面的琴酒也低声笑了下,手里的子弹噼里啪啦落地,“看来你也一样,被我亲迷糊了吗?这么喜欢?”
他用指纹打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新的装满子弹的弹匣,装进伯莱塔。
攻守异势。
“下次记得夺枪。”琴酒淡淡地说。这是他的房子,到处都藏着武器弹药。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伯莱塔,继而把它塞到知花裕树手里。
白皙修长的手指攥着黑色枪械,带着微妙的色气。
琴酒的目光暗下去。
这只手拿他的枪果然好看。
知花裕树又是一愣,“你有什么阴谋?”
“不是想杀了我吗?”琴酒拿着他的手抬起来,直到伯莱塔的枪筒抵住心口。
知花裕树:?
“等等——”
不,你等等,你先别动。
琴酒不在意抵着心口的那把枪,不断逼近他。
顶尖杀手不再收敛自己的危险气息。
他以前见过小孩子捕鸟。拿吃食设下陷阱,等笨鸟自己上钩,但如果鸟已经被惊到要跑,陷阱没有任何用处。这时候能抓住鸟的,只有比它更大的鹰。
他不再隐藏自己,直白地释放渴望和欲求。
十九岁的黑泽阵第一次遇到令他产生渴望的人,顶尖的狙击手用前所未有的耐心等待八年,等他所渴求之人心中的阴影稍退。
二十七岁的黑泽阵觉得此刻就是该扣下扳机的时候。
他要把猎物收入囊中。
至于自己。
“想杀掉我的话尽管动手,要么你现在杀了我,否则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里里外外都变成我的人。”
——生死由命。
琴酒一手揽过知花裕树的腰,再次吻下去,那把枪依然抵在他心口,或许下一秒就会发出子弹射穿他的心脏,也或许不会。
琴酒无法确定这个答案。
俄罗斯轮盘尚有是或否的选择,而此刻他的性命完全掌握在另一个人的一念之间。
这是一场令琴酒兴奋到战栗的赌博。
尽管杀手需要冷静,但里世界没有人不享受疯狂。
人生会有几次拿性命来作赌注,赢者通吃,输者一无所有。
琴酒放肆地吻那两瓣柔软的唇,吃过的地方依然会让他爽得头皮发麻。
知花裕树的手指搭在扳机上。
琴酒的房子隔音效果很好,周围安静得要命,愈发显得咕啾的水声震耳欲聋。
知花裕树被动地被吻得大脑缺氧。
他怀疑自己已经因为一点酒意微微醉了。
为什么琴酒会把自己的枪给他?这真的不是做梦吗?还是琴酒真的疯了?
也许琴酒只是醉得太狠了。
这个疯子似乎完全忘了还有一把枪抵着他,手掌又从衣服下摆钻入,不老实地到处摸。
他明明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男人自己就能越来越兴奋。
知花裕树最讨厌被强迫,但他无法辨认琴酒现在的行为算什么。
他确实无视他的意愿发了疯似的吻他,可又同时在他手中塞下了审判的杀器。
决定权在他手中。
要现在杀了琴酒吗?
只要手指微微扣下去,琴酒必死无疑。他会死在自己的伯莱塔下。
他觊觎他,甚至现在还在掠夺呼吸。
活该。
对,杀了他,杀了他自己就不用心惊胆战了。
琴酒忽然微微停顿了动作,哑着嗓音叫:“知花裕树。”
知花裕树被他叫得一怔。
这是琴酒第二次这么叫他。
上一次是在离开那座岛的船上,他报上名字后,银发少年眉头一蹙,恶狠狠地说。
“知花裕树?好,我记住了。”
“你这个样子……”彼时的少年转眼长大成熟,眉眼间愈发凶狠阴鸷,他又埋低了一点脑袋,在知花裕树白皙的侧颈动脉上舔了下,喃喃:“真好看。”
大概真的是有几分醉意,或者兴奋过头,这是琴酒从未说过的直白夸赞。
但无论是谁,看到此刻的知花裕树也只有这句话可说。
白皙的身体被揉红了,眼睛浸着水光,大口喘着气,连唇瓣都闭不上。
这是睡着的时候不会出现的反应。
琴酒被激得发痛,又一次喃喃:“真美。”
想把自己的东西全弄到他身上,只是想想大脑便能兴奋到颤抖。
知花裕树要被他烦死,孤冷高傲的杀手只是假象,贴在他身上的分明是一只撕不下来的黏人狼狗——可恶,又狗塑了。
“你闭嘴。”知花裕树刻意维持冷淡。
琴酒穿着一件很薄的黑色长袖,衣服完全贴着身体线条。他伏在知花裕树身上,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伯莱塔的枪口微微陷进胸肌里。
他又往下伏了点,令伯莱塔陷得更深。
他没再继续亲眼前诱人的风味,而是微微偏了点脑袋,目光捕捉到知花裕树微红的耳根。
原来喜欢这个时候被夸吗?
里世界的人一天经历的刺激可能就比普通人一辈子经历的都要多,阈值相应便会增高,玩的花样自然也会变多,兴头上都喜欢说点脏的。
琴酒见过不少,也杀过不少。
他自己观摩视频认真学习的时候也喜欢带dirty talk的。
这种东西确实有利于助兴,不过莱蒙讨厌的话他就不说。
心里想想就行。
他不需要这些东西助兴,面前这人自己就已经是最好的春药。
知花裕树的两瓣嘴唇已经被吮到微微发肿了,颜色好看得很。
琴酒慢慢直起身子,看了眼时间,抓住伯莱塔的枪筒挪开。
“十分钟了,知花裕树,你没有开枪。”
“承认吧,你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我对你做这些。”
知花裕树反应了一下,反驳道:“我是怕被boss追究才暂时没杀你。而且本来就是我输了一招,谁要你故作姿态退让?谁知道你在枪里动了什么手脚,说不定它根本不能用,一枪开出去,死的反而是我。”
琴酒不给他任何逃避的可能,他将知花裕树扯入怀里,抓着他握枪的右手举起来。
砰——
墙角的花瓶应声而碎。
知花裕树:“……”
真的能用。
“……你不怕我刚刚真的开枪杀了你?”
知花裕树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回头对上琴酒的目光,令人心惊胆战的侵略感。
“那也算是我自己选择的命运。”琴酒淡淡道。
知花裕树放软了声音,希冀地看着琴酒, “黑,我们还是像之前那样只做朋友,可以吗?你不要再想这些,我也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琴酒因为知花裕树的异想天开而发出一声嘲弄般的笑,“之前那样?”
他抓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依然未得到释放的欲望上。
太烫了,知花裕树想缩回手,却被紧紧攥住,不容躲避。
“这里只会因你而变成这样,从我十九岁时候起,梦境就全都是你,第一次射出来也是因为你。”
“是要像这样吗?”
知花裕树绷不住骂道:“变态!”
他现在开始觉得,决定钓鱼执法根本就是错误。
现在鱼确实是钓上来了,但是是鲨鱼啊!
知花裕树:我好想逃,又无处可逃。
琴酒望着他。
“知花裕树,我会得到你。”
他说这话的语气完全能替换成“我要杀了你”。
像是被某种恐怖的东西锁定了,知花裕树的手指微微颤了下。
琴酒是认真的,不死不休地认真。
恐慌之下升起的是恼怒。
他踹了琴酒一脚,狠狠把他踢开。
琴酒看出知花裕树在害怕。
猎物受惊过度就会逃,优秀的猎人知道该如何软硬兼施,于是他没有反抗,哪怕知花裕树一下就踹断他起码四根肋骨。
对他而言只是小伤。
按知花裕树的力气,如果用了全力,起码得断九根起步。
他还是舍不得。
知花裕树看琴酒这副不躲不避,还在盯着他脚踝看的样子更加生气。
下一脚踹在对方手臂伤口上,用了大力,鲜红血液瞬间涌出。
琴酒闷哼了声,喘息声变重了。
【NPC心愿手环】适时跳出提醒。
[太好了!您帮助NPC实现了他的心愿,获得了一次向先知之魂提问的机会。]
第75章
琴酒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受伤的手臂感受伤势,看样子是脱臼了,他咔嚓一下掰回去,又按住不断流血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涌出,滴滴答答地浸入地毯。
灯光自上而下地打过来,在男人极为立体的眉骨下形成一片阴影,将那双绿眸也变得更晦暗不明。
琴酒对于疼痛的阈值很高,即便是这副样子,他依然不觉得自己受的伤有多严重。
他调整好呼吸,抬眸对上知花裕树复杂的目光。
知花裕树张了张嘴,“你……我……算了。”
和精神病有什么好说的呢?
心态平和。
被无语了一下,别的情绪反倒下去了。
知花裕树低头看了眼依然握在手里的伯莱塔。他以前听伏特加说过,这是琴酒最宝贝的枪,对杀手而言,趁手的武器就像是第二条命。
知花裕树不知道琴酒把它硬塞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在想什么,也无法理解自己心头浮现的陌生情绪是什么。
他只是有些累了,不想再思考这些事。
干脆就让一切都回到最初,当作自己从未有过朋友,以前能这样过,没道理现在不能这样过。
琴酒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到底是人不是机器,断掉的肋骨使他一时很难直起身子,绷紧的肌肉将贴身的衣服撑出鼓胀的弧度。
他仰着头,幽冷的目光追着知花裕树的身影和动作,下颌线绷出锐利而清晰的弧度,额头有薄汗顺着鬓角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从嗓子眼里吐出话,语气狠得像在威胁,“打够了吗?”
知花裕树讨厌被威胁,“没打够又怎样?”
琴酒抽了一小口冷气,沉默了下,手指从不再流血的手臂移开,按了按肋骨,仿佛是在估摸还有几根能供他打。
知花裕树:“……”
自己下的脚自己知道轻重,换作一般人,挨了他这一脚起码得躺上几个月,琴酒居然还能如常跟他说话,只有呼吸略显紊乱。
最可怕的是,他爽到了。
伏特加,你知道你大哥会被这样爽到吗?
知花裕树不懂别的,只知道普通平静的生活要从远离疯子变态开始。
他把琴酒的伯莱塔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啪的一声,惹得琴酒抬眸看过来。
自下而上的角度,知花裕树的轮廓被头顶的光勾出一道边,唇瓣被弄得红肿,水光闪烁,素来清冷的脸因此生出艳色。
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银行卡,一起拍在桌子上。
琴酒迅速从地上起身,顾不上肋骨和手臂的伤,按住知花裕树即将收回的手。
“这是干什么?”他咬牙问,冷绿的眼眸投下森然目光。
知花裕树平静地说:“把你的卡还给你。我记不清花过你多少钱,只能尽量还上去,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些本来是打算还给他当陪葬品的,现在也算是还回去了。
知花裕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琴酒此时才开始觉得伤口疼了。
“不需要,给你的就是让你花的。”他顿了下,“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这次会再多给你一些,我还有很多现金流。”
知花裕树笑了,“你花钱来享受我的身体,是把我当成男……”
“闭嘴。”
琴酒生气了,或者说是愤怒。就算是被追杀的叛徒逃掉,他都没有露出过这么阴沉恐怖的表情。
知花裕树别开目光,“……我不说了。”
他动了动手指,“请你放开我的手指,我没有在生气。”
“把卡收回去。”琴酒冷淡道,伤口处传来尖锐的疼痛,提醒身体主人要尽快处理一下,但此刻这些东西显然不能夺回琴酒的注意力。
他紧攥着知花裕树的手腕,虎口被腕骨硌着,传来一种区别于身上伤口的绵延钝痛。
知花裕树再次看向他,语气和目光都平静而冷淡。
“琴酒,我没有生气,我原谅你的冒犯,只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你把伏特加叫回来照顾你吧。”
他垂眸看了眼,“你身上的伤需要人处理。”
知花裕树一点一点强硬地去扯琴酒越来越用力攥住他手腕的手指,像被强力胶粘上了似的,扯不开。
“疼。”他微微皱眉。
这下对方下意识松开一点力气,知花裕树趁机挣开。
皮肤磨红了一片,还沾着琴酒的血。
琴酒看着带着他的血和吻痕的清冷少年最后瞥了他一眼,漠然转身离开。
没有再拦。
他觉得知花裕树肯定是在生气。对知花裕树而言,要接受这种感情确实很困难,琴酒也承认自己今晚做得有些过火。
一开始没打算进行到这样的地步,或许是酒精真的麻痹了几分神经。
这些卡他会再次交到知花裕树手中。
他会把自己所能给的一切都给他。
他知道知花裕树信奉礼尚往来,只要他给得够多,对方就永远还不过来。
别想甩开他,同他划清界限。
他会得到知花裕树。
哪怕是尸体,数十年后,也要和他葬在同一个棺木。
……
知花裕树躲了起来。
他用假身份开了个房间,昏天黑地地躺了几天,什么也不想,组织那边暂时也没有任务,醒来就看看电影打打游戏。
在先知之魂那里问到的下一个宝物出没时间是下个月,还有十来天,暂时废几天也没有关系。
电脑坏了要重启,人坏了也是一样。
角色被怪物杀死,读档的间隙,知花裕树问系统:[你那里有道具能帮人清除或封锁记忆吗?]
系统停了好一会儿,才像刚睡醒似的回道:[封锁记忆的道具吗?没有,你没有要求我给你用过。]
[哦。]
系统说话好奇怪,不过知花裕树本来也是随口一问,不在意地继续新一轮游戏。
系统忍不住问:[现在的记忆让你很痛苦吗?]
它只是一只统,并不能完全理解人类的感情。
面对系统,知花裕树坦诚道:[我不知道。]
[一开始的时候真的非常生气,我把他们当朋友,他们却在想这些事,我真恨不得马上杀了他们。]
系统奇怪:[那你前几天为什么不杀了琴酒?]
知花裕树沉默了下,[我不知道。]
系统:[你舍不得,小树,你总是很容易心软。]
知花裕树:[我没有。]
系统:[嗯,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知花裕树:[……]
莫名有点生气。
[无论有没有,反正我已经决定过回孤狼的生活了,以后这些人再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
系统察觉到知花裕树不开心,连忙哄道:[嗯,誓死拥护莱蒙陛下的决定!]
知花裕树高兴了,[好,那就退下吧。]
游戏打到一半又卡关了,知花裕树接到了来自雪莉的对话。
对方开口就问:“你和琴酒怎么了?”
知花裕树装傻,“什么怎么了?我和琴酒先生只是关系一般的普通同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
他端起茶杯战略性喝水。
“你居然愿意叫他的代号了?”雪莉从窗户往外探了探头,才想起这里是地下室,看不出来太阳是从哪边升起的。
她手里拨弄着几张卡,这是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安保人员三村凉真送过来的。
“琴酒莫名其妙往地下医院这边扔了几张卡,还让三村先生转告你‘再敢退回去,就把医院里的人都杀了’,我看了下,每张卡里的钱都是千万起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把你睡了,在道歉?”
“咳咳……睡……那当然没有,”知花裕树放下茶杯给自己顺气,“雪莉,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琴酒在打你主意?很明显吧,我研究多种口味的营养液经费就是他给的……哦,他威胁我不让我告诉你,请你假装没有听到。”雪莉说,“改良营养液根本用不着太多钱,不过我讨厌琴酒,所以故意虚报了很高的价钱,然后拿那笔钱买了几个芙纱绘的包。”
“……”
知花裕树沉默了几秒,有那么一点手足无措。
“他、他可能就是钱太多了,乱撒币。”
雪莉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不会是刚发现琴酒对你有想法吧?”
知花裕树为自己正名,“已经发现很久了!”
好几个月了!
雪莉没有对此做出评价,“那你知道苏格兰喜欢你的事情吗?虽然他已经死了。哦,还有波本。”
知花裕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格兰的话一两年前吧,波本是最近。这两个人都很关心你的身体健康,细致到令我厌烦。他们如果只把你当作搭档,不会这么用心。”
其实苏格兰死的时候雪莉很是可惜了一番。
知花裕树对自己的身体总是无所谓的态度,身边有个事无巨细的关照者会让雪莉这个医生更放心些。
不过她没想到,苏格兰死掉后,波本迅速填补了这个空缺。
在波本身上感觉到和苏格兰身上相似的感觉后,雪莉忍不住感慨了一晚上。
莱蒙,你真的很容易被男人惦记。
“所以这几张卡怎么处理?”雪莉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回过神似的说:“既然琴酒愿意为[小树苗]医院的发展做出贡献,我们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医院运行初期,正是要钱的时候。”
知花裕树下了决断,“就拿这笔钱给医生们涨工资吧!”
天天生活在黑道成员的重压下,医生们多不容易。
这是在给琴酒积德。
挂了电话,知花裕树躺回床上。夕阳的光落进房间,一点点在白色床铺上偏移。
这房间真小,一点都没有自己的别墅舒服。
知花裕树叹气。
和雪莉的通话让他更加觉得茫然。
和感情有关的事情过于复杂,就算翻遍书本也找不到标准的解法,令他心生烦闷。
想要求助。
下意识想到诸伏高明,但是不行,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喜欢只是debuff导致的错觉,说明哪怕东大毕业生,也有薄弱的环节。
萩?
虽然听说萩很擅长处理感情问题,但对方自己都深陷不伦之恋,比他这边的情况还复杂,恐怕还反过来需要他帮忙。
“算了,不想了。”得放弃时且放弃,人生才能豁然开朗。
既然都决定回到以前的孤狼生活,那还在意这些事干什么?
也许他现在最该做的是向boss申请换搭档,把波本从身边换掉,这样他就能回到裕树小屋,真正回到原点。
知花裕树想看看这么久没回去,自己的房子变成什么样了,他敲了下耳朵上用来控制葡萄酒的耳钉,重新连接上葡萄酒。
裕树小屋的起居室,盘卧的小银环蛇咝咝起身,开始四处游荡。
操纵银环蛇的时候,知花裕树可以共享对方的部分感受,比如视觉。
作为假蛇,葡萄酒是有一定视觉的,能看到大约一两米范围内的东西。
看起来和他离开前似乎没什么变化。
葡萄酒翘起小尾巴,拿尖尖抹了下桌面、花瓶、楼梯底间……嗯,很干净。
看起来波本有认真打扫。
不过波本呢?不在家吗?
葡萄酒转了一圈,最后推开医务室的门。灯光从门内倾泄而出。
银环蛇游进去,在医务室的躺椅前停住。
原来在这里。
男人躺在躺椅上,微微歪着脑袋,浅金发半遮着合拢的眼睛,像是睡着了。皮肤被光照出一层近乎流动的蜜色,一只手从把手处垂下,修长的指节微曲。
葡萄酒拿尾巴尖碰了碰他的手。
——呀,烫死蛇了。
波本发烧了,看起来烧得很严重。
知花裕树在床上换了个姿势。
波本发烧了关他什么事?他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安室透被葡萄酒一碰,瞬间睁开眼,目光捕捉到受惊的银环蛇,肩膀才放松下来,用沙哑的嗓音说:“你睡醒了?是饿了吗?我去帮你做点东西。”
病人撑着把手起身,身体微微摇晃了下。
知花裕树:“……”
与他无关与他无关与他无关与他无关与他无关与他无关与他无关。
……
半个小时后,知花裕树把车停在树林外。
他和系统强调:[我不是关心波本,只是怕他死我家里。]
第76章
“莱蒙问您父母好~”
已经很久没回这里了,听到门口的语音,知花裕树竟然产生了些微的恍惚。
把自己的人生搞成有家不能回,他可能也是独一份了。
知花裕树推门进去,里面和从葡萄酒的视角所看一样,和他离开前没有什么差别,就连阳台上苏格兰留下的绿萝和吊兰都被波本养得好好的。
如果换他自己来养,可能早就养死了。
姑且给波本记一小功。
借助葡萄酒的眼睛,知花裕树知道波本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在以前属于苏格兰的那间房间隔壁。
知花裕树上了二楼,小心地推开屋门,没发出一点动静。
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着,因此知花裕树没能看到,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上方,一个深紫色的捕梦网正轻轻摇晃着。
黑暗中,床上隐约隆起一个人影,沉沉的呼吸带了些微不通畅的滞涩感。
知花裕树走过去,轻轻拧亮床头的小夜灯。
一点暖黄的光霎时驱散了浓重的黑暗,将床上男人的脸映出来。
看起来病得不轻,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的公安卧底仍然沉沉睡着。
脑袋陷进枕头里,浅金发分拂两侧,将眉眼和高挺的鼻梁完全露出,额头闷了层细密的薄汗;一只手臂压在乳白色被子上,家居服的袖子微微往上跑了点,一小截小臂哪怕在睡着的状态依然保留着肌肉简单有力的线条。
房间里开着暖气,倒是不冷,不过知花裕树还是小心地拎着波本的手臂扔进了被子里。
吃饱喝足的葡萄酒盘在枕头边,知花裕树把它拿起来,缠到自己身上。这小东西能耗很低,晒一会儿太阳就能用好几个月,吃饭的功能属于它的玩法之一,用来给小孩子过家家。
波本其实没必要拖着生病的身体给它做饭。
笨蛋波本。
知花裕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波本了,上一次还是几个月前在浴室,他第一次使用【心声识别】,听到了波本对他身体的想象和觊觎。
坏波本。
知花裕树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又拿了体温枪回来。
喝水还得哄着他。
“张点嘴,拜托你。”
他掐着波本的下巴,将干涩的唇瓣分开,倒了点水进去。男人似乎真是渴了,自己主动咽下去后,又张嘴抿了些。
眼睛微微睁开,露出点泛着水光的紫灰色,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
公安卧底怎么只有这点警惕性。
知花裕树拿体温枪试了试波本的温度。
39度。
刚刚通过葡萄酒的视野,知花裕树有看到波本自己吃药,应该过段时间就能降下来。
总算不是太笨蛋。
房间里有独立卫生间。知花裕树进去找了条新毛巾,在冷水里浸没,拧干,然后放在了波本额头上。
微凉的毛巾激得波本眉头轻轻蹙了下,从嗓子眼里溢出很轻的一声闷哼。
知花裕树的手顿住,手臂被小夜灯的光照着,在蜜色的皮肤上投下阴影。等了一会儿,波本没有别的反应,他松了口气,慢慢收回手。
毛巾5到10分钟就需要换一次,知花裕树干脆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昏黄的光在眼底晃动,他心里冒出很多跳跃性的、碎片化的东西。
比如自己发烧生病时波本给他炖的鱼汤,汤汁嫩滑鲜美,自己喜欢得要命但是怕波本得意忍住了一句没夸;
比如十二层楼的高度,他抓着波本的手,垂眸看着楼下燃起橙红海浪般的大火;
比如他和波本一起打游戏,肩膀挨着肩膀,他走了下神,角色撞树而死,波本还在夸他“不愧是莱蒙,轻易就做到了一般玩家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飘着大雪的深山,波本背着崴了脚的他一下一下地在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再比如波本拉着他,穿过洒满金色的树林,蹲在灌木后偷窥小狐狸吃东西……
无数个闪烁的画面,连接不成什么有意义的线条,却让知花裕树无意识翘了下唇角。
他意识到以后,又强行压下来,冷哼了下,瞪了眼床上熟睡的病人。
邪恶波本!
都生病睡着了还在用脑电波影响莱蒙大人,太坏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知花裕树打着哈欠又用体温枪试了试波本的温度。
37.6度。
温度差不多算是降下来了,但波本的状态看起来反倒更差了。男人侧身蜷缩着身体,金发被蹭乱了,唇瓣抿着,眉头蹙出两个小小的山峰,看起来像是做了噩梦。
“波本。”知花裕树试着叫他的名字,没反应。
冷汗都下来了,反而比发烧的时候更严重地浸湿了鬓发。
知花裕树试探着朝波本眉心伸出手。
也许抚平他的眉头会好受点。
大概是终于抵近了人体的危险部位,公安卧底猛然攥住了知花裕树的手。蜜色皮肤与雪白的皮肤交叠,些微汗水黏湿了掌心,氤氲出一种极微妙的危险感。
“波本?”知花裕树以为波本醒了,等了几秒,对方的眼睛依然紧闭。
手被紧紧攥住,倒不是不能强行挣开,只是——
知花裕树看到波本的眼角有水渍在闪烁。
真的假的?
他不确定地俯低身子仔细观察,确实有一滴泪珠凝在眼角。在灰色眼睛的注视下,那滴泪珠沿着脸颊滑至鼻梁,又顺着滴到小夜灯照不到的枕头上,眨眼间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知花裕树好奇波本到底做了什么梦,竟让他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
他确实有办法看到波本的梦。
【梦时雨】
外表看起来只是一根普通的红线,实际上隐藏着连接梦境的能力,使用者可以通过本道具进入他人的梦,方法是将红线同时缠绕在使用者和目标的手腕上,两人共同入眠,整个过程被红线缠绕的两只手需始终保持交握状态。使用者要时刻谨记,你在梦中,不在现实。
本公司诚祝使用者梦境旅途愉快。
剩余使用次数3/3
知花裕树几年前就拿到了这个道具。进入他人的梦境听上去很有趣,但是这个使用方法对彼时的知花裕树而言太过困难——又是要握着手,又是要共同入眠,对女性太冒犯,对男性……不可能对着男性做,于是道具便一直被封存。
如果不是看到波本这个样子,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个东西。
然而这个使用方法对现在的知花裕树来说同样困难。
他是和波本睡过一张床,但那时候他以为两人是纯粹的朋友,现在他知道了,波本不纯粹,很不纯粹。
回想起来,那时候波本和他一起睡还喘得很厉害过,谁知道邪恶金渐层当时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那时候甚至还提议过帮帮波本,幸好波本不知道为什么拒绝了。
可恶。
处处都是危险。
知花裕树:“……”
但是还是很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也会害死树。
知花裕树想了想,操纵葡萄酒把公安卧底的手铐翻出来,然后一把将波本的另一只手铐到床头上。
这下没问题了。
手依然被波本紧紧抓着,知花裕树拿出道具【梦时雨】,将两人的手腕绕到一起,然后直接侧躺在被子上。
床铺很大,足够在他和波本间再空出一个人的距离。
葡萄酒用尾巴尖将小夜灯关上,房间顿时又被浓重的黑暗一口吞没,知花裕树闭上了眼。
……
阴沉的天空泼下了大雨,水雾将视野变得朦胧。
知花裕树下意识抱头挡雨,却发现雨丝直接穿身而过,他恍惚了下,才想起自己是进入了波本的梦境。
一个异常潮湿的梦。
穿着灰色西装的浅金发男人撑着把黑伞从雨幕深处走出来,小麦色的修长指节握着伞柄,鞋底踩进水洼,溅起的水沾湿了裤脚。
明知对方看不到,也触碰不到自己,知花裕树还是往旁边避让了下,与他擦肩而过。
视线瞥过的那一瞬,记忆里明亮漂亮的紫灰色眼睛也像是浸多了雨水般晦暗而潮湿。
知花裕树跟着波本往前走,随着脚步的逐步推移,越来越多的场景从氤氲的湿气里浮出来。
原来这里是个墓园。
波本的噩梦和墓园相关,是谁死了吗?
再往前走,出现几个人声。
“降谷警官,迟到了啊。”
“zero,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今年是你来得最晚啊。”
金发男人脸上浮起轻笑,快步走上前,“抱歉,稍微处理了点麻烦事。”
知花裕树发现自己无需发力,身体会自动跟着梦境主人飘。
停下的时候,他看见了刚刚发声的几人。
好家伙,都是熟人。
首先是笑容温和、胸肌和现实中一样大的苏格兰,然后是一个眼熟的警察,出任务的时候碰到过,似乎叫伊什么警官,因为眉毛很有特色,令知花裕树印象深刻,继而是松田阵平。
他和现实中相比似乎变化很大。
同样撑着把黑伞,串珠似的雨顺着伞沿坠落,形成一道模糊雨幕。
黑色卷毛的警察穿着黑色西装,认认真真打了领带,胸前的口袋插着副墨镜,干净白皙的手指很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敲打。
末了抬头对波本的方向,也是知花裕树的方向浅浅勾起唇角。
笑容干净又寂寥。
“我可是和萩告完状了,你完了,降谷零。”
啪的一声,手机被合上。
降谷零?这莫非是波本的真名?知花裕树捏着下巴想。
没想到进入梦境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而且波本、苏格兰居然和松田、萩是认识的。
好可怕!
这难道是男同间的相互吸引吗?
除了伊警官情况不明外,这一堆人只有萩是直的!
但是乱伦(沉重)。
说起来,怎么没看到萩?
知花裕树转了一圈,在几人开始参拜的时候才发现面前的墓碑上写着——
萩原家之墓。
第77章
霓虹有一种丧葬习俗是家族合葬,也就是整个家族共用一座坟墓。这种坟墓可以反复打开,待家族中的人死后就可以分别将骨灰葬入。
看起来这个萩原家之墓就是这种情况,所以里面埋的是谁?
里面会有萩的骨灰吗?
萩死了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知花裕树的问题,暴雨瞬间冲垮了场景,切换到了室内。
屋外仍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这是一个训练室,波本在做单手俯卧撑,汗水顺着蜜色皮肤滴落,在地板上晕开团团水渍。
“33、34、35……”
训练室的墙上挂着显示屏,里面正在播放新闻。
知花裕树在波本旁边坐下来盯着屏幕看,年轻的新闻播报员严肃地注视着镜头。
“紧急播报,上午11时左右,浅井别墅区广场发生爆炸事件,爆炸物处理班六名警察殉职,一名嫌疑犯仍然在逃。”
新闻播报员的镜头缩小,配合着悼念的话语,旁边出现了殉职警察的照片和名字。
第一个就是萩原研二。
因为知道这只是梦,真正的萩还生龙活虎,知花裕树并没有太当回事,甚至还凑近了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萩的殉职照。
照片中的帅气警察似乎比现实还更年轻些,估摸着和知花裕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差不多年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在他名字旁括了个括号,里面写着22。
在六个人当中,萩原研二的数字是最小的。
意识到这是在标记萩原研二的年纪时,知花裕树的嘴角搭拉下来。
太不吉利了。
坏波本,做这种梦。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整面窗户都被雨糊住了,室内阴晦不明。
波本明显比他更震惊。金发男人停下锻炼,从地上爬起来,瞳孔剧烈颤动。
屏幕上的场景变成了爆炸发生时的影像,滚滚黑烟和火光横亘了半个天幕,浅浅映在紫灰色眼底。
几秒钟后,波本朝训练室外跑去,穿透了知花裕树透明的身体。
视野一黑,知花裕树再睁开眼,眼前又变成了萩原家之墓。
还在下雨。
但是这次谁都没打伞,似乎谁都没看到那些雨,那些雨也确实穿身而过,没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知花裕树自己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是那种被雨淋湿后,衣服全黏在身上的黏腻感。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无法再控制身体,在随着身体主人的自然垂眸,瞥见蜜色的皮肤后,才意识到自己是进入了波本的身体,现在所看到的是波本的视角。
仍是四个人在给萩原研二扫墓。
那么大的爆炸,恐怕连骨灰都不会剩下。他们在祭奠的只是一些和萩相似的基因,或者可以说,近乎于空坟。
饶了萩吧,他真的活得好好的。
知花裕树感觉呆在别人身体里也太怪了,他努力往外挣脱,精神像虫子似的蠕动了一会儿,猛然一个踉跄摔出降谷零的身体。
好痛。
欸?居然能感觉到痛吗?
知花裕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虚虚抓了两下,好似能抓到空气似的,好真实。
那些穿身而过的雨似乎变淡了。
一只手朝他伸来,修长干净的指节,指腹带着经常做工留下的薄茧,“你没事吧?”
知花裕树呆呆仰头,“欸?在和我说话吗?”
松田阵平挑了下眉,拉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起来,“还能行动就离远点,这栋楼里似乎出事了。”
知花裕树歪了下脑袋,看向松田阵平身后。
金发男人仰头看着建筑物上方,眉头微微皱起,神情严肃,似乎在认真评判着什么,过了两秒,他将目光投向松田阵平,“进去看看吧。”
这副模样和知花裕树常见的那副波本形态很不一样,知花裕树觉得,此时的波本大概更贴近松田阵平他们所称呼的——那个降谷零。
松田阵平转身要和波本走进那栋楼,知花裕树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行,那栋楼里有炸弹。”
欸?他为什么会知道。算了,梦嘛,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总之,你不能上去,你会死的。”
卷毛警官似乎没把他的警告当回事,轻轻拍掉他的手。
“没事,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会死的。”
他和金发青年一起朝着建筑物内跑去。
眨眼间,知花裕树又出现在波本的身边。
他坐在昏暗的房间翻阅报纸。头版头条的新闻——
摩天轮上发生爆炸,一名警察因公殉职,享年26岁。
附的是松田阵平的照片。
好好好,又是一个连全尸都没有的。
“zero,你还好吗,是不是没休息好?”苏格兰安慰道。
这里似乎是某个安全屋。
知花裕树看着波本把报纸收起来,慢慢说:“没事,我会处理好。”
“要注意休息,别太劳累。”苏格兰背上贝斯包,准备离开,他站在玄关处回头,“zero,最近组织查卧底查得很频繁,安全起见,我们见面的频率还要再降低。”
“我知道。”波本点点头,“一切小心,Hiro。”
“千万要好好活着,zero。”苏格兰温和地笑了下。
像是愿望,也像是祈求。
知花裕树又慢慢被吸进波本的身体里,心头顿时潮水般涌上对苏格兰的担忧。
那是他的幼驯染。
近来,他总有不好的预感,好像窗外隐约会出现闪电和大雨。
不好的预感得到应验。
苏格兰的身份暴露,波本是追踪者之一。
假如他能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hiro,掩护他对接上公安的增援,事情或许还能有转机。
Hiro绝对不可以死……
通往天台的楼梯漫长到似乎永无尽头,波本拼尽全力,气喘吁吁。
等待他的是一声枪响。
和胸口破出一个空洞、满身鲜血的苏格兰。
扫墓的人变成了两个。
再后来。
成了一个。
降谷零开始习惯一个人。
……
开始下暴雨了,知花裕树又下意识抱头。
等等,这个场景是不是似曾相识?
“降谷警官,迟到了啊。”
“zero,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今年是你来得最晚啊。”
又是你们几个啊!
知花裕树反应过来自己还处在波本的梦里,看样子是循环梦。
波本大概还没睡醒。
应该要等他睡醒了自己才能和他一起出去。
知花裕树又一次和波本一起经历了萩、松田、苏格兰、伊达警官(现在他知道他的名字了)的死亡。
然后是第三次。
第四次。
他受波本情绪的影响越来越大,第四次的最后几乎完全代入了降谷零的身份,一个人扫四个坟,不对,其中一个没有坟,还有两个是空坟,其实只有一个坟。
哈哈,真好笑,四个人只能凑出一个坟。
心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知花裕树看过很多陷入梦境无法逃脱的电影,他觉得目前的状况很不妙。
他得做点什么。
随着梦境的不断循环,知花裕树的身体逐渐无法再透明化。
在梦境初始的雨中,他便开始逐渐感受到世界的真实。
这更不妙了。
知花裕树记得道具的提醒。
使用者要时刻谨记:你在梦中,不在现实。
知花裕树试着叫醒波本。
第五次循环的一开始,他就迎着大雨跑到波本面前,一张嘴雨水都像是会流进嘴巴里。
“波本,日上三竿了,你该起床了。”
金发男人看到他后愣住了,下意识把伞递到他头顶,遮住连绵的雨,半晌,喃喃:“你不生我气了吗?”
知花裕树一看波本还记得他,感觉有戏,能屈能伸地说:“不生气,不生气,和气才能生财。”
“骗人。”波本不相信他,在没有必要的地方忽然大脑清晰起来,“你很久都不肯理我,不管我怎么发消息都不愿意回。”
“你一定,很讨厌我了。”他轻声说。
知花裕树硬着头皮狡辩:“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
两人对话的时候,瓢泼大雨将墓园和墓碑都隐去了,整个梦境就像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种堪称诡异的场景反倒让知花裕树感觉到几分安心。
起码说明这个梦还是有很不真实的一面。
波本微微垂着眼眸,眼尾微微泛出红痕,“花,不要骗我。我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把你也弄丢。”
知花裕树惊恐脸:“你不要瞎说啊!我不要当下一个死者!”
谁知道在梦里死了还能不能在现实复活啊!!
不可以这样虐待死人呀!
波本转身朝向雨里走去,他把伞留给了知花裕树,一个人走入大雨,身上转眼间就被雨水浸没了。
周身如同汪洋大海,知花裕树开始担心波本会被溺死。
……
大部分和梦境有关的电影和理论都认为只要给人足够的刺激,人就会惊醒。
比如大部分人都会在梦到即将坠崖时醒来。
现在没有悬崖能让知花裕树把波本推下去,他得想别的办法。
第六次循环梦。
知花裕树忽然跳出,冲到波本的伞下,劈手夺过伞柄,合拢,狠狠朝着波本的胸口打去。
疼痛也是刺激的一部分。
他没有用全力,但也足够凶狠。
波本被打得一个踉跄,后退两步,半跪在水坑里,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两人身上都湿透了。
“你要杀了我吗?”波本抬起一只手按住被打的地方,吐出一口血。
在他的视角,世界更加混乱。
此刻的他看不到雨,只是觉得身体潮湿而阴郁。
知花裕树要杀了他。出于想象,那张漂亮的脸理所当然在他的视角里变得冷漠,居高临下的目光轻蔑而嘲讽。
——好恶心。
谁准你喜欢我的?
“我现在还不能死。”降谷零喃喃。
至少要为松田和萩原报仇,至少……要实现他和景共同的梦想。
然后就可以把这条性命交给花。
他好累。
不行。
“我不能死在你手上。”
降谷零无法再注视着心上人嘲讽的目光,胸口处尖锐的痛感像一根根针不断游过血管刺向神经,口腔里弥漫着血腥气。
——我不能再让你的手变脏了。
知花裕树自然不知道自己在降谷零的想象中变成了什么模样,他观察着周围。
似乎确实是有效果的,天空传来剧烈的雷鸣,大地在震颤,雨幕倾斜摇摆。
但似乎仍是不够。
知花裕树觉得还需要再加点刺激。
“你要杀了我吗?”
他看向这么问的波本,不,此刻在他面前这个人应该更接近于降谷零。
没有波本身上的危险感,干净又柔软的,像是永远能够对他交付信任。
也许杀了他确实算一种足够的刺激。
但知花裕树伸手将金发男人拉起来,两人的高度差瞬间颠倒。
知花裕树微微仰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降谷零。
“你想得到我,对吧。”
这不是一个问句。
对方颤动躲避的目光却是最好的答案。
“对……对不起。”降谷零以为这是来自知花裕树新一轮的质问与审判。
而知花裕树拽着他的衣领,狠狠下拉,迫使他低了一点身子,继而仰着脑袋吻上他的唇瓣。
唔,好重的血腥味。
降谷零瞳孔微微放大。
雨珠沉甸甸地砸在身上,狂风肆虐,雷声轰鸣。
知花裕树感觉自己又出现了那种被拉进降谷零身体里的症状,他能感受到来自降谷零的情绪。
那些浓烈到要撕破胸腔的情绪。
世界在崩塌。
倾盆的雨如同大海。
降谷零在混乱中感觉到只有怀里的人才是唯一的真实,是他唯一的锚。
他开始意识到这是梦。
这确实是梦。
只有在梦中心上人才会这样吻自己。
既然是梦,是不是自己也可以……稍微放肆一点?
他将手放在知花裕树的腰间,湿漉漉的衣服让两人贴得几乎没有缝隙。
刚要分离的唇瓣又被拉回,紧密相贴,牙齿嗑到舌头,分不清黏腻的水声是雨还是别的。
知花裕树能听到降谷零的心跳。
也能感受他的想法。
现在,知花裕树觉得快要被溺死的人变成了自己。
真讨厌,这个人这种时候都在想什么啊。
满脑子都是——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好爱你。
第78章
先醒过来的人是降谷零。
在知花裕树进入他的梦境前,这场梦便一直在循环,循环了数十次的梦让公安卧底睁开眼后茫然了许久。
房间里黑乎乎的,不知道是几点了。
梦境与现实在脑海中交叉,一时很难分辨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眼睛习惯黑暗后,降谷零在自己身前看到了知花裕树。两人相对侧躺着,一个在被子里,一个在被子外。
屋子里暖气很足,降谷零身上出了薄汗,额头贴着毛巾,毛巾已经和体温一个温度了。
身上因为汗湿而黏腻,降谷零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梦中大雨的由来。
唇间还残存着柔软又冰凉的触感。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偏到对面淡粉色的唇瓣上,顿了两秒,移开。
做了这样的梦已经很冒犯了……
想到那些混乱的梦,降谷零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而且梦境如此真实,就像是一切都曾真正发生过一样,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降谷零微微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一只手被铐在了床头,另一只手则和知花裕树的手握在一起,被一根红线缠绕。
说是握在一起,其实更贴切一点,是他抓着知花裕树的手不放。对方可能正是因此才迫于无奈这么躺了下来,躺着躺着便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房间里虽然开着暖气,但这么不盖被子躺在这里也很容易感冒。
降谷零轻轻松开了知花裕树的手,又从床头抽屉里拿出黑色发夹将手铐解开。
睡前还特意拿手铐将他铐上,看起来知花裕树现在真的很防备他。
额头上的毛巾早在动作间掉到了枕头上,触及到它,脑子里大概拼凑出事情整个发展过程的降谷零目光变得柔软。
但即便这样防备,知花裕树还是很努力地在照顾生病的他。
原来迷迷糊糊睡着前瞥到的银发身影不是错觉。
降谷零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绕到另一侧的床边。
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盆水,看起来知花裕树照顾他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将毛巾反复浸凉的。
床上的银发男人微微蜷缩起身体,是一种无意识防备的姿态。
降谷零站在床边低头看了他几秒,忽然想到,如果不是有花在,那么梦中景的死状就会成为现实。
幸好只是梦。
现实中景活着,花也在他身边,在他眼前。
知花裕树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疲惫,降谷零心想他可能是累着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手指很小心地伸过去,试图在不惊醒知花裕树的情况下将他放进被子里。
……
梦境坍塌后,知花裕树并没有马上醒来,意识在一片纯白的海洋中躺了许久,仿佛是一种保护程序。
他渐渐从降谷零那种难过到心脏疼、喜欢到要疯了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大脑渐渐变得空白。
像是回到了从前。
他趁着无需走剧情的时候,躲在攻豪华大house的图书馆角落里看书。很多时候,他其实根本看不懂那些文字组合起来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意思,只是在反复的阅读中逐渐记了下来。
然后从中窥探想象,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和世界应该是怎样的。
图书馆也是世界设定的情趣场所之一。
到了该走剧情的时候,他被按在地毯上,脸埋进看了一半的书里,眼泪沾湿纸张。
他模模糊糊在心里念这张纸上的字。
【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你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
知花裕树第一次理解【自由】这个概念,就是在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自由时。
他颤抖着手想去摸那张纸,却被忽然翻了个身。
“给我看清楚是谁在你身体里!你在想谁?!”
声音被剧烈的疼痛弄得破碎而高昂,他恳求对方轻一点,却被当成了某种口是心非,动作反而进一步变重,甚至令他后脑磕在了某个突出的小书柜的角上,血迹滴落。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脑袋。
失去重量压制,页码哗啦啦落下,书本合上,露出封面上“康德全集”几个大字。知花裕树心想,如果他告诉攻自己刚刚在想康德,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康德揪出来打一顿。
哈哈,他好坏!
康德也坏坏的,只告诉了他自由是什么,却不告诉他自由该怎么得到。
身上的人揽起他的腰,摸了摸他的伤口,血似乎让他更加兴奋,他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乖狗,快点给我夹出来,就给你包扎。”
……那些声音渐渐变小远去,知花裕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黑暗中一个人影即将压到身上。
知花裕树喉咙里低低发出一声呜咽,抬手捂住脑袋,蹬了两下被子往上跑,但是床上空间有限,后背很快抵上了床头的栏杆。
“疼……不要,我不要做了……”
降谷零没想到知花裕树会忽然醒过来,更没想到他醒过来会是这样的反应。
黑暗里无法看清细节,但从声音听起来,知花裕树像是哭了。
降谷零马上轻声道:“是我,花。我是波本。”
他注意到知花裕树的手指捂着后脑勺,嘴里又说疼,担心他是受伤了,便凑近想检查一下。
他的靠近却使知花裕树的反应更大,整个人呜咽着蜷成一团,身体在发抖。
降谷零马上停住动作,转而拧开了旁边的小夜灯。
昏黄的灯光又一次映亮了蜜色的皮肤,降谷零和知花裕树保持了一定距离,轻柔地说:“是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别怕。”
光和熟悉的声音让知花裕树渐渐冷静下来,他放下手,瞥了金发男人一眼,眼圈红得像在滴血。
哦对,这是波本。笨蛋波本。
反应过来的知花裕树觉得有点丢人,他平复呼吸,凶巴巴地说:“我没哭,不许笑!”
“嗯,你没哭。”降谷零柔声答应他。
灯光下,金发男人的脸上确实也没有笑意,只有毫不掩饰的心疼。
知花裕树被他看得脸热,想到梦里吻上去的时候对方疯狂又满涨的噬人爱意。
只是一个吻而已,身经百战的知花裕树压根没把它当回事,谁知道波本怎么会反应那么大。
一个吻就满足了,没出息。
他红着脸,嘴上依然凶巴巴的,“不许把我哭了这件事告诉别人,不然小心领导给你穿小鞋,本领导很坏的!”
波本小心拿手帕擦掉他眼角的些微水渍,“可是你不是本来就没有哭吗?”
知花裕树:“……是。”
波本这家伙做搭档确实还可以,很听话,知花裕树改主意了,还是不换搭档了。
知花裕树撑着床铺打算起身,手按下去,波本下意识上前扶他,手指即将碰到他的时候又停住了。
知花裕树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波本轻声问他:“我扶你起来,可以吗?”
知花裕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茫然点头,“你想扶就扶。”
得到允许的那只手这才落到他手臂上,让他借力起身。
可能是因为波本还发着低热,身上的温度有些高,知花裕树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热得发烫。
他忽然理解了波本的意思。
他是在问他——
我能不能碰你?
知花裕树垂下眼睫,看着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心想,如果刚刚他说不可以呢?
波本会怎么做?
安室透注意到他的目光,“怎么了?抓疼你了吗?”
知花裕树已经起身了,他马上放开了手。
知花裕树说起别的掩饰过去,“不,我只是在想你的手铐哪里去了,你会自己开手铐?”
明明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把波本铐上的,这样的话根本就完全没用嘛!
“以前有人教过我。”安室透小心问他,“你生气了吗?”
“是的,我超级生气,除非你把这一招教给我。”
狡诈的坏蛋莱蒙趁机提出要求。
……
知花裕树明白波本为什么会做噩梦了,拉开窗帘后深紫色的噩梦网就在窗户上方摇摇晃晃。
他直接一个大震撼,“这个东西我不是扔垃圾桶了吗?”
当时把美梦网送出去后,手上就只剩了这个噩梦网,据系统介绍,这个噩梦网非常坏,在他们那片星云都是很讨厌的仇家才会互相给对方挂这个。
因为噩梦网捕捉到的梦实际都取材自平行世界,因此制造出来的梦无比真实,甚至层层叠叠,令人深陷其中难以靠自己清醒过来,长期做这种梦,人很容易迷失在梦与现实的边界,最终疯掉。
知花裕树觉得这个道具太不讲道德了,就随手扔掉了。
“不,我是在餐桌桌腿边捡到的,以为是你不小心掉在那里了,本来是想等你回来还给你的。”安室透忐忑地解释,“抱歉,未经允许,擅自挂了你的东西。”
他不好意思说,因为太想他了,又不敢擅自去见他,才翻出属于他的捕梦网挂了上去,希望至少能梦到他。
身为公安卧底,安室透平时不会有这样软弱的想法。大概是因为上次任务受了伤,连番劳累没能好好养伤导致忽然发烧生病,才突然变得脆弱。
知花裕树回想起来,从葡萄酒的视角,他确实注意到波本有在窗户上挂了什么东西,只是葡萄酒的视力不好没能看清,这不能怪蛇。
知花裕树语重心长:“波本,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捡,这个东西不好,它上面带诅咒的。”
安室透:“……哦。”
他倒是觉得这个东西分明很好,虽然让他做了很难受的梦,但也终于把花带了回来。
知花裕树这次把噩梦网剪坏了才扔进垃圾桶,然后回头问正在咨询葡萄酒早餐打算喝橙汁还是可乐的安室透。
“波本,你想见见苏格兰吗?”
第79章
波本当然想。
因为刚刚启动的【NPC心愿手环】已经捕捉到了他的愿望。
[NPC安室透:想见景,想确认他是否真的还活着]
真好啊,在那个梦里,知花裕树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波本和苏格兰的关系有多好,大概就和萩、松田阵平间的关系差不多吧。
他们彼此间才是真正的朋友。
知花裕树垂眸。
没关系,孤狼才不需要朋友。
[检测到新的NPC心愿,是否刷新?]
知花裕树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手环继续提示。
[刷新后,原心愿将被覆盖,无法找回,请谨慎选择]
该死的好奇心让知花裕树忍不住选了[是]。
[NPC安室透:想要知花裕树不再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
……什么?他的表情很难过吗?
知花裕树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安室透意外于知花裕树会主动坦诚地提起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他思索过后,轻声道:“如果会给你带来麻烦甚至威胁你的性命,就不用。”
他分明也没说什么,但那双眼又替他说了很多。
知花裕树已经很熟悉那双眼里的情绪了。共感之下,清晰得如同自己的思想。
在梦境崩塌、瓢泼雨下的时刻,胸腔情绪满涨,舌头每一下扫过他的牙齿都如同告白。
——我好爱你。
我好过分,但没办法忍住。
好爱你。
知花裕树耳根浅浅地红了。
[太好了!您帮助NPC实现了他的心愿,获得了一次向先知之魂提问的机会。]
天哪!波本好讨厌!!
“是你自己拒绝的!”知花裕树恶狠狠地强调。
……
知花裕树出现在米花町2丁目23番地。
波本那个梦让他有点在意,噩梦网收集的梦境素材来自平行世界,也就是说那些梦都是曾发生过的真实。
萩、松田、苏格兰,还有那位伊达警官都会在平行世界死去。
那就很难保证他们在这个世界会不会出事。
知花裕树得确认下苏格兰死掉没有。
他先去了医院那边,许久不见的高田美并看到他特别开心,听到他问苏格兰的消息,就告诉他:“圆先生这几天似乎身体不舒服,都没来医院这边。”
怎么都身体不舒服?
知花裕树正要走,高田美并又说:“结城先生,松田先生和萩原先生也来找过您很多次,您如果要去见他们的话,最好不要厚此薄彼啊。”
高田美并认真地说。
脚踏多条船是这样的,一不小心就会翻车,高田美并看过很多小说,区别对待是很容易让人黑化,然后解锁小黑屋的,她得提醒结城先生千万小心。
松田先生和萩原先生都是警察,万一他们要搞小黑屋,岂不是反侦察意识会很强。
说实话,结城先生失踪了这么长时间,高田美并已经在担心这件事会不会成真了。
她忧心了很久要不要找侦探调查一下。
结城先生没事真是太好了。
知花裕树不明所以地“哦”了声,“我知道。”
高田美并又忍不住叮咛:“结城先生,无论如何,您要保护好自己。”
结城先生这个样子,太容易招人觊觎了,唉。
知花裕树谢过高田美并的关心,选择了先来苏格兰这边。他确实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苏格兰了。
不过几天前苏格兰倒是给他发了讯息说家里有东西坏了,问他能不能来一趟。
知花裕树摸不着头脑,东西坏了找维修工啊,找他干嘛。
他走到23番地的门口,还没进去,只听隔壁22番地一阵轰鸣。
知花裕树惊了一跳,只见浓烟滚滚,飞沙走石。
他小心地扒着墙探出脑袋。
这是爆炸了?要报警还是叫救护车?
“天呀!阿笠博士,你的实验又失败了?”从21番地的窗户那里探出了工藤有希子的身子,她在阵阵浓烟里看到了知花裕树,冲他招招手,“知花先生,你回来了!”
知花裕树下意识朝她笑了下,“嗯,好久不见。”
工藤有希子愣了愣,缓缓捂住心口。
工藤优作黑着脸,“工藤夫人,你先生就站在旁边呢。”
工藤有希子吐了下舌头,抱住老公的手臂,“这可是魅魔的笑容呢。”
魅魔本人正在和爆炸受害者阿笠博士交谈。或许是因为手下医院养了一堆研究员再加上雪莉的缘故,知花裕树对研究型人物很有好感。
而且他非常尊老爱幼,阿笠博士正好占了老。
两人相谈甚欢地说了十来分钟,聊到知花裕树都打算投资阿笠博士的伟大发明了,知花裕树一抬眸,发现苏格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门口。
他戴着口罩,目光沉沉的,无声无息。
知花裕树心头一跳,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
他得承认,经过琴酒和波本两件事,他对这些人对他的感情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只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抱歉,我看你和阿笠博士聊得开心,就没有打扰。”苏格兰朝他走过来,慢慢说,态度就像他们两人昨天才刚见过面一样。
知花裕树的肩膀放松下来。
灰头土脸的阿笠博士:“哦,圆先生,你的感冒还没好吗?”
这段时间苏格兰已经和这位邻居很熟悉了,他经常帮实验出错的阿笠博士打扫房间,“嗯,稍微有点严重。”
阿笠博士:“这段时间确实天气比较冷,要注意身体呀。”
苏格兰又看了眼知花裕树,知花裕树懵懵地眨了两下眼,“对、对,注意身体,别感冒。”
苏格兰无奈叹气,忍了忍,本想一起回家再说,终于没能忍住,口罩后的嗓音闷闷道:“你好久没来看我,六个月零十二天零……”
算了,小时就不说了,会显得他像个痴汉。会吓到小树。
知花裕树还没说什么,他很快又自己解释道:“我知道你最近事情很多,抱歉,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只是能再看到你很开心。”尽管隔着口罩,也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笑意。
他真的很开心。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这位更是离谱,只是看到他就满足成这个样子。
知花裕树耳根又开始发热。
插不进去话的阿笠博士感觉这个气氛有点古怪,又说不清哪里古怪。他迷迷糊糊地和两人说了再见,回去打电话请人来修房子。
……
知花裕树向当地居民工藤有希子咨询了米花町有没有私密性比较强的餐厅。
对方非常热情地向知花裕树推荐了好几个,还顺带推荐了花店。
工藤有希子:“不过我还以为圆先生才是那个需要送花的人,啊抱歉,是我失礼了。”
知花裕树满头雾水,他不懂就问:“请问,请人吃饭需要送花吗?”
“天哪!”工藤有希子大叫,“别的时候不用,今天一定要吧!”
“原来如此。”知花裕树恍然大悟。
虽然不知道今天有什么特殊的,但工藤夫人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他一个拟人生物还是听人类的比较好。
知花裕树拜访完邻居回来,苏格兰已经把破掉的面具取下来了。
他日前给知花裕树发的那条[家里有东西]坏了的讯息就是在暗示这个,因为知花裕树的手机可能会被别人看到,所以他才没有直说。
可惜知花裕树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知花裕树:我讨厌谜语人和暗号人。
但他知道苏格兰这么谨慎也没错。
给苏格兰重制面具的时候,知花裕树顺便说道:“我们今晚去餐厅吃饭,我已经定好位置了。”
“今天?”苏格兰一愣,瞥了他一眼,“只有我们两个吗?”
“还有一个。”知花裕树头也没抬。还有波本,他已经发讯息通知波本了,只是没告诉对方苏格兰也会去。
看在波本帮他轻松拿到一条新的寻宝线索的份上,知花裕树愿意帮助这对好朋友重新见面。
他也很好奇,如果自己不说,波本到底能不能认出自己的朋友。
苏格兰略微有些失望,“嗯。”
知花裕树:“对了,这个人你也认识。”他狡黠地笑了下,“千万别露出破绽哟,苏格兰。”
明亮的灯光下,淡粉色唇瓣笑开,露出点雪白牙齿和粉嫩舌尖,苏格兰的心脏噼里啪啦乱跳,下意识应下。
过了一会儿,他红了耳根,“抱歉,小树,你刚刚说什么?”
知花裕树看了他几秒,抱起手臂质问:“苏格兰,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苏格兰慌乱地躲闪目光。
知花裕树微微眯起眼。
现在的小树已经不是之前的小树了,现在的小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知花裕树直接给自己套上一个【诱惑光环】。
本就堪称人间绝色的一张脸愈发动人。
苏格兰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知花裕树原本靠着梳妆台,此刻微微往前走了两步,半跪在苏格兰面前。
这个姿势更方便他观察对方的表情。
“看着我。”他命令道。
顶着原本那张脸的苏格兰强迫自己顺着知花裕树的声音将脑袋扭回去,停顿了几秒后,才慢慢抬眼,看向他。
睫毛轻轻一颤,嗓子瞬间发紧。
这下苏格兰几乎无法再将目光从面前的人身上移开了。
好美。
喉结滚动下压,干渴得要命。
知花裕树又一次问:“景,你刚刚在想什么?”
【诱惑光环】将他的嗓音也变得甜腻而诱人,对苏格兰这种本来就对知花裕树有很多想法的人来说更是超级特攻。
知花裕树有些事想弄清楚,尽管自己也紧张得手指都在发颤,两只腿随时准备逃走。
但如果面对苏格兰都不敢问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还敢面对谁这样。
最爱的人在叫自己名字,在问自己话,诸伏景光根本不想拒绝他,想把自己所有的爱意与思念都向他坦白。
但是不行。
他亲耳听到过小树说讨厌男同。
如果被知道的话,会被厌恶。
他哑着嗓音道:“离我远点,求你,小树。”
知花裕树对诸伏景光来说就是天然的诱惑,这世上最好的春药。
他轻轻一个抬眸就足够挑起他的欲望。
知花裕树没有听他的后退或远离,反而在一怔后,视线从他眼睛处下移,喉结、胸口、小腹,然后是……
好大一团。
诸伏景光绝望地闭了下眼,可是面对这么久不见的心上人,他根本没办法克制自己。
看见他的第一眼,心口就在发烫。
知花裕树说:“景,你想操我,对吧,要现在来吗?”
诸伏景光猛地睁眼,蔚蓝色的眼睛目光沉下去,里面并没有知花裕树设想中的欣喜、急切,或者最乐观的,惊讶。
里面是愤怒。
就像黑听他说【男……】那时候的愤怒一样。
而那愤怒也转瞬即逝,变成了惊惶。
诸伏景光一脚踢开椅子,半蹲下来拉出知花裕树藏在身后的手,血顺着指缝流下,“你受伤了?你什么时候受伤的?!”
知花裕树第一次听苏格兰向他发火,“受伤为什么不说,想捉弄我也要先把伤口处理好!”
知花裕树忽然把脑袋轻轻搁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后者的怒火瞬间被掐断,变得手足无措。
“我没事,景,我没事。”知花裕树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轻声道,“我好开心,你果然——”
“是我最好的朋友。”
第80章
知花裕树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奇怪。
他本该最讨厌觊觎自己身体的男人了,但现在倚靠在苏格兰怀里,对方身体的某个部分还若有似无地戳着他。
但他并不觉得讨厌,反而非常满足。
苏格兰好在乎他。
他又有朋友了。
知花裕树已经想通了。
他的朋友们和前世的攻根本不一样,就算馋他身子也没关系,朋友就是要无条件包容!!只是馋他身子而已,总比所有人都像萩那样试图乱伦要好。
顶多是他的朋友和普通朋友相比更奇怪一点,多了些不一样的需求,但这又怎么能怪他的朋友呢?
他们只是太喜欢他了。
太好了,他不用真的回到那么孤单的生活,不用再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将一本书反复从头翻到尾,或者闷着几天打同一个早就失去兴趣的游戏。
他真的很害怕那样,他根本不想做什么孤狼。
以前没有朋友的时候他还可以习惯那种孤独,可他已经感受过被朋友包围、被朋友爱护的感觉,现在的他已经没办法再那样活下去了。
他要留住朋友们,再也、再也不要自己一个人了。
知花裕树又在苏格兰颈窝里蹭了两下,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随后后脑勺被一只温热的手拍了两下,对方柔声道:“乖,放开点,我看看你的伤。”
知花裕树极不情愿地放开些许,小声说:“待会儿再让我抱一下,可以吗?”
苏格兰的手颤了下,深深吸气、吐气,难得换上严厉的面孔警告他:“在我给你处理好伤口前,不许乱说话。”
才没有乱说话。
知花裕树怕惹苏格兰生气,乖乖闭嘴了。
但事情还没完。
苏格兰把药箱翻出来,让知花裕树坐在椅子上,蹲在他身前,将他素白干净的手捧在手心。
手背上被狠狠剜掉了一块皮,血肉也翻出来,被白皙的皮肤衬着,触目惊心。
看起来是刚受的伤,不是划伤,像是磕出来的,但是这附近能磕到知花裕树的地方大概只有……
苏格兰瞥了眼梳妆台,果然在桌角发现了残留的血渍。
知花裕树注意到他的视线,顿时有点慌地往苏格兰和梳妆台之间挡了挡。
他不挡还好,苏格兰可能还不会多想,觉得他只是不小心磕到了,但这么一挡,就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黑发猫眼的警察审视性地望了他一眼。
知花裕树无辜地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似乎在努力证明“我没干坏事哦”。
这会儿他摆出再诱人的姿态也没用。
苏格兰警官抓着他的手,让他想躲都没法躲,只能一边被上药,一边听苏格兰的沉声质问。
“你自己故意弄伤的?”
语气很平静,但叫知花裕树心里颤了颤。
干、干嘛呀!他堂堂一瓶黑衣组织资深坏酒,怎么会怕一瓶已经闹腾不起来的假酒!
知花裕树给自己加油鼓劲,语气强硬地说:“是,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
苏格兰叹了口气,他其实并没有生知花裕树的气,他气的是自己。小树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没注意到他的不安,也没察觉到他在伤害自己,反而还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好差劲,太差劲了。
苏格兰暂且将骂自己的事情放在一边,现在更需要关注的是知花裕树。他小心轻柔地将绷带绕在对方伤口上,生怕弄疼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知花裕树微微垂着脑袋,身上穿着件宽大的白毛衣,喉结和锁骨都露着,一头柔软的银发垂下;他咬着唇,银白色睫毛轻轻发颤。
知花裕树觉得这时候说实话很丢脸,但他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苏格兰还逼迫性地“嗯?”了声,他一闭眼,干脆说了实话。
“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在意我……”
他的声音很小,要不是苏格兰聚精会神,还同时辨认着他的口型,根本听不到。
但却如惊雷炸在心口。
苏格兰呼吸一窒,嗓音越发沙哑,他自下而上看着知花裕树薄红的脸颊,轻轻抓着他的手腕。
真细。
有很多想说的话,最后先冲出胸腔的是一句道歉。
“抱歉,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小树,为什么你面对我这么没有安全感?”
知花裕树看着苏格兰逼近了些许,但天生温柔的猫眼和居下的位置让他看起来并没有会令知花裕树恐慌的攻击性。
正午的阳光越过窗棱洒在室内,在梳妆台上铺陈了一片浅浅的金。
苏格兰秉持着“让小树不开心了一定是自己的错”的原则认真分析自己的错误,他盘点了一通,从做的饭不合胃口到暴露身份给他添了麻烦,一桩桩一件件,数得知花裕树都插不进话打断他,到了最后,才干涩地问:
“还是说,小树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思,所以讨厌我了?”
因为被他猜中了,知花裕树下意识露出隐隐的惊讶,尽管他很快收敛反驳“没有讨厌”,苏格兰还是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情绪,他苦笑着说:“我知道小树你讨厌男同性恋,不用安慰我……”
到了这种时候,明明讨厌这些的小树还在照顾他的情绪,自责和自厌几乎要将苏格兰淹没。
“抱歉,我以后会尽可能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不开心……”
苏格兰脸上的表情让知花裕树手忙脚乱。
怎么可以不出现!他刚找回来的朋友呀——!
这、这个该怎么安慰?!
教、教练——!
小机器树卡了会儿机,最后心一横,低头在苏格兰唇角亲了下,对方马上噤声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一片空白。
他松了口气。
看来是有用的,电视剧原来也不是乱演的。
知花裕树认真解释:“是苏格兰的话,可以喜欢我。”他顿了下,下定决心般添了一句,“也可以觊觎我的身体。”
苏格兰倏地抬眸看向他,目光里情绪莫名。
知花裕树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银白色睫毛微微颤了下,眼睛里像包着团水一般潋滟。他别开目光,咬了下嘴唇,像被欺负狠了似的颤声道。
“但、但是不可以强迫我,也不可以弄疼我。”
苏格兰的呼吸和心跳都好像同时停止了。
沉默了数十秒后,苏格兰先是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然后才哑得不像话地说:“小树……你能不能先出去下?”
他需要先处理好自己再说别的。
知花裕树垂下眼眸,瞥到对方支起的帐篷。还在【诱惑光环】的时限内,苏格兰出现这么剧烈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
就这么憋着对身体不好。
“我来帮你。”
知花裕树伸手拉起苏格兰,苏格兰愣怔后,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便想推开他,可知花裕树拉他那只手还受着伤,苏格兰的动作缓了一下,便已经被知花裕树按到床边坐下。
“等等,小树……唔……”诸伏景光发出一声闷哼。
根据他的反应,知花裕树推断,苏格兰肯定是第一次被除自己以外的人这样碰到这个地方。
知花裕树不是第一次给人做这种事,但这确实是第一次,他真切地希望手下的人可以获得快乐。
身为这方面的专家,知花裕树稍微用上些技巧就让诸伏景光再也生不出推开他的想法,大脑完全空白了,甚至意识不到嗓子里有没有发出难听的声音。
诸伏景光紧紧咬住唇瓣,想避免在心上人面前的进一步失态。
太超过了。
一只手受着伤被苏格兰按住了不能用,只有一只手就有很多地方照顾不到,知花裕树想了想,半跪下去,打算手口并用。
却被诸伏景光一把拉起来。
一副难耐的模样,猫眼青年还是坚持说:“这个不行……哈……会弄脏你……”
心脏像被柔软的羽毛挠了下,知花裕树脸颊红润,软着嗓音说:“但我想让你舒服。”
手下的东西更大了,这个样子很难只靠手弄出来。
诸伏景光还是摇头,“那就亲我下吧。”
知花裕树犹豫了下,还是听话地亲上来,柔软的唇瓣轻轻碾磨。
这样的场景如果放在昨天,哪怕是做梦,诸伏景光都会觉得自己想得真美,而此刻竟然成为现实。
一只手微微撑着诸伏景光的胸肌,知花裕树自以为不会被注意到地悄悄捏了两下。
诸伏景光浅浅勾起唇角。
比起被照顾的地方,反而是小树这样的反应让他更开心。或者说,只要小树开心,他就会开心。
借着此刻的欢喜,诸伏景光终于感觉到快要结束,他迅速拉开知花裕树的手,避免弄脏他。
知花裕树被拉开手怔了下,感觉到苏格兰已经释放,他才放松下来。
猫眼青年气喘吁吁,露出像猫一样魇足的表情,继而清理自己的身体。知花裕树看着他,却忽然想到波本的梦里——平行时空的那个世界,苏格兰胸口露出血洞,了无声息地倒在那里的模样。
他不满地撇了下嘴巴,微微低头,贴在苏格兰胸口听着对方的心跳。
刚把自己弄干净的诸伏景光下意识揽住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知花裕树听了一会儿,仰起脑袋,水润的唇瓣一开一合,“景,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许死掉。”
诸伏景光低头看着他,因为做手工做了很久,知花裕树也出了一层薄汗,空气里都是甜腻的柠檬香……当然,还有些别的,属于他的味道。
诸伏景光不知道知花裕树为何生出这样的担心,但还是认真安抚他:“嗯,我不会死的。”
“不过,”释放后的大脑终于重新找回了理性,“小树怎么知道我叫景,难道……”
他希冀地想,难道小树已经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哦,是波本在梦里这样叫你,我听到了,觉得很好听。”知花裕树忽然想起什么,紧张地观察苏格兰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难道这个只能波本叫吗,抱、抱歉……”
诸伏景光愣了下,还没来得及细想幼驯染的卧底身份也已经在小树这边暴露的事情,就被对方小心翼翼怕惹他生气的表情弄得心脏揪紧,恨不得马上给自己一耳光,“不,你当然可以这么叫!小树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你想的话,叫我小猫小狗小桌子小椅子也没问题。”
知花裕树被他逗得笑了下,眉眼微微放松下来,眼睫垂下,“小猫小狗当然不行啦,景有自己的名字。”
诸伏景光心头一动,“小树,你想知道我的本名吗?”
并不是他不想告诉小树,只是以前在卧底,后来事情又接连不断,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就连景这个称呼也是小树从零那里听来的。
想到零,诸伏景光心里又是一叹。
零还不知道自己依然活着,竟然会在梦里叫出自己的名字……他一定很想自己吧。
真想快点和零相认。
知花裕树想了想,虽然确实有点好奇苏格兰的本名,不过——
“暂时还是不要了。等再过两年,危险基本消除后再告诉我,可以吗?”
诸伏景光默默揽紧了他的腰,轻声“嗯”了下。
知花裕树勾起唇角。
计划通√
这样的话,就算为了实现这个承诺,苏格兰这两年也要一直给他作朋友。
知花裕树看了下时间,“今晚还要出门去餐厅,我们快点做面具吧!”
诸伏景光放开他,让他起身,重新坐回梳妆台前弄面具。沉思了一会儿,诸伏景光觉得有件事还是要和知花裕树好好说清楚。
“小树,刚刚那样的事,以后不许再做了。”他知道知花裕树有时候不太理解正常人类社会的默认规则,为了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诸伏景光刻意板起脸。
知花裕树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慌乱起来,还有一点委屈,“景你不喜欢吗?……不要不喜欢我,我如果用嘴巴,会更舒服的。”
诸伏景光的表情瞬间维持不住,他莫名感觉知花裕树今天非常脆弱,以往天不怕地不怕谁都要听他的的小霸王却好像一直在讨好他。
诸伏景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心疼得要命。
如果是哥哥,这时候会怎么做?
……他脑子里可没有那么多古文储备。
诸伏景光只好将人再次拉进怀里,一下一下顺他的背,“我很喜欢,小树你做得很好。”
知花裕树小心地看着他:“那为什么不让我做了?”
诸伏景光叹气,“小树,这种事要两情相悦才能做,但你现在对我并没有那种喜欢,对吗?”
知花裕树眨巴两下眼睛,好像在疑惑“这是哪里来的规矩,没听说过”。
他小声嘀咕:“好过分,太为难树了。”
他只是想让朋友开心,好难。
要怎么喜欢一个人,他根本不会呀。他只会在床上怎么让人舒服。
诸伏景光捏着知花裕树的下颌,让他扭头看着自己,温柔地说:“别怕,你不会的话,我慢慢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