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信任 帝王的疑心和对小儿子的信任……
引起仁安帝警觉的是仲景怎么会知道他中过毒, 还说他余毒未清,若不是对方为小儿子引荐,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与曾经给他下毒的认识。
至于余毒未清……
他有些不确定是真余毒未清, 还是对方只是找了个借口来证明自己的医术?毕竟这么多年太医院给他诊过那么多次平安脉, 却没一个发现余毒问题。
帝王的疑心与对小儿子的信任在心中反复拉扯, 最终对小儿子的信任战胜了他的疑心。
深吸一口气后, 认真的看着对方:“你说是余毒未清,可从未被太医诊断出。”
仲景感受得到面前这位帝王对他的怀疑, 但出于爱屋及乌, 对小皇子的信任,于是决定勉强相信他。
真是奇妙的皇家父子……
对于仁安帝, 仲景心中暗自叹息。
看在小皇子的面子上他决定再出一次手,对方若是不能交付信任,恐怕对于治疗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爹?你什么中的毒?怎么也没告诉我?原来大哥是在和你学!”仲景没有说话, 反倒是南枝忍不住皱眉。
他还说他大哥能瞒, 还气愤朝着仁安帝告状,结果他爹也有事瞒着他!
大哥这完全是向他爹学习, 有家学遗传,难怪大哥也装的人模人样。
越想越气, 不过他也知道不是闹的时候,而是尽快让仲景开始给仁安帝治病。
“枝……”仁安帝刚开口想说些什么。
“别说话!仲大夫你说该怎么治。”南枝毫不留情打断亲爹未尽之言,然后好声好气的询问仲景。
仲大夫从认识南枝以来, 还是第一次听到小皇子用带着请求的语气和他说话, 心中忍不住觉得有些新奇。
“可治。”他冲着小皇子微微颔首,他看出来了,这方面真正做主的人是南枝,而不是看着说一不二的皇帝。
南枝脸上露出喜色, 既然仲景说能治就证明他爹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想来也是,仁安帝虽然身体不好,但在原著之中也是拖着病体活到十年之后。
如今有仲景出手,想来仁安帝能活的更久了。
“如何治?您说我们配合。”南枝十分重视仲景的诊断。
一旁的皇帝几次想开口,但是被小儿子一瞪又不敢开口了。
习惯装自己不存在的福禄心中暗自摇头,陛下在九皇子面前那是一点威严都不剩了。
福禄在心中腹诽的正起劲,就发现仁安帝在瞪他,以往陛下都是当他不存在的,今日反倒是想起了他。
他默默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别为难他一个贴身内侍。
仁安帝勉强放过福禄,看着认真和仲景交流他治疗方法的小儿子,他哪里是怕了小儿子,是小儿子的真诚让他没有办法无视,他不想满怀希望的双眼染上失望。
他愿意相信小儿子的眼光。
“先别高兴的太早,老夫能治不假。”仲景一顿,又瞥了一眼全都由着小儿子的皇帝,“患者本人要完全配合。”
南枝顺着仲大夫的视线看向安静没说话的亲爹。
猝不及防和小儿子四目相对,他也听到了仲景的话。
他思索半晌,南枝也没打扰他,身为患者要给个准话才行:“朕不信你,但朕相信枝枝。”
正是因为相信小儿子,所以才愿意去相信仲景,因此他也愿意配合。
“你倒是坦诚,我给你开张药方,喝三天。”仲大夫点头,对于仁安帝的回答还挺满意。
他告知了第一疗程需要做的事,并且丝毫不把皇帝的御案当回事,只将其视作普通的案桌,随意拿了张空白的纸,提笔写下一张药方。
“下一阶段就和大哥一样?”南枝心中有点猜测。
仲景颔首,下一阶段他就要下针了。
“差不多吧。”只是用的针更多一些罢了。
小皇子并不知道仲景心中所想,之前仲大夫给大哥施针的时候曾旁观过,自然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可以有人旁观吗?”南枝不太放心仁安帝,想要在一旁陪着。
不料全程让小皇子做主的仁安帝摇了摇手:“朕不需要你陪着,刚回家没多久,好好休息。”
看着他爹脸上的不赞同,他知道有些东西他能做主,有些事仁安帝并不会答应他。
“仲大夫,我爹就交给你了。”这话南枝说的十分郑重,与荆州时截然不同的郑重。
对于荆州之事,小皇子是出于人性的怜悯以及来源于身份的责任感。
眼下是为了仁安帝这个亲爹,完全出于个人情感,说不上哪一次更郑重,但这两次的事却能让仲景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南枝这个人。
“先喝药。”仲景冲着仁安帝交代一声,然后转头对着小皇子,“既然老夫信守承诺,你是不是也该收留老夫一段时间?”
南枝点头,如今仁安帝还要对方救治,即便性格古怪一点,也不是不能忍受:“仲大夫若不嫌弃可在紫宸殿住下。”
“不妥,仲大夫是为朕医治,应当由朕来招待。”仁安帝心里不太放心仲景,最主要的就是弄不清这人到底是谁。
这么一个来路未知的人住进紫宸殿,他担心对方会伤害到他的小儿子。
只是拒绝的也不能太生硬,如今也是有求于人,只能由他来招待,方便盯着对方。
“不必如此,我出手也不是因为你。”仲景没有给皇帝丝毫面子。
仁安帝语塞,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小儿子就一口答应了了。
“既然仲大夫都开口了,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可的。”小皇子颔首接受,他原本也是准备让仲景住紫宸殿的。
仁安帝有仁安帝的考虑,他同样也有他的考虑,南枝觉得仲景身上有秘密,不过对方活的太久,有些事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以仲景的能力而言,其实住哪里都一样,他不觉得皇宫能困住对方,恐怕对方真要做些什么,只有放他眼皮子底下才能稍微管住对方一点。
某些时候仁安帝这个皇帝就会特别没排面,比如说眼下这种情况,他就完全争不过他的小儿子。
仲景的安顿最后还是由着南枝来安排,权衡之后他把仲景安排在伴读的隔壁房间。
将仲景安顿好后,他私下找了伴读交代了两句。
“仲大夫要住在紫宸殿,我将他安排到你隔壁,盯紧他!”这话南枝说的十分严肃,盯着伴读让对方看清楚他的认真。
伴读没有问为什么,同样认真保证:“放心。”
对于顾清晏的靠谱程度,南枝一清二楚,听到对方做出承诺,他就知道心可以放下一半了。
伴读或许拦不住仲景的一些动作,但这人有什么异动,住在仲大夫隔壁的他自然能够第一时间察觉。
这也是南枝安排的目的。
仲景察觉出南枝的想法没有呢?或许有,或许没有,他不太在意,也十分老实并没有任何异动。
而他开的药方给太医院看了之后,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觉得方子十分玄妙,请示过仁安帝后抄了一份私下琢磨。
原本因为小儿子对仲景交付信任的仁安帝,听到太医院的肯定之后,他才对仲景的医术有了一个模糊认知。
之前他听过南枝夸奖这位仲大夫,觉得小儿子多少有些夸大其词,即便后来接到南枝给他写的信,告诉了他大儿子的毒被此人解了。
他也并没有真正觉得仲景有多么不可替代,或许此人在毒这方面颇有建树,医术却不一定比太医院更好。
特别是南枝带着仲景来见他的时候,他因对方过于年轻的外表有了偏见。
对于仁安帝得到这种性格,小皇子可以说是一清二楚,毕竟知父莫若子,不过他也相信他爹亲身感受过后,就会明白他并没有夸大其词,而是仲景确有大能耐。
说一千句好言,也不过眼前事实更让人信服。
因此从一开始南枝就没想过让他爹完全信任仲景,从皇帝这层身份而言,仁安帝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即使是他最在意最信任的小儿子,也不是每件事都能够让仁安帝去听他的话。
若只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私事,退让的永远都是仁安帝,一旦涉及到朝堂局势仁安帝就不仅仅是一位父亲了,更多还是以皇帝身份深思熟虑。
这也是为什么南枝从荆州回京之后,他的心情如此复杂,他属于既骄傲又难过,唯独不知道该怎么去指责。
若只是一位普通父亲,教育孩子便更有底气更纯粹,他能理直气壮的让自己的孩子更自私一点。
这种复杂造成了这对父子之间的奇妙相处,好在他的小儿子足够懂他。
这一次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偏见让他有些看走了眼,就眼光和识人而言,南枝确实比他厉害。
仁安帝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可以说全在小皇子的预料之中,只要仲景确实有着碾压太医院的医术,有切身体会的仁安帝自然也会逐渐信任仲景。
南枝带着仲景正式介绍给他爹也是这个意思,为仲大夫诊治仁安帝搭个线,而他是这个接触的担保人。
最起码眼下一切都十分顺利,仁安帝和仲景的治疗方案也步上正轨,皇帝也愿意从自身出发,而不是看在南枝的份上交付信任。
南枝并没有干涉这一切,无论是他爹心里变化如何,他相信最后肯定还是能磨合好。
之前大哥对仲景同样戒备,如今还不是对仲大夫的医术佩服的服服帖帖?
他不担心这些,要说他更在意的还是福禄说的面善。
这个面善到底是什么情况,当时的情景他也不好追问,挑了一个方便的时间,私下也问过福禄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监此前说仲大夫面善?”这个眼熟到底是福禄见过对方,还是什么其他缘由?
福禄在九皇子找上他时也是有些错愕,只是听到小皇子问的问题一怔,他觉得这并不算多大的事,看小皇子的架势这事似乎十分重要?
“小祖宗,之前觉得此人面善不假,可奴才觉得面善的人并不少。”福禄脸上忍不住爬上苦涩。
他看仲景眼熟是一段十分模糊的记忆,他都不确定这个面善是不是错觉,福禄身为仁安帝的贴身内侍,认识的人太多了。
小皇子也没失望,从一开始就做好了白忙活一场的准备,不过他还是朝着福禄道谢,并且给对方塞了个荷包。
无论如何福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且没能将人对上号,这就是一种线索。
即便这样依旧属于大海捞针,确定仲景确实没有恶意,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小动作。
实在无法确认仲景来历,南枝也没过多纠结,反正仲大夫真要做什么,直接在治疗环节就会下手了。
不再去探究这些,反正此人是友非敌就是最幸运的事了。
等他回到紫宸殿,却意外发现仲景在……等他?
“仲大夫这是……”南枝不明白一直装糊涂的仲景眼下却有了一种要开诚布公的架势?
“你似乎对老夫很感兴趣。”仲景满脸不在乎。
他知道!
小皇子心中一惊,他确实不能完全放心对方,实在是这人身上的未知太多,即便他们一起在荆州经历了不少,对方甚至救过他。
可他依旧对仲景一无所知,对这人的好奇,与对未知本能的警惕,他始终不能将仲大夫如同周瑾一般接纳为自己人。
“因为我一无所知。”所以既不能将人视为敌,也不能彻底交付信任。
这种矛盾促使他想要分清楚,仲景是不是一直都会站在他这一边,最起码他要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老夫算起来应当是你曾祖的旧识。”仲景观察着南枝的神色变化,才接着开口,“说来老夫和你爹也有过一面之缘。”
小皇子皱眉脸上忍不住浮现怀疑神色,若是前半句他还能信,毕竟以仲景的年纪而言,认识他曾祖父完全不奇怪。
只是对方说曾见过他爹,可他分明记得他介绍仲景给他爹的时候,仁安帝脸上分明是完全陌生。
觉得他眼熟的明明是福禄!
可福禄又是仁安帝的贴身内侍,若曾经神医与仁安帝有一面之缘,或许仁安帝本人没了印象,福禄却记下了他。
南枝神色惊疑不定:“那日的情况你们可并不像是见过。”
仲景也不在意他的不信任,他们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他身上的毒是我解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本还算淡定的小皇子,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沉不住气了。
第162章 旧识 是友非敌
什么叫他爹身上的毒是他解的?南枝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按照仁安帝的意思,他中毒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若是他们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这个一面之缘还有水分的情况下, 仁安帝还真有可能不认识仲景。
或者根本不能把如今的仲景, 和过去记忆中的某个人联系起来!
想明白这里面的问题, 小皇子看着面前这个鹤发童颜神色平静的大夫。
“我知道了, 明日仲大夫第一次施针费心了。”今日正好是喝药的第三天,明日就会开启第二阶段的治疗。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虽然仲景身上依旧一片迷雾, 但他已经能彻底确定对方的立场是敌是友了。
“不再问问什么吗?”仲景看着南枝,他也觉得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崽子, 浑身上下都是秘密。
小皇子摇头:“没有必要。”
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结果,甚至还有了意外收获,照着对方的说法, 福禄觉得他面善便不是认错了。
正好他对他爹中毒的事也很感兴趣, 等仲景将仁安帝余毒清除干净,他再找机会问一问。
南枝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做到一个心里有数就行。
仲景若有所思,对着南枝透底, 其实他也有些好奇小皇子的反应,只是他预想的没有一种与眼下相同。
他们将话挑明之后,小皇子也没有特意给仲景换房间, 这时候刻意换房间意图就太明显了。
仲景开始给仁安帝针灸之后就开始早出晚归, 除了针灸还配合药浴,听仲景说他还开了新的药方,每天餐后还要喝碗药。
比起他大哥,他爹的治疗方案更加繁琐, 需要的药材也更多,好在皇宫之中的库存足够应付仲景此次消耗。
一些比较稀罕难找的药材,南枝也想办法通过合理渠道送到了仲大夫手中,力图不耽搁仁安帝的治疗。
期间他也有担心想去看过,施完针之后的仁安帝衣冠整齐,除了脸色苍白额头渗汗,几乎看不出什么。
倒是那双原本暮气沉沉的双眸有了神色,精气神比之前好上一大截,虽说脸色同样憔悴,但眼下情况定然是向好发展的。
大皇子的好面子大多也是遗传自仁安帝,面色憔悴也不是因为疗效慢,而是刚扎完针疼的。
只是老父亲不愿意在小儿子面前丢人,即便疼的脸色惨白额头渗汗也要表现出一副举重若轻的模样。
小皇子要知道也只会吐槽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大哥也不愧是他爹选中的继承人,单从处世方面来讲,这俩人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不过仁安帝终归年长许多,自然是比南珺更厉害,最起码南枝能看破南珺的一些动向,却完全看不破他亲爹的伪装。
还是福禄私下给他透了底,他才知道他爹好面这事,不过他也没直接和仁安帝挑破,只是心中多了几分哭笑不得。
南枝也找仲景问过,对方给他的解释大概就是——
“由于病人年纪大,余毒残留多年,要重新打通那些被瘀堵的经络,是会难捱些许。”
这话听的南枝将信将疑,自从知道仲景的恶趣味之后,他心里就多了份怀疑,不会药可以由他自己调整口味,下针也分人吧?
或许是他脸上的怀疑神色太明显,仲景被气笑,往他脑袋上轻敲一下:“你这小孩怎么还疑心这么重?”
小皇子捂着额头,有些没反应过来,其实这一下敲的并不重,看着恶狠狠,实际上连红痕都没有。
“您就给个准话,到底是不是……”存着折腾人的心思?
南枝未将这话挑明,神色却也足以表达他的未尽之意。
“你觉得呢?”仲景似笑非笑,有点想知道南枝还能说出什么。
问题被抛回来,南枝却并没有从仲景身上察觉到不悦的情绪,甚至对方似乎隐约还有些高兴?
“……罢了,无论是与不是,还请您下手轻一点。”南枝叹了口气,算了,他完全没办法在没证据的情况下,直言仲景就是带着私心治疗。
心情好,治疗过程就会轻松些,心情不好,恐怕就要吃苦头。
既然劝不住,南枝索性也不多说了,想来身为大夫的仲景,应当知道分寸是什么。
既然对方已经答应医治,想来即便治疗手段让人并不轻松,最后也会药到病除。
他就不操这个冤枉心了,考虑到仁安帝的脸面,避免每次为了见他再折腾,这段时间也减少了去找仁安帝的次数。
另一件事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南岭的信从三日一封变为五日一封。
小皇子忍不住更加担心,黔州又怎么了?原著之中关于黔州的戏份不多,大部分也是一笔带过。
他也不知道这次二哥碰上的事,和他做的某些事有没有关系,就像他不知道之前他大哥中毒在不在原有设定之中。
当初他看的也不过是一本小说,小说剧情只会围绕主角展开,其他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成为真实世界之后,这些原剧情中未描写的成了南枝的生活。
叹了口气,好歹联络还在,只是没那么频繁了,小皇子让自己不要多想了。
他这一只小蝴蝶已经存在了,未来的走向本来就应该属于未知,即便知晓原著剧情又如何?
原著并非是万能的,这是南枝从一开始就认识到的一点,人心易变又怎么能保证任何时候的决策不变呢?
不再去想这些,左右二哥还联系得上,写的信上字迹苍劲有力,不像是有什么大危险的样子。
或许只是太棘手了吧?
若是万不得已……他还是要想办法去一趟黔州的,总不能放着他二哥不管。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皇子并没有留意周围动向,只是下意识的往前走,他没撞到柱子,却撞到一人。
“哎呦!”/“啊?抱歉。”
惊呼与歉意的声音共同响起。
南枝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伴读跟在他身后,出现意外情况,顾清晏第一时间将他扶住,他才能站稳。
下意识开口道歉之后,回过神的大脑才开始运转,思考眼下是什么情况。
原来他走到了一个接近拐角的位置,伴读看他想事情,前方有没有什么阻碍物,于是也没打扰他。
其实拐角处的动静顾清晏已经提前听到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把小皇子唤回神,转角来人就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直愣愣的和南枝撞到了一起。
伴读只来得及将小皇子扶住,根本没去管另外一个跌坐到地上的人。
与南枝相撞的那个人没有小皇子这般幸运,身后有人能够扶一把,跌坐到地上之后疼的直哼唧。
随后一群宫人后知后觉的涌上来,手忙脚乱的将人扶起。
“六公主没事吧?”
“奴婢扶公主起来。”
“何人……!”
宫女七嘴八舌将六公主扶起来,随即就想气势汹汹声讨南枝。
结果看清是谁后,瞬间噤声如同鹌鹑一般退到六公主身后。
“九弟?不好意思,冲撞了你。”原本龇牙咧嘴唤疼的时候,六公主南琦才发现和她撞一起的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
六公主并不算特别受宠,但毕竟是仁安帝最小的女儿,除了昭阳以外,她也算是受宠的那一类了。
只是这份宠爱与九皇子完全无法相比较,皇宫之内都是人精,不够聪明的人活能过下不是家世了得,那就是有人庇护。
眼前的六公主明显也属于一个机灵的,最起码会审时夺度,这次的意外并不能完全算她的错,甚至在南枝已经提前开口道歉的情况下,她还是说她冲撞了南枝。
南枝眉头微皱,他和这些异母的兄姐关系都不算熟悉,之前八皇子去紫宸宫找他他都觉得奇怪,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对方到底为什么会去找他。
眼前这位六公主同样如此,虽然他应当称呼对方一声六姐,他虽不算喜欢他们,但要说讨厌也不至于。
这种时代之下,皇宫之内必然会有不同母亲所生的孩子,这是他无力撬动更改的一种现实。
他对这些异母兄姐没多大恶意,却不代表他们全都能容得下他。
因此他向来都是远着他们,对于他这种生疏,并且并不把那些兄姐当做一家人的想法,仁安帝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选择默认。
“不必如此,是孤走神了。”南枝摆了摆手,他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小皇子侧身给六公主让路,南琦脸上明显出现纠结神色,似乎也确实有事,咬牙过后还是带着宫人步履匆匆离开了。
看着六公主离开的背影,他还能听见逐渐远离的呼疼声,南枝还能隐约听见主仆之间的对话。
“公主就这么走了吗?”
“嘶——不然如何?我又如何能跟人家比?”
“可……若是……”小宫女的话已经有些模糊。
“……再说吧。”
再之后小皇子就彻底听不清了,伴读看着南枝若有所思的目光,六公主有什么独特的吗?
“枝枝有没有撞到哪里?疼不疼?”顾清晏不在意什么六公主,能够克制到六公主她们离开才开口,都已经算是足够克制。
“无碍,没有磕碰到。”小皇子摇头,伴读将他保护的特别好,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因此除了有些意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大概最难受的就是与六公主相撞的那一下,南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有些闷疼的胸口。
他一个男子汉被比他大几岁的姐姐撞的生疼,还没造成二次伤害,他却觉得比六公主还不舒服。
对于自己的脆皮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不过缓一阵过后那一阵闷疼就好多了,还好没受内伤。
“真的无事。”伴读带着忧心的目光看着小皇子揉胸口的那只手。
“再怎么说我也是男子,六公主被我撞到,她应当也不好受。”对方也不是故意撞他,明显是有事,又加上他自己走神。
所以真的没必要去为难南琦,不过这位六公主的母妃……
“六公主有问题?”伴读发现小皇子的眼神变化,开始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一件意外,六公主明显也没想到会和南枝撞上,甚至脸上还有自认倒霉的神色。
“她的母妃是黔州人吧?”小皇子回忆了一下。
六公主的母亲并非盛京的世家贵族,她是黔州地方献给仁安帝的,情况有些复杂。
这位婉妃就只有六公主这一个女儿,并且她的身份不是世家出身,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背景。
婉妃是现任彝族族长的姐姐,并且现任彝族族长也是位女性。
而他二哥目前所在也在黔州,不知道和这位族长有没有关系。
碰巧他这个时候又碰到这位六公主,南枝觉得头都大了,他二哥的惹事能力可不差。
特别是他还是带着特殊任务去的,就是不知道之前他大哥中毒和这位婉妃是否有关,在这其中又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
“咱们走吧。”还搞不清楚其中关联,他也不可能去找六公主麻烦,况且这对母女是什么情况也没调查清楚。
碰到六公主这个小插曲,让南枝观察了婉妃和南琦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异样。
仁安帝的治疗也在顺利进行,不知道和他给仲景打招呼有没有关,反正自他和仲景聊过之后,他爹真的要好过不少。
他也是通过福禄才知道的,仁安帝在小儿子面前还是好面子的。
南枝又私下给仲景道了个谢,结果仲景也没承认,只说治疗起了作用,所以才没有像之前那样难受?
他这么说小皇子也不戳穿,就当对方说的是实话好了。
随着身体的好转,南枝明眼看出他爹对仲景的态度直线上升,只是似乎还是没认出仲景?
他觉得还是要找机会去问问仁安帝,当初的一些事,顺便帮仲景提高一些信任。
说不定这些信任在不久之后有作用呢?
小皇子心中有些谋算,他还是想去黔州,他得想些办法达成目的。
问了仲景的治疗进度之后,又和仁安帝打了个招呼,将仲景带到皇后宫中,让其为皇后诊治。
带着仲景前往皇后宫中,南枝心中还不由得庆幸,如今男女大防没有未来那么严苛,况且不只有他,仁安帝还派了福禄陪同。
仁安帝自然是相信皇后的,只是让福禄跟着能省些麻烦,若是有人想要抓住皇后见外男这一点不放的话,仁安帝能够理直气壮的护着皇后。
帝后之间没有因丧子之痛产生隔阂,他们之间的信任与默契还是存在的。
第163章 神医 他们的思想殊途同归
比起仁安帝身体的千疮百孔, 皇后的身体确实好了不知一点半点,不过之前高龄产子还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负担。
不仅南枝的身体有些亏损,皇后同样落下一些病根, 只是早年皇后习武, 深宫之中也是用好东西养着, 身体底子十分不错。
因此皇后的身体问题反倒不算太大, 比起仁安帝还要扎针辅助,皇后只需要好好喝药, 半年之后就能慢慢调养好。
南枝总觉得仲大夫对待皇后要比仁安帝下手要更柔软一些, 虽说药依旧不算太好喝,但比起仁安帝已经算是很轻松了。
“仲大夫,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爹?”南枝脸上有些迟疑,他怀疑仲景口中的一面之缘不太愉快。
可对方又说仁安帝的毒是他解的,这就让小皇子更加不确定, 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会有如此想法?”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讨厌仁安帝吗?也不至于。
他确实有些小心眼,但他对于仁安帝更多还是恶趣味。
谁让这人之前怀疑他医术, 他又不得不为对方诊治,总要让他心里舒坦一点吧?
不过他也没对小皇子说实话。
“那他曾经与你有过节?”看着仲景确实不像被冒犯的模样。
听到这话, 仲景忍不住轻笑一声。
“只有一面之缘,又怎么谈得上得罪?”要真有过节,当初他也不会救仁安帝了。
仲景揉了揉小皇子的头, 觉得手感不错, 心里暗道难怪他们爱干这事,确实揉起来挺舒服的。
“别乱猜了,只是女子终归不易,不若男子多吃些苦。”这个世道的女子没少吃苦, 在他这自然会有些优待。
说来他的有些想法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反倒与南枝有着殊途同归的共鸣。
南枝倒是又多看了仲景一眼,他没想到原来对方是这想法。
不过这种难得的尊重,倒是让小皇子对他的好感更上一层,他喜欢这种一视同仁,并且会对弱者心生怜爱的人。
“原来如此。”他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仲景会想要跟着他了。
人总是需要认同的,即便到了仲景这个年纪,或许已经什么都不在意,却还是希望有人能够理解,并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同类出现。
仁安帝的身体状况眼看一天好过一天,原本看着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的皇帝,突然一下子好了起来。
后宫之中的动向不明,前朝就有些按捺不住,特别是几位成年皇子的母家,原本摩拳擦掌准备掀起一场夺嫡风波的。
如今见了仁安帝身体状况好转的模样,也不得不偃旗息鼓收起原本的一些谋算。
同时也奇怪为何皇帝突然一下身体又变好了,这种不同寻常的现象让这些人忍不住警觉。
明里暗里也没少打听。
结果他们这边还没打听出什么,皇帝自己先将谜底揭开了。
仁安帝下旨给仲景封了一个“神医”的称号,几乎不用动脑子都能将这位神医与皇帝身体的好转联系起来。
南枝听到这消息面色有些古怪,原著当中神医的身份并不是如同这般有明确封号的。
并且仲景的名号也是十年之后才传出来的,要细较真也是九皇子下线之后的那段时间开始。
原本事事随心的仲大夫,似乎改变了自己以往的看病准则,也让他从少部分口口相传者中,变为更多人知晓。
治的人多了,自然大家都开始称呼他为神医。
没想到兜兜转转,神医这个称号还是落到仲景头上。
这种微妙忍不住在他面对仲景时带了出来,反倒让这位新鲜出炉的神医十分不自在。
“你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仲景大多数叫南枝都没什么正经叫法,他总觉得小皇子太过精明,偏偏他又很喜欢这个性格。
南枝轻笑一声:“仲神医哪里话,我又能打什么主意?”
一脸无辜的小皇子如同被污蔑般,一副被仲景冤枉的模样,眼底却带着看促狭的笑意。
仲景没好气的点了一下小皇子的额头:“一堆子坏水,都坏冒烟了。”
话虽如此,实际上并没有见南枝的怪。
“难道被称作神医还不高兴?”南枝觉得仲景并不太介意他这种调侃。
他俩如今反倒有几分忘年交的滋味。
“别叫神医,老夫只是一名大夫。”仲景摇头,他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虚名。
若是在意,以他的医术而言,早就能有一番名声了。
“仲大夫,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却对这道圣旨没多大反感?”不在意虚名,眼下又默认了仁安帝这道圣旨所言内容。
他相信在仁安帝做这事之前,应当是征求过仲景本人意见的,不然他爹即使有心想做文章,也不会贸然从仲景下手。
毕竟仲景可不是竖在外面的草包,用他当靶子,刚被仲大夫医好的仁安帝做不出来,于情于理都不会无视仲景的意愿。
“待在宫里要有合适的身份。”他不可能一直待在紫宸殿,容易给南枝带来麻烦。
因此他需要仲景给他一个合理的身份,仁安帝除了给他赐了个神医名头,还让他在太医院挂名。
并没有限制他进出宫的自由,这种情况之下他没必要不答应。
况且挂名之后,宫内所有药材都有优先处置权,每个月还能有俸禄拿,即便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可他也不会嫌弃银子多。
“你被我爹收买了!”南枝捶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仲景手有些痒。
仲景还是克制住了给小皇子后脑来一巴掌的欲望:“……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
小皇子也知道不能把人逗的太过火,干咳一声不再去调侃对方。
不过对于仲景的容忍度,或者说仲景对他的容忍度真是超乎预料的高。
帝后的身体比之前健康,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动作都少了不少,最起码南枝明显感觉到宫内都变得小心起来。
宫内安静了,小皇子的心思却开始活络起来。
比如他真的不可以去黔州吗?
仲景的医术受到帝后认可之后,地位可以说是水涨船高,同时信任度也是直线上升。
若是他让仲景陪同去黔州……
也不是不能尝试?小皇子好几次都盯着仲景若有所思。
而当事人都被他背后盯着发凉浑身不自在,小皇子却分毫不知收敛。
起了个心思还没行动,主要是他二哥给他的传信能够安抚住他。
不过他也不是单纯的就这么干等着,小皇子属于喜欢提前做好准备那一类人,走一步看三步准备五步。
经历过吴仁那场鸿门宴之后,这种谨慎还有升级的架势。
“清晏,关于婉妃……你知道多少?”婉妃的出身让小皇子不得不将目光投到她身上。
或许和身份有关,婉妃进宫以来存在感不强,但她是彝族用来表现诚意的象征,因此仁安帝给了个高位。
比起其他嫔妃,这位更特殊一点,颇有几分吉祥物的意味。
其他人也知道婉妃身份特殊,在她有意识淡化存在感后,其他嫔妃做什么也会绕过她。
包括她所生的六公主,在宫里也并不算特别显眼,但仁安帝总会优待几分,与对待南枝的偏爱不同,而是意在安抚。
彝族的首领被称之为当地的土司,这一任的女土司听说是被婉妃带大,情分自然不必多言。
南枝想着已知信息,忍不住想叹气,若不是二哥如今被黔州的事绊住了,恐怕他也不会将视线落到婉妃和六公主身上。
说来六公主也到了议亲之龄,不至于到立马成亲的地步,却也该相好人定下再说。
毕竟适龄的未婚青年才俊,拖的时间久了,怕是大多都已定亲,或是家中被安排侍妾。
公主下嫁的规矩还是要更多一些的。
不过六公主的婚事也与他无关,自然有婉妃为其考虑。
只是为什么偏偏又是黔州呢?
六公主与他意外撞到一起后,他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单独和六公主有了交谈。
“婉妃最近在替六公主寻找合适的夫婿。”伴读思索过后,将这件事提了出来。
南枝有些纳闷,婉妃想要寻夫婿,那与他有什么关系?
“六公主的年纪,也确实是到了该筹划这些的时候。”可又与他无关。
看出他的困惑,伴读轻声叹息:“定国公府上也有适龄的公子。”
听到这话小皇子一脸不可置信,婉妃向来是不站队的,一直以来她就是后宫中安分守己的存在。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盯上他的表哥。
“可表哥不太合适。”小皇子摇头。
自家人知道自家情况,倒不是他们家不好,而是不合适,定国公府是皇后母家,若要单纯从权势出发,恐怕他表哥是不二的夫婿人选。
可他们家与世家又并不太融洽。
从某种角度来说,和他们家结亲或许反而会是麻烦,按照婉妃一直以来的性格而言,碰上麻烦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把女儿往麻烦中推?
“婉妃打的什么主意?”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真想和皇后站到同一阵营。
太反常了!特别是他大哥中的毒又是从黔州流出来的。
婉妃这是在示好,还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醒什么呢?
“为何婉妃不可能是想寻求皇后娘娘的庇护呢?”伴读心下也觉得蹊跷,可他不明白小皇子是为何如此笃定,婉妃不可能将六公主嫁到定国公府?
南枝揉了揉额角,他能说原著中六公主最后嫁的根本不是他表哥吗?眼下的事让他想想就头疼。
“婉妃之所以这么多年在后宫屹立不倒,难道你以为真的只是凭借她身份特殊吗?”仅仅是身份特殊是不够的,后宫之中如同婉妃这样代表象征意义的吉祥物,可不止这一个。
“她安安稳稳这么多年,凭借的就是不争。”顾清晏这话说的带着些许残酷,他并不太在意婉妃的处境。
小皇子投去赞赏目光,伴读脑子动的快,因此也能很快跟上他的思维。
“如今她真选了表哥,安稳的日子恐怕别想继续过下去了。”这才是让南枝觉得奇怪的。
想来即便婉妃有这个心思,最后订下还是要经过仁安帝的同意才行,若是仁安帝不发话,婉妃也没那么容易单方面将此事订下。
怕是婉妃也不想闹的人尽皆知,若是提前告知过六公主,当时南琦和他撞上,就不会是那个避之不及的态度了。
多少会套两句近乎,打听打听未来夫婿人选的情况。
小皇子承认在他这只小蝴蝶的影响下,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南琦的夫婿换人也未尝不可能,只是对于婉妃母女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知道婉妃属意表哥的人不多。”伴读又说出另一件事。
南枝忍不住盯着顾清晏看了两眼,伴读似乎从大哥开始,除了称呼帝后之外,对其他人称呼似乎都开始跟着他叫了?
感觉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小皇子干脆没有去纠正。
“成与不成还未可知,最起码婉妃没有朝娘示好的意思。”若是真下定决心,恐怕多少也要表现出一二分来。
毕竟若是成了,她和皇后还多了一层亲家关系。
没理由事前不走动走动,毕竟结亲之事双方要达成共识,才能促成一桩好的姻缘。
婉妃如今对方态度让人有些看不明了,特别是南枝的这位表哥已经十八,若真有意不快些提出来,说不得定国公府就得和其他人定了亲。
虽说无论是定国公府还是皇后,都没有要给强迫其成亲的意思,由他自己喜欢来定。
可外界并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都是用世俗眼光去看待国公府的婚嫁情况。
罢了,左右这些事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小皇子觉得自己不会与婉妃扯上关系,也并没有太将表哥的婚事往心里当,这种事还是需要当事人乐意才是一桩美事。
不然容易造就一对怨侣出来,想来以婉妃对六公主如珠似宝的呵护,定然不想让她成为牺牲品。
南枝将此事抛到脑后,没有多管的心思,可婉妃似乎不这么想,她没有去找皇后示好,却送了一块有些年头的玉佩给九皇子。
看到眼前这枚刻有未知植物的玉佩,小皇子越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单从材质卖相而言并不算多么名贵。
只是上面的穗子特别陈旧,即便主人小心保存,也无法避免时间带来的磨损。
小皇子觉得奇怪,讨好人也没有拿这样一块玉佩来送人的,况且这东西对于婉妃而言恐怕有什么特殊含义。
第164章 示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
婉妃这是在对他投诚?
南枝有几分迟疑, 却还是收下了这枚玉佩,他有种奇妙的预感,这块其貌不扬的玉佩或许会有什么其他作用。
思索过后, 并且和伴读商讨达成共识, 还是去找了皇后, 看看皇后怎么看。
“稀客, 看来是有事登门?”皇后收到小儿子拜访的消息忍不住高兴,却还是半真半假的嗔怪了一句。
小皇子心下尴尬, 感觉刚迈进门的那只脚有点烫脚, 停顿片刻还是带着笑一切如常朝着皇后走去。
“娘说的哪里话,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您?”走近之后, 南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对着皇后做小儿女态来哄她高兴。
皇后哪里会被他这小伎俩糊弄住?
轻轻戳了一下小儿子的额头:“你呀,最好是别说什么事。”
“参加皇后娘娘。”落后一步的伴读朝着皇后行礼, 小皇子在宫中有特权, 他可没有。
“清晏无需多礼。”皇后抬头笑着拦住了顾清晏下跪的动作。
行过礼后他就没有打扰皇后母子交谈,而是安静的在一旁等着小皇子。
“娘, 我问你个事!”南枝靠过去抓着皇后的袖口摇了摇。
皇后轻笑一声,看着小儿子不语。
被这么盯着的小皇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 反倒有几分性急,又摇了摇皇后的手。
南枝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却能让皇后明显察觉到他的撒娇示弱。
“娘怎么这样看我?”小皇子没有半分害臊。
对于小儿子的亲近, 皇后十分受用, 却还是装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不是说没事吗?那你问的又是什么?”
“不要这么较真嘛,来看望您是主要的,顺便聊一聊陪您逗乐不好吗?”小皇子知道怎么说能让皇后更高兴。
皇后也没有真和小儿子计较的意思,不过是觉得小皇子黏糊糊如同小动物行为很招人喜欢。
颇有几分恶趣味在里面, 喜欢逗孩子。
“行了,要问什么说吧。”只是喜欢逗孩子,又不是真要为难人。
南枝冲着皇后乖巧笑笑:“婉妃送了我个东西,来问问您的意见。”
将婉妃送给他的玉佩掏出来,皇后看到之后一愣,接过玉佩仔细观察。
“她竟然把它给了你吗?”皇后确实知道这块玉佩。
看向小儿子也带上好奇,不明白他这怎么又和婉妃扯上关系了。
“我听清晏说,婉妃似乎有意让表哥给六公主当夫婿。”小皇子斟酌的将他知道的说出来。
皇后挑眉脸上没有意外,反倒是有些一言难尽:“……她看上了若安?”
王若安正是被婉妃看中的六公主夫婿人选之一,他是南枝的表哥,并非是武侯的儿子,而是武侯在战场阵亡的兄长留下的独子。
这孩子出生时母亲就难产而亡,艰难的生下这么一个孩子,他父亲也没有娶续弦,而是将孩子交给皇后帮忙照顾。
后来他阵亡后,王若安也是皇后和武侯夫妇一起带大,他的身份可以说是既合适又不合适。
六公主若是真的选择王若安,最起码没有公婆问题需要处理,可他的身份又比较尴尬,对于他父母双亡多少会有些闲言碎语。
婉妃将王若安放到择婿名单上到底想做什么呢?
“表哥说来也算合适,只是……”南枝欲言又止,沉默半晌才又开口,“只是表哥与咱们的关系,婉妃应当会尽量避免才是。”
“你不用管了,这事不一定能成,玉佩你就好好收着吧。”皇后也没和小儿子多言。
南枝明显察觉到这背后还有隐瞒,但他没办法像对仁安帝那样强势得到一个答案,皇后面对他表达的情绪一直都很柔软。
比起和仁安帝的硬碰硬,皇后包容了他一切小情绪,反倒是让他不好再继续闹下去。
皇后没和小儿子多说,关于这块玉佩她确实还知道一些东西,这块玉佩是婉妃的贴身之物,十分珍视。
婉妃在后宫之中唯一一次发火,便是因为这玉佩,不然皇后也不会印象如此深刻。
如今她想让若安给六公主当驸马,没有直接来找皇后,而是绕过皇后去找九皇子。
南枝明明对于自己表哥的婚姻大事没有话语权,但婉妃还是对着他示好,甚至将自己珍视的玉佩视作诚意送了出来。
皇后让小儿子不要管了的意思,是她明显接收到了婉妃的意思,对方让皇后主动去找她。
剩下的还是由两位母亲去交谈吧。
让她看看婉妃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至于能不能达成共识,若安和六公主的婚事都要进一步才能谈下去。
还要征求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愿,最后才能确定能不能成功合作。
听了皇后的话,小皇子也明白剩下的不需要他操心了。
其实婉妃这份示好,除了有意撮合六公主和国公府结亲以外,还有别的意思,南枝怀疑婉妃从她妹妹那位女土司那边得到了什么消息。
小皇子忍不住将目光再次投向黔州,水越搅越混,他明知道是谁在背后作怪,但并不能直接把人抓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能折腾的?
光是想想小皇子差点没把一口牙咬碎。
南枝就想过安稳日子,这些人偏偏不让他如愿,其实他自认不算多管闲事,可是事情每次都撞到他眼前影响到他了,他怎么可能不管?
找到仇恨转移目标,南枝心安理得将锅甩出去。
瞬间世界明亮了,空气清新,小皇子也理直气壮了。
从皇后这问不出更多消息,南枝本来准备告退,结果被皇后拦下了。
“无事果真就走了,独留本宫一人独自落寞。”皇后脸上写满吾儿叛逆伤吾心,这种示弱的挽留小皇子他……他还真没办法!
这一招但凡换个人使,南枝绝对不受影响,甚至还有兴致冷笑看对方表演,一直到对方演不下去。
可如今这般故作柔弱装腔作势的是他亲娘,即便装的十分不走心,他也依旧每一回都会投降。
于是小皇子带着伴读,半推半就的留下,陪着皇后用过午膳才被放走。
“清晏,你说黔州与渝州有关系吗?”回到紫宸殿后,南枝忍不住询问伴读的意见。
其实他有些猜测,却不能完全肯定自己的某些想法。
“吴仁可能最终目标不是渝州。”顾清晏自然明白小皇子在想些什么,但他和对方是同样的想法。
“还真是哪有麻烦他在哪。”小皇子不太痛快,实在是这人太能跑了。
之前他就隐约有种感觉,对方可能不会去找福王,只是没想到对方去黔州,毕竟黔州局势并不稳定,属于多股势力相互掣肘。
不过对方也有可能正是盯上了这个地方的乱,想要趁乱摸鱼。
黔州又与渝州相邻,对于吴仁而言属于进可攻退可守,此人可能还带着给南岭挖坑的心思。
看看能不能通过南岭当做诱饵,将南枝钓到黔州,即便他已经在小皇子面前已经多次受挫。
但他依旧屡败屡战,一定要对着南枝报复回来,更是因为屡屡不能得逞,反而形成执念,一定要除掉小皇子。
越想南枝越担心,黔州地处西南,那边多山地,从地理条件而言,其实挺适合种玉米的。
本来还在担心二哥的南枝,忍不住走了个神,下意识分析了一下那块地方适合种什么东西。
“若是吴仁真的去了黔州,恐怕会更乱了。”二哥真的在黔州呆的时间太长了。
南枝一边发愁,一边盘算还有哪能用来种东西。
自从绑定农场系统之后,他心中总不想放弃任何一块能够利用的土地闲置,在他眼中不存在不能种的地方,只有没有合适种的种子。
就连靠近西域那边的沙地,他都想种上西瓜。
小皇子干咳一声,将脑子里那些种田的蠢蠢欲动压制下去,如今也不是能让他种起来的时候。
如今更重要的还是提高粮食产量,让大夏所有人都能有一个基础温饱之后,才能去考虑推广其他种子。
伴读熟练装作没有看到小皇子的走神,等到对方回神才接着回话:“黔州无论加不加吴仁都足够乱了。”
土司与黔州牧相互制衡,他们之下还有地方世家豪强。
黔州太小完全满足不了那么多势力,过于饱和的地方势力恐怕不会允许外来者分一杯羹。
这就和三个和尚没水吃是一个道理,更别说这已经不止三个“和尚”了。
不能发展自己的力量,就只有借力打力,是黔州牧还是彝族土司?
万一吴仁不如掺和黔州的浑水呢?这个可能性太小,可南枝不得不这么安慰自己。
只有这样他才能稳住,那么婉妃示好,是不是因为黔州局势出现变化,于是她想给自己妹妹也找一个外来势力去加强彝族的筹码呢?
南枝头都大了,黔州虽说算不上穷山恶水,但本地的经济情况并不算好,毕竟不像后世能够有旅游这样的项目能够盘活经济。
对于这些靠山吃山的,也仅仅只能保证不饿死罢了。
漂亮的风景并不能吃,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再漂亮也不能让人动容,更别说现在的人根本没有欣赏大自然的心思。
小皇子发现他不能思考每个地方的问题,太容易受到后世的一些发展影响,但落于眼下就不太合适了。
具体应该怎么去做,还需要仔细斟琢,不能太过激进,也不能不考虑实际,要脚踏实地,一步步慢慢来。
其实南枝也不清楚,他最后能够将大夏变成什么模样,他只是想挽救本不用面临乱世的王朝,少让百姓流离失所。
一个相对稳定的和平环境与乱世,谁都知道选择哪一个更好。
“若有机会还是要去黔州看看。”南枝很想现在就出发,只是没有合适的借口,帝后也绝对不会允许,才选择放弃这个想法。
顾清晏并没有劝阻,听到南枝的想法,只是在心中默默规划做好哪些准备,这次去豫州和荆州做的准备就不算充分。
就像吴仁这种特殊情况,就完全没有考虑到。
即便这属于极端事件,日常根本不可能那么巧,可伴读依旧想要做好应对准备,之前被吴仁打了个措手不及,就是没有考虑到这种离谱的小概率事件。
南枝没找到合适的借口说服帝后,允许他短时间内再出远门,已经决定将这件事搁置了。
结果没想到不久之后,他二哥为他提供了一个借口,但南枝宁愿没有这个借口。
原本三天一联系变为五天一联系的南岭,已经七天都没有传消息回来,不放心的南枝让小白送信,却也没能联系上二哥。
他写出去的信,对方一封都没收到,南岭真的失联了!
小皇子最担心的事变为现实,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安心呆在盛京等结果,他要亲自去找南岭。
这次大哥不在,若是他要自己去找二哥,即便理由让人无法拒绝,他的年龄依旧是硬伤。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帝后相信的靠谱成年人,跟着南枝一块出行,他们才有可能松口。
南枝将目光放到了刚获得神医封号的仲景身上,是时候打仲景牌了。
被小皇子盯上的仲景,总觉得背后毛毛的,一把年纪明明应该碰到任何事都处事不惊了,可这次依旧察觉到不妙的预感。
小皇子急匆匆的去找仁安帝,表示他要去找他二哥。
“不准。”仁安帝头都没抬直接拒绝,眼睛盯着手中的奏折,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
南枝并没有被吓唬住,他拿皇后没办法,但他真要坚持做的事,皇后也没办法动摇他,更别提仁安帝碰上小儿子从来就没有占上风的时候。
“爹!二哥联系不上!你难道不担心吗?”南枝忍不住生气。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沉默半晌后回答。
小皇子觉得拳头都硬了:“爹!二哥也是你的儿子!”
仁安帝听出小儿子真的生气了,无奈叹了口气,平时只有他朝着别人发火的份,哪有人敢这样冲着他发脾气的?
“不像话!他自然是朕的儿子!”仁安帝色厉内荏,试图通过发脾气的假象吓唬住小儿子。
眼前的小儿子哪哪都好,就是哪有麻烦就往哪跑的习惯不好!
小皇子被吓住了吗?丝毫没有。
仁安帝冲着他发火,他就敢直接拍他爹的桌子,半点都不肯退让。
“你都不担心二哥!”小皇子理直气壮指控。
要是担心的话,就该让他去黔州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是朕的儿子!难道要朕再让另一个儿子往火坑里跳吗?”更别说他小儿子连十岁都没有!
第165章 青出于蓝 呵护的花成了参天大树……
南枝也明白仁安帝是担心他, 可不能放任不管二哥啊!
“难道不管二哥了吗?”他知道仁安帝不是不想管,而是准备拿个章程,直接派其他人去黔州。
这一串下来, 又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 眼下他二哥已经整整七日没和他传消息, 若是再拖下去, 他担心南岭有危险。
“管,但不能你去管。”仁安帝十分认真的看着小儿子, 他不赞同小儿子去黔州的意思明显。
小皇子自知说服不了仁安帝, 干脆明说:“若是不让我去,我就自己想办法偷溜!”
偷溜?
听听这臭小子说的什么话?仁安帝是真觉得小儿子被宠坏了, 什么话都敢说,他差点没被气笑。
“你哪也去不了!只要朕不允许,看看谁能帮你!”之前的事还没彻底从仁安帝心里淡去, 如今南枝强势的态度, 反倒勾起了他的后怕。
气上心头的皇帝开始口不择言,却忘了对面并不是其他会因为他生气而害怕的人。
“爹, 你拦不住我。”小皇子皱眉,十分认真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仁安帝差点脱口而出“那就试试”, 随后又想起来小儿子确实有这个能力,还是他亲手放纵之下形成的势力。
看到仁安帝反应过来,大孝子南枝还是有那么一些良心在的, 毕竟这是他亲爹又不是仇人。
他爹兰他也是不想他牵扯到危险之中, 即便他不领这个情,也不会真把仁安帝当敌人看待。
小皇子干咳一声,看到气闷的爹,还是说了软话。
“爹, 你应该骄傲才对,你的小儿子有自保能力。”既然已经处在不败之地,南枝还是愿意哄一哄他爹。
仁安帝心情十分复杂,骄傲自然是有的,同时又有一种一直小心呵护的花,不经意间长成了参天大树的酸涩感。
那只一种喜悦与失落并存的滋味,仁安帝不愿意正面和小儿子交谈,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会节节败退,所以才尽量避免受到小儿子影响。
结果还是没能支撑太久,可是这次他还是不能松口。
“枝枝,这次不一样,黔州的情况比荆州糟糕的多。”仁安帝也不发火了,满脸都是无奈。
明明这孩子最讨厌的就是麻烦了,嘴上嚷嚷的欢,就想当一个只用吃喝玩乐的闲人,却又一次又一次主动去招惹麻烦。
想到逃跑的荆州牧,还在暗中盯着南枝,他就忍不住头疼。
不仅小儿子喜欢招惹麻烦,同时小儿子本人也是麻烦制造者,虽说本人并不承认这一点。
“爹,就是知道黔州是什么情况,我才要去。”小皇子并不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而是深思熟虑之后下定了决心。
可以说回京之后发现二哥还没能从黔州回来开始,他就起了去黔州的心思,起了这个心思起,他就开始规划起这件事。
因此看上去是他受到二哥失联刺激,冲动之下决定去找南岭,实际上他回京多久,就考虑了多久去黔州该怎么安排,如何应对各类突发事件。
“你刚回来就惦记黔州了?”仁安帝被气笑,刚回来还在挨训的时候,心里就开始规划起下一次以身试险了。
“爹,你可以相信我是深思熟虑了吧?”都提前那么多做准备了。
南枝没注意到,他爹攥紧的拳头:“不然叫皇后来,给她解释解释你的深思熟虑?”
小皇子一脸不可置信,他没想到他爹这么玩不起,竟然还找外援!
“爹?”南枝觉得告状这一招太阴险了,“您可是皇帝!”
仁安帝十分淡定,看到小儿子破防之后,他反倒平静下来:“兵不厌诈,朕只是合理运用能够调动的力量。”
看着他爹脸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神态,不得不说某些时候确实姜还是老的辣。
“即便娘过来,我也依旧要去黔州。”他拿皇后没有办法,但皇后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看到把皇后拉出来都不好使了,仁安帝就知道小儿子态度上有多么坚决。
“你要去黔州可以。”看到小儿子面露喜色,不急不缓补充,“必须让老大跟你一起去。”
大皇子被他派出去处理其他事,根本不在盛京,若是等南珺回京,少说也是半个月后的事。
看似仁安帝松了口,实际上他还是在拖。
小皇子不满,这明显是在玩文字游戏,等他大哥回京,还不如等他爹招人来去黔州找他二哥。
这还比等他大哥回京更快一些,南枝果断摇头拒绝。
“不用麻烦大哥了,仲大夫的能力想必爹娘定然放心的?”南枝早就想好怎么去说服仁安帝。
皇帝听到小儿子的话语塞,他没办法说仲景不靠谱,单纯从能力而言,这位他亲封的神医确实足够厉害。
更别说仲神医还为他和皇后调理身体,如今他们身体比之前硬朗不少都是他的功劳。
从知恩图报而言,他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咬牙嘴硬说仲景不靠谱。
“……罢了,你要去就去吧。”实在拦不住小儿子,只能选择答应。
听到他爹终于首肯,南枝松了一口,总算是能够去黔州了。
只要能够说服仁安帝,那么皇后也不会多加阻拦,即便她心中不舍,想要留下小儿子。
南枝去找皇后辞行时,皇后欲言又止,想要挽留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叹息之后将小儿子抱入怀中。
“枝枝,要平安回来。”交待完后松开南枝,“快点出发吧。”
下定决心支持小儿子之后,她就默默成为对方身后的支持者。
“谢谢。”小皇子受到了皇后的支持,头也不回的去了马场。
这一次黔州路途更远,并且路况艰难,南枝不准备坐马车,而是直接简装出行。
这次他准备骑着卜卜去黔州,机动性比马车更好,再加上他的小马十分聪明,若碰到什么不能解决的情况,说不定卜卜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仲景之前并不知道南枝要去黔州,他还在悠闲地喂他的兔子,结果就被南枝派人告知要一起去黔州。
南枝从小就被青禾照顾,可以说青禾也是最了解小皇子的人之一,看到小主子去找仁安帝,就知道大概率小皇子又要出远门。
想到远在黔州的三皇子,青禾也猜到需要简装出行,快速给小皇子收拾出了一个包袱。
包袱中带着几套换洗衣物,有放了不少银钱,考虑到小皇子身边跟着一位神医,恐怕不会太缺药物,还不如多备点银票,让南枝能够在有需要的情况下,能够直接花钱买。
简单塞了一些金疮药之类的外伤药,还有一些不占面积没有多重的必需品,就将包袱交给南枝。
拿到这个包袱的时候,南枝心中忍不住感慨,原来青禾不是不知道什么叫轻装简行啊。
小皇子骑术并不算多么好,毕竟他岁数身量在这摆着,不过卜卜足够通灵性,精明的坐骑不需要南枝的骑术多高明。
只需要他上马坐稳,小马就会与主人心意相通。
没有长距离奔驰过的骏马似乎感受到即将面临什么,马蹄躁动的在马圈之中踱步,甚至有些催促南枝放它出来的意思。
如今的卜卜已经不能被叫做小马了,金色飘逸的毛发,让这匹汗血宝马更加好看。
昭阳将它送给南枝时,小马驹的好看中,还带着属于小马驹的可爱。
长大了的小马驹,已经彻底摆脱可爱的影子,留下清俊帅气的轮廓。
“咱们卜卜真好看。”小皇子摸了摸马的脑袋,“帮帮我吧。”
小皇子并没有因为卜卜只是一匹马,就当对方什么都不知道,而是十分诚恳的拜托他的马帮帮他。
漂亮的汗血宝马,清澈的双眸如同会说话般带着灵气,感受到了小主人诚恳的请求,它给出了它的回应。
“咴——”被放出来的卜卜,将脑袋往小皇子怀中凑,努力表达对小主人的亲近。
“知道你答应了。”南枝笑着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从农场之中拿了一根萝卜喂给卜卜。
小皇子从那双灵动的眼睛之中,看到了明显的喜意,吃完萝卜之后乖乖站着不动,让小皇子爬到它的背上来。
卜卜富有灵气的表现,一直关注着小皇子的伴读松了一口气。
知道南枝要骑马去黔州,顾清晏就担心出事,骑术课他们是一起上的,自然知晓小皇子骑术水平在哪。
他也在马厩之中将他常骑的马牵了出来,他的马比不上南枝的汗血宝马,这也不属于他的专属马。
只是他上骑术课,还有出门时,从皇家马场之中随意挑选的一匹,马的所有权还是属于皇家马场。
伴读的骑术比小皇子好上不少,小皇子还需要借助外物辅助上马,顾清晏踩着马镫就能上去。
仲景到了马场之后也随便挑了一匹顺眼的马,他也是会骑马的。
虽说他是一名医者,但身体一点都不柔弱。
说服了帝后南枝没有耽搁一点时间,直接就往黔州去。
骑马确实比坐马车要快不少,但对于小皇子而言十分受罪,倒不是卜卜故意使性子折腾。
而是小皇子身娇肉贵,平时也没有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大腿内侧的嫩肉在骑马颠簸之下,自然磨破了皮。
这是不管马匹有多么通灵性,都在所难免受了伤。
好在青禾提前准备了一些金创药,涂了之后要好很多,再加上身边跟着仲景,他手上也有十分不错的外伤药。
沿路之上还有补给,能够调整休息一二,不然南枝还真不一定能够受得住。
身边跟着一位神医,随时根据他的身体情况来为他调理,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情。
由于他们要赶路,仲景也没办法给南枝用药物来调理,只有用针灸顶替药物,来替南枝调理身体。
亲自感受过仲景施针,小皇子心中也百分百肯定,针灸上仲景同样耍了小心思。
无论是他大哥还是他爹都觉得仲景施针很痛苦,可他赶路途中也没少感受,却没有一次感觉到疼。
小皇子有时候都怀疑仲景是不是没有动手,结果看到身上扎的一堆银针,就知道对方能够在患者感受不到痛苦的情况下施针。
想到之前仲景的解释,小皇子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他也没戳破,他担心脾气古怪的仲大夫会恼羞成怒,既然能够少吃些苦,自然没必要自找罪受。
识时务是一种优良品质,小皇子十分清楚什么时候适当示弱和装傻,能够换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不去问仲景,不代表着仲景不会来找他。
“给你针灸是为了缓解疲劳,功效不同手法也不同。”这个解释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南枝也不傻,自然是仲景说什么他就当是什么,不要得罪一位医者,特别身份还是患者的时候。
这种略带虚伪的心照不宣下,仲景这个大夫和南枝这个病患相处十分愉快。
至于在场的第三人,被两人默契的无视了。
全程围观高手过招,对于顾清晏的影响并非没有,最起码他学会了一种名为圆滑的为人处事。
这是属于成年人的狡诈,也是属于人性多变的一部分。
明明小皇子比他岁数还小一些,但每次他都能在对方身上学到不一样的东西。
南枝并不清楚伴读无意识将他视作学习对象,比起宋清廉他反倒是更像顾清晏的启蒙老师。
这种无意识的学习,让顾清晏对待事物的认知和处理方式,都在与南枝靠近。
小皇子眼中就是越来越像原著中的主角,面对任何局势都能从容不迫,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他们一路上都比较顺利,除了卜卜因为太过漂亮而吸引了不少目光以外,倒是没惹什么麻烦。
不过这也和他们为了赶路尽量绕过城区,大部分都是在郊外赶路有关,碰到人群聚集的时候少,大部分还是同样在赶路的,就更不会多留意他们了。
骑马比马车颠簸的多,南枝也是头一次在赶路上吃这么大苦,心里暗自下决定,等到带着二哥回京之后,一定要让对方多掏一些精神补偿!
南枝心中不由得庆幸弄出了马蹄铁,不然连续跑这么长时间,即便卜卜是汗血宝马,那四只马蹄都要跑废。
心疼的摸了摸同样带上几分疲惫的马脖子,卜卜若有所感的回蹭。
其实它很少有和小主人一起出门的时候,即便赶路很累,它也十分高兴能够有这么多与主人相处的时间。
感受到卜卜的亲近之意,心软的小皇子又给它喂了一根萝卜。
第166章 小动物 那就都带上吧
南枝一行人可以说刚进黔州就被不少眼睛盯上了, 主要还是汗血宝马太过显眼。
照理来说小皇子不该骑卜卜出门的,实在是太容易暴露行踪,但他骑术不好, 只有通人性的小马, 能够配合他并不算高明的骑术。
这种情况下, 即便知道这种暖金色的马太过少见, 很容易被盯上,他也只能选择骑卜卜出门。
不过他也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 只是不知道吴仁在不在黔州, 若他也在黔州,恐怕会是个大麻烦。
希望这次能够快点找到二哥, 速战速决离开黔州。
无形间立了好厉害一个大旗的小皇子,还不知道接下来将面临些什么。
他根据二哥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上提到的位置去找人,虽然有极大可能人已经并不在那个位置了, 但应该会问到一些线索。
眼下已至深秋, 黔州又多山地,若是下雪封山很多路都不能走, 小皇子还想带着二哥回京过年。
万一有什么不对的情况,南枝都担心过年之前会不会回不去了?
将这些担忧扔到脑后, 如今最重要的反倒是应该先找到二哥才行,小皇子直接去黔州商会据点。
这也是二哥失联前最后所在的位置。
商会管家明显没想到小皇子会找过来,他其实并不认识南枝是谁, 但南枝拿着商会的信物, 之前南岭就和下面人交代过。
拿着信物来的就是他们另一个主子,之前南岭手下的人还以为南岭说的是他夫人,没想到却是一个孩子拿了信物找上门。
这不会是他们主子的孩子吧?小主子?
“小主子?”管家试探叫了一声。
南枝有些纳闷,对方怎么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原本也是不准备收下商会信物的, 只是他二哥说本金是他出的,商会本就有一半属于他弟弟。
收下信物的南枝也没想到真有用到的时候,只能说意外收获。
“进去回话。”小皇子没有多言,示意管家别堵在门口。
管家反应过来,将主人家拦在门外十分失礼,之前是因为南枝年龄带来的震撼,让他忘记了要先把人迎进来上茶招待再聊。
“小主子请。”管家打开门将小皇子一行人迎进来。
南枝没有直接跟着管家进门,而是将卜卜交给护卫代为照顾,准备就带着伴读和仲景进去。
卜卜还有些不乐意,对着护卫打了个响鼻,嫌弃的十分明显,不太乐意在外面带着,想陪在小主人身边。
看着明显有些疲乏的小马,不舍的咬着小皇子的衣角不让人走,用的力也不大,并没有把衣服咬烂,但又限制住了南枝的行动。
“乖乖在外面等我好不好?”南枝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在用哄孩子的语气在哄卜卜。
在场其他人看着最小只的小皇子,轻声哄着比他高大得多的漂亮骏马,这画面有种怪异的反差。
由于卜卜实在漂亮,竟然让这怪异的画面又异常和谐。
南枝对于粘人的小马十分无奈,对着比他大那么多的骏马还能叫小马,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摸了摸卜卜壮实的肌肉,不知道该怎么哄。
“卜卜,放开我,你太大只了,没办法带到室内。”南枝试图将袖子从马嘴里拽出来。
小马还是倔强的不让小皇子走,像是有什么极其在意的事。
南枝的衣领轻微抖动,从领口钻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顺着小皇子的胳膊溜出来和小马对视。
“吱吱——”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松鼠,抱着尾巴朝着比它不知道大多少倍的庞让大物叫嚷。
南枝这次出来除了带卜卜,也将大哥送的小松鼠带上了,这次带上了小白也带上了卜卜,若是将团团这一只留在家中,小皇子又有些不忍心。
干脆将小松鼠也带上了,既然要出门就就都一起吧。
小皇子养的这几只小动物都十分机灵,并且无师自通争宠技能,还有奇怪的胜负攀比心。
主打一个别的小动物有的,它也要有!
就像是小松鼠因为小巧可以被小皇子随身携带,哪里都能带着去,可卜卜就不行,它太大只了。
心思单纯的小动物哪管这些?卜卜只是也想跟着小主人。
“卜卜你体型太大了,团团要小很多。”看到小松鼠蹦出来小皇子就暗道一声不好。
他的小马怕是更加不好哄了,特别是小松鼠团团还跟着南枝一起吱吱的叫,就像是附和小皇子的话。
团团的附和如同火上浇油,倔强小马更加不愿意松口了。
小皇子揉了揉小松鼠,让团团别捣乱了,将小松鼠交给伴读帮忙代为捧着,然后接着翻包袱的遮掩,又从农场之中拿了一根萝卜来哄马。
卜卜倔强归倔强,好哄也是真的好哄。
用萝卜换回自己的袖口之后,连忙将团团从伴读头上抓下来,然后快速进了屋内。
等到小马回过神,小皇子已经带着神医和伴读进入室内了。
看不到小主人的卜卜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守在门口没有闹。
摆脱小马的南枝看着头发有些凌乱的伴读不太好意思,刚刚他把小松鼠短暂交给对方,就在他安抚卜卜的那么点时间。
团团就直接蹿到顾清晏的头顶,用爪子扯他头发。
亏南枝将小松鼠抓下来的快,不然顾清晏怕是会被松鼠拽掉好几根头发。
捏了捏小松鼠的大尾巴,对于这只喜欢使坏的小动物,带着那么一些教训的意味。
只是这种教训太过温柔,小松鼠不仅没有觉得被教训到,还误会小皇子喜欢它的大尾巴,乖巧的将尾巴递给南枝。
你喜欢的话,随便玩。
“就你惯会卖乖。”看着卖乖的小松鼠,南枝生不出一点气来,只能带着歉意看向伴读,“团团太调皮了……”
顾清晏摇头,拦下了小皇子没说完的歉意:“无事,枝枝不用放心上。”
由于这些小动物是南枝养的,伴读虽说不上有多喜欢它们,却也爱屋及乌多几分包容。
原本还有些闹腾的小松鼠,在南枝手中十分乖巧,也不打扰小皇子的正事。
“见笑了。”小皇子笑着对一旁呆愣的管家点头示意。
管家连忙拱手:“哪里哪里,小主子此次前来是为了……?”
之前并没有见过南枝的管家,也拿不准这位摸不清楚底的小主人是什么情况。
“二哥此前是否在此?”南枝也不和他绕弯子,而是直接询问南岭的下落。
“二、二哥?”管家以为南枝是南岭的儿子,听到称呼才反应过来,貌似他误会了?
小皇子皱眉,总觉得二哥在黔州的这个管家不太聪明的样子。
“是的,请问他离开以后去了哪?”南枝耐心询问看着不太聪明的管家。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小主子是小主子,却不是南岭的儿子,而是对方的弟弟。
虽说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主子愿意将这么大个商会分弟弟一半,但他也明白身为管家不要过多探究主家的事。
“之前主子确实在此待了很久,直到半个月前离开。”管家有问必答,也没有遮遮掩掩。
南岭特别交代过,若是另一位主人来了商会,不需要耍滑头,对方问什么他们答什么。
“那他离开之前可有说去往何处?”小皇子皱眉。
扑了个空没找到人在他的预计之中,不过心里还是有几分失落,若是能够直接找到人,他反倒不需要担心了。
“说要与巴清夫人商讨一些事,具体是什么就不清楚了。”管家没有隐瞒。
“巴清夫人?”南枝觉得耳熟,又想不起来是谁。
看出小皇子的疑惑,管家连忙解释:“巴清夫人就是那位女土司。”
听到这个解释南枝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谁,就是婉妃的妹妹,也是黔州的势力首领之一。
南枝忍不住想起他手上的那枚玉佩,看来巴清夫人告诉了婉妃一些事,不然对方也不会将玉佩送给他了。
得知二哥是去找巴清夫人才失联的,南枝所想的事更多,或许婉妃的玉佩真的会派上用场。
南枝没有将玉佩的事说出来,如果二哥是在彝族,他反倒不需要太过担心,最起码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安全问题。
心中大概有了一定把握,转头又问:“二哥处理的是何事?花费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解决吗?”
他对于南岭这次要处理的事一知半解,眼前的管家肯定是知情人之一。
“这……”管家脸上略带犹豫,又想起南岭的交代,还是向南枝说了实情,“树大招风,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好,盯上的人自然越来越多。”
“巴清夫人为难人?”只是这么点事,不至于将他二哥绊住这么久,眼下还失联了吧?
管家摇头:“不止巴清夫人,黔州的情况您或许知道,黔州牧同样眼红咱们的商路。”
阎王易躲,小鬼难缠。
上面最大的两个话事人盯上了南岭的商会,下面的小鬼自然也想浑水摸鱼分一杯羹。
就像蚕食大象的蚂蚁,贪婪的想要吃下整头大象。
“也就是说整个黔州为了这条商路,达成了空前的统一?”南枝无意识的揉着小松鼠的大尾巴。
管家没有回话,而是低头默认。
正是因为要应对的人太多,才让南岭困在黔州这么久,就是利益划分各方不能达成一致。
南岭也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成为别人的赚钱工具,他愿意将钱送给自己的弟弟,却不代表他愿意给其他人打白工。
“那此次去找巴清夫人是为了什么?”既然谈不拢,南岭为什么又会跑到对方地盘去谈判?
他二哥在做生意这一方面鬼精鬼精的,绝对不可能犯糊涂,这里面定然还有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最起码他面前这个管家就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绞尽脑汁回想线索的管家,南枝心中摇头。
难怪要他二哥亲自来处理,眼前这位明显不是一个能够看清全局的管事。
也不知道之前南岭为何会把这人安排到黔州,之前此人或许做的不错,但出现变化之后,对方的机动性明显就差了一些,没办法灵活应对。
“……属下不知。”管家脸上出现羞愧神色,确实因为他能力不足导致眼下的局面。
“罢了,你将此前的情况整理给我。”南枝也不为难对方,干脆让对方将他二哥查到的东西拿来给他。
管家如蒙大赦,很多事情他是真的不太清楚,南岭身为主子也不会刻意解释给他一个下属听。
他能够成为黔州的管事,也不过是他足够忠心,再加上之前商会规模并没有那么大。
自从有了银庄做后盾之后,黔州这么个位置的小据点生意也开始越做越大。
“吱吱——”小松鼠突然加大音量叫了两声。
南枝想事情太投入,而忘记控制手上的力度,无意间将小松鼠尾巴上的毛薅下来一小撮。
“对不起,对不起。”小皇子捧起小松鼠亲了一口,不住连连道歉。
他真不是故意的,还好他下手失了力道也不是特别重,小松鼠也不和他计较。
他亲小松鼠的时候,小毛团还回蹭了蹭,像是在表达它并不介意。
小皇子从荷包之中掏出几颗松子递给团团,将此当做他的赔礼。
毛茸茸的小松鼠摇了摇大尾巴,接过松子的时候明显变得更加高兴。
小松鼠其实并不怎么疼,更多是为了吸引小主人的注意力,结果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团团抱着南枝的手指蹭了蹭,表示它的喜爱。
不得不说带上这些毛茸茸确实会心情好上不少,其实南枝带上小松鼠的时候是有些犹豫的。
起初他并不想带,结果精明的小家伙趁着青禾不注意钻到包袱里躲起来,等到小皇子查看包袱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躲起来的小家伙。
之后才想到三个小家伙,带了两个独独将团团留在盛京,又有些过意不去,特别是这个鬼精鬼精的小家伙抱着大尾巴,水润黝黑的大眼睛盯着不动的时候。
南枝莫名觉得如果真把团团送回去,恐怕小毛团会难过。
反正小松鼠也没多大,并不占位置,带上也就带上了。
只是小动物之间并没有那么和睦,大部分时间飞在空中的小白还好,卜卜和团团莫名有些针锋相对。
拳头大小的小松鼠,在与高大的骏马争斗之中,竟然还是占领上风的那一个。
如同小恶霸的汗血宝马,在一只小松鼠面前吃了瘪。
它们俩闹归闹,但关系越闹约好,在不涉及到小皇子的事情上,它俩还会一致对外。
卜卜还会让团团趴到它脑袋上睡觉。
第167章 合谋 南岭成了合谋的理由
对于南枝而言家里的不管是小动物还是人都挺好哄的, 让小皇子也有了一种错误的认知。
无论是他身边人还是小动物,脾气都特别好。
眼下他二哥失联究竟是巴清夫人做了什么,还是其他人知道南岭和巴清夫人达成某种协议, 为了破坏这个协议保证自身利益而对南岭下手了呢?
黔州目前还算稳定的局势来说, 恐怕他二哥被扣在彝族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扣留到底是别有所图, 还是意在保护, 一切都还未知,他还是要见到二哥本人才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况且除了商路的事, 南岭还带着其他任务。
他要找大哥中的那个毒, 将药带回盛京。
南岭还不知道大哥中毒的事,他只是单纯完成任务, 但落在有心人眼里,怕是没那么简单。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随便能买到的东西,只有少数几个人手中才有, 而那少数几人又正好是这次联手的那群人。
突然觉得他二哥心也够大, 大哥没有明说二哥大概也没明白这里面的暗示,搞不好和这些商讨利益划分问题的时候, 不走心直接问出来也未尝不可能。
看着管家递上来的资料,南枝若有所思。
二哥不知道大哥说的毒是个稀罕东西, 最初这些人也还各怀鬼胎,真正让他们团结一致的是南岭打听了那个毒。
“棘手了,怕是找到二哥, 也没办法回去。”顾清晏顺手接过南枝分给他的情报, 看完就开始皱眉。
小皇子叹气,他能不知道麻烦了吗?
确实如伴读所言,他们要想快点把事情解决,然后赶在大雪封路之前回京怕是难了。
“还是先找人吧。”南枝摸着下巴思索片刻, “去会会这个巴清夫人。”
小皇子看向一旁的管家,还没开口,管事就快速反应过来。
“小的这就联系巴清夫人,尽快安排您和她见面。”管事退下去联系巴清夫人。
“看来我们要在此住上一段时间了。”既然暂时找不到南岭,自然只能通过会一会黔州这些地方势力,来看看人究竟在谁手上了。
南枝本人更加倾向于巴清夫人,听到伴读的话点头默认他们要在这带一段时间的事实。
“既然如此就将卜卜从后院牵进来吧。”商会据点的正门不似那些世家贵族那样高门大户。
卜卜正门不好进后院有专门放马的马厩,基本上商会的马也都是从后门进院子里。
小皇子沉吟片刻:“我带着清晏去看卜卜,仲大夫……”
坐在一边喝茶的中间脸上出现玩味笑容,听到南枝叫他连忙摆手:“你不用管老夫,老夫自有安排。”
“既然如此,仲大夫自便即可。”南枝微怔若有所感,“想来之后会干净不少?”
“自然,去做你想做的吧。”仲景看到小皇子反应如此迅速,脸上的笑容更添几分真切,话说的也像是意有所指。
小皇子朝着仲大夫点了点头,牵起伴读的手去往后院。
收到传令的护卫带着马从后进入,有些焦躁反复踱步的卜卜,看到了小主人之后才重新安静下来。
护卫将它往后院牵,它还不怎么乐意,单纯的小动物不能理解太复杂的事,它只知道小主人让它在门口等,它就要在这里等。
换一个地方找不到小主人了怎么办?
它不愿意离开,固执的想要等到它的小主人。
还是护卫说可以进屋,才勉强牵动卜卜。
到了后院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小皇子,对于陌生的环境十分焦躁不安,即便护卫拿了小马最爱的萝卜,都没能安慰马的情绪。
直到南枝的出现,焦躁到随时准备咬护卫一口逃跑的小马,终于安定下来,就像暴风雨中的船终于找到了锚一样。
南枝肉眼可见他的小马开心起来,看到这样的卜卜,小皇子忍不住心软,将捧在手中的团团十分顺手的交给伴读。
然后快步走向卜卜,抱着它的马头小声安慰。
被塞了一只小松鼠的伴读和手心里的毛团子对视,小团子明显也有些懵,没有反应过来。
不明白上一刻还在小主人的手心,下一刻怎么就换人了。
懵圈的小松鼠和伴读对视一眼,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换了个位置,快速炸毛,十分生气的朝着顾清晏吱哇乱叫。
顾清晏:……
小松鼠炸毛的反应,让伴读眼睛微眯带着几分危险盯着手中吱哇乱叫的小动物。
察觉到顾清晏对它的不喜,小松鼠叫的更大声了,不过这次由于主人离的有段距离,小松鼠没有在故意捣乱爬到顾清晏头上。
叫起来更多还是色厉内荏,伴读看着跳脚的小松鼠半晌,摇了摇头,觉得这松鼠有些欺软怕硬。
他并不算特别喜欢这些小动物,但也说不上讨厌,他对于这些小动物更多属于爱屋及乌的纵容。
就像是这些小家伙也是因为他和小皇子关系亲近,才愿意在他面前耍脾气。
因为它们知道他可以带着它们去找它们的小主人,伴读看着叫累了抱着大尾巴准备歇口气的小松鼠。
手特别欠的揉了一把小毛团,小松鼠被揉了个措手不及,愣了半晌才又开始吱哇乱叫。
顾清晏没有再管跳脚的小松鼠,而是带着它朝着南枝走去。
小皇子好不容易安抚好闹小情绪的卜卜,就发现伴读手心的小毛团在跳脚,叫的也十分大声。
若是小松鼠会说话,此时它恐怕骂的会特别脏。
“清晏?你又逗团团了?”这个又用的就很有灵性,南枝也有些见怪不怪,或许有些人和小动物天生气场不合吧。
伴读将手中胆小又暴脾气的小毛团还给小皇子,思索过后摇头,他可没有逗这个小东西。
小松鼠本身脾气就挺大的,应该说南枝养的几只小动物都特别有个性。
之前兽园里养的猫狗,也都送给了皇后。
不知道兽园有没有机会入住真正属于小皇子的小动物,如今小皇子养的动物虽然多达三只,但没有一只住在兽园的。
卜卜的活动量很大,兽园没有专门提供它活动的位置,马场反倒是更适合它。
而一直给小皇子充当信使的小白,大部分都飞在天上,落脚休息也是在紫宸殿,有专门提供它休息的架子。
至于巴掌大点的团团,更是直接在小皇子房里落了窝,根本不愿意去其他地方。
仁安帝为小皇子设计的兽园反倒闲置起来,为此朝堂之上没少有言官对此有意见,说小皇子太过奢靡。
这些言论全都被护犊子的皇帝打了回去,反正兽园国库也没掏钱,他乐意花钱哄孩子,闲置着就闲置着。
仁安帝不以为意,南枝还是上了心,还是想找一些和他心意的小动物养着,不过此时并没有那么大空间去想这个事。
小皇子的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他二哥身上,安抚好卜卜他就回屋内,接着去翻之前二哥留下的情报。
看看有没有遗漏的蛛丝马迹,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新发现。
回到屋内之后发现仲景还坐在原位,但手中多了一个两指直径的竹筒,竹筒之中似乎有活物,不停的在撞竹筒盖子,想要逃出来。
“仲大夫,这是……”他出去这么一小会儿,是发生了什么?这就是仲景说的有事要做?
仲景看到他回来,笑了一声,将竹筒递给小皇子:“不要打开它,这是蛊。”
蛊?哪来的蛊?
小皇子手忙脚乱接过竹筒,脸色说不上好。
黔州按照地理位置来说,与上辈子云贵地区有些相似,若是此地有蛊虫这种东西,貌似也能说得通。
拿着手里这个小竹筒,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就有些手软,他怎么可能打开盖子把蛊虫放出来!
“是我想的那个蛊吗?”南枝觉得他明白了仲景的乐趣所在,为什么要留在屋内。
“老夫不知你想的是何物,但这蛊属于苗疆秘术,若你想的也是这个,那就是一样东西了。”仲景看出小皇子的紧张,将装着蛊虫的竹筒拿了回来。
南枝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来了黔州之后麻烦变得多了起来。
“……此处为何会有蛊虫?”小皇子担心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仲景笑的更加开心:“大概是有人想要试探虚实吧。”
说罢,他当着南枝的面打开了竹筒。
“别!”小皇子伸手想拦,之前不让他打开的是眼前这人,如今当着他面打开的还是对方。
结果南枝预想会爬出来的蛊虫,却在仲景打开竹筒之后瞬间安静,别说是爬出来,连之前那样剧烈挣扎的动静都没有了。
蛊虫陷入了一种莫名的乖巧,或者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恐惧。
仲景看了眼小皇子,冲着南枝轻笑:“你看,没事的。”
还不待南枝彻底放下心来,他就看到仲景将竹筒之中的蛊虫往嘴里倒。
“!!!”小皇子惊呆了,没想到仲景竟然会这么做。
一直都很淡定的顾清晏,看到仲景的操作,都控制不住睁大双眼,错愕的看向对方。
“仲大夫这是作甚?”南枝觉得有些炸裂,为什么会有人生吃活的蛊虫啊!
仲景将蛊虫咽了下去之后,并没有马上回答小皇子的话,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崽子,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有兴趣。
“不觉得恶心?”他故意在他们面前这么做,多少有些恶趣味在里面。
没想到小皇子和他伴读的态度十分让仲景意外,惊讶却并不恐惧,也没觉得他恶心。
“我更想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皇子眉头微皱,他还不至于不知好歹。
蛊虫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仲景为他解决了麻烦,他还不至于这么不知好歹。
况且仲景打开竹筒之前,看着竹筒的目光也是带着厌恶的,明显他也不喜欢这东西,但为了某些原因不得不这么做。
这种情况他更不应该嘲笑或者恐惧对方,他只是想知道仲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奇心还挺重。”仲景轻笑一声,他对于小皇子的态度明显很满意,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连吃蛊虫带来的烦躁都褪去不少,仲景的确不怎么乐意吃蛊虫,可他身体里面的东西需要。
越想他的脸越黑,所以说所谓的长生不老有什么好的呢?最起码他只是多活那么些年,都觉得恶心。
看着心情明显恶劣下去的仲景,南枝有些犹豫:“仲大夫,是不是不方便说?”
如果不方便,他就不问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退一万步而言,当仲景有异食癖也未尝不可。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之前不是问过你,想不想长生不老?”仲景脸上带上怪异的笑容,“这就是代价之一。”
南枝心下一沉,他早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却没想到神医容貌不老背后还藏着这么大一个设定。
对方不仅仅是驻颜有术,拥有独特的驻颜方法,而是因为某种未知原因,被迫活的不人不鬼。
在他人眼中还觉得这样的长生不老值得憧憬,小皇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就像将心上的大石头一起吐了出去。
“苗疆的蛊巫盯上我了吗?”小皇子没有再去揭仲景的伤疤,而是转头问蛊虫的事。
苗疆族也属于黔州地方小势力之一,人口不多,行踪十分神秘,并不是每个苗疆人都会蛊术,只有蛊巫才能养蛊。
关于他二哥的事,苗疆应当是没有参与其中才是,这些合伙想要撕下更大利益的是以黔州牧为首的团伙。
彝族的态度十分暧昧,没有跟着他们去为难南岭,同样也没有反对,如今又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苗疆。
“到底是苗疆族还是苗疆某个人,还未可知。”仲景也说了个模糊的定义。
“真成香饽饽了,刚到黔州就都盯上来了。”南枝无奈自我调侃。
伴读冷着张脸,小时候还能看出温润和煦的脸倒是越来越冷酷,终于甩开了某些束缚,只有在小皇子面前还是那个初见的模样。
“水越来越浑,不知道谁想趁机做点什么。”各怀鬼胎的联盟定然不是铁板一块。
选择合作优先针对外来者南岭,那是有共同利益的驱使下,但在瓜分利益的情况下,都是想要自己能够获得更多。
“看着像是一条心,实际上全是生意。”南枝冷笑一声,明显表达出他的不喜。
仲景又掏出一瓶药丸扔给小皇子:“拿去分了,一人一颗,随身携带。”
“这是……”南枝有些不确定。
“驱虫的。”仲景笑着看向小皇子。
第168章 蛊虫 这是多了个可移动粮仓
驱虫?
南枝一愣, 看着脸上挂着笑,语气中还带着某种期待的仲景,他默默收下了这个驱虫药。
“这个不是口服, 直接找个香囊放里带着就行。”仲景提醒一句。
不是口服?
听到这个提醒, 小皇子倒了一粒药丸, 仔细观察。
这个药丸比之前仲景给他口服的药丸要大不少, 并且带着一股草本植物的清香,味道不算刺鼻。
按照南枝理解的驱虫, 应当是用刺鼻的气味, 将虫熏跑。
可是手心中的药丸并不算多大,气味也十分好闻, 怎么看也不像能够有效驱虫的。
“仲大夫,确定只用将它随身携带就行?”小皇子也不想怀疑仲景的能力,可他确实理解不能。
这要换个人质疑, 仲景早就把送出去的药拿回来了。
爱信不信。
也就只有对着南枝他愿意多解释两句了:“这东西里面加了一种只有虫能闻到特殊气味的植物。”
也就是说人闻着好闻, 但虫子就觉得十分刺鼻。
这么小一个,莫非浓缩就是精华?
“我会随身携带的。”南枝拿了一颗放到腰间的荷包中, 然后将药瓶递给伴读,“清晏, 你把驱虫药给其他人分一分吧。”
顾清晏倒了一颗驱虫药,随身放好之后,那些药瓶出去分药了。
“你有事问老夫?”仲景看着一言不发离开了房间的顾清晏, 心下知道南枝有话单独问他。
南枝想了一下, 还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蛊虫还会来吗?”
既然仲景专门送了驱虫药,恐怕主要防的还是蛊虫。
“只怕不达目的不罢休。”仲景十分平静的说出了十分恐怖的话。
“之前你说不一定是苗疆族还是苗疆族某个人,仲大夫是不是知道什么?”小皇子有些无奈。
仲景就像一个陀螺,抽一下动一下, 只要他不问,对方真的就会什么都不说。
“蛊虫需要蛊巫操纵,而不同的蛊巫,他们的蛊都会有特殊标记。”仲景没有对着小皇子卖关子。
“刚刚抓到的那些蛊属于同一个操作者?”小皇子反应极快,明白了仲景的意思。
对于南枝一点就透,仲景十分满意,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你为何支开那个狼崽子?”
看着他俩形影不离的模样,这两人的关系应当不会有所隐瞒,将顾清晏支开颇有几分多此一举。
“只是你并不太希望清晏在场吧?即便你不太在意他知不知道。”尽量给每个人体面,这是属于南枝的体贴。
不得不说这种看似没必要的体贴,仲景十分受用。
“如今被苗疆蛊巫盯上,只怕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仲景也没纠结南枝将伴读支开的事。
小皇子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还会有下一批蛊虫。
那么其他人确实应该做好防备,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黔州这种地方割据的情况,对于当地百姓而言,或许不知道皇帝是谁,但一定会听从这些地方豪强。
南枝脑子开始疯狂动了起来,脑海中关于这次事件人物关系图清晰浮现。
“那以后再抓住的蛊虫……”还要像这次一样处理吗?南枝话说了一半,仲景却动了未尽之言的意思。
小皇子明显感受到仲大夫的兴奋知情,如果对方再派蛊虫过来,怕是来一只得被吃一只。
这完全成了仲景的可移动粮仓,还有较好的自我管理意识,会自己培养蛊虫的那种。
对于吃虫这件事,南枝只能表示理解尊重,要是进一步让他去尝尝什么味道,他有点没办法克服心里的排斥。
好在也没人让他去吃虫子,不过他手上有一份虫料理大全,如果身边真有人喜欢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帮着做出来。
让他吃不行,但让他做他乐意。
爱吃的人对于怎么做好吃的也会有一定执念,反正小皇子自认是这种人,他对有难度的食材会有把它们变得好吃的想法。
如果仲大夫真对这些虫子感兴趣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去研究研究虫料理大全。
仲景并不知道他的恶趣味给南枝造成了怎样的误会,小皇子以为他喜欢吃虫子,并且准备给他一个全虫宴的“惊喜”。
“恐怕我们一进黔州就被盯上了,蛊虫是通过特殊气味追踪,此前应当就在你身上下了虫引。”没有再继续吓唬小皇子,仲景开始正经解释起来。
仲景说的小皇子丝毫不意外,反倒是对那个虫引特别在意。
“虫引是什么东西?”想到身上有这东西,南枝整个人都不好了。
虫引不会也是虫子吧?
看到一脸恶寒的南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仲大夫觉得有些好笑:“虫引更像是一种药,给蛊巫盯上的人打个标记,不是虫子。”
听到不是虫子,南枝松了口气,他就怕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下了蛊。
“虫引更像是在目标身上标记气味,只有蛊虫能够闻到,就和你这个药丸差不多?”这个原理不就和仲景给他的驱虫药差不多?
小皇子也不知道他理解的有没有问题,看情况应该是没有理解出错。
“差不多,不过虫引的标记能在人的身上残留半月之久,并且带着驱虫药也没办法遮盖虫引对蛊虫的吸引。”仲景没有否认小皇子的话,而是将虫引的功效说的更清楚。
南枝拿着装有驱虫药的香囊,想到仲景的话有些犹豫:“沐浴可否洗去虫引的气味。”
心下知道大概不可能,毕竟有条件嗯情况下,他几乎每天都有沐浴换衣服,可蛊虫依旧找上门了。
想来靠洗澡是不能洗干净虫引的味道,毕竟是苗疆蛊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解决了?
“洗不掉,只有等虫引的气息自行散去。”这是独属于苗疆的追踪手段。
这种追踪对身体并没有什么损害,只是让被标记者,在蛊虫之中变得如黑夜中的明月一样显眼。
南枝也不失望,他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对身体没有损害,那他就不管了。
就当一个香喷喷的诱饵,给仲景多拉一些“食物”。
确认带了驱虫药后,就不会被蛊虫骚扰,剩下的事也能直接交给仲景,南枝就干脆选择听话。
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做自己的事。
小皇子和仲景聊完之后,准备回管家给他准备的房间,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伴读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
“清晏为何不进去?”将驱虫药交给护卫头领让他们去分,照理来说伴读可以进屋了,结果对方只是守在门口。
“枝枝,你和仲大夫聊完了?”顾清晏没有说为何站在外面不进去只是关切的望着南枝。
小皇子看着什么都没问的伴读,就明白他们之间的默契,让顾清晏知道他的想法,于是心甘情愿去配合他。
“聊完了,没什么你不能知道的。”小皇子笑着调侃一句,带着伴读边朝管家为他安排的房间走去,边和伴读说话。
黔州的情况太过复杂,并没有让管家安排两间房,而是让伴读和他主一块。
好在房间足够大,有里间和外间,外间有一卧榻,能够让顾清晏守着小皇子。
仲景也没说不能将他们的谈话告诉伴读,况且以对方的听力而言,守在门口的那么点距离,足以让他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小皇子还是更喜欢自己亲自再和伴读解释一遍,这样更能表现出他没有把伴读当外人。
“苗疆族……”顾清晏若有所思,像是想到了什么。
几年陪伴的默契自然不必说,小皇子看到伴读这个反应,就知道对方恐怕知道些什么:“你知道是什么情况?”
“你还记得咱们刚入黔州时,落脚的那个驿站吗?”顾清晏不会对着南枝卖关子,听到小皇子问,他就直接答。
黔州的驿站?他们舟车劳顿,自然想要修整之后再开始找人,总不会是那个时候就被盯上了吧?
“我记得,驿站负责人貌似并非中原人?”经过伴读的提醒,他也想起驿站的事。
伴读点头:“那是一个苗疆人。”
南枝从那个负责人身上看出了些许异族人的影子,以为对方是五官轮廓深邃些的中原人,结果并非如此吗?
驿站负责人就是苗疆人?
“那么虫引也……”小皇子明白了伴读的意思。
“若是真有虫引,那么只有可能是当时下的。”伴读并不完全信任仲景,或许对方不会伤害小皇子,但这人的恶趣味不得不防。
到底是他人有心算无心,将虫引下到了南枝身上,还是仲景早就发现端倪,只不过为了获得蛊虫,而故意放任虫引被下到小皇子身上。
这两种情况,顾清晏也说不清楚哪一种更靠谱,单纯从仲景的行事风格而言,对方完全做得出这种事。
“罢了,没有苗疆族也会有其他人盯上咱们,没什么不同。”听懂言外之意的小皇子并未多言,无论仲景是不是故意,最后他们被盯上这件事不会更改。
对方的别有用心也不是在伤害他的基础上,对于仲景的一些小心思,南枝也是选择默认。
顾清晏听出小皇子不想追究的事,他也没继续抓着不放,仲景打主意归打主意,却没有半分想要伤害南枝的意思,他大可不必拿出驱虫药。
如今他将药拿出来,也是不想小皇子真被蛊虫咬了。
“盯上我们的人出自苗疆,但行为是不是属于个人还不好判断。”伴读看的明白,黔州的情况可比其他地方复杂多了。
南枝听了颔首,他其实也是这个想法,蛊虫只能说明幕后之人手下有蛊巫,苗疆族明面上可是没有掺和的。
“苗疆族可有动静?”南枝让伴读派人去盯着苗疆族,之前是觉得这个没有参与其中的旁观者有些奇怪,眼下他们碰到蛊虫,苗疆族到底是敌是友就很重要了。
顾清晏摇头,若是有异动他就不会说无法判断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了。
别说有异动,甚至苗疆族的人都待在苗寨,除了固定下山采买外,根本没人离开苗寨,也没人从外面回去。
小皇子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谁啊?”南枝眉头微锁,讨论正事途中被打断,多少带些气闷。
门外之人顿了顿,明显是察觉到小皇子语气中的不耐烦,也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已经打断了主人家的正事,管家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小主子,巴清夫人邀您明日府上一叙。”
听到这话,小皇子咽下了到嘴边挥退对方的话。
“进来回话。”伴读看出小皇子的意动,代为开口让管家进来。
管家推门进来之后,朝着两人行了个礼,才等着主子回话。
“你说巴清夫人答应要见我?”他二哥可能真的在彝族,不过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决定见他?
对方答应的这么轻易,反倒让南枝忍不住心生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诈,还是说婉妃告诉了巴清夫人什么?
“巴清夫人说要在御赐土司府来招待小主人。”管家头都没抬,微微弯着腰回话,尽量不去揣度主家身份。
小皇子一挑眉:“知道了,你下去吧。”
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听到巴清夫人是在土司府招待他,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头疼。
苗疆族有自己的苗寨,彝族也有他们自己的族地,土司府更像是皇帝给的一种象征意义的嘉奖。
平时彝族的土司也不住在这,大多还是住在自己的族地,土司府更像是闲置的一种标志。
巴清夫人决定与他会面,却选在这个位置,也是有一番算计在其中。
他请对方上门,对方恐怕不会放心,万一他们设伏怎么办?
同样的道理,要是巴清夫人不仅同意了他的请求,还将见面地点放到了彝族内部。
那就该轮到小皇子怀疑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了,他们对彼此的信任都有限,只能各退一步,选择一个相对双方都能接受的地点。
其实要较真的话,南枝还是属于吃了亏。
他属于外来者,而巴清夫人属于本土势力的领头人之一,即便在御赐的土司府,也只是相对而言安全一些。
不过南枝也看出来,对方对于他的会面请求抱有一定善意的,不然也不会选择退步。
“清晏,你说巴清夫人是何意?”这里面和婉妃有没有关系?南枝心中有困惑,只能听听伴读的意见扩展思维。
“应当是没有恶意。”土司府上应当有仁安帝安插的人,就冲这一点,对方的诚意就足够了。
第169章 巴清夫人 权谋从来不是独属于男人的舞……
无论如何, 之前他连吴仁的鸿门宴都敢去,如今巴清夫人还没像吴仁做的那么绝。
没理由他不敢赴宴,巴清夫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南枝从来不会因为性别就小瞧一个人。
女人有时候比男人要聪明的多, 最起码女人不会小瞧任何一类对手, 而男人大多带着一种对弱小的蔑视。
权谋从来都不是独属于男人的舞台, 不管小皇子在心中如何吐槽原作者,但有一点他还是佩服原作者的。
原作者没有将乱世的权力斗争仅仅局限于男性, 有很多才惊绝艳的女子, 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性别从来都不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标准,他即将见面的女土司就是一位能力卓绝的佼佼者。
上一任土司并非没有儿子, 即便彝族可以女子为首领,优先级依旧在男人身上,能够力压同辈所有人, 成为这个女土司, 就足以管中窥豹看出她的能力。
“清晏,你和土司府的人联系上了吗?”这是指仁安帝安排在土司府的人。
听到小皇子的问题, 伴读一如既往的靠谱:“在驿站时就联系上了。”
如果不是为了联络黔州安插的人手,小皇子也不会被人钻空子下了虫引。
南枝听到顾清晏这么说, 也明白他们刚入黔州,休息调整的时候,伴读离开的那一阵是去做什么了。
“不用自责, 虫引对人无害, 只是会留下吸引蛊虫的气味,半个月后就散了。”小皇子宽慰伴读。
顾清晏还懊恼当时过于相信仲景,当时他之所以短暂离开去联系黔州暗线,也是因为小皇子身边跟着仲景这么个大神医。
以对方的能力和阅历, 只要他肯用心看顾根本不可能出问题,他虽然对仲景没有绝对的信任,但这人的能力他还是承认的。
再加上对方对于南枝表现出的明显偏爱,有什么事定然也是会将人护着的。
他离开时间也不长,半天都没有,结果就是那么一小会儿,小皇子身边还守着仲景这么一个高人。
这个高人还看出了驿站负责人的问题,甚至有可能知道对方是怎么下手的,但他没有阻止选择放任。
光是想想伴读拳头都硬了,怎么会有这么喜欢惹麻烦的人,为了满足个人的恶趣味而去放任某些事。
“仲景亦正亦邪,他为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怕是会肆无忌惮。”顾清晏无论如何都认可不了对方。
他看得出来,小皇子对于仲景是带着包容的,并且愿意交付信任。
“清晏,仲大夫之所以任由对方在我身上下虫引,是因为他能够应付虫引带来的一切麻烦。”南枝忍不住叹气,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笨蛋。
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圣母心,他只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经可能善良,超出他能力范围,或者需要慷他人之慨的善良,从来都不是他会做的事。
就像仲景对自己能力的信任,而让南枝当这个“诱饵”一样,小皇子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这个局面,才选择包容仲景随性而为的行事风格。
他在伴读眼中,难道就是交付信任就不会动脑的傻白甜吗?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忍受不了任何有可能伤害到南枝的可能性,过剩的保护欲让他不由自主的操心。
南枝的能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担忧这种情绪与强大无关,只要在意就忍不住顾前顾后。
感受到伴读关心的小皇子,并没有觉得对方保护欲太强,相反为对方的心意感动,他真的是一个对情感需求十分高的小孩。
“你放心。”南枝认真的看着伴读,做出他的承诺。
他知道现在有很多人爱他,即便为了这些人他也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听到小皇子的保证,原本有些焦躁的伴读瞬间被安抚下来,心中一片宁静。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伴读说的最认真的话之一就是这句了。
看着放松下来的伴读,南枝笑眯眯的开口:“不若我们见了巴清夫人回来,给仲大夫做全虫宴吧?”
看着笑眯眯的小皇子,顾清晏有些纳闷,怎么突然就转到全虫宴去了?
话说回来,这个全虫宴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全虫宴?”仲景真的会喜欢吗?这个念头在伴读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被他当垃圾一样扔开。
不管仲景喜欢不喜欢,既然小皇子想做,仲大夫自然只有喜欢这一种可能性。
顾清晏直接忽略了神医有可能并不喜欢全虫宴,毕竟对方都在他和小皇子面前生吃蛊虫了,自然是喜欢吃虫子的。
“清晏,你觉得仲大夫会喜欢吗?”小皇子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
顾清晏自然是南枝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会让人准备好食材。”
小皇子用孺子可教也的目光看向伴读,掏出一张写满了“食材”的名单交给伴读,示意可以照着这上面的做准备。
伴读面不改色接过,表示一定会将所有食材都配齐。
“咱们去见巴清夫人,不会有蛊虫找上门吧?”和伴读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后,南枝又开始发愁。
若是他去土司府时,蛊虫找上了他怎么办?到时候就成了上门找麻烦的了,他还想试试看能不能和这位女土司达成同盟。
“不好说,若是幕后之人就是为了盯住你,恐怕蛊虫会跟着你进土司府。”伴读觉得完全有这个可能性。
小皇子脸上出现懊恼神色,有些犹豫该怎么去会面,到底是带着蛊虫去能谈出更高的报酬,还是不带蛊虫能更加凸显诚意。
同处于黔州这块地盘,他想巴清夫人定然有应对苗疆蛊虫的方法,若是没有应对方法,黔州早成了苗疆的一言堂。
哪里还会有如今的复杂局面,只是他带着找二哥,并且试试能不能达成合作的心思去的,带着蛊虫怕是会坏事。
他又想借蛊虫来试探巴清夫人,又想不得罪对方。
“还是先找仲大夫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够短时间内遮盖虫引气味的东西吧。”小皇子苦着张脸。
南枝带着伴读找到仲景,仲景反倒十分意外。
“稀客,主动来找老夫?少有。”仲景颇感意外,话中还带着老气横秋。
听出仲景的调侃之意,心下明白对方心情还算不错。
“仲大夫见多识广,有能短时间内遮掩住虫引气息的办法吗?”南枝颇有心机的吹捧了一下仲景,并不惹人厌反倒是让人多了几分欢喜。
仲景脸上笑意更浓:“你小子倒是嘴乖,只是你想要的倒是没有。”
虫引毕竟对人体无害,既非药也非毒,不存在什么相克的东西,到了时间就会自行散去。
可以说根本没必要解决虫引,只需要留心预防被蛊虫盯上即可。
南枝也明白他要见巴清夫人,只能带着随时候可能找上门的蛊虫一起去土司府。
“既然如此,那便没有办法了。”小皇子叹了口气,让伴读准备准备,他们一起去土司府。
仲景反倒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想着遮盖虫引的味道了?”
明明之前一点也不在意,他也分了驱虫药下去,照理来说不应该再担心蛊虫了才是。
“我要去见巴清夫人。”总不好带着一堆蛊虫上门吧?这不就成了挑衅了吗?
小皇子明显察觉到他说出这句话后,仲景的神色变得玩味起来。
“你若是去见她,完全不需要担心连累她。”仲景摇头觉得南枝的担心十分没必要。
仲景的态度让南枝更加确定,黔州这些大势力恐怕互相制衡,手里拿捏住可以对付其他家的手段。
“带着蛊虫上门会不会太过失礼?”察觉出仲景话中有话,南枝也直接将他的困扰讲了出来。
听了之后仲景反倒是更开心了,好像他说的话很好笑:“傻小子,你带着上门才不失礼,给你的驱虫药随身带好。”
听到仲大夫的嘱咐,南枝点头,既然虫引解决不了,他还是尽快出发吧。
南枝带着拜帖,在卜卜的马鞍边挂了一个银制的小香球,里面放的就是仲景的驱虫药。
小马似乎对于驱虫药的反应有些大,焦躁的原地踱步,马头如同甩水的小狗不停的摇。
即便不舒服,也小心注意着尽量远离小主人,怕一不小心就把人伤到了。
南枝明白,恐怕是小动物的嗅觉与人类不一样,卜卜闻着驱虫药的味道不适应,可是不给马挂上驱虫药,他也不放心。
“卜卜若是一直不能适应,不妨枝枝与我共骑?”顾清晏看着安静不下来的卜卜,冲着小皇子提议。
比起反应巨大的卜卜,顾清晏这次骑出来的马反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不知道是马的感官没有卜卜灵敏,还是比卜卜更能忍耐。
小皇子面带犹豫准备开口答应,毕竟他是有事要出门,不能耽搁了,如果卜卜没办法适应,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和伴读共骑了。
这个犹豫的空档,原本还不老实的小马一僵,没有再继续闹腾,反而是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咬住小主人的衣角。
清澈的大眼睛倒映着南枝的身影,专注的盯着他一个人,那双仿佛能说话的双眼无声的询问着小主人——
可不可以只有它一匹马?
看着面前乖巧的小马,南枝心软的不行,他也知道卜卜并非如同他面前表现的那样软绵绵的。
身为汗血宝马群中,继承了马王优秀血统的小马,性子只会更加难以驯服,并且不会对除主人以外的任何人假以辞色。
即便南枝心里一清二楚,却还是忍不住为他养大的小马动容,只要在京中有机会,都是他亲手喂卜卜的。
小皇子自然不会对他的小马过于苛责,捏了捏卜卜的小耳朵,示意它松嘴放开他的袖子。
马的耳朵敏感,一般不爱让人碰,卜卜也是同样如此,只是面对小主人它没有躲,即便耳朵下意识躲了躲,脑袋也依旧乖乖的没动。
“这马真要成精了。”顾清晏看着暖金色的马挑眉。
似乎听出伴读话里的不怀好意,卜卜在小主人面前温顺的嘴脸,瞬间变的桀骜不驯起来,还对着顾清晏打了个响鼻。
伴读丝毫不在意情绪化的卜卜,反而是看向小皇子,下巴冲着桀骜不驯的马点了点。
看到没?一匹马还有两副面孔!
南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也知道伴读有心在逗他,让他开心一点,二哥下落不明,他不着急是假的,他只能维持冷静去思索对策。
有了这个小插曲缓解情绪上的焦虑,南枝头脑确实更加冷静,犹豫过后他还是带上了仲景上次给他没用完的驱虫药。
虽说巴清夫人也有应对方法,若是对方此次会面准备不充足,没有能够驱散蛊虫的东西怎么办?
还是带上一些有备无患。
从怀里掏出婉妃送他的那块玉佩,小皇子小心的摸了摸,又重新将玉佩放入怀中,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一路没有任何意外,顺利抵达土司府,南枝心中松了一口。
他一下马就有人从土司府门口小跑上前询问。
“站住,你是何人?可有拜帖?”看打扮应当是土司府看门的小厮。
“巴清夫人邀约,自然有拜帖。”南枝看了一眼伴读,示意对方将拜帖交给对方。
看着眼前的土司府,下意识与他曾经看到过的荆州州府做比较,其他的不谈,最起码土司府的小厮比荆州州府的衙役要尽职尽责的多。
小厮看了拜帖之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自觉有些失礼的小厮明显想要行礼,眼疾手快的伴读拿出了一小块令牌在小厮面前晃了一下。
随即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直接带着他们进去。
南枝没有错过伴读的动作,看向小厮的眼神带了几分意外,这也是仁安帝安插的人啊?
“贵客临门,夫人已在会客厅候着诸位了。”小厮脸上带着热情却不谄媚的笑容,将人往会客厅引。
见到巴清夫人的第一眼,小皇子十分意外,与他想象中的十分不一样。
他之前没见过巴清夫人,但见过婉妃,婉妃如同她的封号一般,长的温婉可人,如同春水一般,看不出丝毫的攻击性。
眼前的巴清夫人能够看得出眉眼有三分与婉妃相似,只是她的五官更加立体,举手投足之间都偷着一股锐意,她的双眼极亮,如同锐利的鹰。
这是一个聪明果决,并且十分有见地的上位者。
不愧是能够在黔州混乱局面中站稳脚跟的狠角色,确实名不虚传。
第170章 审视 到底是谁看到了南枝
“你就是南枝?”坐着的巴清夫人与站立的小皇子高度相差不大, 她明显有听说过南枝。
关于这一点小皇子说不上意外,从婉妃把她的玉佩交给他时,他就猜到她或许是在为她背后的巴清夫人递交合作意向。
包括她有意将六公主嫁给若安也是如此, 透露出想要合作的意向, 若是不成也不失体面。
“看来您听说过我, 婉妃是如何介绍的?”南枝脸上出现了好奇神色, 到底是眼前这位巴清夫人看中了他,还是婉妃看中了他呢?
巴清夫人眼中闪过欣赏的神色, 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为南枝倒了杯茶:“坐, 听闻中原人都喜欢饮茶?”
她这份沉稳足以胜过许多人,南枝上前落座, 伴读却伸手拦住他,小皇子回头朝着伴读安抚一笑,反手牵着顾清晏入座。
“夫人倒是对中原文化研究的透彻。”在黔州这种类似地方部落的族群都十分排外, 并且抗拒接受中原文化。
其实黔州混乱的局势, 一定程度上与文化差异有很大关系,他没想到面前这位女土司却愿意去接纳研究中原文化。
只有接纳了解才能融入, 南枝看着面前这位保养得宜,只是眼尾带着不易察觉细纹的女土司, 她看的十分长远,她在为彝族找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打碎固步自封,相当需要勇气啊……
“阿依朵喜欢, 我了解过后, 为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所折服。”巴清夫人解释了缘由。
阿依朵,这个名字让南枝微微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婉妃的名字,巴清夫人也是在和他表明态度。
她只认她的姐姐阿依朵, 而不认识什么婉妃。
小皇子敛眸,看来彝族曾经也发生过极度不痛快的事,或许阿依朵成了皇城中的婉妃,让她燃起了争权夺位的野望。
她在表达她的不满,眼底的怒火并非针对坐在她对面的南枝,甚至并非仁安帝,而是对着过去南枝所不知道的某个人。
婉妃对中原文化感兴趣吗?或许感兴趣,又或许不得不感兴趣。
“看来夫人和阿依朵感情十分深厚。”小皇子顺从的改了口,他敏锐察觉到他改口后,巴清夫人眼中出现了满意的神色。
巴清夫人盯着面前这个比她小儿子还小的小皇子,在心中衡量一些东西。
“你想知道我和阿依朵怎么看上你的。”巴清夫人和婉妃这个姐姐关系极好,和小皇子谈话间也是将她们两人绑在一块。
从进门开始,他能感受到对方透露出的友善,有些问题回卖关子,有些却简单明了直接回答他。
“我确实想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注意到一个并不起眼的皇子。”这个不起眼南枝说着十分真诚,他是真觉得自己并不算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听到南枝这么形容自己,巴清夫人轻笑一声,她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对方,接触下来越发觉得这是个妙人。
“不必妄自菲薄,应当是这么说的?九皇子你很厉害。”巴清夫人不太习惯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不过她的赞赏还是表达给了小皇子。
“寒暄的话不必继续了,您不然给个准话,我二哥是否在您手上?”南枝不想在继续和巴清夫人打太极了,对方有意识给他绕圈子不说正事。
他不想继续客套下去,巴清夫人看似对中原文化运用起来有些生疏,实际上对于其中的理念研究颇深。
继续这么互相试探下去也试探不出什么新鲜东西,不如开门见山直接问。
“你问的是三皇子?为何会认为他在我这儿?”巴清夫人面带笑意,凌厉的五官被笑意柔化,带上了几分狐狸的狡黠。
小皇子自然看出对方有意含糊其辞,心中对于二哥的下落也能确定十之七八,知道二哥确实被巴清夫人扣下了之后,心理压力要小上不少。
“看来二哥的确在彝族做客,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担忧了。”确认了南岭的所在地,并没有被其他人绑走搅浑水,这么看来二哥待在彝族反而是好事。
巴清夫人脸上出现笑意,她对于南枝的一些反应无疑是意外的,但并不妨碍她对九皇子的重视。
她是女人,九皇子是孩童,按照世俗的观点而言,他们皆是没有什么能力的人,但眼下这张谈判桌上,双方都没有小瞧对方。
“你真的很聪明,不愧是我三年前就看中的人。”一位漂亮的女人说出的话带着几分暧昧,但语气却十分爽朗,丝毫不觉得会引起什么误会。
坐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也确实不会有人想歪,对于这么直白的欣赏,南枝却有些困惑。
三年前?又是三年前?
仲景他说三年前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如今巴清夫人又说三年前就看好他?他的三年前就有这么多惊喜从他的全世界路过吗?
小皇子脸上不显,眼底却闪过纠结神色,不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人,三年前见过他还一直念念不忘吧?
这种被人暗中盯上好几年的感觉,忍不住让南枝后背发麻。
这是继走哪在哪捡人后,又出现了一个走哪都被人惦记体质吗?
“可我并不记得见过夫人这般见之难忘之人。”南枝翻遍回忆也没找到一个与巴清夫人相似的身影,如同这般气场强大的人,定然见之难忘。
谁料巴清夫人轻笑一声,脸上出现一抹得意神色:“若是叫你见着了,反倒是我隐藏行踪不上心。”
小皇子心中无奈,一个个怎么都喜欢暗中观察?偏偏他还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观察,得出哪些结论。
一个个愣是成了谜语人,都不喜欢直说,莫名其妙都从他身上看到了特别的东西。
可南枝本人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吸引这些大人物的,思索片刻之后,他还是选择放弃探究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年前我就出过一次京。”出一次远门就被不少人盯上了,南枝都怀疑他是不是不适合出远门?
“别猜了,我在泉州曾见过你。”巴清夫人没有说她去泉州做什么,而是直接告诉小皇子答案,到底是在哪见过他。
泉州?
小皇子看向巴清夫人的目光中带上了探究,对方为什么要去泉州?照理来说那里都能称得上是流放之地了。
有心开口想问一问,只是对方没那么容易开口为他答疑解惑,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亲近到可以交付秘密,甚至连合作都还没达成。
“多谢夫人看重,二哥笨嘴笨舌,长留彝族恐惹夫人生气,不若将他放回来?”不管巴清夫人是为什么看中的他,都不重要。
真正他的目的还是在把二哥要回来,剩下的可以之后再聊。
之前心底不好的预感成真,黔州的麻烦怕是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年前最起码别想回京了。
“九皇子多虑了,你果然和三皇子所言一模一样。”巴清夫人也没松口要把人放了,只是她又透露出一个消息,她与南岭的关系并不算糟糕。
不得不说面前的这个对手比吴仁要难缠的多,好在对方并非是敌人,甚至还有合作空间。
小皇子随即还有些头疼,看着巴清夫人仿佛看到了第二个夏侯淳,他二哥怎么也和他师兄用一样的操作?
比起夏侯淳,眼前的巴清夫人明显并没有完全受到南岭的蛊惑,也不知道是他师兄忽悠人的功底太高,还是巴清夫人本来就不受任何人影响。
不,南枝心中否认,对方不是没有受到影响,她会对他有这么好的态度,还是和她姐姐婉妃有关。
他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原本态度友善,面带笑意的女土司神色突然凝重起来,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看来还有些尾巴跟过来了,九皇子还真是受欢迎。”巴清夫人的话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让人忍不住心下一沉。
小皇子听到巴清夫人的调侃,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瞬间放松下来,既然对方还有心思与他玩笑,想来对蛊虫也有一套应对方法。
知道对方有应对手段,心下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了仲景给他的驱虫药放到桌上,蛊虫是跟着他来的,即便对方有应对方法,那也是对方的实力高超,并不能改变麻烦是他带来的事实。
不管对方需不需要,于情于理他都该做出他的表示。
“此乃驱虫药,随身携带蛊虫可不近身。”南枝硬着头皮开口,或许是商会用的驱虫药多,又或者仲景做了其他处理,暂时没有看到蛊虫了。
如今到了土司府,反倒像是触底反弹,也不知道是幕后之人有意指使,还是蛊虫终于找到了趁虚而入的机会,密密麻麻的爬行声在南枝耳边响起。
这是把这个房间包围了吗?!
照理来说这种情况屋外的侍从多少该有些动静,可是外面静悄悄的,除了窸窸窣窣的蛊虫爬行动静,听不到任何其他异响。
对于眼下这种诡异情况,巴清夫人没有丝毫慌张,还饶有兴趣的拿起驱虫药,打开瓶塞放到鼻下闻了闻。
随即一脸复杂的看向南枝:“这药是何人所赠?”
屋外的蛊虫在此时仿佛做好一举突破的准备,齐刷刷的开始发出尖锐爆鸣,小皇子听着就觉得头晕。
原本耐心极佳的巴清夫人,脸上出现不耐烦神色,将脖子上挂着的小哨放到嘴边,哨子没有吹出任何声响,屋外的蛊虫却如同碰上了天敌一般。
尖锐的虫鸣如同潮水般退去,屋外彻底陷入一片寂静,这时小皇子才发觉对方脖子上挂的并不是普通装饰品,而是一支做的极为精致的玉哨。
南枝的眼神十分不错,清楚的看到玉哨的花纹与婉妃给他的那块玉佩如出一辙,都是一种他认不出的植物。
“现在咱们可以聊聊这瓶药了。”巴清夫人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眼神之中第一次带上了认真神色。
她在找仲景?
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线将一切串了起来,为什么身为彝族首领的巴清夫人会去黔州?她是去找仲景的!
因为之前在荆州仲景对他产生了兴趣暗中跟了他一段时间,而巴清夫人正是得到了仲景的行踪,在找仲景的路上看到了他。
“你在找仲大夫?”小皇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巴清夫人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小皇子,她没想到她一直苦寻的人会意外从南枝这得到消息。
“你果然认识他。”
“这样看来,咱们能重新聊聊了?”小皇子突然之间有了新的筹码。
“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巴清夫人也不再和南枝打太极。
小皇子敛眸:“您知道的。”
女土司眉头微皱,不是她不想和南枝做成交易,只是南岭她确实没办法放人。
“三皇子恐怕暂时没办法离开彝族。”巴清夫人开口,顿了顿之后才继续解释,“他和我的小儿子阿木真都染上了……疫病。”
她反复斟酌该用什么样的解释让南枝听懂,在他们族中并非称之为疫病,她从学过的官话之中找到了对应的说法。
疫病!
这下南枝坐不住了,他没想到回旋镖在这里等着他,原本应该在荆州爆发的疫病,如今却在黔州出现了!
不对!不对!原本被疫病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小皇子,又敏锐的想起来巴清夫人明明是三年前就在找仲景了!
疫病根本不是最近才有的!眼下最糟糕的是他二哥也染上了疫病,难怪巴清夫人将南岭扣下了。
这种情况为了不造成更大面积的传染,被有心之人利用,她只能把南岭扣在彝族,同时压下疫病的消息。
原著之中找到治疗疫病方法的正是仲景!
南枝努力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这种时候不能慌,一定不能慌,越慌越不能解决问题,更多可能涉及到彝族内部的消息,巴清夫人根本不可能告诉他。
如今对方愿意松口,也不过是他有仲景的消息,对方需要找到仲景,再加上南岭又是他二哥,所以愿意透露一二出来。
“二哥他如今情况如何?”南枝要确认他二哥等不等得到他带着仲景去救他。
巴清夫人摇头:“并不算特别严重,比起那些已经下不了床的病人,还算生龙活虎。”
南枝心下松了口气,也知道眼下不适合再继续和对方磨蹭下去了。
“明日我将带着仲大夫来府上,希望届时夫人不要拒绝我们同往彝族的请求。”小皇子已经准备告辞,即便他尽力再让自己冷静,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