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见面 恭喜二哥出狱(bushi)……
虽说与二哥有书信来往, 也能确定对方没什么事,但没亲眼见到南岭,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踏实。
如今确定可以亲眼见到二哥, 南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听到二哥能安生来找他, 他可以规划规划让南岭带他到彝族内部逛一逛, 而且二哥比他再彝族待的时间更长, 说不定知道什么。
他还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染上疫病,扣在彝族不能离开, 这里面还涉及到巴清夫人的小儿子。
由于彝族盯着小白, 南枝这段时间也没放小白离开,让它和他们一起待在巴清夫人的住所。
小白有些躁动, 它是属于天空的海东青,如果不是有心爱的小主人陪着,小白早就不耐烦飞走了。
“枝枝, 可想死二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南岭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恢复的不错。
小皇子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展现, 门就被二哥推开,对方三步并作两步快步上前, 南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起身想躲却已来不及。
不出所料被二哥来了个抛高高,他二哥真的是大病初愈吗?怎么还有这么一股子牛劲?
他就该多吃点, 吃的胖胖的, 看看谁还能一见面就把他抱起来!
多余担心他二哥,这生龙活虎的模样哪像有事的?
“二……阿嚏!”小皇子刚张嘴想要叫二哥放他下来,结果落到二哥怀中的时候,又闻到熟悉的朱果气息,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说来也奇怪,朱果的气味并不算多刺鼻,还没有宫里的熏香味道浓郁,但小皇子每次嗅到朱果的味道就忍不住打喷嚏。
南枝怀疑他是不是对朱果过敏,听到他打喷嚏,不需要他在多言,就吓得他二哥连忙把他放了下来。
一旁的伴读连忙打湿了一块手帕,递给小皇子擦鼻子,湿漉漉带着温热水汽的手帕,让酸痒的鼻子好多了,立马没了闻到朱果味道时的不适。
“枝枝没事吧?”南岭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幼弟了,情绪难免激动一些。
南枝没来得及开口,伴读倒是帮他回了一句:“枝枝闻不得朱果的气味,朱果就是……”
“孤知道。”南岭摆了摆手,打断伴读的话,看着顾清晏的目光带上打量。
对方叫他弟弟什么?他没听错的话好像是枝枝?
谁允许他这么叫的!他怎么觉得他离京这段时间,有些事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二哥?”南枝忍不住皱眉,如今又没有外人,他二哥突然端起了皇子架子又是做什么?
南岭干咳一声,听到幼弟的叫唤也知道他的反应有些应激,刚准备开口解释两句,结果没来的及开口,就被顾清晏抢了先。
“枝枝,二哥只是太久没见到你了,有些没反应过来。”伴读十分好心帮南岭解释。
南岭下意识点头附和,听完之后又忍不住皱眉,这是在替他解释吗?!
而且谁准他叫二哥的?他只是枝枝的二哥!
“谁是你二哥了!”南岭感受到了之前和他大哥同样的憋屈。
顾清晏也没为三皇子的态度生气,故意装傻:“您不是枝枝的二哥吗?”
好狡猾的臭小子!
“……是!”南岭带上几分咬牙切齿,少有能让他吃瘪的,他终于明白每次他噎大哥时,对方有多难受,如今也算是亲身体验到了。
小皇子对待这种暗流涌动似乎没有察觉,鼻子终于缓过来后,戴上口罩,然后主动给二哥一个拥抱。
“二哥,欢迎回来。”隔着口罩声音带着几分模糊,却抚平了南岭心中的不舒坦。
二哥也没心思和伴读计较了,用力回抱幼弟,然后认真回应:“让枝枝担心了,是二哥的错。”
小皇子摇了摇头,没有回话,染上疫病又不是二哥所想,这完全属于意料之外的情况,他不可能这么不讲道理。
他在二哥的怀中蹭了蹭,明显感觉到口罩的过滤效果已经到达极限,在打喷嚏前将二哥推开,退后两步。
将口罩摘下来递给伴读,然后又接过伴读在他抱二哥时,又将手帕用热水轻易的一下。
湿润的手帕让小皇子松了口气,伴读将口罩又拿去清洗,如今没有条件把口罩当做一次性使用。
为了不浪费,只能清洗干净后反复使用。
看到幼弟忍着不适都要给他一个拥抱,南岭忍不住感动。
“二哥,你到底怎么染上疫病的?”表达完关心,南枝立马进入正事模式。
南岭坐下,喝了一杯幼弟给他倒的水,才开始讲述他到黔州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
“这次黔州的事并不太顺利,他们打定主意要扣下那条商路,要想打通关节就只有另辟蹊径了。”
“彝族的态度十分含糊不清,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也不像是对商路没兴趣的样子。”
“既然那些人不是铁板一块,我自然想从巴清夫人这里试试,试试能不能逐个击破。”
说到这南岭面上出现纠结神色,似乎觉得丢人有几分难以启齿。
说到关键时刻,二哥究竟是怎么和巴清夫人小儿子一块染上疫病的关键点,当事人却开始左言他顾,开始避而不谈。
“哥?你和巴清夫人商谈拉拢彝族,谈话地点怎么会在彝族?还和阿木真一起染上疫病?”他理解二哥怕丢脸,可彝族又不是什么热情好客的地方,怎么跑到彝族来商讨了?
之前小皇子对于彝族并不了解,没有切身感受过彝族的恶意,因此也不知道他们如此排外。
这么排外的一个地方,应当不会欢迎外来者南岭,巴清夫人应当会有意避免将人带回彝族。
就像之前对方与小皇子见面一样,在土司府进行会面谈判。
更别说这两人谈判是代表两股势力,南岭代表的是他名下商会,对方代表的是彝族,怎么想应当也扯不到巴清夫人小儿子身上。
南岭听到幼弟的问题,他脸都快要憋红了,他能说他还只停留在商路上,而巴清夫人却盯上了他的身份。
纠结良久,丢脸归丢脸,也不能继续让幼弟蒙在鼓里,南岭咬牙:“彝族内部闹疫病,当时我以为和巴清夫人已经谈好了条件,结果她根本不是为了谈商路的事。”
对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那条商路,因为不管哪一边胜利,都少不了她的好处,毕竟她属于地头蛇之一。
办成一件事不容易,但办砸一件事十分容易。
如同巴清夫人这样在黔州类似土皇帝存在,她想给人添点麻烦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也就是说无论南岭,还是黔州官场集团,都需要付她一笔“消灾钱”。
小皇子对于对方的目的隐约有所猜测,眼底带上几分了然:“恐怕疫病在彝族有些失控了,她的目的不是商路,而是二哥的皇子身份。”
“是啊,当时我要是有枝枝这么聪明就好了。”南岭忍不住感慨,不愧是他的弟弟,脑子就是动的快。
找不到仲景,巴清夫人自然不可能一棵树上吊死,比起彝族内部与黔州那些大夫,皇宫之中的御医的医术水平自然也不会太差。
想来也会有办法解决彝族的问题,即便解决不了疫病想来也能缓解几分。
她将人约到彝族,其实是有心让三皇子南岭同样染上疫病,对方自然要将消息传回盛京,届时仁安帝为了儿子也会派出医术高明的御医。
这个主意看着十分简单粗暴,但成功之后确实能让巴清夫人达成所愿,再加上黔州离彝族远,即便三皇子或者皇帝想报复,其实对于巴清夫人都不是特别要紧。
上面对黔州管控不严,地方又没有作为,除非巴清夫人自投罗网去盛京,不然她完全不需要顾忌仁安帝的报复。
南枝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位女土司,却还是感慨一句对方的胆大妄为,都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巴清夫人明显是衡量利弊之后走的一步险棋。
“所以不是你和阿木真一起染上了疫病,而是对方传给了你,巴清夫人以大义的名义扣下了你。”出手快狠准,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但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法,效果出奇的好。
颇有几分大道至简的味道在里面了,二哥玩不过太正常了,南岭虽说尽量摒弃性别带来的刻板形象,毕竟皇后和昭阳都是十分优秀的女性,丝毫不输给男儿。
她们手段磊落,善用阳谋攻心,但终归都不是巴清夫人这种混不吝的,各种手段她都能用只要最后结果达成,她其实不太在意卑鄙与否。
可以说是个天生的弄权好手,南枝其实特别欣赏这样不畏外界眼光,坦然活出自己的女性。
如果这次她算计的不是他二哥,或许他心里会更舒服一点,理智上明白对方是为了自己族人,在她眼中只有彝族的利益才是利益,其他人与她无关。
即便对方是三皇子,她也毫不留情的算计其中,小皇子有些气闷,理解是一回事,原谅是另一回事。
受到伤害的是他二哥,他在意的家人,他没办法那么大度一点膈应都没有。
都说成大事者应当顾全大局,可他好像没办法顾这个大局。
南岭看出弟弟的神色十分糟糕,也明白他在意的是什么,轻声出言安慰:“二哥这不是没事吗?枝枝及时救了二哥。”
如果不是仲景,恐怕他要吃不少苦头,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而仲景之所以愿意解决彝族疫病也是因为南枝。
可以说正是因为幼弟对他的关心,才能让他快速痊愈,没有残留任何后遗症。
巴清夫人的小儿子可没他这份幸运,对方病情拖的更久,没能得到有效治疗,即便有仲景出手,对方也留下了后遗症。
时不时容易头疼,并且管不住自己的五官。
听仲大夫说随着年岁增长或许情况会有所好转,但要完全好起来还是不太可能。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小皇子知道了也没多开心。
“巴清夫人没想到我会来的这么快,毕竟她还没有将你病重的消息传到盛京。”只能说阴差阳错之下,确实是南枝救了二哥。
之前巴清夫人也没有太把九皇子放在心上,欣赏归欣赏,但那时候的九皇子对于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高的价值。
有了仲景才让小皇子彻底入了对方的眼,并且将他们带到彝族中来。
这一行如果没有仲景跟着,恐怕巴清夫人也不会那么早就透露出她的目的,即便她小儿子也在染病人群之中,她还能耐得下性子。
小皇子自认做不到这一点,他大概永远也学不会做到这一步。
“所以说枝枝真的很厉害,凭借自己的能力救了二哥。”之前说被巴清夫人算计,南岭难以启齿,但夸起幼弟却是连连不绝。
南枝觉得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原剧情处处给他留坑,一不留神就容易掉进去爬都爬不出来。
可这种四面皆敌身后又是悬崖的绝境之下,又似乎处处藏着生机,让他阴差阳错之下绝处逢生。
他不相信都是巧合,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巧合多了只能说是有意而为之。
不过细究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即便是暗中标好价格的馈赠,他也只能选择默默接受,无法去拒绝。
“二哥,明日你陪我出去逛一逛吧?”没有再纠结他二哥如何染上疫病,如今在仲景的治疗之下,对方活蹦乱跳没有任何后遗症就是最好的结果。
南岭点头答应,只是面上带着几分不确定:“真的可以吗?我感觉彝族好像不太欢迎我?”
嗯?
听到二哥略带犹豫的回答,小皇子有些困惑,他记得仲景和他说过,现在的二哥对于彝族而言并不算外人了。
“疫区有彝族人为难你了?”小皇子皱眉。
“并非如此,而是此前找巴清夫人时,彝族人似乎不太喜欢我。”南岭这话说的含蓄,岂止是不太喜欢,那是十足的厌恶。
他都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得罪彝族人,因此他不介意带幼弟出去玩,但他觉得彝族人大概不会太友好。
小皇子一脸复杂:“二哥,你离开疫区之后,来找我的路上,彝族人还表现出对你的不喜吗?”
二哥某些时候的反应十分迟钝,特别明显的破绽他可以视而不见,他怀疑对方根本没有留意到彝族人对他的态度变化。
听到幼弟这么说,南岭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来找幼弟这一路都没有了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
那些原本排斥他厌恶他的人,奇怪的接纳了他。
第182章 老实 苦药婉拒了哈
经过幼弟的提醒, 南岭终于察觉彝族前后不同的态度,确实他从疫区出来之后,好像待遇明显就不同了。
真要说哪里不同, 他们好像将他视作自己人了, 除了巴清夫人对待他的一如既往, 也是受对方态度影响, 他才没能及时察觉那些细微变化。
小皇子一眼就明白二哥问题出在哪,干脆仔细告诉二哥他这段时间知道的一些消息。
听完幼弟的查漏补缺, 南岭整个人变得十分深沉, 还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小皇子多了解他这个二哥啊?
嘴角微微抽搐, 心中无语:“二哥,没听明白可以直言,不需要如此。”
被戳穿的南岭脸不红心不跳, 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甚至挠了挠头,对着小皇子露出憨厚的笑容。
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
南枝都觉得此时的二哥有些辣眼睛,偶尔他他会有种他二哥真的不太聪明的感觉。
“罢了, 二哥还是说说自己知道对方吧。”他已经习惯南岭和他在一块,对方就自动不带脑子习以为常。
没事,这是他二哥对他的信任。
小皇子努力安慰自己, 也不指望二哥能够帮忙动脑子了。
南岭没有听出来幼弟对他脑子已经不做任何指望了:“彝族好像会在家里留一个人。”
这话小皇子听着感觉有些没听明白, 他感觉他二哥自己都有点不确定自己说什么。
“二哥的意思是……?”谁家不留人啊?不留人不就成空房了?
“彝族有个特殊的习惯,家里必定会留一个人,其他人出门干活。”似乎也察觉到他说的话有歧义,尽量清晰的告诉幼弟他到底在说什么。
南枝觉得这没什么太奇怪的, 除彝族以外的其他普通老百姓也是如此生活,大多会在家中留人,这算什么特殊的?
“这没什么特殊的吧?普通人家也是如此。”他总觉得他二哥和他说的不是同一种留人。
“不是不是。”南岭连连摆手,示意这其中的区别,“彝族的留人是不管什么时候家里都会留人,并且彝族没有独自一人居住的,因此不存在空房。”
说到这个份上,南枝才察觉出几分诡异。
彝族没有独居者?也就是说除了婚嫁以外,其他子女即便成年也是和父母一起住,到这里都还没什么问题,顶多说一句彝族人重视家庭关系。
但如果结合之前无论合适推开门窗,都能感受到如影随形的目光,带着浓浓恶意的目光,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
除非关上门窗隔绝这种视线,若是真如同二哥说的那样,每一家都会让一个人保持清醒。
不是为了防止偷盗,而是单纯需要一个清醒的人守屋子。
也就是说如果一家彝族人有三口人,一夜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盯着他们,或许是一个人盯一整天,也有可能是三个人轮换。
小皇子想到这点之后,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让他面色发白。
“枝枝?没事吧?”伴读握住小皇子变得冰凉的小手,心疼的将两只手拢一块帮着对方取暖。
南岭还没来得及为顾清晏动手动脚生气,就发现幼弟脸色不对劲,他刚刚说的情况虽说有点奇怪,也不至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吧?
“枝枝如果不舒服,不如把仲大夫叫回来看看?”二哥伸手探了探幼弟额头的温度。
并没有发热,但额头之上沁出了一层汗。
“什么事叫老夫?”仲景推门而入就听到有人提他。
小皇子伸手想拦,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可惜他没有他二哥快。
“仲大夫赶紧替我弟弟看看,他不太舒服。”南岭看着仲景觉得对方来的赶巧,连忙让人来给幼弟看看。
小皇子张了张嘴,想说他没事,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结果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
“我……”真没事。
仲景没有管南枝的拒绝,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在他心中小皇子就是一个不听话的病人,因此事关对方身体,他都会下意识当没听到对方的拒绝。
“手伸出来。”仲景给南枝把脉,一点也不含糊。
小皇子只能闭上嘴,将手递出去,任由对方把脉。
看到仲大夫眉头皱起来了,南枝心里一咯噔,立马回忆起上次苦掉渣的药丸,做成药丸都苦成这个鬼德性,要是汤药……
南枝拒绝想象汤药得多难喝,这段时间他可老实了,可不能让他再吃苦药!
“刚刚谁吓唬你了?不是让你最近不要出门,等有人带再说,身体调理期间切忌情绪大起大落。”仲景下意识以为南枝是溜出去被彝族人的恶意吓到。
听到大夫这番类似又不听话了的发言,小皇子下意识头皮发麻,甚至想叫冤,上一次就算了,这一次他真的很老实。
小皇子委屈的看了仲景一眼:“没出门,刚和二哥说让他陪我出去。”
仲景看了眼南岭,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异色,就知道小皇子说的是实话,不是故意找的借口。
“那是怎么吓着了?”脉象明显是惊惧之症,老老实实待在住所哪有能让人受到惊吓的事?
南岭也没想到他只是说了一个稍微有点奇怪的发现,能把他幼弟吓成这幅模样,看到仲大夫似乎有所误会,连忙开口解释。
“此事怪我,不该乱说话。”三皇子将责任都揽过来。
“哦?”仲景立马放过小皇子,看向南岭的目光带上几分深沉,面上还带着笑意,似乎在鼓励对方多说一点。
南岭没有察觉到这里面的微妙,看到仲大夫脸上挂着他熟悉的微笑,他以为对方示意他多说一些。
之前在疫区的时候,仲景就会时不时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虽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方夸完他后,药都会变得更难喝,但他能这么快好起来,也多亏了仲景足够上心。
“刚刚我告诉枝枝彝族有些奇怪的地方。”南岭替幼弟解释了两句。
仲景危险的眯起了眼,原来是你小子。
“知道了,给你的药正常吃,没了记得找老夫要,别觉得在彝族不方便。”仲景冲着南岭点了下头,然后交代那个不听话的小病患。
小皇子听仲大夫语气,就知道大概没他什么事了,隐晦同情的看了一眼二哥,明显被仲景记了一笔,却没有丝毫反应。
通过二哥的反应,南枝也能想到在疫区时,仲景对南岭下过不少次黑手,没少折腾他二哥。
果不其然听到仲景对着他二哥,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虽然你痊愈了,但身体还有亏空,需要再调理一段时间。”
南岭还十分感动,即便药特别难喝,但喝完之后身体确实好了不少,也没想过仲景以权谋私进行一些不伤大雅的“报复”。
小皇子看了一眼满意的仲景,又看了一眼一脸乐呵的二哥,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现场版的——被卖了还要帮对方数钱的大聪明。
他还没来得及对他二哥表示同情,就听到仲景叫他,瞬间他也没心思同情他二哥了。
“仲大夫有什么事吗?”只要不吃苦药,一切都好说,小皇子面上淡定,心里的抗拒已经到最高峰。
仲景挑眉,装作没看出来南枝的抗拒:“彝族有几棵栗子树挂果了。”
南枝没想到仲景并没有说他什么,反而告诉他彝族哪里有好吃的,他的双眼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
栗子!此时正好是吃栗子的时候,如果不是栗子外层如同海胆一样扎手的刺,想来彝族内那几棵栗子树不会还有挂果。
“栗子树长哪了?”小皇子追问。
“等会让你二哥带你去,他知道。”仲景指了指南岭。啊,
南岭听到仲景提到他,连忙冲着弟弟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他带着幼弟去摘栗子。
“交给二哥,带你去摘栗子。”虽然他不明白如同刺球的栗子有什么好吃的。
可惜在彝族没办法凑齐做糖炒栗子的材料,小皇子心中有些可惜,新鲜栗子直接吃属于脆甜可口,就是去掉外壳十分费力。
南枝却更爱糖炒栗子那种甜甜粉粉的口感,保存了栗子的香甜还带上了焦糖的甜蜜。
只是在彝族没有这个条件,小皇子只能将糖炒栗子的事往后放一放,用栗子炖汤烧菜味道也不错。
晚上可以做一道板栗烧鸡,正好能够当做庆祝他二哥痊愈。
仲景给他配的药还有,不需要对方再补充,确定南枝没出什么事后,还是又去了疫区,决定加快进度,赶紧解决彝族疫病问题。
南枝那么长时间没出门,虽说有巴清夫人留下的泥板竹简,但小皇子还是觉得憋的慌。
人还是向往自由的,主动选择待在某个地方,和被动困在某个地方还是不一样的。
踏出大门之后,南枝立马感受到从四面八方黏上来的恶意目光,伸懒腰的动作做到一半僵在原地,手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南岭落后几步,跟着出来的时间慢了一点,但他出来以后,小皇子明显察觉到,原本无孔不入近乎黏着他的视线减少了。
其中的恶意也减轻不少,两相对比之下,最起码不会影响小皇子的行动了。
顾清晏对于这种变化感知更明显,上前凑到小皇子耳边压低声音:“枝枝,尽量不要离二哥太远。”
听到伴读的提醒,明显体会到其中的差异,南枝认真的点了点头。
原本可以吃到栗子的喜悦,瞬间被冲淡,同时他心里将这种情况记到心里。
“二哥走吧。”南枝偏头,轻声对着二哥道。
彝族的路并没有铺砖,就是普通的泥土路,若是下雨恐怕会踩出一脚的泥,路虽然简陋但十分宽敞,最近也没下雨,因此也没什么影响。
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修建的,一路上的住所从外看过去都看不分明,室内都是一片昏暗。
不只是住他们附近的那些人家,似乎整个彝族的住所都是如此。
这些人都喜欢摸黑做事吗?长期处于黑暗环境之中,出门之后又是大太阳,这样真的不会对眼睛造成什么损害吗?
彝族处处都透着古怪,宽敞的大路之上也没看到有人走动,也不知道修这么宽敞的路是为了什么?
肯定是先有需求,才会有为了满足需求诞生的某些基础设施。
比如人生病了,需要人看病,于是有了医馆。
小皇子就处于一种好像看明白了彝族,又好像一无所知的矛盾状况。
“二哥,彝族一直都是这么冷清吗?”南枝下意识压低声,总觉得若是大声一点,隐藏在暗处的人会听见。
即便知道那些彝族人肯定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毕竟不是每个彝族人都愿意像巴清夫人一样,愿意学习接触中原文化。
小皇子还是不想让暗中窥视的人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南岭听到他的提问之后,略微思索才回答他。
“之前也是这样。”南岭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藏到哪去了。
明明彝族为了生存也在正常耕耘,可他们的行踪在南岭看来就是神出鬼没。
小皇子若有所思,想起之前一群人追着要抓小白,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样啊……还是先带我去看看栗子树吧。”彝族的事不能一蹴而就,除了昏暗的民居,还有一些带有特色的其他用途建筑,南枝还没有细看。
心里打定主意,要是有机会还是要进去看看,那都是做什么的。
如今能够在彝族稍稍走动就不错了,至于那些一看就藏有秘密的地方,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去碰彝族人那根敏感的神经了。
无论做什么还是要讲求一个循序渐进,既然这次出来是为了摘栗子,自然还是要以栗子为主。
想来他们离开住所这事,肯定有人汇报给巴清夫人,恐怕她也会来问问,小皇子还要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九皇子年岁尚小,听说有没吃过的东西,想要尝一尝多正常?
并非是打听彝族内部私密,而是嘴馋所以才出门逛逛,再加上之前他们那么长时间没出门,孩子心性想要出去玩多正常?
这也是之前仲景给他递话的原因,让他有个正当理由去应付那位女土司。
对方信不信不重要,这个理由有没有很重要。
想到仲景离开前脸上带着的笑容,说起栗子树的漫不经心,好像真的只是为了让他吃上栗子的长辈。
恐怕只有南岭没有明白仲景的暗示,在场另外三人快速达成了默契。
第183章 栗子 板栗烧鸡(还没吃上)
做戏做全套, 即便只是将其当成借口,也要将事坐实。
小皇子瞥了一眼他二哥,不得不说有时候他二哥的迟钝真的恰到好处。
届时即便巴清夫人怀疑他们的目的, 但有二哥这个状况之外的, 恐怕会有奇效。
让人信服的假话就是真假参半, 说一半露一半, 剩下的全让对方自己合理化。
虚虚实实之间,对方即便不想相信, 也只能选择相信。
南枝脸上的笑意更深, 旁观的角度而言,倒是真有几分被关久了, 终于有机会放风的孩子。
巴清夫人会利用自己的女性身份,让他人放松警惕,他同样也可以利用年龄, 放松对方的戒备。
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吧?看着一无所知, 开心带着他去摘栗子的二哥,心里忍不住感慨, 他二哥真的是相对而言最好忽悠的了。
虽然偶尔有时候二哥有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举动,但大多数还是能完美的配合南枝的计划。
晚上奖励二哥多吃两块板栗烧鸡。
小皇子暗自决定给二哥加餐, 奖励一下对方发挥的巨大作用。
栗子并非是长在地下,而是挂在树上,并不能直接摘, 需要先把栗子用长杆打下来, 只不过这一个个小刺球的杀伤力可不小。
要吃这些板栗需要付一些小代价,尽量小心被它们砸到。
打栗子需要一些技巧,无论顾清晏还是南岭都没准备让小皇子亲自动手。
三皇子揉了揉幼弟的脑袋,将人带到安全不会被波及的位置:“枝枝在这里看着就行, 小心别被砸到。”
南枝明白自己去凑热闹,也不过是给另外两个人添麻烦,让他们还要分一部分心在他身上。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二哥和清晏也要小心别受伤。”对于二哥和伴读的身手都有所了解,二哥武力值虽然不像伴读那样逆天,但自保绰绰有余。
眼下也只是打个栗子,应当多注意就不会被栗子砸到。
“放心吧,二哥……和你那个伴读一起把栗子都打下来,只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提到顾清晏,南岭带上几分不情愿,却还是勉强将人带上了。
小皇子自然没有扫二哥的兴,笑着表达了对二哥的鼓励后,与对方身后的伴读对视一眼,伴读对他点头示意。
等一会儿,要是真有什么意外情况,伴读会带着二哥安全离开栗子树下。
南枝彻底放心了,看着二哥和伴读打栗子,实际上一心二用,还在观察黏在身上没有离开减少的视线。
那些视线恶意虽然减轻了,没有让那些人立马做出什么行动,却一直注视着他们有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
之前他明显感觉到,他靠近某些建筑,稍微偏移一点路线,那些视线就会加深恶意,并且带上审视。
而现在这些视线更像是想记清楚他们做了哪些事,所有彝族人都是他们族长的“眼睛”。
小皇子面上神色未变,还是带着笑意看着栗子树下的两人,实际上牙齿已经不由自主咬紧。
明明周围已经没多少住宅了,甚至也没什么特别有效的遮挡物,倒是视线没有减少,他却没有看到一个人,无论是哪一点都很奇怪。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努力忽视那些监视的视线,将注意力放到打栗子的两个人身上。
他看到一个栗子快要砸到二哥前被伴读打开,但差点被砸到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在那里乱挥棍子。
感觉他二哥不捣乱,可能伴读一个人效率还会更高,不过看着二哥玩的那么开心,小皇子还是没有劝他二哥别摘了,反正他们人不多,也吃不了太多。
二哥想玩就让他玩,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带着尖刺的栗子球落了一地,南岭还有这跃跃欲试没玩过瘾,还准备继续的时候被顾清晏拦了下来。
好在南岭脾气不错,也没因为顾清晏把他拦下就不痛快,只是想到这人黏着他幼弟的劲头,让他有几分不喜。
他也不是会为这点小情绪故意去为难一个孩子,即便对方身量快与他相仿,但岁数上来说,他当对方父亲够呛,当个叔叔还是绰绰有余的。
“枝枝喜欢,咱们就多打一些,不过是几颗栗子,大不了将栗子带回去后,我再给巴清夫人一笔钱。”南岭觉得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问题。
反正赚来的钱就是用来花的,他对家人向来舍得,别说是几颗栗子,要是弟弟喜欢,他把整座山买下来都行。
像他的王妃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各种颜色的宝石,为了首饰经常豪掷千金,他也是眼睛都不眨给出了。
反正他会赚钱,赚来的钱也是为了给这些人花的。
顾清晏自然不知道三皇子豪横的想法,不过他了解南枝,对方恐怕不愿意造成太大的浪费。
估摸着这些栗子够用,就不让南岭继续了,听到对方的话他也没有否认,同样也没有放任南岭继续。
“枝枝不喜浪费,二哥不可太过铺张浪费。”伴读给三皇子讲道理,知道怎么说对方能够接受。
听到他这么说,南岭点点头,既然他弟弟不喜欢,那他就不做了,不过……
“你小子!不许叫我二哥,别乱攀亲戚,能叫二哥的只有枝枝。”南岭表现出些许不满。
比起大皇子,面前这位三皇子更好对付又更不好对付,好对付在只要你能说服他,他确实不会有什么异议。
不好对付在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常常有出人意料的举动,麻烦程度直接高升。
可以说除了南枝,还真没谁能完全拿捏住他。
顾清晏也不行,不过没关系,他拿捏不了南岭,只要知道对方吃哪一套就好,他又不需要完全将人拿捏。
“可是枝枝让我跟着他叫,莫非三皇子不乐意枝枝叫您二哥吗?”伴读一脸无辜,好像脱口而出的诡辩并不是他所言一般。
听到顾清晏这么说,确实让南岭陷入纠结。
“既然是枝枝允许的……”三皇子咬牙,不情不愿的答应了,“那你就跟着枝枝叫吧。”
比起至今都还不愿意承认顾清晏的大皇子,眼前的三皇子倒是率先松了口。
伴读脸上笑意一闪而过,随后就看到小皇子朝他们走来,明显是看到他们停顿的时间有点长,猜测他们已经打完栗子了。
“您看,枝枝过来了。”真正能够管住南岭的人过来了,顾清晏冲着南岭示意指了指。
听到弟弟走过来了,南岭也不闹腾,转头看到靠近的弟弟脸上带着喜意。
“枝枝,你看够不够,不够哥哥再给你打。”南岭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炫耀,面上带着矜持与克制,但眼睛却倾诉的求夸奖。
“二哥很厉害。”小皇子向来都是情绪价值给满,同时对着伴读点头,“清晏辛苦了。”
伴读看了眼状况外的三皇子,淡定的表示:“不辛苦。”
小皇子低头看着满地的栗子球有些困扰,这些带刺的小凶器,该怎么带回去呢?
打都打下来了,是容易扎出血。
栗子外壳的尖刺还带着轻微的毒素,扎到之后,容易觉得痒,不严重但挺疼的。
南枝脸上忍不住带上几分苦恼,这一个个扎手的小玩意,打都打下来了,就这样烂在地上也是可惜。
拳头大的栗子球鼓鼓囊囊的,成熟过后裂开一道口,可以看到里面棕色的板栗壳。
栗子有两层外壳,除了最外层如同海胆一样的尖刺,内里的栗子还带着棕色坚硬的壳。
一个栗子球中挤着几个栗子,看着就让人心喜,可是该怎么带回去又成了难题。
早知道应该带个竹筐再带个夹子,没有趁手工具的小皇子叹了口气,准备直接上手捡起一个。
“小心刺!”伴读连忙伸手拦下,哪会让南枝亲自动手捡这些小刺球?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包袱布递给小皇子,又拿出一把匕首,小心将栗子球的尖刺壳撬开,将内里的栗子递给南枝。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小皇子完全没注意到,但将尖锐外壳去掉以后,再去拿那些栗子就变得简单起来。
二哥接过包袱布将其铺开,然后接过顾清晏剖出来栗子,放到包袱布上,一个剖一个负责打包,动作十分利落。
顾清晏将带着刺的壳,扔到栗子树靠近根系的位置,挺小皇子说这些壳对于栗子树也是一种促进生长的肥料。
他不知道肥料是什么,但也明白小皇子的意思是说这东西对栗子树有些好处。
也是顺手的功夫,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二皇子拎着栗子,跟着幼弟一起回了巴清夫人的住所,一进门那些黏在身上的视线就不见了。
“枝枝,那些人老盯着咱们作甚?”南岭关上门后就迫不及待开口询问。
南枝反倒是有几分差异,下意识脱口而出:“二哥你感觉到了啊?”
“我又不是木头,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南岭挠挠头,有些纳闷幼弟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皇子克制嘴角的抽搐,原来他二哥还知道什么叫木头啊?
诡异的觉得心头一暖,二哥貌似还是挺聪明的。
“二哥你成长了!”南枝用赞叹的语气夸奖二哥。
南岭将栗子放到桌上,听到幼弟这么一句话,差点没直接摔倒,这老气横秋如同长辈夸奖小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还一脸欣慰,到底谁才是哥哥啊?
“枝枝,你二哥真不是笨蛋……”三皇子一言难尽,开口都带上几分艰难,到底在枝枝心中他这个二哥是什么形象?
他难道不是一个成熟稳重,游刃有余替弟弟处理好一切麻烦的好哥哥吗?
“哥,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你当然不是笨蛋!明明那么聪明!”南枝哄起他二哥那叫一个真情实感,看不出半分敷衍。
南岭满意点头,他就说他在弟弟心中的形象英明神武!
看着二哥特别容易就被两句好话哄住,南枝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不过想到他二哥真要闹起来,又是一大堆麻烦。
瞬间将心中那一点不必要的良心扔到九霄云外,他这是善意的谎言,看看他二哥多高兴!
哄好他二哥,就开始处理板栗。
尖刺那层壳是没有了,可是还有一层棕色的硬壳,这种层层叠叠的保护下,即便栗子味道不错,大多数人也觉得麻烦且没必要。
都不太乐意去吃栗子了,主要还是怕麻烦。
小皇子用小刀在栗子壳上开了一个十字口,然后扔到锅里用水煮开,这样栗子就会好剥不少。
其实直接泡开水也行,但煮起来快一点,煮开之后捞起来过冷水再慢慢剥壳。
南枝剥了两个就手指通红,实在是栗子壳太硬了。
南岭连忙让他别在剥了,免得伤了手。
“枝枝休息一下,栗子我和你伴读来剥。”三皇子将幼弟按到不远处的凳子上坐好,还给幼弟倒了杯水,才转身投入剥栗子大军。
虽说剥栗子大军人数上有些磕碜,但效率上十分拿得出手。
南枝看着手指头红的吓人,实际上并不是特别疼,主要是他手不会长茧,导致皮肉太嫩容易泛红。
实际上只是看着吓人,并没有伤到。
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什么体质,其实他并不怎么在意手上长茧这件事,毕竟他需要亲自动手的事有很多。
下地干活也不少,有茧子反倒是更简单一些,谁知道他就是不长茧。
茧其实就是长期劳作皮肤慢慢形成的保护层,偏偏他的体质貌似有些问题,他也问过仲景,对方告诉他这是正常现象,给了他两瓶护手的药油,就让他不要再纠结手上不长茧的问题了。
看到伴读和二哥剥栗子十分迅速,又想到刚刚自己剥的栗子,笨手笨脚效率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算了,他还是不去给他们增加难度碍手碍脚了,反正他是今晚的大厨,有人帮忙处理食材不是很正常?
剥出来的栗子黄澄澄的,小皇子看到剥栗子的两人还在专心剥栗子,就悄悄的摸了两个剥好的栗子,栗子上还带着余温。
小心咬上一口,属于栗子的清甜还带着些许粉糯,虽说还不及糖炒栗子甜蜜,但味道也是十分可口。
野生的栗子和鸡肉一块烧,明明嘴里还吃着栗子,南枝却觉得更馋了。
小皇子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实际上一直被那两个专心剥栗子的看在眼里。
看着偷偷摸摸如同毛绒小动物的枝枝,两人都克制住嘴角的笑意,任由他去偷吃。
第184章 板栗烧鸡 有备而来
南枝偷偷吃了两个栗子之后就克制的停手了, 毕竟这些栗子是要用来炒菜的。
他不吃了,南岭反倒有些在意。
“枝枝不吃了吗?要不要再来两个?”他没注意到他一开口,小皇子瞬间这个人僵住, 如同偷吃被抓包的小猫, 下意识不敢轻举妄动了。
伴读看向三皇子的目光带上一言难尽, 既然小皇子选择偷吃, 自然就是不希望他们发现,即便知道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但只要不挑明小皇子就能够当做他们没发现。
有几分自欺欺人的意思, 但他们也不是不能配合,偏偏南岭这个憨憨直接挑明了, 这不就让南枝尴尬了吗?
“……不用了。”顶着二哥关心的目光,南枝忍不住撇开头,不怎么想再看到他。
实在是看到他二哥这个真诚的表情, 让他尴尬又气愤。
“二哥何出此言?枝枝刚刚一直坐在那边喝水, 什么再来两个?二哥怕不是眼花了?”伴读脸上挂着笑,话说的特别真诚, 好像真的是南岭看错了。
如果不是南枝嘴角还挂着一点栗子碎屑,三皇子还真以为自己眼花了。
“没看错……”反驳的话还没开口, 就被另外一个人打断。
“三皇子殿下,是您眼花了。”伴读这话说的带上几分咬牙。
“不是说……”要跟着枝枝叫吗?怎么突然又开始用尊称了?
伴读再一次打断南岭的话,嘴上用着尊称, 话却像在威胁:“您刚刚眼花了, 对吗?”
“啊?是、是吧?”南岭不确定。
小皇子干咳一声,倒也不必如此,他只是有些尴尬,不是真的不想承认, 但伴读的体贴确实有效缓解了他的尴尬。
“我就尝个味,方便确认板栗什么时候下锅。”厨子的偷吃能叫偷吃吗?他明明是为了能够做出味道更好的菜!
三皇子不知道他这到底算眼花了,还是算没眼花,刚刚还坚持他眼花的顾清晏,貌似已经不在意他到底有没有眼花了。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别管幼弟说了什么,无条件附和就完了。
“枝枝确定好栗子怎么做了吗?”伴读笑眯眯配合,他比南岭反应要快得多。
南岭点头附和,表示他也是这个意思。
小皇子脸上忍不住跟着挂上笑意:“准备做板栗烧鸡。”
彝族毕竟在山上,完全不缺肉,也不缺野菜,巴清夫人的住所自带小厨房,每日都会有人来补充食材。
不过每次补充食材南枝他们都没碰到,只是食材消耗的差不多后,第二天食材就已经全部补充好了。
像是鸡肉和猪肉这些都是不缺的,还有一个水缸专门用来养鱼,随时吃新鲜的。
南枝不怎么爱吃猪肉,彝族提供的猪肉味道不好,没有煽过的猪比较难吃。
他和巴清夫人说过之后,食材就只有一些鸡鸭和鱼,以及一些野菜,没有再送猪肉了。
小皇子说完他要做什么菜后,两人都没什么异议,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倒像是巴清夫人。
来的真快!
对于这次找上门来的女土司,南枝是有心理准备的,因此也不意外,反倒是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如释重负。
如果对方不找来,小皇子才应该苦恼,这里面是不是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信息差,准备给他开个猛的。
小皇子听到了,另外两人只会比他更早察觉到这阵脚步声,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关于栗子的探讨,心里提高警惕去应付不速之客。
“看来我来的不巧?”推开门看到一盘剥好的栗子,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但脸上却没有半分愧疚。
“是不太巧,没想到夫人会来拜访,早知就多打些栗子了。”三皇子烦恼的真情实感,若是知道还有巴清夫人会在用膳的时间拜访,定然会多打一些栗子。
在场另外两人隐晦的瞥了一眼南岭,要不然小皇子说他二哥反应迟钝归反应迟钝,但偶尔会出现某种奇效。
面前被噎住,努力维持体面的巴清夫人就是如此。
南枝觉得现在一点都不尴尬,果然尴尬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他二哥这种不经意间的真诚,反倒比他费尽心思去解释让对方信服效果要好的多。
浑然天成的谎言反倒是更加取信于人,说谎的当事人都没意识到自己其实在欺骗。
巴清夫人尴尬归尴尬,但是刚进门时所带的戒备与审视要弱化不少,明显就是这一番有些失礼让人尴尬的客套带来的效果。
“二哥!咱们才是住在夫人这的客人,她回自己家怎么能说不巧?”小皇子拍了一下二哥,脸上带着歉意,嘴上是在说二哥不会说话,实际上也没有说自己二哥说错话的意思。
只是不会说话,而不是说错了话,这里面的意义就变得截然不同。
巴清夫人与南枝也是打过几次交道,对于此次的性格都有一定了解,因此这位女土司也没生气。
从进门开始带着的锐意,也因为南岭的反应,瞬间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是我没有提前打招呼,今天九皇子出门了?如果不是彝族事物太多,应当是我来带着你逛逛的。”这话说的十分热情,像是她真的想尽一尽地主之谊。
如果对方真有这份心就不会有那么多监视的“眼睛”了,他一出门就迫不及待来试探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夫人可要留下一块吃一点?二哥大病初愈,我想做个板栗烧鸡给他补一补。”小皇子指了指剥好的那一盘栗子。
巴清夫人摇了摇头,她又不是真为了这一口吃来的,三皇子已经明确表达觉得她来的不是时候。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小皇子的客套,她也不好意思留下继续蹭吃蹭喝。
“之前三皇子说我来的不巧,确实是不太凑巧,还是不继续叨扰了。”巴清夫人只是为了确定一些事,确认之后也不久留。
特别是她还听到仲景从疫区回来的动静,她不想和这人多相处,即便有心想和南枝多聊会,那也是单独会话。
离开的巴清夫人与仲景擦肩而过,仲大夫挑眉却并不算多意外,而巴清夫人则是直接无视他,把仲景当成不存在。
一言不发离开了。
看着一言不发离开的阿依娜,仲景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故意:“看来老夫来的不是时候,老夫一来,有些人就走了。”
听到这话巴清夫人走的更快了,完全没有回头与仲景争辩的意思,颇有几分他说任他说的不动如山气势。
“啧,果然长大了。”仲景觉得无趣,没有再去挑衅。
巴清夫人离开之后,小皇子托着下巴:“仲大夫你真的很了解阿依娜。”
仲景还没来得及说话,南岭反倒是一脸状况外:“谁是阿依娜?”
南枝有些无语,他二哥除了有奇效以外,就是十分会毁气氛,眼下就是他捣乱的的情况。
“二哥。”小皇子十分无奈的瞪了二哥一眼。
南岭看到幼弟的反应就知道他提问时机不太对,把连忙捂住自己嘴,表示他不插嘴了。
“老夫和她没什么关系,不过是见过小时候的她和阿依朵。”原本被怀疑的仲景还会又好气又好笑,次数多了,反倒是应对自如起来。
南枝也不是真怀疑仲景什么,只是对方某些隐秘知道的太清楚了。
“你早就猜到我要是出门,她定然会来找我,所以才要我等二哥一起出门。”小皇子也没一直抓住仲景与巴清夫人的过去不放。
“你比你兄长聪明。”仲景夸的真心实意。
南岭在一旁皱眉,想问仲大夫是什么意思,可是又想起他刚答应幼弟不乱开口。
小皇子自然看到二哥快被憋死的表情,挑眉之后问:“我有两位兄长,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位?”
这话一说完,明显二哥脸上的神情要好受许多,明显他自认为他比大哥要聪明,认为仲景在说的其实是大哥。
“比两个都聪明。”仲景直接无视脸都快皱成一团的南岭。
三皇子脸上带着苦意,随后又想幼弟比他聪明多正常啊?又不是大哥比他聪明,他有什么好难受的?
难受一小会儿,南岭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随后没多久仲大夫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不过你大哥倒是比你二哥聪明。”说仲景不是故意的,南枝都不信。
明显是对方看出来他二哥十分在意这种评价,故意加了这么一句,就是为了让二哥脸重新皱起来。
“仲大夫,二哥大病初愈,你别欺负他了。”虽说小皇子也觉得仲景说的没错,但毕竟是他二哥,还是要维护一下二哥的自尊心。
南枝这话一出,他二哥确实瞬间高兴了,仲景也没再多说什么,让小皇子不高兴。
“还是先吃饭吧。”小皇子明显不想要再继续这种谁更聪明的话题了。
他发现二哥明显反应过来什么,同时对方恐怕还想在最重要的幼弟面前问一问,觉得他与大哥谁更聪明。
这种事南枝又不喜欢撒谎,即便他愿意为了二哥说一句善意的谎言哄他,以他对二哥的了解,对方绝对会写信故意将这事装作不经意间抖出去。
到时候他大哥也要找上来,又是一堆麻烦,还不如在他二哥发难前换个话题。
小皇子让伴读帮他端着那盘剥好的板栗,一起去厨房,让对方给他打下手。
厨房之中的鸡虽说已经被宰杀拔毛处理,但并没有剁成鸡块,甚至连内脏都还没处理。
南枝力气不大,根本剁不动鸡,没办法处理干净内脏之后,再将鸡剁成块。
这也是他让伴读进来帮他打下手的原因,这些事顾清晏做的也算是熟手,可以说他俩搭配干活也习惯了。
不用小皇子多说,伴读熟练的处理鸡,并且将鸡块剁成符合小皇子心意的大小。
南枝带着伴读进厨房炒菜开始,三皇子与仲大夫确实都没有了继续交谈的意思。
仲景没有管南岭,而是进了他临时住在彝族的房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被独自留在原地的南岭满脸纠结,明显他搞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只剩他一个人,同时他反应过来,幼弟让他陪着出去这一趟并不单纯。
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选择去找弟弟,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进去是帮倒忙,并没有直接进厨房,而是在厨房门口等着。
“二哥?仲大夫呢?”怎么就只有他二哥一个人?
南枝十分奇怪,看着二哥一脸纠结,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小皇子心中叹了口气。
“他去房间了,我一个人不知道做什么,来看看。”犹豫过后,南岭还是什么都没问。
如果二哥直接开口问,南枝反倒没有那么无奈,对方不问又想不明才让他没办法。
“二哥,想问什么问吧,别憋心里。”小皇子无奈妥协,配合着伴读剁鸡块的声音,让南岭抖了一下。
随后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里那份纠结倒是消失不见了:“枝枝,刚刚出门是不是不止为了栗子?”
“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仲大夫故意让我带你去摘栗子,是你们在打配合?”
“没错。”二哥能想明白,南枝并不意外,他二哥只是迟钝,又不是真傻,看着憨憨实际上并非傻白甜。
解开了疑问,南岭并没有埋怨幼弟骗他,反倒是松了口气:“枝枝果然聪明,刚刚二哥没给枝枝添麻烦吧?”
“没有。”小皇子摇头,听到二哥这么说,反倒是十分感动,他拥有一群十分包容的家人。
眼中一阵热意,转过身朝着伴读走去,嘴里催促着:“二哥在外面坐一下,马上就能好。”
三皇子欲言又止,他好像听着弟弟说话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真的没关系吗?
可是对方又让他去外面等着。
“枝枝……你哭了吗?”南岭犹豫的问了出来,他还是做不到对幼弟的眼泪熟视无睹,虽然他并没有看到枝枝哭。
“二哥说什么呢?没有哭,去外面坐着等吧。”背对着二哥的南枝轻笑一声,故作轻松的安抚二哥。
看着没有转身的幼弟,三皇子听到对方轻松惬意的声音,确实不像是哭了。
可能是他想多了?
将信将疑的三皇子,还是十分听弟弟话的到等会吃饭的桌子旁坐着等。
因此也没发现他离开后,小皇子如同承受不住一般蹲下身子,将脸埋起来,肩膀克制不住的颤抖。
伴读停下手里的活,将手擦干净,跟着一块蹲下,犹豫片刻轻轻的拍了拍小皇子的背。
“枝枝别难过。”他明白,即便是善意的欺骗,被家人识破宽恕之后,南枝还是没有忍住破防了。
第185章 鸡蛋菌子汤 三菜一汤四个人吃……
“清晏, 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听到伴读的安慰,小皇子轻声回复,含糊不清带着克制不住的哭腔, 终于暴露了他的真实情况。
无论用多少合情合理的借口去解释, 他有意欺骗是事实, 在二哥没反应过来前, 他还能以对方并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哄哄自己。
可是二哥想明白这里面的事之后,丝毫不介意, 还反过来夸他聪明。
那种刻意忽视的愧疚后知后觉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所以说他为什么不是一个坏孩子呢?
如果他是一个坏孩子就不需要愧疚,可他也不是好孩子, 因为没有好孩子会狠心利用家人。
“枝枝,没有谁规定你一定要做个好孩子,最起码二哥是很欣慰你能这么聪明的。”心肠柔软注重感情并不是坏事, 只是浓烈的情感有时候是一把双刃剑。
伤害他人也割伤自己, 如今小皇子就很伤心,这并非事后的伪善, 而是一直按压忽视的愧疚一次性爆发。
“……即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做了坏事却还希望不要伤害到二哥,是不是很贪心?”一时涌出的情绪逐渐消退平静,声音也相对平稳不少。
人不能一直处于脆弱之中, 一时的逃避或许能够好受不少, 但问题并不会消失,无论好坏小皇子都在让自己去接受这一切。
“二哥是愿意的,是你情我愿的帮助,并非单方面的无耻欺骗。”换句话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南岭之前未尝没察觉到什么,只不过出于对南枝的信任没有多想。
如今挑明也不过是担心自己无意间坏了弟弟的事,知道自己帮上了忙,自然也不在意南枝的欺瞒。
“可……”小皇子终于抬起头,眼眶还带着被水沁过的湿润,鼻尖带着一小团红,看着可怜又可爱。
“枝枝,再不起来把板栗烧鸡做了,恐怕二哥要起疑心了。”伴读叹了口气,小皇子不是想不明白,只是有些情绪需要时间去消化,眼下却没有那么多时间。
听到这话小皇子的注意力确实拉开,手忙脚乱的想要起身,还差点摔着了,伴读连忙拉着小皇子起来。
“清晏,你先把鸡处理完,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能做的菜。”他们怎么说都还有四个人要吃东西,单纯一道板栗烧鸡肯定不够吃。
彝族条件有限,真要吃什么,或许等他们离开彝族,回到南岭名下商会据点会更方便一些。
他们四个人,除了他以外胃口都不错,三菜一汤应该也够了,他记得仲大夫喜欢吃鱼,做一条红烧鱼,再配个青菜。
有荤有素还带汤,做起来也快,小皇子准备做一个鸡蛋菌子汤。
敲三个鸡蛋,将蛋黄与蛋清搅和匀,将锅加热倒油,等油温热了之后将鸡蛋液下锅。
滋——的一声,金黄的鸡蛋飘出一股香味,原本坐立不安的三皇子闻到这股味道之后才放心下来。
看来是真没事了?
之前厨房一点动静都没有,南岭都怀疑他弟弟是不是支开他偷偷哭了。
虽说他不明白幼弟为何那么难过,但他是兄长,他应当比大哥还要能够遮风挡雨才是。
他弟弟应该是没哭,南岭心中提着的那口气松了。
南枝并不知道他二哥的心里变化,开始动手做菜之后,他脑内的杂念确实要清空不少。
经过油浸润过后,略微带着焦黄的鸡蛋,无论是从色泽还是气味上来说都是让人食指大动的存在。
小皇子一边注意煎鸡蛋的火候,一边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黄澄澄的鸡蛋。
油润香,不带丝毫鸡蛋的腥气,油香完美的遮盖了腥味,即便什么调味料都不加味道也差不了。
将切成片的菌子倒入其中,加点盐翻炒两下,然后加水开始煮。
黔州的菌子味道十分鲜美,算是当地特色之一,只是菌子不耐储存,只是在黔州这片区域附近流行。
菌子有无毒,也有带毒的,听说带毒的菌子更加鲜美,南枝也没吃过,毕竟眼下的医疗条件,真要菌子中毒,小皇子都怕把小命搭进去。
也不至于为了一口吃做到这个地步,小皇子又不是没有在意的人了。
想到这南枝就忍不住联想到上辈子,新闻经常看到“误食”野生菌子进医院的,也不知道这个误食的水分有多少。
黔州的地理位置貌似也有几分与云贵地区重合,莫非对菌子的热爱就是这片区域代代相传的传承?
其实如果有番茄的话,可能这个汤会更好喝一点,可惜现在大夏番茄的影子都没有。
他农场里倒是有番茄,但他也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如果是在盛京也就算了,他拿出些什么要么不会深究,要么不敢深究,可如今他在彝族,只能退而求次放弃番茄。
好在足够鲜美的菌子,足以弥补没有番茄带来的遗憾,菌子本身的味道十分鲜美,即便与鸡蛋搭配,也无法掩盖菌子的美味。
简单调味之后,吃多会油腻的鸡蛋,也没那么油了。
将汤放到一边煮,小皇子干脆利落的做起板栗烧鸡。
还好他之前带了一小罐秘制酱料,不然在彝族做个菜,味道都差点意思。
都说由奢入俭难,事实也确实如此,若是放到前几年,即便吃不惯南枝也不会这么挑剔。
主要是这几年他从农场得到的好东西太多,再加上他又喜欢吃,就让他的生活水平飞跃式上升。
再让他回到之前那种状态,实在是有些困难。
离京之前他做了一批酱料,炒菜时给一点能把人香迷糊了,即便不炒菜,单纯用着酱拌饭都能吃一大碗。
住在彝族这段时间,也是多亏了它,他们才没饿肚子。
浓油赤酱烧出来的菜根本不可能不好吃,扔个木棍这么炒了,它都是一根香喷喷的美味木棍。
三菜一汤也简单,小皇子亲自下厨,伴读帮忙打下手,很快就全部出锅了。
厨房里没有大托盘,只能分批次上菜,基本上做好一道菜,伴读就会端出去一道。
最后端着一盆汤的伴读跟着小皇子一起离开厨房,南岭看到幼弟出来后,就开始观察,他还是担心对方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哭过。
或许是中间间隔时间太长,南岭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甚至察觉到他观察视线的弟弟还对他笑了笑。
“二哥,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南枝脸上神色未变,任由二哥打量,他知道之前在厨房请没有打消对方的疑虑。
南岭反应迟钝的同时又有一种超乎常人理解的直觉,他自己有时候都不知道直觉在告诉他什么,但本能知道该怎么去运用这种直觉。
小皇子在心中吐槽二哥直觉作弊的时候,没有发现伴读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顾清晏觉得这兄弟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确实有种不易察觉的相似,可以说不愧是亲生兄弟。
“没事。”南岭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从弟弟脸上找什么,只是莫名不甘心,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
他也不是真要幼弟哭不可,怎么心里反倒有些空落落的?
如果枝枝真的没有躲起来哭,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三皇子脸上重新带上笑意,将那些不对劲的情绪甩开。
小皇子让伴读去叫仲景吃饭,从房里出来的仲大夫,看到还残余着微妙氛围的兄弟俩,他眼里闪过探索。
打量了半晌之后,没看出什么异样,反倒是是被南枝抓了个正着。
“仲大夫怎么也和二哥一样?这是不认识我了不成?”小皇子带着几分调侃。
仲景打消那一份异样感,还能够调侃他,应该问题不大。
“饭菜快凉了。”伴读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间接给南枝解了围。
如今天气凉,热腾腾的饭菜冷的也快,室内虽说也做了保暖措施,寒风并不能吹进来。
但对饭菜的保暖效果并不好,为了能够吃上一口热乎的,确实不能耽搁时间。
“今日摘的栗子甜,可都要多吃一些。”注意到另外两人没有再看他,连忙招呼人坐下一起用膳。
板栗烧鸡可以说是受到一致好评,鲜甜的板栗裹上带着鸡肉味的酱汁,丰富的口感可以说比鸡肉还让人惊艳。
大概和萝卜炖牛腩中的萝卜相媲美了,如果将板栗换成土豆,或许又会是另一番风味。
南枝在心中暗自琢磨,嘴里吃着心中还不忘念着,也可以说是十分贪心了。
吃完饭后,再美美喝碗汤,瞬间整个人都暖和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一顿合口的饭菜,都足以抚平人心灵上的创伤,如果一顿不够,多来几顿也是不错的选择。
吃完这一顿,小皇子已经开始思考下一顿了,余光撇了一眼发泄多余精力,不停扑腾的小白,它对做熟了的饭菜没多大兴趣,更喜欢原汁原味的生肉。
进厨房前小皇子特意将小白喂饱之后,才去做饭,不然他们吃的美滋滋,让小白可怜兮兮的看着,着实有些狠心。
都不让它能够自由出去飞了,怎么还能饿着海东青的肚子?
吃完之后,伴读将碗筷收拾了放在厨房,第二天会有人来清理,并且补充食材。
小皇子又开始和仲景聊彝族的事,自己这次出门他的收获。
“仲大夫,彝族的疫病问题彻底解决了吗?”想来应当是解决了七七八八,对方不会待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说去疫区看看。
“基本控制了,病的太严重导致的后遗症只能慢慢养。”剩下的调理工作,彝族内部自己就能负责,毕竟彝族本身对于草药也颇有研究。
确认没事之后,南枝又追问:“彝族的疫病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依娜说三年前它就存在了。”
“她是这么和你说的?”仲景脸上没有意外,神色却带着些微妙,“你被骗了。”
南枝微怔,这有什么好骗他的?
“难道不是三年前?她说她三年前找过你……”仲景的反应让小皇子怀疑自己的猜测。
仲景摇头:“并非是三年前,最起码三十年前彝族就有‘诅咒’的存在了。”
这次仲大夫没有用疫病,而是用“诅咒”代指。
“三十年前?!”南枝差点以为他听错了,但仔细想想仲景很有可能说的是真的!
疫病可能是近几年彝族才有的概念,但“诅咒”可是伴随着整个彝族的精神崇拜,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近几年才产生的。
说起来巴清夫人也不算说谎,她只说了三年前曾经找过仲景,剩下关于疫病的猜测都是小皇子自己推测出来。
只是他受了信息误导,大概也是对方有意为之,故意模糊他的一些时间认知。
“老夫说的是最起码。”仲景强调。
南枝立刻会意:“也就是说甚至早于三十年前,只是你知道彝族有疫病是在三十年前?”
仲景满意点头,这种不需要将所有话都讲清楚,对方自己就能完全理解的体验实在是太好了。
他是个大夫,又不是个教书先生,什么都要他讲的一清二楚,实在太过费口舌。
“正是如此。”仲景肯定中带着愉悦。
南枝仔细观察仲大夫的神色,感觉对方不仅知道“诅咒”产生的时间早,还知道她到底是因什么而出现的。
“你是不是知道彝族的疫病最开始是怎么来的?”对方知道的多,他知道的少,他要想知道更多消息,也只能问仲景。
“知道。”仲大夫没有否认,干脆利落告诉南枝他所知道的消息,“‘诅咒’是因为信仰而诞生。”
看着突然进入谜语人模式的南枝,觉得拳头有些硬,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神神叨叨的!
气归气,但他只有这么一个了解途径,也只能耐下性子去思考谜语人说的什么谜语。
“诅咒”是从信仰中产生的,如果不是之前他和伴读偷偷看了不少彝族内部记录,恐怕还真不能马上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彝族崇尚自然,认为自然赐予了他们生存的一切,因此供奉自然为神,对于自然不敬的就会被“诅咒”。
那么问题就出在这个不敬上面,什么样的行为才叫做不敬?
这份不敬又是怎么变成疫病的?这中间貌似还差些东西。
“彝族人不敬自然会被‘诅咒’,也就是染上疫病,那这个不敬是指什么?”
小皇子盯着仲大夫不放,对于这个明明什么都知道,就喜欢让人慢慢猜的耄耋老者恨的牙根痒痒。
“你真的很聪明。”仲景满意的感慨。
第186章 过河拆桥 避免夜长梦多
仲景看着南枝明显蠢蠢欲动想给他一拳, 决定还是不继续逗他了。
还是年纪太小,定力不行。
“小小年纪耐性太差了。”仲大夫老气横秋的感慨。
南枝被这个为老不尊的神医气到心梗,皮笑肉不笑的咬牙:“既然您知道年轻人耐性差, 那您就别卖关子了, 不然我的拳头大概会很想和您的脸打个招呼。”
一口一个您, 结果却是要给他一拳, 仲景摇摇头:“别急,你应该还记得你送我的那本册子?什么样的情况会滋养疾病, 你该知道吧?”
肮脏潮湿的环境, 最容易让人生病,再加上彝族住在半山腰。
这种情况若是身体差一点, 十分容易就会生病,不过彝族拥有特殊的草药医术,一般一些小毛病也都能治好。
治不好的传染病, 自然而然就是“诅咒”。
或许之前情况并没有这么严重, 只是一直没有解决办法,才会情况越来越糟糕。
“彝族即便已经到了需要寻求外人帮助的地步, 却依旧那么排外。”实在是拧巴过了头。
如果要改变彝族现状,最好的做法, 还真是和巴清夫人合作。
无论是出于对她地位的考虑,还是出于她是唯一一个愿意往外迈出去的首领考虑。
仲景笑意不达眼底,他对于彝族说不上喜欢, 只是真要论个对错早就辨不清楚了。
不过他和彝族之间的事, 并没有让小皇子站队的意思,也愿意为南枝与阿依娜合作牵线搭桥,可以说一码归一码,他绝不迁怒。
“疫区若是没问题了, 仲大夫可以带我到处逛逛了?”之前巴清夫人也说了她可以带着南枝到处看看,可小皇子没有那么单纯。
真以为对方带他四处看看,半点准备都不做,恐怕对方不想让他看的,他一样都看不到。
甚至对方都不太乐意他在彝族内部多逛,恐怕彝族内部若是没有疫病这事,这位女土司都不会让他进入彝族的领地。
对方的合作都是进可攻退可守,一有不对劲能够及时抽身的那种,属于尽量减少自己的投资成本。
“老夫确实可以带着你逛逛,只不过那些人看到你和老夫走在一起,恐怕会更加排斥你。”仲景看着小皇子,仿佛在问确定要和他一起吗?
小皇子一副看傻子的怜悯目光看向仲景:“我定然不会以为你在彝族很受欢迎。”
仲景明显感觉到,南枝是故意气他,就为了报复之前他故意吊着对方,有话不直说,他被小心眼小子气笑,不过也是他理亏在前,笑过之后也没记仇。
“既然你不在意,那老夫就带你逛逛。”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仲景起身回房间休息。
等到仲景离开,南岭才犹犹豫豫开口:“枝枝还需要二哥陪着吗?”
小皇子失笑:“二哥咱们很久没见过面了,难道你都不想陪一陪我吗?”
“不,二哥很高兴,到时候二哥陪着枝枝一起。”南岭知道弟弟也在意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二哥大病初愈,还是早点休息,我若是要在彝族逛逛,定然会叫二哥一起。”看着二哥面上明显带着疲惫神色,南枝体贴的让对方也去休息。
南岭也不推辞,虽说没留下什么后遗症,毕竟大病一场,恢复时花费不少元气,需要好好补一补。
因此仲景有故意整三皇子的意图,更多还是南岭确实需要再补一补。
“清晏,你说这次再出去,巴清夫人还会再来试探吗?”南枝将问题甩给伴读,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会,不仅会,恐怕她还会开始逐客。”伴读并没有让小皇子失望,他给出的答案与南枝完全相同。
南枝食指轻轻敲着桌子,他们是巴清夫人请来的客人,若是主人家委婉赶客,他们反倒不好在彝族多待。
时间有些紧迫,他必须做些什么。
“过河拆桥,用完就扔。”对方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或者说上位者最不需要的就是脸皮薄。
南枝没有再和伴读继续聊下去,各自洗漱休息。
第二天他们和仲景一起出门后,待遇又不太一样了,针对他们其他人的恶意变得微乎其微,南岭更是没人注意他。
所有的仇恨全被一个人吸引走了,小皇子有些一言难尽,难怪仲景敢说如果要出门带上他这种话。
并非是因为他武力高强,可以直接带人脱离险境,更多是因为他太吸引太吸引仇恨值,即便他替彝族解决了“诅咒”问题,那份恶意也没有丝毫减退。
当初这人到底是做了多么天怒人怨的事?照理来说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可能最少都换了一代人了,这份仇恨都没有消退,完完整整的传承了下去。
感受着几近于无的视线,还留在他身上的,只剩监视用的视线,其他全被仲景吸引走了。
难道对方每日都是行走在这样的目光下去疫区吗?南枝不得不佩服仲景的心理承受能力,竟然能够完全视这些视线于不顾。
小皇子回想起昨日与二哥一块出门时的情况,那种只是单纯因排斥而升起的恶意都让他后背发凉。
仲景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不在意那些恨不得扑上来掐死他的目光,不是驱逐而是想要直接弄死。
这完全是结下死仇的程度,难怪当初彝族长老不愿意让仲景进来。
“仲大夫果真惹人注目。”小皇子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仲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们都该谢谢老夫才是,对老夫表达崇敬之情正常。”
听着对方如此颠倒黑白,南枝明显感觉到冲着仲景去的视线更加“热烈”了,亏对方能够昧着良心说这叫崇敬。
“……您开心就好,只是那些人恐怕不会太赞同这个说法。”小皇子还是没办法做到仲景这样泰然自若,也说不出睁眼瞎话。
这话一出,南枝明显感觉到恶意盯着仲景的视线,似乎朝他瞥了一眼并且暗含赞许。
小皇子藏在袖子中的手随着这情感变化的目光攥紧,脸上神色未改,心中却已明白,这些“眼睛”并非是只有看,他们还能听。
与伴读不着痕迹对视一眼,对方微微朝他点头,小皇子沉吟,看来伴读有了发现。
既然确认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盯着,有些话就不能在这些“眼睛”下说了。
“他们不认吗?老夫也算是他们彝族的救命恩人,他们怎么可能不认?”有意识将那些视线尽可能多的集中在他身上。
这样其他人就有了空子可钻,特别是在南枝想要调查一些什么的时候,反而会方便不容易被发现。
“仲大夫之前不是说彝族你最熟悉不过?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可不能让孤错过!”南枝做出一副恃宠而骄的小皇子派头,好像是被关的太狠,满脑子就剩吃和玩。
果不其然那些躁动的视线,又因为小皇子的态度重新恢复了一丝克制。
“彝族这么个小地方可没什么好玩的。”仲景摇摇头,这个嗤之以鼻倒是货真价实,“不若我带你去看看他们的祖祠?”
那些彝族人能听得懂他们说什么的恐怕不多,却能够通过他们的语气神态知道一些事。
如今仲景嘲讽的那么明显,这不就是故意在激怒那些人吗?
“仲大夫。”小皇子满脸无奈,还是示意对方收敛一下自身的仇恨值,不然到了祖祠,彝族怕是也不会让他们进去。
“放心,他们不会真动手的,跟着老夫。”仲景笑着在前面带路。
正是这种不动如风,没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才更刺激人,南枝明显察觉到盯着他们的“眼睛”已经怒火中烧,却还是仅仅看着,真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那些看向仲景的视线貌似不仅仅是恨意与怒火,似乎还夹杂着别的某些更深层的情绪。
望着仲景带路的背影,如果他感觉的没错,那些视线还藏着极深的恐惧。
厌恶憎恨,同时又带着恐惧?
南枝怀疑自己是不是感知错了,可是那份恐惧又像是另一存在产生的。
视线没有多也没有少,但小皇子总觉得怪怪的,也说不清。
到了祖祠门口,丝毫不意外有人看守,比起仲景这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头,面前这个反倒是更有几分世外高人模样。
头发胡须一片白,脸上带着岁月留下的褶子,眼睛半耷拉着,好似睡着了一般,老者十分瘦,颧骨高高凸起,衣服穿着看上去也空荡荡的。
小皇子犹豫要不要叫醒对方,他们总不能趁着人家睡着的时候偷溜进去吧?
“你小子还敢出现在彝族?”南枝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听见那位疑似睡着的老者开口说话。
这是在对谁说话?他二哥之前来过?
小皇子没有猜仲景,毕竟仲大夫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都是耄耋老人了,怎么也不可能是叫他的吧?
而南枝与伴读都没有到祖祠这来过,更没有见过这人,肯定不会是叫他们。
用排除法最后剩的只有他二哥了,可他二哥却是一脸莫名其妙。
完全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若是真与他无关,那么有关的就只剩仲景了!
南枝刚发现面前这位老者,算是彝族少有对仲景没有恶意的存在了,他的双眼并不浑浊,十分清明没有丝毫上了年纪糊涂的迹象。
再撇头去看仲景,脸上虽算不上多亲近,却也没了那么重的攻击性,反倒是还能心平气和聊两句。
“是你们的族长请老夫来的,老夫有什么不敢?”仲景有恃无恐。
南枝心中有些惊讶,这个“小子”还真是仲景!
单论样貌这个叫法没什么问题,可仲景的年龄并不是真正的年轻人,这么一联系起来小皇子反倒有几分别扭。
“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别带坏别人家好孩子。”老者没有再纠结仲景该不该来彝族的问题,而是将视线放到了南枝身上。
突然被盯上,小皇子有些错愕,更让他惊讶的是,他竟然听懂了对方在说什么!
“老人家,您会说官话?”官话就是类似于后世的普通话,属于大夏的通用语,老者看着明显不像是会出远门的样子。
小皇子心里暗自琢磨,却没发现对面的老者看着他的目光带上几分赞叹。
“你这小娃娃一身灵气,看着就是个聪明孩子。”老者没有回答小皇子的话,而是夸了他一句。
其实不用问,光听就能听出来,对方不止会官话,说的还十分不错。
南枝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决定还是让仲景和对方交谈。
看样子仲景和对方是老相识,交情应当还不错。
“你别为老不尊吓到人家孩子。”仲景将对方说他的话还了回去。
老者并不在意这根软刺,而是直接开门见山:“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总不会是为了和我这么一个老人家闲聊?”
“自然不是,是这小子想看看彝族祖祠,老夫带他来看看。”仲景伸手,将往后退了半步的南枝推到老者面前。
一下子成了视线最焦点,小皇子脸上的笑意都维持不住,恨不得直接转身给仲景一拳。
“没错,是我想看看。”小皇子干笑一声,硬着头皮承认。
面前老者与其他人不同,没那么好哄,摇摇头替南枝解围。
“别为难一个孩子,看祖祠可以,不过祖祠里的东西不能动。”老者也是好说话,看职责他应该是看守祖祠的人。
就和他们进彝族前碰到的那位长老一样,可是对方却轻易的放他们进去了。
“老人家,可会有何不妥?”南枝又觉得这么说有些太过文绉绉,“我的意思是……”
“别紧张,我听得懂。”老者边回话,炒打开祖祠大门上挂的锁,“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不过是些祖宗牌位。”
小皇子欲言又止,就听到对方又补充一句。
“不用叫我老人家,身为彝族大长老,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大长老像是看出南枝的顾忌,并不是特别在意的安抚。
这位也是彝族长老!其实南枝对于对方的身份,他并不是特别意外,能够派来守祖祠大门的,定然不会是彝族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处处充斥着规矩的彝族,在这位大长老身上却看不到分毫束缚,十分随意完全不担心会损害到彝族一样。
又是一个奇怪的人。
小皇子若有所思,却发现大长老带着善意冲着他笑了笑。
仲景此时却挡在南枝面前,看着大长老表现的不太高兴。
第187章 大长老 又一个
“大长老, 这孩子是大夏的九皇子。”仲景重点强调了皇子这个身份。
南枝不明白仲景为什么突然戒备拉满,明明大长老是难得没有对他们释放恶意的彝族人。
“可惜了……”大长老有些遗憾的看了眼小皇子,“没关系, 这孩子讨我喜欢。”
大长老在遗憾什么?不过对方十分豁达, 即便他不能如对方所愿, 大长老依旧表达了善意。
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眼下也不方便问, 南枝心中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你不盯着?”仲景看着给他们开门后,让他们自己进去的大长老, 忍不住皱眉。
祖祠说重要也重要, 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只是祖祠内无人, 他们都是族外人,就那么放心他们不会捣乱?
“我年纪大了,精力有限, 况且我不盯着不代表没其他人盯着。”大长老笑着摇摇头。
听到这话南枝并没有多高兴, 即便彝族人表现出了善意,也不代表他们就是正常人了。
他都差点忘了, 仲景之前明确和他说过彝族没有正常人,大长老也是彝族人也在这个不正常范围。
一直粘在他们身上没有离开的视线, 即便他们进了祖祠也不会短暂离开。
“你就不怕我弄瞎那些‘眼睛’?”仲景面上不高兴,连“老夫”这个自称都不用了,这话让他带上了邪性。
对方在他面前一直是个老好人模样, 即便偶尔恶趣味折腾人, 也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如今仲景反倒是展现出他坏的那一面。
不过小皇子并没有害怕,他明白仲景表现的攻击性更多还是为了护住他。
“放心,祖祠有祖祠的规矩, 即便有人盯着你们,也不会进祖祠。”大长老对于仲景的性格相当了解。
他不会像南枝一样觉得仲景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好人,他认识的仲景是个混不吝的,惹急了这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希望像你说的那样,他们能够老实一点。”仲景意有所指,若是不老实他不介意帮他们老实。
大长老摇了摇头:“好歹相识一场,还不信我吗?”
“若是不信那就不是在这里语言拉扯了。”那就会直接动手了。仲景没那么顾念旧情,但大长老确实是彝族之中相对正常一点的人。
“行了,要进去就进去吧,不进去我锁门了。”大长老也不想和仲景打嘴皮子官司,完全是没完没了。
他嫌弃的朝着仲景摆了摆手,友好的朝着南枝点头,然后重新坐回他一开始的位置,看着像是要重新再睡一觉。
“老年人还那么多觉。”仲景小声嘟囔了一句,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他们进了祖祠。
“仲大夫,大长老叫你小子?”南枝试探问了一句。
这种试探十分直白,一点也不惹人厌。
被试探的仲景心情由阴转晴,伸手揉了一把小皇子的脑袋,感受着另外两人落在他身上的戒备眼神,更加高兴几分。
“三十年前老夫见到大长老就是现在这个模样。”仲景言外之意就是大长老也是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
“他和你一样……”小皇子心中虽然有所猜测,但真正被仲景证实,还是忍不住惊讶。
“或许?不过这老头应该快油尽灯枯了。”不然不会那么着急找继承人,仲景冷笑一声。
南枝愣住了,有些迷惑:“大长老看着还挺硬朗?”
这话小皇子说着有几分没底气,对方看着并不算硬朗,但精气神完全不像将死之人的面貌。
可仲景是大夫,望闻问切最先一样就是望,比起自己的眼睛,南枝更相信的还是仲景的判断。
“你可知他为何如此热情?”仲景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带着不满,南枝表达对大长老的好感,让他不太痛快。
“为何?”难道不是大长老脾气好?
“你啊,小心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他看中你当他继承人!”仲景看着一脸状况外的小皇子气不打一处来。
回想之前仲景与大长老的对话,小皇子若有所思,听到这话才明白为何仲景突然将他护在身后。
“可我并非彝族中人。”彝族如此排外,大长老怎么可能让那么多彝族人服气?
“你怎么知道大长老之前就是彝族人呢?”仲景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看向南枝。
突然冷下脸的仲景,让南枝一怵,听清对方说什么后,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休要唬我,彝族如此排外,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外族人当大长老。”小皇子笑的十分勉强。
仲景盯着他半晌,又噗嗤一笑:“真是不好骗,别管大长老了,去看看你要看的吧。”
听到仲景说在捉弄他,南枝气不打一处来,又觉得深究这些没意思,干脆绕过仲景往祖祠中走。
边走边想,越想越不对劲。
恐怕仲景说骗他那句怕才真是假话,大长老还真有可能不是彝族人,对方会官话就有了合理解释。
越想越觉得之前仲景所说才更加合理,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去质问仲景,就感受到一阵拉扯。
“枝枝小心!”伴读跟着埋头向前冲的小皇子,看到对方走神差点直接撞到柱子上,连忙将人拉住。
南枝回过神,看着近在眼前的柱子随着他身后拉扯的力道逐渐远离,看到一脸着急又无奈的伴读,干咳一声撇开头。
正是知道伴读一直跟着他,因此他有个坏毛病,随时随地都容易走神想事,其实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习惯。
保不齐一不留神撞到哪,或者踩空摔倒,更严重一点的有可能小命都弄丢。
之所以他这么大胆,还一直改不掉这个坏毛病,就是每次在危险前,都有人替他规避了风险,让他及时脱离危险。
也是在伴读方方面面的保护下,他这个坏习惯始终改不掉。
“呦,这是怎么了?这根柱子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仲景慢悠悠跟上来,没看到之前小皇子差点撞到柱子的一幕,只看到两人在一根柱子前僵持。
他上前观察了一下柱子,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秘密,上面也没有雕刻什么暗纹。
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柱子。
打量完柱子,转头就发现南枝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幽怨之中还带着几分庆幸。
小皇子松了口气,可以说在他最尴尬的时候,仲景算是替他解了围。
“仲大夫你又骗我!”从这个又就可以看出仲景到底有多喜欢逗南枝。
仲景没有丝毫心虚,反倒是轻笑一声:“反应过来了?”
这带着欣慰的神色是什么鬼?他可是在兴师问罪!
“仲大夫,你与大长老之间又是怎么回事?”比起巴清夫人,对方似乎与大长老更加熟识。
“你怎么对老家伙的故事这么感兴趣?”仲景回想南枝刚刚的神色,明显是被吓到了。
被吓到了还事事都想知道,好奇心简直不要太重。
南枝的性子与猫相似,都说好奇心害死猫,由此可见猫的好奇心有多重。
而小皇子也是不管这份好奇心会不会带来危险,就是忍不住探头探脑,去探究一些真相。
“活的越长秘密越多。”南枝脸上带着狡黠,他年纪小反倒带上几分娇憨。
仲景摇摇头:“等以后有机会老夫再和你讲吧。”
南枝见好就收,他也没有在祖祠听故事的性质,他都怕听着听着成了鬼故事。
特别是他还没搞明白那些视线是从何而来,祖祠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交谈地点。
彝族的祖祠在整个彝族的中心,并且整个建筑是最大的那一个。
并且它有两层,一楼自然是放祖宗牌位的,只不过上面刻着的都是彝族文字。
二楼也是一个又一个书架,上面摆着一个个竹简,还有的放石板和布帛。
分门别类摆着,一看就知道属于彝族内部的一些记录。
巴清夫人住所那些,与祖祠相比较,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难怪仲景要带他来祖祠!
“……你知道我能看得懂?”南枝反应过来。
南岭有些不理解:“看得懂什么?”
这话一出,在场其他人默契沉默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移开视线。???
南岭被这么一瞥,感觉自己受到了孤立。
“你能老实在阿依娜的住所待那么久,只能说有东西吸引住了。”仲景之前或许没有察觉。
但他不是阿依娜,他更了解南枝,这完全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主。
特别是他有意识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更加别想他老实下来。
按照仲景的推测,南枝顶多关三天就要往外偷溜,结果一直老实到他二哥病好。
这就足以说明一些事情,大胆推测小心求证,自然就让仲景发现这两个小的在翻找彝族记录。
甚至仲景还帮着他们打过几次掩护,南枝或许并没有察觉,但另一个耳朵尖的小狼崽子定然不是一无所知。
老实跟在小皇子身后,一声不吭的顾清晏如同没有感受到仲景意味深长的视线。
“原来你早知道我能看得懂彝族文字?早知道之前就不躲着看了。”南枝并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只觉得之前躲闪有些傻。
南岭这才明白他们打的什么哑谜,忍不住夸了一句:“枝枝真厉害,连彝族字都认得。”
完全没有疑惑南枝是怎么学会彝族字,一脸理所当然,反而觉得幼弟特别聪明,自然学什么都快。
小皇子失笑,他二哥真觉得他会什么都正常。
“恐怕大长老还以为咱们没一个能看懂彝族文字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轻易讲他们放进来。
小皇子叹气:“可惜了,虽说大长老没进来,那些‘眼睛’可还盯着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
“好办。”仲景脸上出现诡异的笑容。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一些药粉倒入掌心,随后也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这些粉末四散而去。
随后那些视线全都消失不见,小皇子惊疑不定的看向仲景:“……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让它们睡一下罢了,一个时辰之后记得回来。”仲景没有多言,而是给了南枝一个自由活动的时间。
小皇子看了一眼仲景,拉着伴读就朝二楼跑。
也不去浪费时间去问仲景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都可以事后回去再问,这么多文献,如果不看快一点,恐怕不一定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他拉着伴读跑了,留在原地的南岭什么都没来得及问,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浪费幼弟的时间。
“仲大夫不去帮忙?”他记得仲景是会说彝族话的。
仲景抱臂睨了他一眼:“谁和你说会说就代表会认的?照你这个说法,除了哑巴,那应当人人都认字才对。”
南岭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仲大夫对他貌似不太喜欢,说话也带着几分尖锐。
小皇子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离开之后,仲景与二哥之间的互动,若是他知道二哥的想法,恐怕会安慰他二哥。
仲大夫对大哥的攻击性其实更强,在荆州的时候,对方对于大哥的针对更加厉害。
南枝首先去看最轻便的布帛,而伴读则是去看石板,分工行动之下,效率十分不错。
布帛和石板上的记录都比较短小,更多还是记录一些无关紧要的陈年往事。
两人记忆力都不错的情况下,基本上能够做到一目十行。
确定石板和布帛之上没有什么太过有用的信息,就没在布帛和石板的架子上浪费时间。
南枝和伴读分工,他看架子下半部分放的竹简,顾清晏则负责摆的更高,小皇子不方便拿到的上层竹简。
“原来如此……”南枝拿着一个竹简喃喃自语。
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些记录背后代表的东西,他要用有限的时间,记下更多的内容。
这种填鸭式阅读,十分考验人的阅读能力。
听到仲景唤他们下去的时候,南枝连忙和顾清晏一起将竹简恢复原位。
南枝心里还在庆幸,还好祖祠应当日常有人打扫,没有落上灰尘。
不然他们留下的痕迹根本没办法完全遮掩过去,不仅仅要留下一串脚印,还要在书架上留下手印。
竹简也容易看出来,被人动过。
“调整好呼吸。”仲景提醒小皇子。
南枝这才发现仲景和二哥似乎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过?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些视线又再一次黏到他们身上,那些视线有一瞬间的困惑,随即又恢复正常。
“一起去看看他们的祖祠有什么不同吧。”仲景指着一楼牌位区域示意。
小皇子明白,仲景这是为了遮掩刚刚他们去了二楼做的表演。
第188章 小心思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感
仲景话音刚落, 那些还略微带着懵懂的视线立马变得凶狠。
“不太好吧?毕竟是彝族的祖宗牌位。”南枝将仲景指着牌位的手按了下来,明显感觉到暗中的视线瞬间平和不少。
还挺好哄。
小皇子沉吟,面上不显还配合着仲景演戏。
之前仲景应该对南岭有所交代, 明显也没掉链子。
“咱们去拜一拜就离开吧。”南岭出言打圆场。
那些监视他们的视线并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他们之间的互动以及氛围情感还是能够感知到的。
那些视线虽然十分暴躁, 却还是带着考量, 应当是想观察他们下一步怎么做。
“不若绕开那片区域,咱们就在其他位置看看。”伴读拉了拉小皇子, 轻声建议。
他们之间的“矛盾”似乎在这个建议下达成统一, 他们没有靠近牌位,就看了一下室内装饰风格。
他们这种有意识避让, 那些视线立马不暴躁了。
四处打量完,又重新凑到一起。
“祖祠没什么好玩的,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南枝脸上浮现无趣神色。
大家也明白, 这是在递话, 他们可以从祖祠离开了。
他们从祖祠出来,大长老还是维持着他们进门前的姿势。
看似睡着了,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却十分迅速的睁开了眼。
眼底一片清明可以看出对方根本没有睡着, 对方什么也没问,而是在他们出来之后将门锁上。
南枝与大长老告辞,准备去下一个地点。
“年轻人还是要见好就收,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想来诸位也是明白的。”大长老冷不丁开口,成功让南枝停下脚步。
南枝没有转身,沉默蔓延,双方无声的对峙。
“上了年纪的人就多养生, 年轻人的事还是少掺和。”仲景就差没直接让大长老别多管闲事。
大长老也不生气:“你小子岁数也不小了吧?不是也在掺和?”
仲景冷哼一声,对于对方的话不以为然。
“既然当时没有选择跟我们进去,眼下又来管什么闲事?”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对方的默认下,眼下警告他们又是什么意思呢?
大长老沉默。
仲景轻轻推了推小皇子的背,示意不用管大长老,可以离开了。
小皇子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给大长老一个面子,他今日接受的信息不少,大多都只是记住,还没来得及整理。
其他地方去与不去都无所谓,先回去将已知的消息整理整理,再考虑需不需要去其他地方。
南枝转头选择回去,他听到身后大长老一声叹息,也不知道是对谁。
仲景虽然怼了大长老,却还是跟着小皇子一起回去。
他们回到巴清夫人住所时,巴清夫人已经在等候他们。
“九皇子对彝族很感兴趣。”女土司这话说的算不上热情,还带着几分兴师问罪。
南枝并不畏惧对方的责问:“难道夫人不欢迎孤吗?”
明明是对方先说让他有机会可在彝族逛一逛,虽然这个前面加了对方陪同的前提。
南枝不管那么多,对方的意思是想将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中,他明显不愿意让出主动权。
他们的交锋仅此而已。
之前他的沉寂不出门,明显给对方造成了某种错觉。
巴清夫人以为他们达成了一致,实际上小皇子从来没答应过她什么。
“哪里的话,只是我没想到九皇子如此迫不及待。”巴清夫人摇摇头,即便她心中不悦也没有直接发作出来。
“夫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岂敢。”
“孤看你倒是敢的很。”
这还是第一次南枝与阿依娜有如此激烈的交锋,却又没有完全撕破脸皮。
彼此之间又还存着一份体面,还留了合作的空间。
“哪里的话,只不过我是彝族的族长,多少也要问一两句不是?”巴清夫人察觉到小皇子的强势。
这个聪明的女人以退为进,话里的强势只是被一层伪装包裹,并没有减少分毫。
“那这个门孤到底出得还是出不得?”南枝也不想多和巴清夫人周旋。
之前他接受的信息太多了,填鸭式记忆让他的大脑隐隐作痛,这也是他在大长老面前,那么好说话的原因。
他是真需要时间让大脑休息一下,而面前的人更擅长的将谈话时间拉的更长。
对方喜欢消磨耐心去捉漏洞的方式占据主动权,但小皇子没有精力应付这些,隐隐展现出逐客的意思。
“您是客人自然想做什么都可。”巴清夫人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你也知道我们是客人,而不是囚犯!夫人孤要休息了,若没什么要事可否让孤休息?”南枝看着对方还想纠缠,干脆将逐客意愿挑明。
小皇子明白对方的咄咄逼人与趁虚而入,不过是他们立场相对,自然对方会抓住一切漏洞。
理解归理解,但对方确实妨碍到了他。
“九皇子已乏,我应当告退,可……”巴清夫人丝毫不为南枝的逐客动摇,一定要搞清楚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夫人若还想解决彝族缺粮问题,最好不要再继续咄咄逼人了。”南枝沉下脸,打断对方的纠缠。
巴清夫人脸一白,她最在意的就是彝族的利益,南枝的话让她无法拒绝。
“既然九皇子要休息,那我明日再来拜访。”巴清夫人终于愿意退让离开。
南岭看着巴清夫人咄咄逼人的态度,其实他是想要让幼弟先去休息,他来应付。
可进门前,幼弟刻意交代,无论巴清夫人是何态度,都不让他们插嘴。
看到这位女土司愿意退让,快要克制不住的兄长才终于松开了藏于袖口的拳头。
“枝枝回房歇一歇,有什么休息好了再谈。”南岭心疼幼弟,催他赶紧休息。
小皇子拉着伴读,对着仲大夫和二哥点了点头,他是真有点撑不住。
转头看着伴读面色明显也不太好,就知道对方也不太舒服。
干脆带着伴读一起去休息,有什么等休息够了再说。
南枝带着伴读去休息后,仲景和南岭也没什么好聊的,扔了瓶药给南岭。
“一日一粒,就水服用,吃完就好。”仲景摆了摆手,他回房间去配药。
跟着南枝别的不说,就药消耗的快。
仲景心中暗自琢磨一些东西,他花了这么大的心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不是该补偿些什么?
他还是没放弃让南枝当他的继承人,虽说他找不找继承人都无所谓,但如今有合适的他怎么能就这样放过?
好在他有足够的时间与资本软磨硬泡,这个徒弟他要收,却要徐徐图之。
仲景带着心里的盘算回房间,最后又只剩下南岭一个人呆在原地。
南岭看着手中的药瓶,不明白刚刚还热热闹闹,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又变冷清了。
独自一个人待着也冷清,干脆也回房间休息,没走两步停了下来。
刚刚枝枝是不是把他的伴读一起拉进房间休息了?
不行!不能让顾家小子打扰他们家枝枝休息!
他转身朝着幼弟门口走去,还没到门边,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打开门的顾清晏与南岭四目相对,一瞬间诡异的寂静再两人之间蔓延开。
“枝枝睡着了,若是二哥有事,等他睡醒再来吧。”伴读误会了南岭的意思。
南岭有些尴尬,毕竟他是想要把对方从他弟弟房间中薅出来,没想到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对方自己就出来了。
“咳,你也早点休息。”南岭干咳一声,用关心掩盖尴尬。
顾清晏疲惫的捏了捏鼻梁,也没心思去留意三皇子那些细微的不对劲。
朝着对方点头示意,转身回房间休息了。
这一遭后,终于彻底静下来了。
睡一觉醒来的南枝,确实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打发走巴清夫人之后的记忆都有些混沌了,主要是之前记得东西太多。
大脑为了记住更多有用信息,对无用信息进行了模糊处理。
算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小皇子目前正处于这种阶段。
不过那些记不清的记忆也没什么重要的,南枝也没在意,而是开始回忆记住的那些信息。
全部整理好后,才走出房间,结果推门发现另外三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是不是我休息的时间太长了?”南枝没想到自己是起的最晚的那一个。
“无碍,枝枝过来坐。”南岭丝毫不在意弟弟休息的时间太长。
小皇子也没在这些小细节上多过纠结,他确实有很多问题需要答案。
“清晏,你之前发现了什么?”他记得之前在外面,伴读暗示过他。
伴读看了一眼仲景,没有犹豫告诉了南枝他看到了什么:“监视者是虫子。”
“什么?”南枝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叫监视者是虫子?”
“还是老夫来解释吧。”仲景收轻轻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将南枝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小皇子转头望向仲景,对方难得没有当谜语人。
“之前老夫说过,彝族只有一种蛊。”
“但是蛊分母子,母蛊在族长体内,而子蛊则是寄生于‘眼睛’,子蛊是‘眼睛’的眼睛,也是阿依娜的眼睛。”
“所以每次她都来的那么及时。”
听到仲景这么说,南枝终于明白那些古怪的视线是怎么回事。
那些视线包含着子蛊背后那些人的情感,同时蛊虫本身也有微弱的意识。
受到蛊虫本身纯粹意识影响,反倒让那些恶意变得更加清晰。
之前在祖祠外,他感受到来自视线的矛盾不是错觉,恶意是真,畏惧也是真!
“它们在怕你。”小皇子十分肯定,等着仲景给个答案。
仲景被追问,也不觉得恼,还能笑得出来:“因为老夫是它们的上位。”
南枝眉头微皱,余光瞥见二哥眼神已经放空,明显对方已经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而伴读脸上反倒是一片了然,好像终于明白了一些事。
南枝有几分犹豫,迟疑开口:“你体内也有蛊。”
“咳咳咳!”南岭实在不明白他们说什么,干脆倒了杯水,刚喝一口就听到幼弟扔出这么重磅的消息。
结果就被呛到治咳嗽,直接打断南枝与仲景的对话。
小皇子连忙拍二哥后背,替对方顺气。
“二哥没事吧?”南枝关切。
南岭连连摆手,好不容易顺下这口气,连忙让幼弟不用管他。
“枝枝,你们继续聊,别管我。”他只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猝不及防被惊到。
“不仅聪明,胆子也更大一些。”仲景撑着脑袋,看着两兄弟意有所指。
兄弟俩明显知道他在说什么,对方是在拿南岭夸南枝。
“仲大夫,二哥的特长不在这一方面罢了,不可这么说。”小皇子不认可。
他觉得他二哥其实挺聪明的,只是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
自己不擅长的方面,表现的不聪明十分正常,怎么可以这么比较?
仲景点点头:“还很善良。”
南枝还想替二哥说些什么,结果南岭扯了扯他,摇摇头示意不用和仲景争执。
叹了口气,不再纠缠这些,继续之前的话题:“之前我说的可对?”
“你很聪明。”仲景没有说是或者不是,而是又夸了一次南枝。
小皇子也明白对方这就是承认了,心中反而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很多时候南枝都有一些隐约的猜测,不清楚具体真相是什么。
只隔着一层纱的真相,只需要一点证据,就能盖棺定论,扯开那层薄薄的伪装。
一个猜测得到证实之后,他就想求证第二个。
“大长老是不是和你一样?”南枝没有说这个一样是什么。
仲景却明白对方问的是什么:“是,不过他大限将近,所以他要找继任者。”
也就是给他体内的那玩意,找下一任寄生的宿主。
“像你们这样的,到底还有多少?”原本他以为仲景是特例,结果现在才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只有老夫与他二人,如何?老夫可替你拒绝了长生的机会。”仲景不放过南枝神色的丝毫变化。
小皇子皱眉,脸上出现厌恶神色,同时还带着庆幸,唯独没有后悔。
“多谢。”
仲景听到这声道谢,反倒真愉悦起来:“你不觉得遗憾可惜?”
“你在讲什么鬼故事?”南枝一脸惊恐,当他是什么笨蛋吗?
这幅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反倒是将仲景逗的大笑起来。
看着对方快要笑到地上去了,南枝一脸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
小皇子觉得仲景都快笑出眼泪来了,这是在笑话他吗?
想想还觉得有些生气,南枝不满的瞪向仲景。
第189章 颠倒 枝枝:能不能让我先吃一口?……
“别笑了, 都笑那么久了,有那么好笑吗?”南枝十分不满。
为老不尊的仲景也知道不能把人逗过火,虽说他还没笑够, 但他还是克制住笑意, 重新危襟正坐。
“好好好, 不笑了。”仲景清了清嗓。
“枝枝, 巴清夫人说明日还要来拜访,你是怎么想的?”南岭思忖片刻, 选择抛出一个话题。
主要是仲景明显又有点克制不住, 他们家枝枝脸皮又薄。
为了不让他们家枝枝恼羞成怒,南岭还是决定解围。
不是为了仲景, 而是希望不要让幼弟气坏自己身子。
“彝族的粮不够过冬了。”南枝听到二哥的话,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这个时候仲景也克制住了笑意,听到这话挑眉。
“缺粮?”彝族靠山吃山, 山里能吃的东西可不少, 至于到缺粮的地步吗?
仲景还知道彝族其实也有开荒过一些薄田,加上山里的野菜野果, 不说吃的多好,也不至于到缺粮的地步。
“疫病问题让彝族劳动力短缺, 再加上稻种出了问题,粮不够了。”彝族祖祠放的竹简记录了这件事。
布帛记录了有多少户受到疫病波及,彝族的情况比南枝预计中更严重。
这种紧要关头, 巴清夫人还能表现的那么淡定, 让他产生了误判,以为彝族问题虽说严重,但到不了生存危机那一步。
结果根本不是那回事,只是女土司的伪装能力太过强悍。
彝族其他地方不需要再去了, 南枝已经找到制胜法宝。
“他们还能打猎,山里有不少能吃的吧?”仲景还是不觉得这能造成彝族的粮食危机。
南枝摇摇头:“你们可知彝族有多少户,每户多少人,又病了多少,这些病患又占了几成?”
仲景眉头微皱,他虽说一直在疫区进进出出,但具体有多少病人,他其实并没有去数过。
只知道病患并不在少,这些病人到底占据了多少成劳动力,仲景也不太清楚。
在场除了南枝以外,剩下的三人对这一方面都不太敏感。
南岭若有所感,他在其中嗅到了商机。
劳动力带来的短缺,正好制造出需求,既然有需求,自然就有生意可做。
南枝倒是没想到,他二哥反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
“枝枝,你的意思是这个空缺很大,造成了彝族缺粮?”南岭眼中闪过精光。
“二哥?你要做什么?”南枝立马警觉。
小皇子就看到他二哥朝着他招了招手,明明也没外人,对方偏要做出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
“枝枝,你说我将商会的粮食高价倒卖给彝族,用一斤粗粮换一斤山珍,怎么样?”南岭双眼亮晶晶的。
小皇子一言难尽,这是什么奸商行为?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二哥……”小皇子有些一言难尽,“这样不太合适吧?”
毕竟是二哥,南枝的话还是比较委婉,只不过他二哥理解的方向貌似出了问题。
“也是,这样不划算,不过彝族也拿不出什么其他好东西了。”
“山珍不耐储存,与其高价卖给黔州一带富商赚差价,还不如物以稀为贵。”
“干脆运一部分回盛京,看看还有多少没坏的。”
“物以稀为贵,想来一盘千金对于那些世家而言不算什么。”
南枝听着他二哥叭叭说了一大堆,整个人从震惊到麻木。
他哥竟然无师自通饥饿营销,小皇子怀疑他二哥的天赋怕是全点挣钱上了。
“枝枝!还是你聪明!”南岭拍了拍幼弟的肩膀,十分兴奋。
他所付出的成本不过是一些廉价粗粮,但能够百倍千倍的赚回来!
南枝一脸惊恐,怎么就他聪明了?他什么都没说!明明是他二哥无师自通周扒皮黑心技能!
怎么还有他的戏份?这个锅他不背!
“停停停!”小皇子连忙伸手拦住二哥继续散发思维。
他真不敢想让对方继续下去,他二哥能够拿出一套怎样惊世骇俗的生意经出来。
其实到这一步还有不少操作空间,但南枝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二哥每一次自我反驳之后,再想出来的都是更完善,更黑心的赚钱方式。
如果不是对方心中还有一些底线存在,南枝简直要尖锐爆鸣了。
听到幼弟的叫停,南岭遗憾住嘴,其实他还有点其他的想法,可惜他弟弟不想再听了。
他没留意仲景看他的目光,从看地主家的傻儿子,变成看黑心鬼的惊悚。
原来不是不聪明,只是聪明到其他方面了。
仲景明白了南枝之前护着他二哥时,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二哥,我不准备和彝族做生意。”小皇子示意二哥别插嘴,“我要用缺粮这件事去和巴清夫人谈合作。”
“那也不耽误做生意啊。”南岭小声嘟囔。
南枝叹了口气:“二哥,有些钱我不想挣。”
这么说虽然有些假清高的意味,但他真不想趁人之危。
南岭叹了口气,明白弟弟的坚持。
左右赚钱的生意也不止这一件,既然幼弟不想钻这个空子,他也没必要做恶人。
“你想怎么谈,二哥都支持你。”放弃也没那么艰难。
“商会的存粮够吗?”听到二哥放弃他原本的计划,南枝松了口气。
三皇子沉吟片刻:“可能不太够,不过可以从其他据点周转一些。”
既然敢做这个生意,自然是有解决办法。
“来得及吗?”南枝轻声询问。
“之前有一批粮出了点意外,正好卡在了黔州与交州交界的位置。”南岭没说是什么麻烦,只说有粮能够调度。
小皇子若有所思,对于二哥的事业还是没有过多掺和的意思。
知道商会能够拿出那么多粮,心里确实踏实不少,他能够更有底气去与巴清夫人谈判。
第二天一大早,小皇子刚洗漱完,还没来得及做早膳,巴清夫人就找上门了。
南枝饿着肚子暗骂一声,难得看到这位女土司这么主动。
果真是无利不早起,偏偏他还没办法说什么。
“夫人用饭了吗?”要不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皇子有些怨念,他也做不出直接破口大骂。
“并未,先聊正事。”巴清夫人明显是个工作狂属性。
其他的都可以放到正事之后,小皇子脸都苦了。
他总不能直接说,她不吃他还要吃吧?
就不能等他用完膳,吃完东西再聊吗?
不过这也能说明对方是真的急了,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迫不及待赶过来。
“枝枝,你和夫人聊,我去简单给你弄点吃的。”伴读靠近小皇子耳边打了声招呼。
南枝颔首,顾清晏手艺一般般,但填肚子还是没问题。
不然真等他和巴清夫人谈完,最后是用早膳还是用午膳都两说。
“你想怎么聊?”南枝反倒有了耐心。
他们两人之间扮演的角色反倒是颠倒过来,小皇子沉吟等着巴清夫人的反应。
“昨日九皇子说彝族缺粮,实属说笑。”巴清夫人否认缺粮。
南枝挑眉没有相信对方的否认,若是他说出的消息是假,对方何至于那么急?
别看现在他们心平气和在谈话,对方只不过想通过自身态度给他放烟雾弹。
“是不是说笑,你知道,我也知道。”南枝从来都不会被巴清夫人带节奏。
巴清夫人眉头微皱,向来只有她让别人为难,这还是少有让她感到棘手的情况。
“彝族靠山,无论如何也不会缺食物。”巴清夫人试图以其他佐证让南枝相信她。
“夫人,不知道你学没学这么一句话。”小皇子抿了口水润嗓子。
看到对方好奇,他才继续开口:“明人不说暗话,若是真有求于人,最好还是坦诚些。”
女土司觉得头疼,面前这个还没有她小儿子大的皇子,一点都不好哄。
“罢了,也不怕你笑话,彝族确实缺粮。”疫病和食物短缺撞到一起去了,原本只是单纯某一样,也不至于造成如今窘境。
可以说在阿依娜选择退了第一步开始,这个主动权就再也没回到她的手上。
南枝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可以说那么多打过交道的人,面前女土司难缠程度都能排到前三。
要知道与小皇子打交道的什么人?
那一个个无一不是人精,再不然背后站着一方大势力。
可以说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这种情况下,巴清夫人的难缠程度还能排上前三,相当不容易。
总算是把主动权拿过来了!
可以说从与对方打交道开始,拉扯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真正将主动权握于手中。
有时候南枝觉得他与巴清夫人之间的僵持,颇有几分熬鹰的即视感。
当初驯服小白,其实小皇子并没有经历熬鹰的环节。
南枝的这些小动物,基本上主打一个白给。
都没什么收服难度,就像是注定的缘分。
如今这种另类的僵持,十分考验人的耐心,以及对信息的收集处理能力。
要是哪一个环节他没有把握住,眼下也不过是被对方卸磨杀驴。
若想要进一步拉拢对方,只怕没有那么轻易。
后续又要拉扯多长时间,还真不好说。
偏偏他不可能长时间待在黔州,即便大雪封山,他顶多到开春时节就得回京。
不然他爹仁安帝就要派人来接他回去了,甚至有可能把昭阳从边郡召回来。
想到仁安帝有可能让昭阳来黔州接他们,南枝都不敢想回京之后会是什么情况。
怕是成年之前都别想离京了。
“既然夫人愿意将实情告知,为表诚意我自然应当为夫人解忧。”既然话已经说开,剩下的自然就很好聊了。
由小皇子出粮,只需要巴清夫人给出承诺,商路的事她要站在南岭这一边。
“就这么点条件?”巴清夫人不确定的看向南枝。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砸下来的可能是馅饼,更有可能是陷阱。
若是南枝此时狮子大开口,巴清夫人反而能够公事公办。
占据主动权的小皇子选择了一定程度的退让,反倒让她不知道怎么处理。
人情这种东西,一旦欠下,谁都不会知道它什么时候又会起到作用。
小皇子脸上笑容未变,给了一个肯定回复。
确实没有什么其他要求。
这是一笔亏本的生意,南枝想了很久,该怎么和这位精明的女土司去谈。
粮食问题涉及到彝族生存,可以说他提在过分的要求,对方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这是一笔能够稳赚不赔的生意,甚至这事交到他二哥手上,不仅稳赚不赔,他还能赚回好几倍的利润。
他大赚了一笔,然后呢?
然后他们和巴清夫人形成表面联盟,以及彝族更深的恨意。
看似赚的盆满钵满,实际上留下了一个隐患。
亲手塑造了一个,随时可能背刺他们的叛徒。
等到那时,巴清夫人恐怕不会认为自己是背信弃义,她只是在手刃趁人之危的仇人罢了。
南枝是想要对方心悦诚服,打从心底愿意和他合作,而不是让对方心怀怨怼。
这个程度刚刚好,既帮彝族解决了缺粮问题,让对方欠他一个人情。
又让他二哥能够更轻易的处理黔州商路的问题,一举两得。
看似南枝没赚,还吃了亏,实际上他才是赚的最多的那一个。
打通了彝族这条线,再将黔州世家那条大船凿沉,背后源源不断的利益,比对着彝族趁火打劫要赚得多。
巴清夫人不是笨蛋,南枝这收买人心的手段算不上高明,可以说是明晃晃的阳谋。
比起阴谋诡计,这种摆在明面上的阳谋反而无解。
“英雄出少年,此前是我小瞧你了。”这哪里是没有野心?恐怕对方沟壑难平,她只看到了一角,自然什么也没看见。
“夫人过誉,剩下的让二哥和你聊吧,请恕我失陪。”南枝看到二哥从厨房走出来,应当是用完早膳了。
让二哥和巴清夫人去聊具体细节,反正昨日他已经将上限给南岭划好。
只要不超过那条线,对方能赚多少都是他的本事。
进了厨房,伴读正在捞面条,看到他进厨房还有几分意外。
“聊完了?”伴读边问,手上也没停。
南枝点点头,看着厨房里的食材,忍不住感叹。
若不是他翻到彝族稻种出问题的记录,恐怕他也要被巴清夫人给他制造的假象欺骗。
他们住进来的第一天起,可从来没有短他们一天吃食。
从对方刻意露给他看的那一面,他根本抓不住对方任何马脚。
还好从始至终,南枝都没有完全相信对方,也没有小瞧对方。
第190章 糖炒板栗 先解个馋
南枝端起伴读帮他做的面尝了一口, 脸上出现嫌弃神色。
“好难吃。”嘴上抱怨,却并没有放下这碗面。
伴读丝毫不介意劳动成果被数落:“我手笨,没有枝枝手艺好。”
小皇子没有回话, 说难吃的是他, 吃的干干净净的也是他。
“下次继续加油。”将吃完的碗放到灶台上。
伴读轻笑一声, 将碗堆放到一边, 等人去收拾。
他拉着小皇子离开厨房,全程没看厨房里的另一个人。
仲景:……
是他的存在感太低了吗?明明他也再厨房吧?
不过他毕竟是个大人, 没理由去为难两个孩子。
中午抢了小皇子一根鸡腿的仲大夫表示:他、一、点、都、不、小、心、眼!
南枝也不知道二哥怎么和巴清夫人谈的, 他出来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了。
二哥和他说已经全部谈拢了,看着二哥嘴角的笑容, 南枝表示他不是很想知道他们怎么谈的。
恐怕巴清夫人被他二哥卡着线狠宰了一笔,对方不会记恨上他二哥吧?
“二哥?谈好了?”小皇子小心试探。
南岭心情十分好,揉了揉幼弟的头, 将头发都揉乱了。
“放心, 你二哥正事上什么时候不靠谱过?”三皇子拍胸脯保证绝对没有搞砸。
毕竟南枝都已经提前和二哥说好底线了,应当不会太过分。
顶多他二哥难缠一点, 关键对方也不是那么好占便宜的。
顶多心里憋屈一点,应当不会妨碍他们的合作。
就像南岭说的那样, 大事上他还是靠谱的。
想来巴清夫人马上就要逐客了,等到时候对方谢客的时候,可以观察一下对方到底有没有受影响。
结果他们用完午膳之后, 对方就连装都不想装了, 之前还维持着一层体面,如今反倒是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南枝想过巴清夫人会赶人,没想到会这么快。
忍不住朝着二哥看过去,这就是他保证的靠谱?
这完全是气狠了不管不顾的模样啊!
“夫人让我们现在就离开?”都不多留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再走。
哪有让人刚用完午膳,就直接赶人的?
他是不是该谢谢对方,好歹让他们吃完了午餐。
“你也知道彝族的情况,我就不打肿脸充胖子。”巴清夫人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完全不再遮遮掩掩。
只是……
他们总共也就四个人吧?不至于多供一餐都供不下去了吧?
面前的女土司已经彻底豁出去了,小皇子还做不到这个地步。
最后也只能接受对方的逐客行为,同时小皇子忍不住有些怨念。
早知道中午那顿是在彝族最后一顿,被仲大夫抢的那根鸡腿,他高低得抢回来!
好歹对方没有让他们赶夜路,算是不错了,南枝觉得人还是要知足。
“咳,二哥他没有为难夫人吧?”小皇子看巴清夫人的态度不太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阿依娜脸上表情明显僵了一下,随后才自如回复:“三皇子怎么会为难一个妇道人家呢?”
不知道是不是小皇子错觉,他总觉得这句话带着一些咬牙。
看着对方并没有真正怨怼,应当问题不大。
带着小白离开彝族的时候,南枝还能明显感觉到来自彝族的强烈渴望。
他们还没放弃小白,只不过他们要离开彝族了,自然没机会再惦记他的鹰。
等到跨出彝族大门,看到门口那个一开始就没好脸色的长老。
看了一眼南枝手上提着的小白,良久之后才哼了一声撇过头,选择眼不见为净。
小白这几天带在身边,有他安抚虽说有些躁动,但整体情况还好。
等到南枝见到卜卜的时候,才发现小马的状态并不太好。
整只马都闷闷不乐,太长时间没见到小主人,看到小主人手上拎着的小白。
明显整只马的情绪更加低落了。
南枝摸了摸小马的脑袋,它的情绪才好一些。
也不好掏萝卜出来安慰卜卜,在荷包之中翻找了一下,只有小糖块。
拿了一颗糖放在手心,喂给卜卜。
有些愧疚的安抚:“等回去了,就带着咱们卜卜多出去跑跑。”
听到这话,原本状态不佳的小马瞬间来了精神。
吃了小主人喂给它的糖,变得更加雀跃,用马头轻轻蹭了蹭小主人,示意南枝上马。
“告辞。”南枝回头对着巴清夫人道别。
回到商会没有那些一出门就黏在身上的视线,整个人都轻松了。
小白明显被憋坏了,刚从笼子里放出来,就迫不及待飞到天上。
到了吃饭时间都还在天上飞,叫都叫不下来,可以看得出来是真的被关狠了。
他们回到商会的时候,管家看着南岭和南岭这两兄弟特别一言难尽。
小皇子年龄不大,由于遗传皇后娃娃脸,长的十分幼态,本就小的年纪,看着更加不显岁数。
当初顾清晏在这个岁数时,已经初具少年模样了。
不像南枝快十岁了,看着还像个孩子。
管事看着南岭牵着南枝的手出现在眼前,父子的即视感更重了。
为此管事还在南枝去梳洗洗漱的时候,拦下了他的正头主子南岭。
“公子,小公子真的不是您的儿子吗?”管事面带犹豫。
南岭有些错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误会枝枝是他的儿子。
“枝枝像我儿子?”南岭语气中带上兴奋。
这要被仁安帝知道了,怕是要给他这个儿子穿小鞋。
不过他和大哥对于这个幼弟确实亦兄亦父,只不过后者太过大逆不道。
顶多在心里偷偷想想,绝对没有说出口的时候。
却没想到从管事口中听到了,这个他偷偷想了好多次的误会。
“所以……这真是!”管事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大秘密一般,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真是咱们的小主子?”
南岭被管事的神色逗乐:“虽然我很想有枝枝这么个儿子,可惜他是我同父同母的弟弟。”
管事满脸错愕,不死心又追问一句:“真不是?”
南岭挑眉:“这么关心我后院那些事?”
管事听到他们会长不善的语气,突然恢复理智,他只是一个小管事,主人家愿意说那是体面,不愿意说才是正常的。
他不该问的!
“别那么紧张。”南岭也不想这么点小事就去计较,“下不为例。”
事关幼弟,他不允许任何人去觊觎,这也是他在和巴清夫人谈判的时候,那么不客气的原因之一。
管事也是因为南岭看着心情很好,才会那么大胆。
南枝回房间后,并没有急着梳洗换衣服,而是问伴读:“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本来这么长时间了,小皇子已经放弃给仲景做全虫宴了。
谁让仲景抢他鸡腿!记仇的南枝又突然想起来了这事。
“……去彝族前的那件事?”伴读有些犹豫,一时半会儿差点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
不确定有没有理解错,毕竟在彝族那段时间,小皇子没再提这事了。
“之前让你准备的虫子呢?忘记了?”小皇子有些疑惑,以往伴读都很积极的。
“准备了,只是……”伴读并不想扫小皇子的兴,“这个季节已经没有那么多虫了。”
南枝倒是没想到是这个理由,随即摸了摸下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仲景。
“有多少算多少吧,反正只是做给仲大夫一人吃。”大不了就少做一点,正好他们有理所当然的借口不吃。
听到南枝这么说,伴读眼里快速闪过什么,脸上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好像这是一件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一样。
仲景不知道他抢了一只鸡腿的代价是什么,南枝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让仲大夫涨涨见识了。
“对了!还有记得准备一些栗子,还有糖,我要做糖炒板栗。”全虫宴可以放放,先把糖炒板栗做出来。
伴读没有意义,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在彝族栗子没吃够吗?”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栗子做糖炒板栗,在彝族也没少吃栗子,怎么就吃不腻呢?
“在彝族,吃的都是烧的栗子,我想吃糖炒板栗。”其实南枝要做的糖炒板栗也不太正宗。
毕竟条件有限,他也没有专门抄糖炒栗子的机器。
只能做简易方便的家常版糖炒板栗,解个馋足够了。
“还有其他的吗?”伴读边给南枝按摩,边问。
小皇子不知道是不是睡不惯彝族的枕头,一觉醒来落枕了,不严重但脖子不舒服。
仲景教了伴读一套手法,让顾清晏有空给南枝按按就好。
不得不说这么按几下后,南枝的脖子确实舒服不少。
“其他的……再说吧。”毕竟刚离开彝族,还没有休息好。
等休息调整过来再说,如果不是糖炒栗子一直被他惦记着,也不至于迫不及待就让伴读准备。
“热水下面的人每天都有备着,让他们送水?”顾清晏看着小皇子脸上疲惫无法掩饰。
明白这段时间在彝族,看似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实际上对于小皇子的消耗不小。
“行,我先去洗一洗。”如果不是对糖炒栗子太执念,南枝恨不得洗完澡,随便应付一口就直接睡他个昏天黑地。
什么都没有睡觉重要!
可是那一口栗子,就是让南枝不甘心,吃不到恐怕睡不着。
泡个热水澡,整个人如同重获新生。
回到商会还有一点好,他们带出来的人也都在。
那个负责在外面给南枝做饭的护卫也在,不需要他动手,只用动口就能吃到他想吃的。
栗子洗干净,用刀开一个十字口,然后用糖炒糖色。
栗子裹上糖浆看着亮晶晶的,在加适当的水,然后烧干就可以出锅了。
其实用些石砂来炒会让板栗受热更均匀,炒出来的颜色也更好看。
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做个简易版尝尝鲜就不错了。
糖炒栗子出炉之后,南枝顾不得烫就拿了一个,想要剥开尝一口。
伴读叹口气,从小皇子手上接过这个栗子,明明不擅长剥壳,却又喜欢吃这些带壳的东西。
真是小祖宗!
“我来吧。”顾清晏手指修长有力,剥个板栗也十分赏心悦目。
糖炒出来的栗子上带着一层光泽,是糖浆形成的薄薄一层,吃起来不会太甜,反而会有一种和板栗融合很好的口感。
吃起来的口感也和炖煮的不同,会更脆一点,脆中带着粉糯,一种十分特殊的口感。
南枝这一个还没吃完,面前就已经放着两个已经剥好的栗子了,他的伴读还在继续给他剥。
眼看着第三个也快剥好了,小皇子连忙伸手拦下伴读还想继续给他剥栗子的手。
“二哥他们都还没尝过,不能就我一个人都吃了。”小皇子也不是吃独食的人。
拿了一个剥好的栗子,递给伴读。
顾清晏摇了摇头:“统共也没剥几个,你自己吃吧。”
小皇子却举着栗子十分坚持,伴读十分无奈叼过这个栗子。
南枝有些懵,他的意思是让伴读自己拿着吃,怎么变成他喂顾清晏了?
“吱吱——!”一阵熟悉的松鼠叫声,打断了他的错愕。
随后一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朝着他的脸扑过来,半路被一只手拦下。
看着被拦下的团团,明显生气准备咬人,小皇子连忙阻止。
“团团!不许咬人!”南枝边呵斥,边伸手接过小毛团,如果不是手上还有残余的糖渍他还想揉揉大尾巴。
团团被留在商会的时间太久,有些不满的蹲在南枝的手心吱吱乱叫。
特别是小主人都没揉它的大尾巴了!之前明明很喜欢,现在都不揉了!
肯定是在外面养了别的松鼠了!团团控诉的看着南枝。
小皇子被这双水润的双眼看着有几分心虚,干咳一声后又重新找回底气。
他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手上脏,就不摸尾巴了。”南枝将沾有糖渍的手指在小松鼠面前逛了逛。
原本乖乖不动的松鼠,鼻子动了动,似乎嗅到了糖的甜蜜,抱住了小皇子伸到眼前那只带着糖渍的手。
“团团?”南枝有些懵,他相信团团不会伤害他,但抱着他手指是什么意思?
小松鼠凑近闻了闻,不知道是不是嗅到栗子的清香,小松鼠舔了舔小皇子手上残余的糖渍。
“哎——”松鼠能吃糖吗?南枝脑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
连忙将被小松鼠舔了一口的手抽回,不顾小松鼠开始吱吱抗议。
万一吃出问题来怎么办?哪能随便瞎吃!
“不能乱吃东西!难道我没教过吗?”小皇子将手递给伴读,让对方帮他擦干净。
随后才伸手戳了一下,贪吃小松鼠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