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知花裕树手上的伤还没好,波本在离开前,趁着他还在熟睡给他换了药,缠了新的绷带。

    雪白的绷带下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处在发力状态的肌肉硬硬的。

    但不妨碍知花裕树感受掌心下跃动的心跳。

    心跳在变慢。

    像是河面一点点结了冰。

    如同萩原研二一点点垂下去的眼睫。

    他脸上柔软的笑忽然被抹去了。

    勾了下唇角,却像是有某种嘲讽性的意味。

    知花裕树就知道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但伤口就是这样的,只有将那些溃烂的地方全部挖去,才有痊愈的那天。

    像他自己,也像萩。

    身为过来人的知花裕树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而且你这样下去的话,也会伤害到妈妈。”

    这个可绝对不允许。

    “反正如果你们要私奔的话,我绝对不会帮忙的。”

    “……私奔?”萩原研二像是终于重新连上网络的机器人一样重新一卡一卡地抬起眼眸。

    这个词对吗?

    大脑重新开始运作,萩原研二察觉到违和的地方。

    知花裕树刚刚用的是“ka no jyo”(她),不是“ka re”(他),假设他的性别认知没有忽然出问题的话,这不太对吧?

    “花,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知花裕树疑惑:“哪里?”

    他摆出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狡辩”的样子。

    萩原研二刚张了张嘴,那扇关起来的门便被猛地推开,带起的凉风从身后袭来,萩原研二下意识将知花裕树拽到怀里护住。

    他以为是那个神秘鸟嘴人发现炸弹没有爆炸,又绕了回来。

    但是回头一看,是班长。他松了口气。

    他是松了口气,伊达航的气吊在了胸口。

    伊达航看了眼停止运转的炸弹,再看看炸弹前面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他的好同期紧紧把人箍在怀里,动作毫不掩饰地带着某种强制性和占有欲,而他怀里的人从他肩膀上方探出颗脑袋,漂亮的脸上表情单纯,像是没搞懂目前的状况,朝他微微颔首,“晚上好,伊达先生。您吃饭了吗?”

    “晚上好,还没吃……等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伊达航吐出一口气,狠狠抹了把脸。

    这应该只是危急状态下出现的意外画面。

    没错,是意外。

    萩不可能和松田一起喜欢同一个已经有恋爱对象的人,就算从概率学的角度——

    萩原研二把试图起身的知花裕树按回怀里,手指搭在他的后腰上,轻声道:“你先别动。”

    昏暗场所、身体交叠、揉腰、抵着、别动……

    伊达航:“……”

    他有女朋友,他知道对男人来说这是什么情况。

    所以这对吗?

    这能对吗?!

    ……

    知花裕树和萩原研二出门采买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松田阵平说要上厕所,消失在了起居室。伊达航还能不了解自家同期在想什么吗,马上也找借口溜了出来,果然在车库堵到了某个卷毛。

    “啊,不愧是班长。”松田阵平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羞愧,反而在伊达航询问知花裕树是不是就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时,大方承认:“没错,就是他。是不是很可爱?”

    刚炫耀了两句的松田阵平又提起警惕,“不过班长你已经有娜塔莉小姐了,对感情不忠诚的男人会被雪女吃掉。”

    “我对娜塔莉当然一心一意!……而且没有这样的说法。”

    松田阵平不在意地说:“那就是被河童吃掉。”

    伊达航肯定不能放任松田阵平自己追出去,然后在成为第三者的路上越走越远。身为班长,就算毕业了,也要为警察队伍的道德水平负起责任。

    还没等出门,人家的正经男友也追了出来。

    男人长了一双和诸伏景光很像的蔚蓝猫眼,嗓音却是截然相反的冷淡低沉,话也不多,看起来很难接近。

    这会儿倒是很客气地说:“请带我一起去,我也有点担心小树。”

    “你是他爸吗,看人看这么紧。”松田阵平切了声,想拒绝。

    伊达航哪能让他一个第三者在正牌男友面前这么嚣张,连忙捂住他的嘴,点头哈腰地同意加道歉,惹来正牌男友惊疑不定的目光。

    伊达航:“……”

    可恶的同期让他在陌生人面前难以抬头,只能伏低做小。

    一路沉默地到了涩谷的商超,没发现人,倒是听说附近一栋建筑似乎出了事,有警察守在那里。这听起来就像是萩原研二绝对要去看看什么情况的地方。

    三人二话不说赶了过去。

    在门口遇到了徘徊的俄罗斯人,诸伏景光向情报大师幼驯染学过几句俄语,大概能听明白对方的意思。

    “里面有炸弹,还有一个危险人物。而且他说刚刚在里面遇到了一个警察和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应该就是小树和萩原先生。”

    三人走进建筑物里,良好的听力让他们都听到了从上方传来的有人往上跑的声响。

    诸伏景光马上说:“我上去看看,你们先去找小树和萩原先生。炸弹应该是在某一层藏着,我听说松田先生以前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处理一个小小的炸弹应该没问题?”

    语气还是那么冷淡,说出来的味道便有些夹枪带棒。

    伊达航一个头三个大,还是赶紧打圆场,“圆先生,可以理解您担心……嗯……朋友的心情,不过您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太危险了,这种事交给我们警察就好。”

    “没事。”松田阵平拍了拍伊达航,“我和他一起行动,班长你去找小树和萩。拆弹那种事就算只有萩也绝对没问题。”

    松田阵平既然已经知道了知花裕树暗中的身份不简单,自然能猜到跟在他身边的人也不简单。

    这正好是了解对方实力的好机会。

    伊达航即便有些忧心也没有办法,时间紧迫,没空留给他们来回拉扯,他还是相信自家同期不会趁机对情敌使坏的。

    不会的。

    对吧(微笑)?

    这时候的伊达航还不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什么。

    自家同期或许不会对情敌使坏,但不会放过他这个班长。

    ……

    楼里的房间很多,伊达航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萩原研二和知花裕树所在的地方。

    结果就看到了这个画面。

    伊达航暗示性地对萩原研二说:“萩,需要我先回避一下吗?”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回避,只是借此提醒萩,这样做很不合适啊!!

    快清醒一点,那是别人老婆!

    而自家同期丝毫没有把人放开的打算,反而顺着他的话说:“嗯,麻烦班长了。”

    伊达航:?

    沉默闭眼。

    这旁边还有这么大个炸弹呢,虽然看起来暂时没危险了,但你们就在这旁边谈情说爱心里不发毛吗?还是说在这种地方偷情更刺激?

    不敢睁开眼,怕一切都不是幻觉。

    伊达航提醒:“圆先生和松田也来了,可能很快就会找过来。”

    所以麻烦你们偷情也看看时间地点啊!

    而且偷情真的不对……不对。

    “抱歉,班长,有个问题,我无论如何要先和花确认清楚。”萩原研二微微松开了些许手臂的力道,低头看着知花裕树,液体炸弹暗紫色的流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那双眼惊人的亮,不容躲避地抓着知花裕树的身影。

    “班长,要麻烦你稍微回避一下了,这是我和花两个人的问题。”虽然在和伊达航说话,萩原研二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从知花裕树身上移开。

    知花裕树倒是微微偏了点脑袋看了眼伊达航,目光里写着“确实,这个不方便被别人听到呢”。

    伊达航:轻轻裂成两半。

    有什么是尊贵的搜查一课警察,你们的班长不能听的?

    丧失了所有力气的伊达航沉默了一会儿,妥协,“……嗯,行,我先回避。回避一下。萩,你只是要问个问题,对吧?”

    听到萩原研二的“嗯”,伊达航才忐忑地关上门,后背靠着墙长出一口气。

    ……所以这两人之间的情况松田知道吗?

    那位圆先生,知道吗?

    伊达航感觉到自己的脊背更弯了。

    这下彻底抬不起头了。

    ……

    房门掩上后,萩原研二放开了知花裕树,两人一起起身。

    知花裕树拍了拍身上的灰,偷瞄萩原研二的表情。

    好严肃。

    萩很少会露出这种甚至能算得上有点凶的表情。

    但萩原研二很快察觉到了自己表情不对,慢慢放松下来,露出和往常无异的温柔微笑。

    “花,你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是在说谁?”

    知花裕树犹豫了下,小声说:“萩,我们自己知道在说谁就好了,干嘛还说出来。”

    主要是这事儿萩好意思干,他都不好意思说。

    “就是不知道,才要问清楚。感觉花好像误会了什么,让我有点苦恼。”萩原研二微微耷拉着眉眼,手指抬起,轻轻擦掉知花裕树脸颊上沾的一抹灰。

    手指的温度弄得人有点痒。

    而且这个动作似乎过于亲昵。

    知花裕树并不能确定,但他还是往后退了一点,萩原研二低头看了眼。

    顿了下,又漫不经心地抬眸,嗓音凉了些许,“是谁?你以为我喜欢谁?”

    知花裕树不明白他在硬气什么。

    现在明明是他在辛苦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他抛掉那些感觉萩有点怪的情绪,压低声音控诉:“你怎么还好意思问!你喜欢千速姐这种事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萩原研二才歪了下脖子,“啊?”

    “我听力似乎变差了,知花裕树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知花裕树挠了挠脑袋,感觉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萩原研二在生气。

    但是转念一想。

    他怕什么,做错的又不是他。

    知花裕树理直气壮:“你喜欢千速姐就是不对!”

    “呵。”萩原研二气笑了。

    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堵住那张胡说八道的嘴,狠狠教训一番,直到他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他在想的到底是谁才停下。

    善良的知花裕树还在安慰萩原研二:“不过没事的,这种感情的产生也有其科学依据,我不会歧视你。就是觉得不太好。”

    萩原研二深深吐出一口气,喃喃:“……这么久以来,我到底在忍些什么。”

    知花裕树犹豫,扯扯萩原研二的袖子, “这里需要夸一下你吗?”

    ……

    门外的伊达航来回踱步。

    4分12秒过去了,一个问题而已,还没问完吗?

    他清了清嗓子,“萩,问题问完了吗?”

    没人回应他。

    他凝神听了下。

    可恶,听不到任何声音……不过其实也不好说,听到声音和听不到声音哪个更糟糕。

    房门就在眼前,伊达航却已经失去了再次推开它的勇气。

    很想相信同期的。

    但那可是萩。

    他真的不会做什么糟糕的事吗?

    1分钟后,伊达航确定了,还是听到声音更糟糕。

    但这声音不是来自屋里,而是来自楼上。

    两个人下楼的声音。

    正牌男友和第三者在往下走。

    伊达航缓缓裂成三瓣,不,四瓣。

    他嗓音颤抖:“萩,我听到圆先生和松田在往下走了,你们结束了吗……”

    求你了萩,不管你在干什么,这不是持久的时候——!

    第92章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在第11层和那个戴着鸟嘴面具的男人打了一场遭遇战。

    两人手上都没有枪,使得情况很是被动。好在哪怕隔着面具,同期的默契依然在,只是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的打算。一人吸引鸟嘴人的注意力,另一人则从别的房间翻窗绕过去从后偷袭。

    借着松田阵平的掩护,诸伏景光成功从背后偷袭缴械。

    松田阵平的目光盯着他这一连串熟悉的动作。

    这是警校实践课上教的标准缴械流程,在他们这一批里,景是最擅长这个的。

    手枪在空中划过的时间空隙,鸟嘴人当机立断地放弃和两人纠缠,逃向天台。

    在追上去之前,诸伏景光先看了眼松田阵平。枪弹无眼,他刚刚看着流弹擦过了松田阵平的手臂,黑色西装的袖子裂开一道口,鲜血浸湿了一圈布料。

    “还能撑住吗?”他轻声问。

    松田阵平拿另一只手按住伤口,“我没事,继续追。”

    “别老是逞强。”诸伏景光忍不住抱怨了句。

    他这些同期里,松田阵平是最喜欢不要命地横冲直撞的。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了南墙也永不回头。

    “哈?谁在逞强了?不要说得好像我们很熟。圆——先——生——”最后的称呼,松田阵平故意拖长了口型。

    两人跟着追上天台。头顶是黑沉沉的乌云,天台上空荡荡的,长风吹得衣袖猎猎作响。

    诸伏景光两手持枪在身前压低,低声道:“小心,应该还在这附近才对。”

    一扭头,松田阵平已经大咧咧地在四处搜寻了,手臂上不再流血,看起来伤得并不严重。

    诸伏景光:“……”

    有时候真的很想把他打晕,手上没武器还不老实点。

    不知道是不是受松田阵平的影响,进入组织后,zero也变得越来越不要命,诸伏景光总疑心是松田阵平带坏了他的幼驯染。

    松田阵平对上诸伏景光指责性的目光,“……”

    挠挠头,挠挠脸。

    人在尴尬的时候手指就会乱动。

    诸伏景光忽然瞳孔放大,“小心!!”

    消失的神秘鸟嘴人从松田阵平身后探出来,朝他扔了一个什么东西。

    刹那间忘记了伪装声线,手枪举起,子弹破空而去,砰砰两声,一下打在墙壁上,一下打在鸟嘴人的肩膀上。鸟嘴人手里的东西脱手而出。

    短暂的一瞬被无限延长。

    诸伏景光看出那是一个手榴弹,尽管因为那一枪,抛物线变低,投掷距离缩短,但松田阵平依然处在波及范围。松田阵平虽然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但身体快过大脑相信了好友的判断,往前扑去。

    诸伏景光及时扯了他一把,两人双双摔在地上,在最后关头,避开了冲击波的中心。

    烟尘散去,松田阵平咳了几声,“喂,景老爷你没事吧?”

    诸伏景光已然持枪起身,目光逡巡过周围,意识到鸟嘴人已经趁机逃走无法再追捕后才把目光又落回到松田阵平身上,换回圆光树的声线,“松田先生,我似乎和你不熟吧?请叫我圆先生。”

    松田阵平被诸伏景光拉起来,低低地笑了声。

    无论是能看到因为执行危险任务而杳无音讯不知死活的同期,还是发现知花裕树身边的危险人物其实是公安警察,都让松田阵平由衷地开心。

    起身的时候扯动了伤口,他毫不客气地抱怨:“圆先生,你小心一点,我可是伤患。”

    诸伏景光微笑:“这样吗?抱歉,那松田警官你好像有点没用呢。”

    松田阵平嘟嘟囔囔地摇头,“……学坏了学坏了,肯定是和金毛混蛋学坏了。”

    鸟嘴人已经不见了,两人也没必要留在天台。余下的事只能交给其他警察,希望能靠设卡抓到鸟嘴人。不过两人都清楚希望不大,那人只需要把面具取下来,换身衣服就能马上淹没于人群,消失无踪。

    “伤口真的没事吗?”往下走的时候诸伏景光又一次确认。

    松田阵平摇摇头,语气随意,“小伤,养两天就好了。”

    诸伏景光自己又观察了下,确认问题不大,便不再说话。

    松田阵平好奇:“小树知道你是谁吗?”

    诸伏景光:“不明白松田警官在说什么,我当然是圆光树。”

    松田阵平:“……”

    行吧,圆老爷。

    虽然马甲基本已经碎了,但诸伏景光还是试图挣扎了一下。这毕竟还关系到自己对知花裕树的承诺。

    他在和好友相关的事情上确实容易因情绪起伏伪装不到位,而且脱离组织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更容易露出破绽。

    现在一想,幸好和zero见面的时候只是在餐厅吃饭,他才能游刃有余。

    “班长,你怎么站在这里?没找到小树和萩吗?”

    “哈哈。”伊达航尴尬一笑,“这里风景好。松田你受伤了?”

    松田阵平抬了下手臂,“没什么大事。”

    这个伊达航就不认同了,“不要不把小伤当回事,快点先去处理一下。”

    诸伏景光的目光落到伊达航背后的门上。

    错觉吗?班长似乎不想让他们进去。

    诸伏景光往前走了两步,伊达航默默堵住他,汗流浃背地说:“萩还在拆弹,现在不方便打扰,麻烦圆先生先陪松田去处理下伤口?”

    伊达航在心里给对方土下座。

    对不起!我也是为你好!你也不想看到自己老婆和别人卿卿我我吧?

    松田阵平:“萩还没忙完吗?我去帮他。”

    伊达航心里大叫:你就别添乱了!现在是第四者的事情。

    房门终于打开,萩原研二和知花裕树从里面走出来。

    “哟,你们都来了啊。”萩原研二的嗓音依然带着往日调侃式的轻松,“小阵平怎么受伤了,抓到那个人了吗?”

    在松田阵平说着“没事,被他跑了”的背景音下,伊达航咔嚓咔嚓地扭过脑袋,确认萩原研二和知花裕树露在外面的皮肤和嘴唇都没有留下什么不该有的痕迹才缓缓放下心。

    幸好还算年轻,不然这心率忽上忽下的,娜塔莉很容易看不到明天的他。

    知花裕树脸上还残留着茫然。

    1分钟前,萩原研二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低声道:“不管你是怎么产生了这种离谱的误会,我正式告诉你,我对我姐姐是纯粹的亲情,我绝对肯定一定明确地对她没有爱恋的情绪……敢问为什么的话我就在这里教训你。”

    彼时两人都听到了伊达航提醒他们另外两人马上就要过来的声音。

    萩原研二:“就算被他们看到也没关系吗?”

    知花裕树:呆滞.jpg

    不是很确定,但这番话似乎好像带了颜色。

    “你现在只需要记住我不喜欢姐姐就够了。”萩原研二咬牙切齿,“剩下的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知花裕树一肚子的话被迫憋了回去。

    大脑风暴也没风暴出个结果,知花裕树回过神,也看到了松田阵平手臂上的伤。

    他担心地问了句:“伤口还疼吗?”

    已经是第四个人问松田阵平这个问题了,说实话,再不赶紧去包扎,伤口都要愈合了。

    于是松田阵平抬起另一只手慢慢捂住手臂,用淡然的口吻说:“很严重,可能需要人扶着才能走路。”

    伊达航:“……”

    诸伏景光:“……”

    萩原研二:“……”

    知花裕树更加茫然:“但你伤的不是手臂吗,为什么会影响走路?”

    松田阵平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所以是需要我帮忙吗?”

    伊达航震惊:这也信?也太容易心软了……这很容易被骗啊!

    诸伏景光:“小树,松田警官只是在开玩笑,对吧,松田警官?”

    诸伏景光的笑容又开始冒黑气。

    伊达航开始头大。

    完了,正牌男友开始发现端倪了。

    给松田阵平的伤包扎好,又将现场的情况和来增援的警察交接完毕,一行人才启程回到家。

    已经提前和家里交代过了,几人的忽然消失并未引起慌乱。萩原夫妇也逐渐习惯了自家儿子和好友的事故体质。

    萩原美子忧心:“小树,你不要老是和他们一起玩,可能会被传染。”

    知花裕树乖乖点头。

    萩原美子又补充:“不过千速的话应该没事。”

    萩原千速:“……饶了我吧。”

    她还是给自家弟弟加油吧。

    情敌居然这么多,她可怜的弟弟。

    ……

    吃过晚饭后例行会在萩原家过夜。

    一行人在榻榻米上盘坐下来,边喝水边聊天,讨论房间的分配问题。

    萩原家目前只剩一间空客房。

    一般情况下,松田阵平留宿的话会直接在幼驯染的房间打地铺,所以可以把松田阵平排除在房间安排之外。

    剩下这间客房来住伊达航和诸伏景光。

    但是在诸伏景光易容成圆光树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个是陌生人。

    这就不太妥当。

    虽然两人都表示没关系,但不想让客人留下不好的感受的萩原美子还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知花裕树提议:“让光住到我的房间好了,我的床很大。”

    这是最好的解法,这间屋子里表面上看只有他和苏格兰是朋友。

    萩原美子也觉得可以。伊达航更是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想把人家小情侣拆开,自己做硕大一只电灯泡。

    萩原研二抱起手臂没说话,但是抬眸看了眼幼驯染。

    他知道自家幼驯染一定会说——

    “不行!”

    没错,就是这样。

    伊达航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劝你们这些做第三者第四者的夹起尾巴,不要那么嚣张。

    萩原美子疑惑:“欸?”

    萩原千速小声嘀咕:“别问,妈,千万别问。”

    萩原美子看了眼奇怪的女儿,依然坚持问:“为什么不行?”

    知花裕树也觉得很奇怪,“对啊,为什么?”

    松田阵平就坐在他旁边,一偏头就对上了凫青色的眼睛。

    那双眼像是有吸力似的,知花裕树被看得全身僵硬,好像衣服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扒下来了。

    他敢打赌可恶的松田警官没想好事。

    难道是想控制他的自由?

    这可不行!

    知花裕树的目光逐渐变得犀利。

    现在的知花裕树是自由的,他可是波本的无价之宝。

    波本说过,不许任何人私藏。

    诸伏景光觉得不太妙,他可太知道自己这位同期能干出什么事了。

    伊达航更是恨不得马上消失在原地,这样就不用再面对令人眼前一黑的未来。

    其实只有一瞬的安静。

    在知花裕树的注视下,松田阵平把指间一直把玩的墨镜收起,镜腿勾着锁骨滑入衣领,露出一星半遮半掩的白皙肌肉。

    “因为我很想你,我想和你一起睡。”

    第93章

    回答超出了知花裕树的预想,胸口憋的一股气一下子被戳散了,他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轻轻“哦”了声。

    周围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尤其是身边那个,要把他盯穿了似的,知花裕树低头盯着木制桌面,忽然感觉这木头的纹理真好看。

    过于大胆的发言令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语。尤其是萩原美子和伊达航两个人,前者脸上一片空白,后者灵魂已然出窍。最淡定的是萩原千速,冷静稳重的女警抿了口热乎乎的茶,瞥了自家妈妈一眼。

    你看,都说了不让你问。

    造成这种凝滞气氛的罪魁祸首没有半点自觉,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松田阵平就是这样,眼里只有自己在乎的人和事,现在,此时此刻,他只想让知花裕树知道这份本该早让他知道的心意。

    他真的很想他。

    松田阵平又上手戳了下知花裕树的脸,当着长辈的面到底没做出太过分的动作。

    知花裕树感觉到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卷毛警官轻声问他:“你一点也不想我吗?”

    话里有些委屈。

    他在等他的答案。

    “咳咳咳!”伊达航实在听不下去,猛地咳嗽了几声,“那个……我去上厕所,你们继续、继续。”

    他试图通过眼神和松田阵平沟通——你别太过分了,没看到人家正牌男友在冒黑气了吗!给我收敛一点啊臭小子!!

    完全对牛弹琴。这头牛甚至压根没看他,只顾盯着自己的草。

    没救了。

    伊达航开始期待在下一秒世界就马上毁灭,他又瞟了眼正牌男友。出乎意料的是,虽然表情很糟糕,这个男人却没有马上生气,暴揍松田阵平一顿,或者至少发出一句警告。

    诸伏景光在等。

    无论是从情敌还是好友的角度来看,松田阵平都是很优秀的类型,这样直白的表达心意也很有松田式的那种勇往直前的风格。坦诚地说,诸伏景光很佩服他的勇气,至少对他来说,若非心意被知花裕树自己察觉到,诸伏景光或许永远都不会主动告白。

    他不希望自己的心意会给知花裕树造成任何的困扰,所以宁可忍耐。

    而他的同期,在感情上也和面对别的事情一样,先把油门轰到底,再去想明天。

    这种方式换了别人或许会很有用。但知花裕树不一样,他处理不了这些。而当他意识到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

    知花裕树朝他看过来,微微咬了下下唇,留下一点浅淡的齿印。

    他会向他求助。

    因为他曾经告诉过他,别怕,我会教你。

    诸伏景光当然不会让知花裕树为难,在对方发出求助信号的第一时间便说:“小树最珍惜朋友了,他当然会想念朋友,对吧?”

    知花裕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诸伏景光抬起一只手放在知花裕树脑袋顶,看着他贴上来蹭了两下,唇线翘起一点,目光移向松田阵平。隔着中间的知花裕树,两人目光撞在半空,擦出微弱的火药味。

    诸伏景光继续说:“不过住宿的话,我想还是让小树自己睡吧。松田先生你还受着伤,应该需要人照顾吧,我很乐意效劳。”

    松田阵平看了眼知花裕树无意识在诸伏景光手心蹭的脑袋,撇了撇嘴角,没再坚持。

    他其实知道这并不是告白的好时候,知花裕树值得更精心的、更浪漫的场景,或者说他值得更美好的一切。

    只是世事难料,谁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

    所以要在还有机会的此刻让他知道。

    松田阵平退后一步让诸伏景光也稍微松了口气,他确实有点担心对方又在这里使出那招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他就算和松田打上一场也不会让他把小树带走。

    某些方面,小树很好骗,借着他对朋友近乎无条件的包容,真有人想骗他,一晚上就足够把人吃干抹净。

    虽然诸伏景光觉得松田阵平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

    没错。

    松田阵平这种坦坦荡荡的直球类型反而不会让人担心。

    全程一言不发的萩原研二端着杯渐渐凉了的茶水慢慢抿着喝,淡下来的表情透着浅浅的寒意,他掀开眼皮瞧了他一眼,轻轻勾了勾唇角,依然没说什么。

    诸伏景光心里一突。

    他真正担心的是这位。

    在几位同期里,萩原研二是那个表面上最好说话、最容易接近的人,但他的内核其实是最冷的那个。如果不是因为松田阵平拉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他们不会那么快熟悉起来,又变得关系那么好。

    像现在,面对圆光树,萩原研二便毫不掩饰地展现出了他本质上很冷的那一面。

    如果不是那串手链,诸伏景光都没有意识到萩原研二也喜欢着知花裕树。

    正因为这样,诸伏景光才会担心。压抑会导致什么结果,他本人再清楚不过。

    ……

    最终的房间分配就这么敲定了下来,知花裕树自己睡一间,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睡一间,萩原研二和伊达航睡一间。

    定下来后,知花裕树逃也似的率先跑回了房间,萩原千速紧随其后,打着哈欠说要去睡觉。

    说着要去厕所结果一下也没动弹的伊达航则短暂地担忧了下明天一早起床收到松田阵平死讯的可能性,随后又用“是松田活该”的理由说服了自己。他只是一个班长,他不该承受太多。

    客人们都离开后,萩原美子在起居室多留了一会儿,收拾榻榻米上留下的茶具。一边收拾,一边发呆。萩原研二在旁边帮忙。

    萩原美子不是那种严肃古板的类型,对同性恋接受良好,只是乍然的冲击之下需要反应时间,等反应过来,她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开始生气:“松田那个臭小子居然敢打小树的主意!要是被他得手那还得了,不行,我要拆散他们。”

    萩原研二被妈妈忽然的动作和声音惊了一下,“小阵平和小花还没有在一起,妈妈,这里用拆散这个词不合适吧?”

    萩原美子眉头一拧,转头看向自己儿子,上下打量。

    萩原研二被她看得毛毛的,“……怎么了?”

    萩原美子眼睛咕噜一转,“唔……没什么。”

    萩原研二:“……”

    ……

    知花裕树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上真丝的浅蓝色睡衣。屋里的空调开着暖风,并不会冷。窗外电闪雷鸣,傍晚时压下的那团云终于形成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台。

    时间还早,他找出游戏机,窝在沙发上,把香蕉抱枕抱在怀里。

    游戏启动的声音响起,知花裕树的脑子却还飘在下午萩原研二最后说的那番话上。

    他说自己没有喜欢千速姐。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结论可是他亲自推理出来的,凭他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出错嘛。

    唉,系统说了没有要紧事尽量不要把它叫出来,知花裕树只能自己纠结。

    会不会是萩不想承认,才故意骗他?这是那个吧,恼羞成怒。

    知花裕树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他收回思绪,跑去开门。

    “萩?”

    刚刚被他诊断为恼羞成怒的萩原研二端了杯热牛奶站在门口,“今晚下雨,天气凉,给你热了杯牛奶。”

    他低头看了眼,“怎么又不穿鞋?”

    雪白的脚踩在地板上,像一团雪水刚刚化开。虽然开了暖气,地板却还是凉的,萩原研二蹙起眉头,手指动了动,又按捺下去。

    以两人目前的关系,做得太多就成了冒犯,他并不想让知花裕树觉得被冒犯,但还是忍不住指责:“不能仗着年纪小就不在意身体。”

    “开门急,就忘了。我会注意的。”知花裕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把人让进来。

    牛奶灌进肚子里,确实暖烘烘的。萩原研二和知花裕树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游戏机把玩了下,“在玩游戏吗?”

    “嗯。”知花裕树放下喝空了的牛奶杯,应了声,唇角忽然一热。萩原研二拿手帕擦去了他嘴巴周围沾的些许奶渍。

    拆弹警察的手指微微带着薄茧,隔着手帕在皮肤上摩挲,有种奇怪的感觉。

    在知花裕树躲避前,那只手收了回去。

    “萩,你找我是有话要说吗?”知花裕树记得下午的时候萩原研二是说过还有别的话想说。

    大概是别的狡辩,他已经做好应对的准备了。

    萩原家的幸福,务必要由他亲自守护到底!

    “那个啊,不重要。”萩原研二掏出一个小本子,“说起来,花,我记得我教过你栅栏密码的解法,你还记得吗?”他笑了下,“看我在问什么,小花那么聪明,肯定记得。”

    知花裕树张了张嘴,又闭上,凝重点头。

    “既然这样,我们来玩解谜游戏吧,这是一个解密游戏本,里面有专门的栅栏密码篇,在这里——”

    知花裕树骑虎难下,默默地拿起笔陪着兴致盎然的萩原研二玩。

    没办法,自己的朋友,当然要自己宠。

    “这里有新手教学。”本子拿在知花裕树手上,萩原研二同时要看,便只能半贴在他后背,看上去就像把他拥在了怀里。

    身后的体温滚烫,知花裕树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本子上。

    新手教学给了几个数字:123456,key是2。

    加密的过程就是将数字分为12、34、56三组,每组取第一个数字135,再取第二个数字246,加密后就变成了135246。要解密就是反过来走一遍。

    什么啊,这不是很简单嘛!

    知花裕树很快就上手了,学会方法后,这个东西还挺好玩的。

    萩原研二笑着夸他,“哇,花好厉害!太聪明了!”

    知花裕树,一种只要被夸就会晕乎乎飘起来的生物。他主动又玩了几个,除了对数字进行加密,栅栏密码也可以用来给英文加密,当时他玩勇者游戏的时候,那个关卡就是用栅栏密码对adventure进行了加密。

    掌握了技巧后就变得很简单。

    知花裕树开始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人爱玩这种解密游戏。在下雨的晚上和朋友一起窝在沙发上解密确实很有意思,但是同一类型的谜题玩多了就有些失去兴趣。

    “再来最后一个吧。”萩原研二这样说着,却将本子合上了。

    知花裕树疑惑地看向萩原研二,忽然一顿。

    太近了。他忘了两人都在沙发上,因为重力朝一处陷落,所以挨得很紧。忽然的转头令他差点擦到萩的脸颊。

    “抱歉。”知花裕树连忙往旁边挪了点,拉开距离。

    萩原研二低头看了眼彼此间的空隙。

    第二次了,一旦距离太近,他就会后退。

    “没关系,我不会生气。”萩原研二温柔地笑了笑。

    他轻轻拿起知花裕树的手腕,上面轻晃着由他亲手戴上的那串手链,银制的坠饰在手心泛出冷光,“试试这串数字怎么样?”

    知花裕树惊讶:“欸?这个也能用栅栏密码解密吗?”

    “试试看呢?”萩原研二做了个很轻快的wink,像是引诱冒险者往森林最深处行进的巫师,“解开谜题的话会有奖励哟。”

    勇者游戏玩家知花裕树难逃诱惑。

    他试着解密。

    手链上坠着的数字是1199121,有个3是单独的金色,应该就是解密的key,解密后的数字是1921119,看不出这串数字有什么特别的。

    “是要提醒我19年后2月1号那天打119吗?”知花裕树一脸茫然,“萩你都会预言了?”

    萩原研二笑着拨弄了下他手腕上的手链,这次手指的薄茧没有阻碍地磨着皮肤,知花裕树有点想收回手,萩原研二又转而开始帮他揉按筋脉。很舒服,他又不动了。

    “你试试换成英文?”

    换成英文?这怎么换?

    知花裕树又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链,发现这几个数字并不是合在一起坠着的,而是11、99、12、1这样的分布,如果这样的划分是有意义的,那解密后的数字其实应该是19、21、11、9。

    这样确实能转换成英文字母。

    知花裕树一个一个在心里数,萩原研二也不催他,只是盯着他垂下的纤长卷翘的银色睫毛看。

    真好看。

    知花裕树数出来了,却不敢动了。但是异样的沉默马上被萩原研二捕捉到。

    他低笑了下,知花裕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从短促的嗓音里听出些许苦涩的意味,这让他跟着变得难受。

    “解出来了吗,名侦探花?”

    解出来了。

    19对应着s,21对应着u,11对应着k,9对应着i。

    suki。

    喜欢。

    “萩,你喜欢我。”知花裕树轻声道。

    漫长的沉默。

    知花裕树最终听到萩原研二在他身侧轻轻叹气,哑声道。

    “做得很好,玩家花,满分通关。”

    第94章

    雨渐渐小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变小,潮湿的水汽里,心跳声却在加重。

    那是萩原研二的心跳。也掺杂着知花裕树的心跳。

    近在咫尺,又缥缈得如同飘在云端。

    “现在还觉得我喜欢姐姐吗?”提起这个话题萩原研二还是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无奈。

    知花裕树有点不好意思,他曾经怀疑过萩是不是喜欢他,但是明明是萩自己否认了。知花裕树小声控诉:“是萩自己说你喜欢的人比你大的……”

    萩原研二想起来自己刻意压抑感情的时候是撒过这样的谎,但假如他知道这样会被知花裕树误会成这个样子,那还不如选择当场告白。何必兜兜转转绕这么大的圈,耽误那么多的时间。

    “抱歉,是我的错。”意识到自己才是坑到自己的罪魁祸首,萩原研二迅速认错,他微微压低一点身子,侧着脑袋从下往上看着知花裕树,又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让你误会这么久,一定很提心吊胆吧,小花能原谅研二酱吗?”

    一米九的男人撒起娇来得心应手,在知花裕树掌心轻轻蹭了蹭,脸颊柔嫩的皮肤微微发凉。

    知花裕树微微往后倾倒了些许,避开萩原研二过于炙热灼烫的目光。银白色短发下的耳根微微红了。

    “……不,我没生气。”

    本来就没脾气的知花裕树更加没脾气。

    虽然事情又一次出乎意料,但知花裕树现在有种债多了不愁的感觉。而且他也是真的松了口气。

    太好了,萩原家有救了!他不会因为帮千速姐和萩私奔而被妈妈扫地出门了!!

    这么想的话,萩喜欢的是他真是太好了。

    甚至他原本的计划之一就是如果萩实在放不下就想办法扳弯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可真是有先见之明。

    天才!

    没有系统的应和令知花裕树稍感寂寞。

    萩原研二观察着知花裕树的表情,衡量着他对至今发生的一切的接受程度,随时准备在他露出任何一丝的排斥时停止。他知道知花裕树本性善良又温柔,而且很重感情,是那种会为了照顾朋友的心情而委屈自己的类型。

    萩原研二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两人的距离从未这么近过,萩原研二用目光代替手指摩挲着对方的眉眼,察觉到知花裕树在走神。带着热度的呼吸轻柔地拂过脸颊,应和着轻飘飘的雨声和香柠檬的甜。

    萩原研二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

    浅灰色的眼睛找回了焦距,唇瓣一开一合地说着什么,萩原研二一个字都没能听见。他太高估自己了,这样近的距离,轻易就被蛊惑,拼尽全力只能克制自己不会莽撞地吻上去。

    直到知花裕树顿住,疑惑地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萩,你着凉了吗?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萩原研二回过神,“……抱歉,我没事。”

    怎么又道歉?

    萩原研二狠狠甩了甩脑袋。

    知花裕树一愣,“萩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只是要把脑子里不由自主出现的脏东西甩干净。

    “对了,这个,”萩原研二用手指拨弄了两下被他用来告白的手链,“抱歉,当时未经同意就擅自给你带上了,你不喜欢的话……”

    知花裕树迅速收回手,另一只手圈住戴了手链的手腕,警惕道:“这是我的生日礼物,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你想收回去吗?”

    萩原研二无奈,“当然不是。我只是怕你知道了它代表的意思会觉得别扭。”

    知花裕树垂下眼睫,沉默了一会儿,“不会……”他轻声道,“因为萩比我想的更用心准备了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他眨巴两下眼睛,看着萩原研二,“抱歉,萩,过了这么长时间,才解开你想要告诉我的话。让你久等了。”

    萩原研二的心跳速度又一次飙升。

    真是个笨蛋,怎么还反过来道歉呢?明明是他这个送礼物的人太胆小,又太贪心……再这个样子,他怕是这辈子也无法停下喜欢他了。

    知花裕树又一顿,纠结地问:“萩,我是不是个很奇怪的人?”因为和普通人不一样,才总是会察觉不到很多事情。

    萩原研二拿指节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这么说的话,喜欢奇怪的花的研二酱岂不是更奇怪的人?”

    知花裕树抱住脑袋,“不是!谁敢说萩奇怪我就揍他!我打人很厉害的。”

    萩原研二顿了下,拿手抹了把脸。

    救命,怎么会这么可爱!!

    想亲想亲想亲想亲想亲想亲想亲想亲好想亲好想亲好想亲……

    警察的道德正在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时间已经不早了,萩原研二深呼吸了下,压下满脑子不能示人的东西。他在知花裕树的面前单膝跪地,将对方一只手抓在手心,用轻松温柔的语气说。

    “别紧张,小花,向你告白并不是为了要一个答案,所以不要因此觉得背负了什么。”

    萩原研二和幼驯染是不同的类型,他没那么无畏,所以也是鼓起勇气才敢奉上真心,和以往那些轻飘飘的习惯性的社交性讨好与亲昵不同。他奉上真心,也做好准备会被弃如敝履。

    浅灰色的眼睛闪烁着润泽的水光,眼前的人漂亮到胜过他所见最美的风景。雪白的手指和颤动的睫毛无一不令人口干舌燥。

    萩原研二想要得到他,但是审判权被他交到对方手上。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你所给的一切……”

    “我都会甘之如饴。”

    “所以,能勉强让研二酱成为你的追求者吗?”

    他只求,允许爱他的权利。

    ……

    说实话,要追求别人还要先申请许可对知花裕树也是一件新鲜事。他从中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尊重,就算是再缺乏常识的人,也完全可以意识到,萩原研二有多重视他,多在意他。

    知花裕树第一次从中微妙地感觉到对待朋友和对待心上人的差别。

    萩原研二在更小心翼翼地爱他。

    因为这个请求恰到好处,完全不会让知花裕树为难,所以无需求助苏格兰,知花裕树也可以给出答案。

    他同意了萩原研二的请求。

    其实如果不是苏格兰和波本的警告在先,这时候萩原研二无论提出什么要求,说不定知花裕树都会同意。

    但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请把洗衣液换回柠檬味吧,柠檬味真的很香。”知花裕树表情严肃。

    萩原研二笑了下,点点头,“嗯,但是我买不到像小花那么香的味道,以后可以拜托小花买给我吗?我会付账的。”

    柠檬味洗衣液推广大使知花裕树凝重点头。

    美滋滋地睡到第二天早上,知花裕树碰到早起的伊达航。

    “伊达先生你怎么了,晚上没睡好?”

    黑眼圈明显的伊达航深沉叹气,“我在思考人生。”

    他在思考昨晚萩原研二消失的那一个多小时是去干什么了。

    ……真应该一开始就拒绝聚会的。

    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两个人也打着哈欠出门,两个人昨晚互相防备对方偷偷跑去找知花裕树又顺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分享近况,都是临近天明才睡。

    黑眼圈+2。

    相比之下,萩原研二精神矍铄。他是最早起床的,把所有人的早餐都做好了,殷勤地推着知花裕树入座,两只手搭在他椅背上,低头轻声道:“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记得告诉我,我正在努力精进厨艺。”

    伊达航的评价是:像个开屏的孔雀。

    随便吧,毁灭吧。

    他看了眼松田阵平,这位正有些疑惑地看着萩原研二的举动。

    伊达航:“……”

    吃饭,吃饭。

    离开的时候,坐在车上,诸伏景光问道:“小树,昨晚萩原警官向你告白了吗?”

    “……嗯。”知花裕树在诸伏景光的询问下,把昨晚发生的事倒了个底掉,“因为萩只是在请求追求我,我就同意了。光,我有做错吗?”

    “没有,小树很聪明,你做得很好。”诸伏景光温柔地说,“小树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先把我们都当普通的朋友就好,怎么追求你是我们该发愁的事情。”

    得到苏格兰的肯定,知花裕树才终于放下心。

    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那张雪白的脸颊映着柔软的晨光,仿佛冬日未尽的雪一般。

    他在心里轻轻叹气,心情复杂。

    这么好的小树自然值得更多的人喜欢。

    但还是会觉得讨厌。

    这种珍宝被人觊觎的感觉。

    真是的,萩那家伙警校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参加女孩子的联谊了吗,继续喜欢女孩子啊!!

    花花公子段位那么高,小树很容易就被骗得晕头转向……最应该担心的果然是萩。

    一个两个三个的,就算大家既是同期又是挚友,也没必要口味这么一致吧!

    副驾驶的知花裕树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暗暗瞥了一眼驾驶座的苏格兰。

    又出现了!苏格兰身上的神秘黑气!

    ……

    天气转暖的时候,知花裕树拿到了另一个先知之魂提示的宝物,抽卡得到了新的超能力【短暂强化】。

    【短暂强化】

    一种神奇超能力,使用本超能力可以短暂将使用者的身体素质增幅到人类极限,变身一拳超人,持续时间半小时。副作用是使用时间结束后,使用者会进入三天的虚弱期。

    剩余使用次数5/5

    很长时间没再抽到充电宝,知花裕树都有点不习惯了。

    不过这个能力其实对寻宝工作也起不到什么帮助作用,好在心愿手环还有六次可以用。

    手机响了下,正在泡澡的知花裕树拿起来看了眼。

    是高明哥的短信。

    上次分别前知花裕树答应过诸伏高明不让他担心,所以每周都会给对方发一条[Jump最新一期,拜托了]的短信,表示自己很好。

    这样的话,就算他的手机被组织的人看到,而他没来得及删除信息,组织也不会怀疑对面人的身份,这样就不会给诸伏高明带去危险。

    诸伏高明一般会回一句[好的。]

    他很少会主动发消息。

    所以看到是诸伏高明的短信,知花裕树甚至有点惊讶。

    短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我下周二会去东京,能见一面吗?]

    知花裕树趴在浴缸壁上想了想,水珠沿着雪白的脸颊滚落。

    见面肯定没有问题,但是周末琴酒和波本就会回来了。虽然波本是公安警察,被他知道自己和刑警有联系也没关系,但知花裕树觉得还是要慎重,波本的身份也很危险。

    算了,还是让高明哥去米花町的别墅吧,正好可以拜托苏格兰帮忙招待一下。

    知花裕树手上沾着水,不方便打字,便打算打电话和诸伏高明沟通,这样其实更不容易留下沟通痕迹。

    但是手一滑,他按了视频通话。

    第95章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长野县警察本部依然有办公室亮着灯。刚刚抓到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在争执该由谁来写报告。

    隔了一两米的距离,诸伏高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刚刚发出一条短信。

    [我下周二会去东京,能见一面吗?]

    诸伏高明不愿给知花裕树带去压力,尽管长野与东京相隔不远,他也未曾主动前往。他体贴对方的胆怯与退缩,并反复告诫自己:不可贪惏无餍,忿纇无期。

    虽然这会带来另一种忧虑。

    每次知花裕树的短信迟到,都会让他生出更多的焦躁不安。但诸伏高明从来不会表现出来,至少他的两位好友并未发现。

    他其实很想见他,只看文字哪里知道他到底好不好。以知花裕树的性格,受伤了恐怕也不会告诉他,只会自己默默舔舐伤口,然后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所以只凭那一行文字,他如何去想象对方此刻的模样。

    下周二的东京行程其实是出于公务,而非私人行程。

    于是诸伏高明终于找到理由,这只是公务之余的短暂会面,或许算不上打扰。

    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仍在争执,诸伏高明听着那些略微激昂的音调,微微垂下眼眸,没人能看到黑发下藏着的薄红耳根。

    好吧,他承认。

    公务是假,私心是真。这是他特意找了上司主动接下的工作。

    他忍耐不住地,想见他。

    诸伏高明在等待回复。好友们的争执眼看马上就要烧到他这里,诸伏高明默默起身,去隔壁会议室躲清净。在走廊里碰到了同样还没下班的同事。

    对方友好地打了招呼,“诸伏警官,还没忙完吗?我听说犯人已经抓到了?”

    “嗯,是大和警官堵到了他。”诸伏高明回应着对方的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平时不会做的失礼举动。

    他又一次看向手机屏幕,恰好看到一通打进来的视频通话。为了蹲守犯人,手机被调成了静音模式。若非刚好垂下一眼,或许就会错过。

    比起语音或视频通话,知花裕树更喜欢文字沟通的模式,所以看到这通视频电话的第一秒,诸伏高明便意识到恐怕是知花裕树按错了。

    他应该等知花裕树自己挂断,然后向他解释:[抱歉,刚刚按错了:<]。

    他能从对方习惯性加的小表情中想象他此刻的可爱模样。

    但诸伏高明手指快过大脑地按下了接听键,随后呼吸一窒。

    视频画面晃了两下才稳定下来,像是主人刚刚拿稳手机,随后镜头里出现了沾满水汽的一点尖瘦下巴、微微凸起的锁骨、晃动的水面,以及水面之下若隐若现的白皙皮肤。

    他在泡澡。

    诸伏高明大脑微微轰地一下,瞬间变得口干舌燥。

    过了几秒,诸伏高明才意识到同事还在和他说话。

    “是有人来电话了吗?”

    诸伏高明马上拿手挡住屏幕。

    同事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并没有介意,注重隐私是很正常的事,“诸伏警官,你发烧了吗,脸忽然很红。”

    “多谢关心,我……没事。”

    诸伏高明生出窘迫,一向把礼节挂在嘴边的他此刻却在做最失礼的事。

    手掌遮掩着屏幕,银白色泽若隐若现。

    知花裕树没有挂断电话。

    一语不发便挂掉电话于他而言是不礼貌的,他当然不会这样做,诸伏高明心想。

    幸好同事并未纠缠,客套地嘱咐了句“注意身体”便渐渐走远。诸伏高明略慌乱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后背抵着门板,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手机。

    同为男性,诸伏高明理智上知道两人的身体差别不大,他所看到的景象在自己身上也看过,但那是他的心上人。一旦沾上这三个字,一切就都变了味道。

    他的身体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恒星吸引行星那样理所当然。

    但是第一眼是意外,继续下去就是冒犯了。

    诸伏高明动了动手指,只是先调高了音量,让他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

    知花裕树慌忙接住差点掉进浴缸里的手机后,看着已经被接通的视频通话也是一愣。

    莫名的羞窘。

    他把自己埋进水里,咕嘟嘟吐了几下泡泡。那边似乎出了点问题,画面被遮挡,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只听到“诸伏警官……发烧……”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画面转成一间会议室的模样,镜头里依然没出现诸伏高明的身影,沙哑的声音响起。

    “小树,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

    知花裕树红着脸点点头,想到对方可能没在看手机屏幕,又赶紧出声,“要,高明哥,你等一下。”

    诸伏高明那边听见轻轻的一声“啪”,然后是哗啦啦的水声,走路声,擦拭身体的声音。

    诸伏高明意识到只听声音也是另一种折磨,他开始想些别的转移注意力,比如连环杀人案的案情报告。

    三人组里,诸伏高明无疑是最擅长写报告的,如何起笔、叙述、收尾在脑海中一气呵成。

    知花裕树擦干净身体,换上浴袍,又拿起手机,“高明哥,我穿好衣服了。”

    等屏幕里出现诸伏高明神色平静的脸,他相当认真地强调,“对不起,刚刚手滑才不小心拨成视频通话,我没有想要性骚扰高明哥。”

    “……我知道。”他倒宁愿他是真想这么做。

    诸伏高明认真听知花裕树说话,视线却忍不住飘移。

    穿上浴袍也没有比泡在浴缸里好到哪里去,比平日更润的皮肤泛着粉色,淡色唇瓣柔软又盈润,湿漉漉的银发散落在眉眼处,雪洗过的眼睛纯澈得像一片安静的、却荡漾出水波的湖水。

    诸伏高明再次看得口干舌燥,他一边和知花裕树说话,一边在脑内优化案情报告。

    罪魁祸首不知道自己又惹了什么麻烦,却察觉到诸伏高明的心不在焉。

    “高明哥,你发烧了吗?”他想了想,找了个理由。

    诸伏高明却摇了摇头,“没事,是同事误会了,我很好。”

    没有生病当然很好,知花裕树没去纠结这点心不在焉,“那就周二再见吧,高明哥,拜拜。”

    视频通话断掉,手机黑了屏幕,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孔明,你一个人在会议室干什么?”

    会这样叫他的自然是好友大和敢助。

    换作平时,诸伏高明肯定要呛声两句,可此刻他的大脑一半是空白的,另一半被案情报告塞满。

    大和敢助没等来呛声,疑惑:“你怎么了?不太对劲。”

    诸伏高明迅速调整好状态,瞥了他一眼,“看起来是输了,案情报告落到你手里了?”

    大和敢助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痛苦地拧了拧眉头,“犯人都抓到了,到底还写案情报告做什么?”

    “不想写的话,交给我吧。”反正都构思好了,诸伏高明不介意帮好友一把。

    大和敢助马上多云转晴,“不愧是孔明,真是我的好兄弟!”他拍了拍诸伏高明的肩膀,“这么善良,肯定马上能抱得美人归!”

    诸伏高明冷冷地白他一眼,“胡言乱语。”

    那篇案情报告,后来成了长野县警察本部的优秀范本。

    ……

    [小树苗]地下医院研究室,知花裕树刚刚做完身体检查。

    他窝在沙发上等雪莉出结果。宫野明美也在这里。

    以前两姐妹见面从来都不会选择组织的研究所,不过这里是知花裕树的地盘,相对安全很多,宫野明美偶尔便会来看看任务繁忙的妹妹。不过次数并不多,因为她听相识的护士说琴酒很爱往这边跑。

    宫野明美担心被琴酒撞见两姐妹见面会给妹妹带来麻烦。

    不过听到她的担忧后,一向很害怕琴酒的妹妹这次的表情却非常奇怪而复杂,最后只是说:“没事,不用在意那个人,他没胆子在莱蒙的地方杀人。”

    宫野明美万分惊讶,“琴酒这么害怕莱蒙吗?”

    她知道莱蒙很厉害,但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嗯,怕得很。”

    宫野明美听了妹妹的话半信半疑,不过确实往这边跑的次数变多了。

    屋里只剩两个人,知花裕树一边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边启动了【NPC心愿手环】。他默默祈祷善良的明美小姐不要有什么奇怪的心愿。

    [NPC宫野明美:希望阿大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要那么危险,不会被组织杀死]

    知花裕树的表情逐渐凝重。

    阿大,也就是诸星大,莱伊,他曾经的挚友。

    莱伊想做什么?

    知花裕树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他当晚就收到了来自莱伊的消息。对方声称自己和宫野明美的感情出现了危机,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些许帮助,他准备了最新款游戏机作为谢礼。

    知花裕树一下子就想到了当时在阿美莉卡和宾加一起的时候听到的莱伊的心声。

    回国后,宾加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销声匿迹,莱伊那边也没有动静,知花裕树几乎都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贼心不死。

    亏他一直把对方当朋友!!竟然想把朋友抓起来,邪恶莱伊!

    知花裕树眼睛咕噜一转,有了主意。

    他同意了莱伊的见面请求,将时间定在了和高明哥见面后的第二天——他才不会让这种事影响自己和高明哥难得的会面。

    然后知花裕树发短信给琴酒,问他下周三有没有时间。琴酒和波本都已经在几天前回国了。

    这次换成琴酒的视频电话甩了过来。

    知花裕树探头看了眼在厨房做晚饭的波本,窸窸窣窣地拿着手机藏进卧室,才按下接通,然后一愣。

    风水轮流转。

    这次在泡澡的变成了另一边。

    而且知花裕树百分百肯定,琴酒肯定没有手滑,他是故意的。

    镜头对准了线条锋利的下巴,以及沾满水汽、黏着丝缕银色长发半遮半掩的紧实胸肌(真的好大),在知花裕树隔着镜头的注视下,男人喉结上下一滚,唇线轻缓挑起。

    “看够了吗?想不想再摸摸?”

    第96章

    知花裕树朝镜头里映出的画面瞥了一眼,移开,再瞥回去。

    白皙的皮肤上凝着细小的水珠。他上手摸过,手感也很好,软的时候像柔韧的面团,硬的时候就像一块铁板,但是温度是炙热的。

    知花裕树脸颊微红,下了结论:“黑,你在勾引我。”

    琴酒点头,“还不算笨。”

    琴酒点到为止,人不在眼前,逗得狠了挂断电话抓都没法抓回来。镜头微微往上,将他的脸完整露出来,浴室氤氲的水汽让画面显得有些朦胧,银色长发湿漉漉地垂下,露出额头和眉眼,令他显得比平时更年轻了几分。

    “找我什么事?”

    “黑,你下周三有时间吗?”知花裕树先确认道。

    琴酒挑眉:“想见我?”

    知花裕树点点头,“嗯,想见你。”他补充,“你这次回国还没有给你接风洗尘,哦,还有伏特加。”

    温软的嗓音和雪白漂亮的脸形成了某种反差,被逗弄出的薄红还未完全消散,令琴酒回想起不久前将他抱在桌子上来回弄的模样。

    指尖被他弄得滴水。一个男人不知道怎么能挤出那么多汁。

    滑溜溜的,几乎令人把不住他的腿。

    只那一次,食髓知味,又开始新一轮的欲壑难填。

    琴酒自动过滤了知花裕树的后半句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啧。

    没勾引成功反被勾引了。

    他用银色长发的发丝缠住手指探入水下抚弄自己,同样的色泽更便于想象那是来自另一个人的抚触。

    当时决定留长发果然是对的。

    “有时间,要来我这里吗?”气息有些稳不住了。

    “不不,我已经预订好地点了,等一会儿发信息告诉你。”撒谎的知花裕树稍微有点心虚,没听出对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可以带上伏特加一起来。”

    目击者当然要越多越好。

    这句话却有些惹恼了琴酒,他顿住动作。

    “别告诉我你连伏特加也想。”

    伏特加也是知花裕树的朋友,他当然会想念伏特加。而且伏特加还会熬夜帮他抢购东西,伏特加是好人。

    但哪怕是知花裕树,也意识到不能说实话。伏特加会死的。

    “没有,我一点也不在乎伏特加。”知花裕树正色道。

    过了一会儿,镜头那边脸颊蒙了潮气和薄红的男人才开口,嗓音愈发哑了,“再说一遍想我。”

    “哦。”不明白怎么又绕回了这里,不过知花裕树习惯了琴酒这个样子,乖乖听话,“想你。”

    “嗯……”一声几乎不成调的闷哼,琴酒不再掩饰,牙齿深深咬住下唇。

    知花裕树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你……”

    他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琴酒这里面对的冲击太多太过,知花裕树的神经都有些麻木了,甚至有种“嗯,认证成功,这确实是黑本人,不可能有人易容假冒”的感觉。

    “注意身体,小心纵欲过度。”最后只是干巴巴的开口,带了些微责怪的味道。

    琴酒低笑了下,气息凌乱地说:“下周见,你自己挂断电话吧。”

    “那你……”

    “要帮我吗?你知道我不会轻易……”结束。

    “再见。”知花裕树果断说。

    感谢琴酒,又让知花裕树回忆起自己红了好几天的大腿。

    果然还是大得过分了!

    他悄悄打了个哆嗦。

    ……

    和诸伏高明见面的那天,知花裕树本打算让苏格兰帮忙招待一下,结果医院那边有事情需要他,只好作罢。

    其实也可以随便找个餐馆会面,但是诸伏高明身为刑警,身份敏感,如果被组织的人看到两个人在一起会很麻烦,虽然可以用收集情报一类的借口搪塞过去,但只要暴露在组织的视线下,就存在一定的危险。

    谨慎起见,知花裕树还是选择了在自己家见面。

    他去超市买了菜打算自己做,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工藤夫妇。

    工藤夫人还是那么热情,“小知花好久不见!怎么没看见圆先生?”

    “他还在工作。”知花裕树客气地说。

    工藤优作看了眼他手里提的东西,“今天有客人来?”

    “嗯嗯,”知花裕树点头,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意,“是哥哥。我要回去做饭了,再见。”

    工藤有希子看着他透着雀跃的背影感慨:“兄弟的感情真好啊!”又有些疑惑,“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小知花提到自己有个哥哥,哥哥上门还要这样特意做准备吗?”

    工藤优作想了想,“可能兄弟两人因为种种原因很难经常见面,所以偶尔一次的会面就显得异常珍贵,这种事也很常见。”

    工藤有希子生出好奇,“小知花的哥哥也会和他长得一样好看吗?”

    “假如不是双胞胎的话,长相上会有差别的。”

    工藤有希子好奇地趴在窗口看了会儿,直到看见诸伏高明来按门铃。男人长身玉立,有种很少见的清贵感。

    工藤有希子回头和正在苦思小说情节的工藤优作说:“小知花的哥哥也长得很好看,不过和小知花比还是差一些。”

    工藤优作头也不抬,“像知花先生那种长相的人如果有很多才奇怪吧,就算是兄弟也会有差异。”

    工藤有希子表示认可,“确实,不过小知花的哥哥气质真好,和老公你一样,看起来就像是满肚子墨水的人。”

    温和儒雅,和知花裕树那种冷白玫瑰似的又清冷又艳丽的感觉完全不同。倘若不是知花裕树自己说这个人是他哥哥,工藤有希子绝对猜不到。

    她又把脑袋扭回窗外,正好看到知花裕树扑到哥哥身上抱住了他。后者缓缓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头说了些什么。虽然听不到声音,可肢体语言已清晰明白地展示出亲昵与爱怜。

    等等,等等。

    亲昵与爱怜?

    身为曾经的演员,工藤有希子很擅长从肢体语言分析人物要表达的感情。

    那个很有清贵感的男人手臂完全拢住了知花裕树,严丝合缝地将他纳进怀里,一只手落在腰窝,手掌覆盖住腰线微微托着——那是非常有占有欲的姿态。

    这应该是哥哥抱弟弟的方式吗?

    顿了两秒,工藤有希子在心里发出尖锐爆鸣。

    ……

    知花裕树先给诸伏高明倒了杯茶,请他坐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说:“午饭马上就好。”

    他回到厨房,对着锅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把脸皱成橘子皮。

    怎么会这样!!明明看苏格兰和波本做起来都很简单,而且也是按照步骤来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知花裕树咬住手指沉思,不然还是偷偷叫个外卖,假装是自己做的算了。但是怎么在不被高明哥发现的情况下拿到外卖是个问题。

    他拿起铲子又试探着戳了戳那坨不明黑色物体。

    凝固了!

    感觉拍个照能把萩这个爆处组警察都惊动。

    知花裕树拿起水杯抿了口水压压惊,一回头愣在当场。

    诸伏高明倚着门框含着笑意看向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知花裕树脸上的热度一点点升腾,小声说:“不可以嘲笑我,我会伤心。”

    诸伏高明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

    “没有嘲笑你。术业有专攻,不擅长做饭也很正常,让我来吧。”

    知花裕树从善如流地把厨房交给对方,在旁边像个冰箱似的立着看诸伏高明熟练地处理他留下的满屋子烂摊子。

    感到淡淡的尴尬的冰箱裕树不动声色地寻找话题:“高明哥,你来东京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是为了公务,发现了一起杀人案犯人的踪迹,需要东京警视厅这边的配合。”

    “哦。”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

    知花裕树低头看着厨房的白色瓷砖地板。他刚刚弄洒了黑芝麻,零零碎碎地散了半个地面。

    他试着打扫了,但很难完全弄干净。

    都快忘了,高明哥是刑警来着。

    知花裕树的身边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这对警察,也有苏格兰和波本这对公安。公安本就行走在灰色地带自然不必说,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身为爆处组的警察主要工作也大多是和炸弹相关,很少直接和犯人接触。

    虽然松田阵平现在也转入了搜查一课,但对知花裕树而言,依然没有那么真切地感受警察的概念。

    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其实警察和罪犯是天然站在对立面的。

    诸伏高明心里的那个知花裕树善良、单纯,是他少年时代的邻居弟弟,是雪白干净不染纤尘的白色瓷砖,而真正的知花裕树是个坏人,是那些黑芝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也是一双会杀人的手。

    知花裕树并不为此后悔。黑芝麻又能怎样,他会好好藏起来的。

    不要被高明哥发现那一面,也不要被他发现自己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个知花裕树就好了。

    骗人当然不好。但这不是欺骗,只是隐藏。是高明哥自己没有问。

    保险起见,知花裕树打算再给自己打个补丁。

    先套一层【诱惑光环】的buff。

    诸伏高明在认真地煮味噌汤。终于又见到小树的满足感令他放松了警惕,因此直到一双手揽住他的腰,他才怔怔地意识到不对。

    微微低头,知花裕树直接从他臂弯间拱出来,自己把自己困在流理台和他的身体之间。

    淡色唇瓣噙着笑,浑身散发着蜜糖般的香味。

    像一块冰镇的奶酪蛋糕。

    诸伏高明忍不住拿大拇指指节压在了他的唇瓣上。为了做饭,他没戴常戴的那双白手套。

    知花裕树躲了下,又主动凑回来,甚至伸出嫩红的舌尖舔了他的指腹。

    诸伏高明的目光瞬间沉下来,盯着那双水光氤氲的灰色眼眸。

    锅里煮沸的水咕嘟嘟冒泡,但这次,诸伏高明无暇再去关火。

    他在故意招惹他。

    也许他平日表现得太过克制守礼,才让对方误以为招惹不出什么可怕的后果。

    诸伏高明身上忽然改变的气质令知花裕树一惊,继而有些腿软。

    怎么回事,这种压制感……他打不过黑还能打不过高明哥吗?!

    干嘛要害怕……不、不怕。

    没问题,高明哥不可能伤害他。

    那双凌厉的凤眸似乎把他看穿了,指节慢慢从他唇上松开,转而抬起他的下巴摩挲。

    知花裕树可怜兮兮地抬眸看着他。

    “高、高明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不好的事,可以原谅我吗?”

    软得滴水的嗓音刺激着耳鼓膜。

    “及溺呼船,悔之无及。”诸伏高明轻声叹息。

    “什么?”知花裕树发出文盲的声音。

    “我说,既然做了,便不要后悔。”

    诸伏高明掐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第97章

    “唔……嗯……”

    玩、玩脱了。

    原来就算是高明哥也是有极限的。

    极细密温柔的吻,带着清冽的甜。诸伏高明本想浅尝辄止,给这个总是乱点火的孩子一点小小的教训,可知花裕树回应了他。那双手本来落在他胸口似要推开,诸伏高明也做好了准备顺着他的力道后退。

    可是一顿,像是改变了主意,又顺着他的肋骨下滑,落在腰侧。袖子卷起了些许,雪白的皮肤和黑色的西装,对比强烈的颜色刺激着视觉。

    嘴巴也张开了些,方便他深入。

    【诱惑光环】将本就带着绯红色的动作变得色到极致。

    诸伏高明的内心从惊诧慢慢转向狂喜。

    他在回应他。

    年长的警官将怀里的人托向自己,另一只手将煮汤的火关小了,然后手指插入银白色的发间。

    有可能吗?小树也会喜欢他。

    他的进攻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顺利得不可思议。予取予求的姿态令诸伏高明最后的理智都在控制自己不能太用力,不能弄疼眼前银白色的漂亮少年——他恨不得揉进骨子里的爱人。

    白皙的喉结翻滚,吞咽,但仍有水渍沿着唇角溢出。诸伏高明细细舔去,不让这些东西弄脏他。

    “唔……高明哥,”知花裕树在喘息间歇断断续续地说,“你得快点,这栋别墅还有人在借住……我怕他会提前回来。”

    诸伏高明听到知花裕树这么说,反而停下了动作。

    像是有一捧凉水浇了下来。

    他从这句话和语气里听到了顺从和体贴,但没有他想要的爱意。

    小树只是不想拒绝他。

    诸伏高明心里叹了口气,实在不忍苛责他。这孩子只是太乖太善良了。

    知花裕树感觉到他从自己身前抽离,有些疑惑,“高明哥,不继续了吗?”

    那里可还鼓着一大团,不像是能就这么结束的样子。

    一开始的时候,知花裕树确实是打算推开诸伏高明,可是手掌抵上胸口又软了下去。

    这次确实是他这边的错更多,他只是想仗着【诱惑光环】撒娇,哄着诸伏高明迷迷糊糊地答应他将来不会怪他。人确实是迷糊了,方向却和预想中出现了偏差。

    知花裕树肯定不可能怪对方没忍住……他相信以高明哥的道德水平,他肯定尽力了。

    这充分说明自己做得有多过分。他也没想到【诱惑光环】的效果居然这么强,他还以为这东西属于劣质产品,一直把它当装饰用。

    诸伏高明可是连【肉文男主的诅咒】都扛过去了。

    如果他推开高明哥,等会儿对方清醒过来肯定会非常自责。他不想让高明哥自责。

    知花裕树总觉得诸伏高明会对他感情变质的罪魁祸首是自己,而且他也没法将真正的干净单纯的小树还给对方,所以面对诸伏高明,知花裕树比对其他人有着更高的容忍度。

    当然,没有推开对方还有最重要的原因。

    诸伏高明亲得他很舒服。

    和知花裕树感受过的任何一个吻都不一样,极其细密又温柔,而且有种淡淡的清冽的香气,让他非常放松,像是泡在了温泉水里一般,骨头都软了。

    想再来一次。

    又因为这个想法觉得有些丢人。

    他明明因为肉文世界的经历很排斥男性间的性行为,虽然这段时间已经大幅度脱敏,但基本都是半推半就地顺了下来,这还是第一次,他有了想主动亲吻别人的想法。

    太羞耻了。

    幸好心里的想法不会被别人知道。要是被苏格兰和波本听到,肯定会教训他一顿;要是被黑听到,画面大概会变成马赛克;松田和萩的话可能是最好的结果,毕竟两人是警察嘛。

    知花裕树现在愿意承认,【心声识别】是坏东西!

    知花裕树问诸伏高明为什么不继续的时候,看似淡定,其实耳根都烧了起来。他尽量用平淡的口吻说:“高明哥想再亲一次也可以哟。”

    如果是高明哥主动亲,那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手指悄悄蜷缩着扒住流理台的边缘。

    知花裕树知道自己怎么样看上去更诱人,嗓音放得更软,带着淡淡的呜咽感和充满湿意的喘息,睫毛轻颤,沾了水汽,露出点舌尖舔过唇瓣。目光从上往下移动,他分明看到诸伏高明喉结滚动过后,鼓起的东西变得更高。

    只瞥过一眼,眼睛就被一只手蒙上了。

    诸伏高明的手指干净修长,指腹没有被薄茧覆盖,因而异常柔软。

    “别看。”近乎窘迫而难耐的声音,“……太难看了,会吓到你。”

    不会吓到。

    在小瞧谁呢?

    又是清冽的味道萦绕在鼻端,知花裕树微微分开唇瓣,露出嫩红的内里,“不会,因为是高明哥。”

    他还在叫高明哥,可是哪有哥哥会对弟弟做这种事?

    诸伏高明甚至还能想起小小的裕树窝在怀里的场景,越发的羞愧之外,他*得更厉害了。

    知花裕树还在等第二个吻,却只等来一声轻叹。诸伏高明把他往外推了一步,“去餐厅等着,午饭马上就好。”

    知花裕树愣住,这时候不应该吃他吗,吃什么饭。

    肚子咕噜一叫,他确实饿了。

    好吧,还是饭比较重要。

    而且高明哥明显又清醒了过来,道德水平再次占领高地,不可能再对他做任何逾越的动作了。

    知花裕树忽然觉得道德水平太高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在肉文世界,攻们都很乐意一起分享他,要吃醋也是吃无辜工具人们的醋。而这边目前就他所知的这些对他抱有特别感情的人里面……似乎从没有人考虑过和他人一起拥有他这个选项。

    知花裕树也开始叹气。

    喜欢和爱果然是件麻烦事。

    ……

    千代田医院那边的会议其实并不重要,不过就是听一群老头说废话。做代院长的时间长了,诸伏景光偶尔会觉得和这些人交流还不如跟琴酒交流,至少后者话不多,只是爱用奇怪的比喻。

    之所以说要参加会议没有时间,是因为知花裕树告诉了他今天要招待的人是诸伏高明,他的哥哥。

    还顶着苏格兰的身份时,他就曾陪着知花裕树拜访哥哥。小树小时候就很喜欢哥哥,诸伏景光还因此吃过不少醋,把哥哥当成头号情敌。

    后来家里发生巨变,他去往东京,听哥哥说过小树搬走了……那时他还想过小树会不会早就有了恋人,甚至谈婚论嫁。

    谁能想到世事无常,居然又在组织这样的地方遇到他。

    长大了的小树依然对满肚子墨水的类型好感度很高也没让诸伏景光惊讶。他只能庆幸,哥哥对小树的感情很纯粹,只是单纯的把人当弟弟。不然就太可怕了,哥哥很轻易就能让小树喜欢上他。

    诸伏景光挺想和哥哥见面,但他很怀疑自己能在哥哥面前坚持多久不被识破身份,一旦被识破,哥哥免不了又要担心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权衡之下,诸伏景光只好找借口躲一躲。

    但实在很想念哥哥,于是诸伏景光掐准了时间,估摸着午餐时间差不多结束了,才开车回到家里。

    他在路口停了一会儿,看着哥哥走出家门,和知花裕树告别。

    都是很正常的流程。朋友要离开,送到门口,说两句闲话,简单的拥抱。

    可诸伏景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莫名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

    送走诸伏高明后,知花裕树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盘算明天和莱伊见面的事情。莱伊想抓他肯定会出动不少FBI,要实现明美小姐的心愿,不让莱伊死掉的话,他这边带的人就不能太多。但只有黑的话又让人不放心,黑那个暴脾气,明天说不准会追杀莱伊到和他不死不休,还是把波本也叫上吧。

    得再好好想想,怎么样既能教训到莱伊,又不至于让他真的丢命。

    把清洗完的碗筷归位,知花裕树取下橡胶手套,一回头又是一惊。

    苏格兰正倚着厨房门框看他。

    怎么一个两个都爱这样。

    知花裕树抱怨:“苏格兰你怎么不出声,吓到我了。”

    “抱歉,不小心看你看得入迷了。”黑发青年笑了下。

    诸伏景光这会儿没有戴易容面具。

    担心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易容出现问题却无计可施的情况,知花裕树特意整理了一份易容学习资料交给他,现在他已经能够自己给自己易容了。

    偶尔在家里,环境安全的情况下,他会暂时取下面具。

    此刻,他想用自己本来的这张脸面对知花裕树。

    进厨房之前,他还特意回房间换了紧身的打底衣,黑色的修身薄长袖将鼓鼓胀胀的肌肉勾勒得异常清晰,但知花裕树只顾着发呆,根本没看他。

    诸伏景光更加焦虑。

    这样也不行吗?小树不是最喜欢胸肌了吗……他可以随便给他玩的。

    是在想哥哥吗?

    哥哥又没有胸肌能给小树玩,而且哥哥那么正经的性格,他不会喜欢同性,小树要是真的喜欢上哥哥肯定会伤心的。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他不能让小树伤心,也不会把小树让给任何人。

    ……

    因为明天和莱伊约定的地点离米花町更近一些,知花裕树便和波本发了短信说晚上不会回去了,顺便和他也约定了明天的会面时间,理由是组织团建。

    知道他爱搞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波本半点也没怀疑,很爽快地应下了。

    好波本。

    晚上的时候,知花裕树先洗完澡,穿着浴袍在浴室外间擦头发,苏格兰在他之后进了浴室内间。

    别墅的浴室很大。内间外间由一道门隔开,彼此互不打扰。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苏格兰的声音。

    “小树,能帮我把沐浴露拿进来吗?里面的瓶子空了。”

    不知为何,声音显得有些紧张。

    知花裕树没有在意。外间的洗漱台上确实放着一瓶沐浴露,他拿到内间门口,正要放下去,让苏格兰待会儿自己拿,便听到对方说:“直接开门吧,没关系。”

    倒也是,都是男性,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

    知花裕树拉开门,一句“给你”僵在嘴角。

    黑发青年就站在门口,穿着黑裤子、白衬衣,脸颊红得像要滴血,垂着眼睫不敢看他,浑身被水湿透了,衬衣紧紧黏在身上,肌肉和粉色的东西若隐若现,除此之外,还有黑色的条状物。

    知花裕树敢拿自己多年的肉文生存经验打赌,那是束缚带,通常是被用在他自己身上的。

    用在他身上显然和用在苏格兰身上完全是不同的效果。

    ……肌肉更饱满了,快要撑破了的感觉。

    到底谁能忍住不埋进去?!

    可、可能是开门的方式不对,知花裕树啪一下把门关上。

    顿了十几秒。

    再拉开。

    第98章

    内间的门上嵌了一大块浴室常用的毛玻璃,看不清人,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

    关门的震动令毛玻璃上的水珠轻颤,缓缓滴落在地。

    诸伏景光微微蜷缩了下手指,满是落寞地垂下眼睫。

    是不是……他把事情搞砸了?……如果是哥哥肯定不会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难怪小树总是更喜欢哥哥。

    漫长的十几秒,诸伏景光几乎肯定知花裕树是讨厌他拙劣的引诱手段,生气了。

    果然不该这么着急,应该多找几种不同的方法提前试验对比一下的。浴室内间没有镜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太难看了?

    黑发青年抬手隔着白衬衫挑起一根带子调整位置,虽然近来不再拿狙击枪,胸肌和背肌依然可观,到了腰的部分却往里一收,标准的宽肩窄腰,最顶级的模特也不过如此。

    白皙的指节挑起若隐若现的黑,啪嗒一下,带子绷回去,带起肌肉的轻颤。

    知花裕树第二次拉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浴室里的水真大。

    黑发青年一怔,抬眸看过来,蔚蓝的漂亮眼睛有种和身体状态完全不同的清透干净,如同一片宁静温柔的海。脸颊和耳根依然烧红了,像傍晚时的霞光。

    睫毛在发颤。

    但看到知花裕树眼中并没有讨厌厌恶,反而有点看直了眼,他确实松了口气。

    情爱相关的事情上,诸伏景光无论如何都称不上老手。因为父母早亡,他的很多教导都由哥哥完成,诸伏高明又是那种正经的性格,以至于进入警视厅警察学校的时候,诸伏景光连那种片子都没看过。

    松田阵平拜托他帮忙买《热气缭绕的温泉旅行》DVD时他甚至以为是单纯的旅行片,直到发现降谷零因此又和松田阵平打了一架才意识到不对。

    后来加入警视厅公安部进行卧底培训的时候,诸伏景光又被狠狠刷新了一波三观,但也仅限于纸上谈兵。

    加入组织后,因为定位是狙击手,诸伏景光并不像身为情报人员的好友降谷零那样经常需要出入一些特殊场所,对于这方面事情的了解,依然停留在书面知识以及幼驯染偶尔忍不住向他抱怨的一两句似是而非,但信息量巨大的吐槽中。

    为了保护幼驯染干净的大脑和心灵,降谷零并不会说那些太超过的事情。所以尽管身在里世界那么久,诸伏景光在这方面依然算是很单纯的类型。

    做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甚至连东西都是他下午临时出门买回来的。

    黑发青年忍耐着羞耻,用卧底的演技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脸颊的红潮褪去,略微上挑的猫眼沾着水汽,炙热的手指攥住知花裕树的手腕将人拉进浴室内间,屋门在身后合上。

    他把看起来完全呆住的漂亮男人抵在墙壁上,拿起他的手放在柔软的胸肌上,蛊惑般地说。

    “要来玩我吗?”

    ……

    第二天早上,知花裕树是在苏格兰的床上醒来的,更准确地说,是苏格兰的怀里。

    阳光照到床尾,苏格兰还在睡着。知花裕树盯着眼前裸露的胸膛,认真回忆自己昨晚有没有干坏事。

    他明明掩藏得很好,不知道苏格兰到底怎么发现了他很喜欢大胸肌的手感。拿这个引诱他,那跟拿棒棒糖骗小孩有什么区别,他当然迷迷糊糊就上了当。

    而且知花裕树居然有点理解肉文世界的攻为什么会喜欢给他用束缚带了。

    束起来的手感真的不一样。

    玩了两下,苏格兰就彻底立了。知花裕树想了想,打算帮忙,但被苏格兰拒绝了。

    “今晚是想让你玩得开心,不用在意我。你玩够了,我会自己处理。”

    苏格兰的嗓音平日便非常好听,在这种时候带着微弱的沙哑感,更是像酒一样。

    知花裕树酒量不好,被他迷得晕晕乎乎,但依然有自己的逻辑,“我不是只顾自己爽快的坏人。”

    那是他最讨厌的人,知花裕树不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类型。

    后来从浴室转到床上,知花裕树伏在因为发力而不再软乎乎的胸口,用手帮苏格兰弄了出来。

    那把嗓音克制不住发出奇怪声音的时候更好听了。

    束缚带取下来后,皮肤上留下了红印,用手指抚过,声音会进一步变调。

    结束之后,胸肌放松,又软了下来。苏格兰说他可以躺在他胸口睡觉。

    这当然很好,软软的,枕着肯定能做美梦。但是知花裕树没吭声,因为他还没释放。苏格兰和高明哥一样体贴过了头,说好让他玩弄他,对方果然一晚上对他都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所以没有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也是理所当然。

    不知道这种对他不会有特殊感觉的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就算是之前对男性间性行为还有大片阴影的时候,知花裕树被逗弄也会产生反应,这是生理特征决定的,只不过经历得多了,哪怕深陷欲望,他也能强行控制自己的行为。

    不过今天有点特别,他不是在被玩弄而是在玩弄别人的过程中有了感觉。

    苏格兰看出他的犹豫,还问道:“想再玩会儿吗?”

    ——你能不能也玩一玩我?

    这种以前随便就能脱口而出的话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羞耻。

    苏格兰和高明哥怎么不仅长得像,连做出的事情都这么像,这两人真的不是亲兄弟吗?还是单纯心有灵犀,在同一天让他产生类似的羞耻。

    “……不了,睡吧。”算了,忍一会儿就好了。

    诸伏景光慷慨地贡献出柔软的怀抱,放任知花裕树将脑袋放在他胸口蹭了几下,温柔地挑起唇线,嗓音仍带着沙哑的感觉,“喜欢的话,小树下次还可以玩。”

    虽然不擅长做这种事,不过诸伏景光还是决定多多学习,努力开发更多玩法,争取让小树对他上瘾,直到有一天也对他产生别的感觉。那样就可以……

    诸伏景光的手放在了知花裕树的腰窝上,克制着没有往下探进更柔软温暖,甚至湿润的地方。

    想到了不该想的东西,他耳根再次红透了。

    听到这句话,知花裕树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还是别有下次了。

    美色误树!

    ……

    知花裕树和莱伊约定的见面地点不在东京市区,而在偏郊区的地方。一家位于四层小楼天台的露天餐厅,摆了几排木制桌椅,围栏前种了一排绿植,不远处是起伏的山,正是暖春时节,楼下街边一排樱花树开得正盛,风一吹,落下阵阵粉雨。

    天渐渐黑了,街上几乎不见行人,相比东京市区的热闹,周围宁静到有些荒僻。

    知花裕树特意选了这样的地方,又包了这家餐厅一整晚,这样的话,待会儿万一打起来,不至于殃及无辜者。

    毕竟对手是全球知名道德水平极其低下的FBI,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对霓虹平民下手。

    知花裕树站在围栏前,两只手搭在栏杆上,低头往下看,低领长袖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腰间束着银制镶钻的腰链,那枚蓝色幸运御守缠在腰链上,在腰间来回晃。

    银白色长发被风吹开时,露出耳朵上蛇形的耳钉,和白皙脖颈上的黑色chocker上缠绕的金属蛇一同反射着冷月的光。

    这个地方视野很好,能看到隔了两条街的地方。

    路口的风衣男已经等了两个红绿灯,樱花树下的情侣状似亲昵却连一个吻都没有,隔壁街道打着双闪的车至少停了有十分钟,他甚至还看到了曾和莱伊拉拉扯扯过的金发美女……

    呵,漏洞百出的FBI。

    知花裕树暗暗咬了咬牙。他自认为对莱伊很不错,对方还是新人的时候,他特意把困难危险的事情留给苏格兰和波本,在boss那边也一直在夸他能力很强,虽然两人很少一起出任务,但是之前他还负责管理组织部分军火的时候,答复莱伊的申请也都很痛快。

    所以为什么还要抓他?

    可恶的FBI。

    无论是为了组织,还是为了自己,知花裕树都不会再让莱伊有机会继续卧底下去。

    ……

    “晚上好。”赤井秀一推开天台的门,对着靠在围栏处的男人问好。服务生跟在他身后将已经做好的餐点端上来,按照那位包场客人的吩咐,上完菜他们就可以都离开了,不用留下来提供服务。

    拿钱不干活,那再好不过。

    服务生麻利地放好餐点,扯下去。

    知花裕树回头,神色已然恢复平静,“晚上好。”

    赤井秀一不由感慨,这家伙还是这么好看,几乎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两人面对面落座,知花裕树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还有十分钟。”他笑了下,对露出疑惑目光的莱伊解释,“是我们剩下的可以吃东西的时间,你来得有点晚,莱伊。”

    点的东西都是知花裕树自己爱吃的,他拿起叉子把酥脆的炸虾送入口中。

    “抱歉,地点有点偏远,找过来花了点时间。”

    知花裕树把炸虾全扔进嘴里,又灌下一大口柠檬茶,“那你真是好笨蛋哦。”

    赤井秀一被他一噎,有些无奈地挑了下眉梢,“听起来你在生气。”

    知花裕树又开始吃披萨,“我从来不跟笨蛋生气。”他瞥了对方一眼,“你不吃东西?怕我下毒?”

    赤井秀一拿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子,长发通常会让人气质柔和,放在他身上却没有这样的效果,反而将轮廓分明的脸衬得多了几分阴郁。

    “来这里的路上,我看到了同事们的伪装,原本担心这些伪装太拙劣,恐怕很难骗过你。但现在看来,你恐怕早就发现了,所以才会选择这么荒僻的地点。”

    看到莱蒙最后定下的地址是这里的时候,赤井秀一便隐隐觉得不对。按他对莱蒙为数不多的了解,他是个很喜欢热闹的人,选市区的高档餐厅更符合他的爱好才对。

    只是箭在弦上,他的一点怀疑不能成为行动取消的理由。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既然察觉到了不对,为什么还要来赴约?”

    吃饱了的知花裕树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巴,“莱伊,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知道明美小姐在担心你吗?她很怕你会死。”

    赤井秀一没想到会忽然在知花裕树口中听到宫野明美的名字,怔了下。

    “哦,对了,为了避免你误会明美小姐,我有必要澄清一下,你的身份不是她透露给我的,只是因为你的伪装和你同事的一样,在我眼中都很好识破。我都说你是笨蛋了。”

    好看得像幅画一般的银发少年笑了下,仿佛云破月来,漂亮得极为晃眼。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和苏格兰都是卧底,只是不想告诉组织。”知花裕树开始胡编乱造,他垂下眼睫,既自然地显出可怜,又不会被发现目光里的虚伪,“你们都是我很喜欢的朋友,直到此刻也是。所以我不想让你们被组织发现,然后追杀。”

    这话如果换了别的组织成员来说,赤井秀一只会冷笑一声。但是莱蒙的话……他知道对方一直对他很好,去阿美莉卡出任务还特意约了他一起庆祝圣诞,组织也有传言说卧底只有碰上莱蒙勉强还有一线生机,也是因此,赤井秀一才会把这次行动的目标定为莱蒙。

    他并不希望这个本性还不错的人继续在组织泥足深陷,直到有一天再也无法逃脱。

    看到莱蒙此刻伤心的模样,赤井秀一心头也是一软。

    对方明明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愿意赴约,是不是也有想要脱离组织的想法?

    “莱蒙,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保证,我们会为你准备证人保护计划。你可以脱离组织,去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差不多到时间了,手机震动了下。

    知花裕树低头看了眼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机屏幕。

    刚刚收到了波本的信息:[马上要到了,可以把具体的地址发给我了吗(ps:这附近似乎不太对劲,你要小心)]

    又是一阵震动,是琴酒的电话。

    他还是那么不乐意发信息。

    知花裕树眼睛咕噜一转,又有了新主意。他把电话接通了,但是并没有放在耳边,而是拿在手里。

    “脱离组织?莱伊,你在胡说什么!”知花裕树大声叫道,义正辞严,“我可能会背叛组织,但我绝对不会背叛黑!你一个FBI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不会喜欢你的!”

    赤井秀一缓缓:?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银发少年抬眸又是令人心悸地动人一笑,他把桌椅掀翻,后退两步,嘴巴一瘪,嗓音软软地带上哭腔,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似的。

    “你、你不要靠近……唔……不要……黑……救我……”

    第99章

    缠绵的尾音掐断最后一个音节,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脱手而出,飞出天台,摔得四分五裂。

    知花裕树特意准备的演员机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天台的风很大,银白发凌乱地纠缠出香柠檬的味道,蛇形耳钉盘在白皙的耳垂上,偶尔闪烁的银光如同蛇信一般。腰间束起的银色腰链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碰撞,发出散碎的余音。

    装模作样地演了出柔弱不能承受的戏码,那张美到近乎诡谲的脸仍带着温和礼貌的笑容以及浅淡的红晕,仿佛在因为给人添了麻烦而感到些微的不好意思。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赤井秀一真想点支烟狠狠抽一口,“我没想到你和琴酒会是这种关系。”

    他觉得自己不会再碰到比这更让人惊讶的消息了。

    对面的脸颊更红了,银白色的睫毛合上又掀开,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颊。

    “谢谢,我也没办法,黑非要喜欢我,和他说不行也没用。”

    是轻微炫耀的语气。

    赤井秀一:“……”

    没在夸你。

    这确实出乎赤井秀一的预料,因为很少和莱蒙一起搭档出任务,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琴酒似乎很讨厌他的阶段,倒是那位已经死去的公安卧底苏格兰对莱蒙的态度很不一般。

    当时追杀苏格兰的时候对方提前逃走听说就是莱蒙向他透露的消息。

    也是那个时候,泄露消息的莱蒙竟然没有被组织直接杀掉,才让赤井秀一意识到这个人在组织里的地位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加非同一般。

    知花裕树掀开上衣衣摆,在覆着薄肌的白皙腰肢一闪而过后,手里出现了一把枪。

    一把伯莱塔。

    世界上自然不止一把伯莱塔,但它出现在此刻,就不由让人联想更多。

    赤井秀一表情复杂,“琴酒竟然连这个都给你了吗?”

    爱枪对杀手而言就像是第二条性命,对琴酒那样的人来说,交出自己的枪或许是比世俗意义上在无名指套上戒指更郑重的承诺。

    更令人惊讶的消息出现了。

    那个琴酒居然不是在逢场作戏,而是动了真格的……真的不是整蛊游戏吗?

    组织知道这件事吗?

    组织知不知道这件事先不说,刚刚那通电话肯定是让琴酒知道FBI想要对莱蒙下手了,以top killer往日的性格来看,对自己的爱人恐怕控制欲占有欲保护欲都是顶级的,哪怕那通电话细究起来不是没有漏洞,赤井秀一也毫不怀疑自己现在一定荣登琴酒最想杀的人第一名的宝座。

    这无疑也是莱蒙的目的。

    既然莱蒙早在见面前就识破了他的身份,想必琴酒的那通电话也在对方预料之中,恐怕top killer就在这附近。

    事情变得十分棘手。

    对FBI来说,这个夺走莱蒙的计划在它由暗转明的那一刻便接近于失败了。和日本公安不一样,FBI没办法在霓虹境内大张旗鼓地展开行动,而且和莱蒙这种本性还算善良的人不一样,一旦琴酒加入进来,这家伙可不是会在意他人死活的类型,附近虽然人少,但依然有很多平民活动,每个人都能成为琴酒的人质。

    破局之法只有一个。

    赤井秀一定定地看向对面的银发男人。

    无论如何,得抓住莱蒙。

    知花裕树对上莱伊的目光,那双方才还算温和的眼睛骤然变得锐利,像一把锋利的刀沿着冷风直直地刺过来。如果胆子小一点,说不定会被这样的目光吓得腿软。

    组织里同时见过莱伊和琴酒的人都说两人很像,倒不是没有根据。两人无论是气质还是能力,都难分上下。

    知花裕树暗暗提起警惕,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不是黑的对手,恐怕也打不过莱伊。

    然而他有外挂。

    ——嘿嘿,莱伊,想不到吧,我有超能力!

    知花裕树使用了超能力【短暂强化】。【短暂强化】可以将他的身体素质短暂增幅到人类极限,持续时间为半个小时,应该足够用了。

    埋伏好的FBI探员们按照计划冲上天台的时候,他们的探员赤井秀一正和组织成员莱蒙打得难舍难分——在知花裕树的努力放水下。

    毕竟他还要把莱伊放走,真把人打伤到逃不了就尴尬了。

    “秀!”举着枪的朱蒂担忧地叫了声,两人缠斗得太紧,她很难瞄准开枪。

    知花裕树朝她瞥了一眼。

    哦,那个金发美女。

    挡下莱伊的拳头时,他好奇地歪了下脑袋 ,“她是你女友?”

    赤井秀一否认,“不。”

    混血儿眉眼深邃,幽绿的眼眸自带别样的韵味。当他认真望着谁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眼里只有那个人的错觉。

    “你面前的对手现在是我,我希望你至少能专注在我身上。”FBI用他自知十分蛊惑的嗓音吸引莱蒙的注意力。

    莱蒙的能力比他想象中更强,朱蒂不是他的对手,赤井秀一并不希望莱蒙注意到她。

    知花裕树和莱伊缠斗的身体短暂分开了些许,FBI探员抓住机会朝银发男人的四肢射击,被他一一躲开或者拿桌板挡下。同时伯莱塔上膛,啪啪甩出几发子弹,两发打空了,其余几发分别打中了几个FBI探员的肩膀、手臂以及大腿。

    飞踢和拳头紧随而上,除了朱蒂外,谁的枪也没剩下,通通被知花裕树踢到楼下。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知花裕树落在围栏上,两只脚踩着细细的铁制栏杆,蹲下来,腰链叮铃铛铛响了几下,银色碎发随风拂动。

    这一连串动作太快了,连赤井秀一都没跟上。

    这下他切切实实地又一次吃惊了。赤井秀一意识到,刚刚和他打得难舍难分的那个莱蒙并没有用全力,因为无论再来几个人一起上,他似乎都能打得难舍难分。

    不,不是难舍难分,而是稳据上风。

    他完全有那个能力在FBI的增援到来前杀了他。

    但是他没有。

    为什么?

    赤井秀一看不透莱蒙在想什么。

    知花裕树余光瞥到波本的马自达和琴酒的保时捷离这里都只剩一条街的距离了。他当时同两人约定的地点就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只要他们靠近就一定会注意到这边闹出的动静。

    预估一下的话,大概只剩五分钟,他们之中的至少一位就会抵达天台。

    知花裕树确实是打算放走莱伊,但是也不想让对方离开得太舒心。他都想把他抓去FBI那种地方了,他只是给他小小添点儿堵,不过分吧?

    添堵第一式:

    知花裕树对金发美女露出极有心机的璀璨笑容。

    他使用了【诱惑光环】。没错,这才应该是【诱惑光环】的正确用法。

    “姐姐,刚刚好像不小心蹭到你了,你没受伤吧?”

    谁能顶得住漂亮的银白色少年软软叫姐姐,温柔地关心你。

    反正朱蒂不太行。

    枪筒下放了些许,“我……我没事。”

    “姐姐,我刚刚问莱伊你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说不是,真的不是吗?姐姐这么漂亮他也不喜欢吗?”

    朱蒂呆呆的,“啊……现在确实不是。”

    “这样啊。”知花裕树眨巴两下眼睛,水润润地看着金发美女,“那姐姐要不要和我约会?”

    受伤的FBI们也顾不上疼了,惊诧地看向朱蒂。离她最近的卡梅隆小声,“不要看他的眼睛!朱蒂,快拒绝他!”

    朱蒂犹豫,枪筒几乎完全放下,也小声说:“可是感觉拒绝他的话,他会哭的。”

    旁边有别的FBI捂着受伤的肩膀连连点头。

    赤井秀一:“……”

    又一次低估了莱蒙,男人确实长着一张得天独厚的脸,他刻意想引诱谁的话恐怕没人能躲得过去,难怪连那个琴酒也栽在他手上。

    但赤井秀一没从莱蒙身上感觉到对琴酒的爱意。

    尽管口口声声“不会背叛黑”,可那话轻飘飘的就像此刻对着朱蒂的约会请求。

    银发男人像只猫似的蹲在围栏上,浅灰色的眼睛闪烁着柔润光芒,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但才刚和他交过手的赤井秀一知道无害的表面下还潜藏着锋利的爪牙,被他踹过的侧腰还在隐隐生疼。

    赤井秀一忽然意识到,莱蒙恐怕确实对琴酒没有爱,或许是好玩,或许是习惯使然,他只是骗得琴酒喜欢上了他。

    赤井秀一的表情变得复杂。

    骗得琴酒喜欢上了他。

    这句话听起来有够可怕的,但放在莱蒙身上的话,他确实可能将之变成现实。

    或许他不该以常理来理解莱蒙的行为。

    知花裕树不知道这些FBI心里都在想什么,完成挑拨离间第一式后,是添堵第二式:

    他从围栏上跃下来,朝莱伊发起第二轮攻击。他的速度太快,那些远不如莱伊的FBI探员更无法捕捉他的动作。

    但他知道莱伊可以。

    知花裕树得承认,这个男人确实非常厉害。

    唉,怎么厉害的人都是卧底!!组织真的不会被卧底驻空吗?

    耳朵捕捉到有人往楼上跑的声音,知花裕树虚晃一招,重重踢上莱伊的手腕,对方手里的枪脱手而出,莱伊用另一只手去捡的时候,知花裕树却趁机将伯莱塔塞到他手里,然后两人一起因为冲击的惯性倒退两步。

    赤井秀一听到近在咫尺的细小声音。

    “拿我当人质。”

    赤井秀一愣了下,后背抵住围栏停下,手臂却顺着知花裕树推了他一把的力道抬起,将那把伯莱塔对准了怀里人的脑袋。

    动作是在身体交错间完成的。

    在所有人看来,都是赤井秀一略胜一筹,成功绞了莱蒙的械,并彻底制住了他。

    FBI探员们都松了口气。在没有枪的情况下,受伤的他们只会是累赘,要是连赤井秀一都失败,他们这次可能真的会达成“被莱蒙一个人包围并剿灭”的成就。

    赤井秀一低头看向莱蒙。这个姿势和视角令他无法看到那张脸的全貌,只能看到一点侧脸。高挺的鼻梁上因为剧烈动作凝了细小的汗珠,白皙的肤色像流动的温热牛奶。

    银发遮掩下的耳根,或许是被他的凝视冒犯,一点点红了。

    天台的门在这时候打开。

    先来的是波本。

    金发男人先是一愣,等看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眼中浮现出剧烈的愠怒,他举起枪,“放开他!”

    赤井秀一自然也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声音,他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是琴酒,而是波本。

    他表情更加古怪地看了波本一眼。

    对这个曾经经常一起出任务,而且和苏格兰关系耐人寻味的男人的身份,赤井秀一略微有些猜测。

    所以才更……

    真的吗?连波本也?

    知花裕树压下想要上翘的嘴角。

    没错,这就是添堵第二式。由他来做人质的话,可以保证莱伊今晚绝对能离开这里,但是之后,琴酒和波本都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哼,根本不需要莱蒙大人亲自追踪,自然有人帮忙找茬,让莱伊以后觉都睡不好。

    太坏啦太坏啦!嘿嘿。

    知花裕树一边装作害怕的模样,一边用余光朝楼下瞥了眼。

    很好,黑的保时捷也到了。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脸色阴沉得仿佛酝酿着狂风暴雨。

    知花裕树正要收回目光,忽然觉察到不对,又往旁边瞥了眼。

    他瞪大眼睛,这下真的有点慌了。

    不对,高明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方明显也看到了他这边的情况,飞快朝这边跑过来。

    距离有些远,知花裕树很难看清他的表情,但能从肢体动作体会到对方的紧张与担忧。

    不行,不可以过来!

    知花裕树暗暗握拳,在决定终止添堵行动之前,另一个人拉住了诸伏高明。

    是苏格兰。

    第100章

    诸伏高明儿时长大的那条街栽了一棵樱花树,每次回家路过那里时他都会驻足看上一会儿。

    初春时节,樱花全开的时候,闪烁的金色阳光在粉嫩的花瓣间跳跃、流转,然后在逐渐变得久远的记忆里拉长、变幻、凋零,直到花瓣落下,绿芽新长,变成夏日的满目翠绿和聒噪蝉鸣。

    他在夏日茂盛而葳蕤的繁绿间看到了知花裕树。

    因为贪玩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小小的一团人窝在树干上,淡金发纠缠在一起,脸颊肉被木头挤得鼓起轻微的圆润弧度。

    怕把孩子吓到摔下来,诸伏高明很小心地把他叫醒,在树下张开手臂,接住睡眼朦胧往下跳的小男孩。

    如果是自家弟弟,诸伏高明免不了要好好教训一顿,但知花裕树打小就很会察言观色,往往在他开口前就耷拉下脑袋,软软地说:“小树知道错了。”

    再偷偷看他一眼,小声补充:“小孩子被骂会长不高。”

    于是什么气都消了,哭笑不得,一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

    诸伏高明担心这样迟早会把孩子惯坏,暗暗在心里发誓“下不为例”,他得好好教教对方什么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而彼时他只是牵着知花裕树的一只手往家走,听他软着小孩子独特的嗓音说:“高明哥,我想看樱花,等明年樱花再开的时候,能陪我看樱花吗?”

    诸伏高明回应他:“嗯,一言为定。”

    那时候诸伏高明其实不太明白知花裕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哥哥类型。

    因为喜欢研究兔子国的历史和古文,他的性格也不免掺杂了过多的严谨和正经,有时近乎无趣。但似乎知花裕树偏好的,正是他这份严谨到近乎无趣,以至于引得亲弟弟诸伏景光也忍不住吃醋。

    既醋小树更喜欢他,也醋他对小树更温柔,两个人的醋都要吃,弄得诸伏高明也很是无奈。

    和小孩子较什么劲呢。

    追寻杀人犯踪迹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诸伏高明在东京警视厅警察的陪同下找到了犯人在东京停留过的地方,将找到的线索传回长野县警察本部。

    结束之后,借着地势,远远看到几条街外一排樱花树,诸伏高明短暂思索了下,和警视厅的警察就此分别。

    少年时的约定又浮上心头,诸伏高明想去给樱花树拍几张照片或者找好合适的地方,等明日将知花裕树约出来一起看樱花。

    尽管知花裕树已经不记得那个约定,诸伏高明还是想在迟到了十几年后满足他。

    只是这次,不是以哥哥的身份。

    在许下约定的当时,诸伏高明不会想到那之后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他对曾被视为弟弟的孩子生出令自己胆战心惊的别样情感,以至于在33岁的年纪,再次看到满树的樱花,想到当年未能实现的约定,竟像是被一面镜子照了过来,无所遁形。

    原本未曾想过要再进一步,可是自从得知景光的死讯,他便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

    昨天更是那样将那孩子压在厨房流理台上,吻得他颤颤地只能靠着台子和他的手站稳。和曾经的梦一般无二的场景,甚至令他不由自主地将眼前所见与梦境重叠。

    一样的白衣被层层剥开,盘着他的腰,一点点全部吃进去,在亲吻的时候刻意留出空隙听那些溢出的忍耐不住的声音。

    诸伏高明知道,出于对他的信任,知花裕树不会拒绝。

    但他还是选择停下。

    总会有更合适的时候,在双方心意相通时,再满足彼此。

    ……

    结果在看到樱花树之前,先看到了知花裕树。

    一晃眼看到像猫一样蹲在围栏上的银发男人时,诸伏高明差点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的错觉。

    他倒宁肯是生了错觉。四层楼的高度,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地蹲在围栏上,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小时候爬树,长大了爬围栏,诸伏高明生出难以抑制的恼意。

    把人抓下来,这次无论如何得好好教训一顿。

    过了没两分钟,画面又变成一个陌生的,戴着针织帽的黑发男人拿枪顶着知花裕树的脑袋。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极为危险的气息。

    这绝对是那个夺走景光性命的组织中的人。

    诸伏高明呼吸几乎停滞。

    他已经失去景光了,不能再失去小树。

    再冷静理智的人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继续保持平稳,诸伏高明的眼睛里只剩下天台上被困在黑暗里的银白色,满脑子只想着快点赶到他身边。如果什么都做不到,那就同他死在一处。

    他不能再一无所知地等待,这次甚至不会再有人通告他爱人的死讯。

    狂乱的心跳声中,诸伏高明感觉到一只手腕被人抓住,力气很大,他条件反射般朝身后看去。

    一个陌生的男人,发出了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声线。

    “别过去,哥哥。”

    ……

    诸伏景光是跟踪知花裕树来到这里的。

    一整天,知花裕树几乎把“我有大事要搞”写在了脸上,从早上起床吃饭迷迷糊糊把辣酱当成番茄酱填进嘴里,到饭后诸伏景光哄着他一起洗碗,在洗碗池前亲得人满身是水也不恼不骂,再到将近傍晚时越来越兴奋,悄悄检查枪里的子弹……一切都很不对劲。

    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他的枪居然变成了伯莱塔。

    诸伏景光记得这并不是知花裕树偏好的枪械型号,而是琴酒的。

    呵,那个男人,他以前就觉得不对劲。恐怕早就在觊觎小树。

    为了避免单纯的小树被坏男人骗,诸伏景光在他开车离开后悄悄跟了上去。直到越开越偏,路上车辆减少,跟得太近过于明显,才慢慢拉开距离。

    车子开得慢了,诸伏景光有余裕关注街道两边,这便察觉到些许不对劲。有些行人似乎不是单纯的行人,更像是警方的伪装。

    警方在附近有行动吗?

    念头升起的一刻,他瞥到前方zero的车子驶过。

    诸伏景光马上跟上去,zero的警惕性比小树高得多,他没敢跟太近。在察觉到目的地就在附近后,诸伏景光将车子停在街旁,追过去的时候也看到了天台上那一幕。

    只是还来不及担忧,便看到了更令人心悸的画面——他的哥哥在街道对面,也在去往天台的方向。

    他可是看到了莱伊和琴酒都在那边。

    诸伏景光差点心跳骤停,顿时顾不上别的,快速穿过马路抓住哥哥的手腕。

    事情紧急,他只能用自己的声线叫了“哥哥”,以求最快取信于他。

    哥哥的反应稍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男人顿住动作,回头的时候瞳孔紧缩了下,目光一点点打量过他的眉眼和身体,两瓣薄唇张开又合上了好几下,才用发颤的嗓音问。

    “是景光吗?”

    ……

    余光瞥到苏格兰拉住了诸伏高明,知花裕树这才放下心,把注意力放回这边。

    他的戏还没演完呢。

    现场的形势目前并不利于安室透。知花裕树被莱伊拿枪抵着脑袋,朱蒂将枪口调转对准安室透,剩余的FBI探员虽然手里没有枪,还都或多或少挂着伤,但毕竟占了人数优势,一起上也是不小的麻烦。

    但是一时间谁都没有轻举妄动,金发男人身上的气息过于可怖而危险,冷厉的眼睛似乎能将所有人的小动作都收入眼中,随时给出一枪。

    “冷静,波本。”赤井秀一说道,又觉得自己似乎说早了。

    另一道脚步声刺破了安静的空气。

    穿着黑色长风衣的银发男人迈上天台后,气氛变得更加凝固。

    现场的FBI探员除了赤井秀一,没人见过琴酒,但参与这次任务的人都对组织有着基本的了解,也听说过琴酒的代号。组织里有两个银发男人,其中一个正被他们的探员挟持着,剩下这个自然很好代号入座。

    意识到这位就是组织那位top killer后,众人额头纷纷渗出冷汗。

    这是和还会和人开玩笑,开枪也避开要害的莱蒙完全不同的类型。比前面这位金发男人更加可怖,那双绿眼睛的目光扫了一圈,就好像目之所及都是死人。

    “来得真慢啊,琴酒。”安室透瞥了他一眼。

    说起来非常诡异,这还是头一次,琴酒的出现令他略微松了口气。往日恩怨和来日纠葛都可暂且抛下,至少他们两人谁都见不得知花裕树受伤,遑论看着他的性命被别人捏在手里。

    琴酒的脸色沉得能拧出水。

    从接到那通电话起就开始烦躁。

    电话里的内容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莱伊在对他的人下手,他会把莱伊挫骨扬灰;如果是假的,那就说明是莱蒙讨厌莱伊,想让他杀了莱伊,这么拐弯抹角的撒娇,他也会满足他。

    到此为止的时候,琴酒勉强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直到他看见天台上的这一切。

    莱蒙的脑袋被属于他的伯莱塔抵着,银灰色眼睛可怜兮兮,下巴被迫微微仰起,一只该死的手扣着他的肩膀,白色的上衣被鲜血染红一片(FBI的血),不知道到底伤到了哪里(其实没有受伤)。

    那个该死的男人竟敢把他弄成这样!

    这家伙娇气起来,连被他磨红一点腿都要抱怨不能走路,这群人竟敢把他伤得这么重?!

    “黑、波本,这家伙是坏FBI!”知花裕树凶巴巴地告状。

    赤井秀一皱皱眉,又低头瞥他一眼。

    到底谁坏?

    琴酒盯着黑发男人,咬牙切齿地叫:“莱、伊——”

    “冷静,琴酒。”赤井秀一再次重复同样的话,他晃了下手里的伯莱塔,“你应该再清楚不过,这么近的距离,要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可以多快。先让我们离开,不然,莱蒙很快就会死在我手中。当然,你也可以赌,我身为FBI,不会对一个组织成员下手。”

    琴酒脸色更黑了,却忍耐住了,没有先杀一两个泄愤。

    赤井秀一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莱蒙自愿给他当人质,今天要想带着自家同事们全身而退基本不可能。要是只有波本,还能赌一下这个很大概率是公安的男人会对FBI留些情面,但是加上琴酒的话——

    这男人已经气疯了,恐怕已经在心里将他剥皮抽筋。

    就算已经知道了琴酒被莱蒙骗得动了真格,此刻看着这个桀骜不驯、对卧底叛徒任务目标都说杀就杀的男人真的因为自己手里这个人质而不得不忍耐杀意,赤井秀一还是感觉牙疼加胃疼。

    莱蒙如果是FBI的人,对付组织哪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今天派他去卧底,明天就可以收尾了。

    原来长得好看成这个样子真的能当武器。

    天台上有额外的通往楼下的观光电梯,靠着挟持莱蒙,赤井秀一成功和同事们先转移到了楼下。

    因为一开始就隐约觉察到不对,赤井秀一提前将参与任务的人分成了两拨,另一拨得到通知,开了几辆车等在楼下,正好接到他们。

    但是赤井秀一没有上车。

    “你们先走。”他沉声道。

    “秀……”朱蒂明白赤井秀一是想给他们殿后,但忍不住担心对方的安全。

    “快点,没有那么多时间。”赤井秀一打断了她的话,冷静陈述。

    四层楼的高度,以那两个人的速度,坐电梯和走楼梯之间最多能争取一两秒的时间,再加上位置的区别,最多延长到五秒,看琴酒和波本的样子就不会轻易让他们把莱蒙带走,而受伤的人还需要尽快治疗,现场遗留的枪支也需要回收,由部分人带着莱蒙引开那两个人是最稳妥的办法。

    赤井秀一将知花裕树扔进雪佛兰里,让卡梅隆坐在后座负责用枪指着他。

    知花裕树叹气,“还以为我们能独处呢,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莱伊,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我配合的话,刚刚乘坐电梯的过程我就有很多机会逃掉。”

    卡梅隆因为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想,居然觉得很合理。

    银发男人刚刚显露出那样的实力,就这么被赤井先生轻易制住还不做任何反抗,确实有点奇怪。

    赤井秀一当然清楚。

    波本和琴酒拼命用眼色暗示莱蒙做出反应给两人创造救他的机会,他都不为所动,想必那两个男人又把这笔账算在了自己身上。

    这家伙还真是拼命往他身上扔黑锅。

    但要说讨厌他,莱蒙这样的行为又分明是在帮他、救他。

    赤井秀一放弃了思考莱蒙到底想干什么。

    雪佛兰飞驰在几乎没有车辆的街道上,在它身后,白色马自达和黑色保时捷紧追不舍。在更后面的地方,另一辆马自达也紧随其后。

    【短暂强化】的时限已经过去了,知花裕树感觉到四肢变得酸软,看起来已经进入了使用时间结束后的虚弱期。

    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厉害,拳头攥起来也软绵绵的,还有点头晕。

    为了甩开后面的车,雪佛兰的车轮都差点飞起来,更是搅得知花裕树胃里难受。

    他确实喜欢飙车,但只喜欢坐在驾驶座飙车。

    不过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知花裕树觉得到了收尾的时候。他可没打算真的被FBI抓回去。

    知花裕树使用了另一个超能力【伤害回避】。

    这是一次性超能力,上一次因为那颗炸弹并未爆炸,所以能力没有被消耗。如果不是有这个能力兜底,知花裕树也不会选择这么大胆的计划。

    但是真的很好玩。

    卡梅隆看着副驾驶那个漂亮男人解开安全带,紧张地说:“你想干什么!停下!不然我就开枪了!”

    知花裕树抬眸瞥了他一眼,瘪了瘪嘴,委屈地说:“你好凶啊,我会害怕的。”

    卡梅隆红着脸:“……啊,抱歉。”

    赤井秀一:“……”

    有点出息。

    知花裕树哈哈一笑,“骗你的!你太好骗了,比伏特加还好玩。”

    卡梅隆:“……”

    魔鬼,这个男人是魔鬼!

    魔鬼打开了车门。

    这下赤井秀一的脸色也变了,“关上门,这么高的速度你会死的!”

    知花裕树眼睛骨碌一转,戏瘾又上来了。他垂下眼睫,在呼啸的风声里,嗓音低得微不可闻。没有刻意的哭腔,反而更显得可怜。

    “但是不这样的话,他们不会停的,而且我也不想被你抓回FBI,你们也会拿我做实验的。”

    组织会拿莱蒙做实验?

    赤井秀一摸不准他是不是又在骗人,但还是劝道:“不会的,我向你保证。我会保护你。”

    FBI会这么说倒确实有些让知花裕树惊讶。

    莱伊其实……不不,不能信莱伊,他能骗明美,就也能骗他。

    但是他才不像明美那么好骗!

    FBI接招吧!

    “莱伊,谢谢……你知道吗?你曾经是我心里第一位的挚友。”这是实话,因而无比诚恳。

    车门被进一步拉开。

    知花裕树听到追得最紧的马自达在不停鸣笛。

    “祝我们都好运。”他笑了下。

    “等等——”赤井秀一的语气带了焦急,“卡梅隆,抓住他!”

    但是卡梅隆因为刹车而不受控制地歪了下身体,再去抓人已经来不及了。

    速度太快的情况下不能急刹,只能靠点刹降速,但过快的速度很难快速下降。赤井秀一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去抓副驾驶的人。

    只抓到腰链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蓝色御守。

    银发男人摔出了车门,在地上几个翻滚后,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