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自从放弃对赚钱的执着, 乔云忻的直播间就变得安静起来。
如果说他之前对公屏比较尖锐的话题还会多少看一眼，偶尔不甚在意地回应一两句的话，现在他就是完全不在意他们说些什么，只挑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回了。
“他病好之后我们是什么相处模式？就和之前一样的相处模式啊！”
“他有没有报恩？还没有哦！大家要记得帮我监督他！未来也要时刻提醒这个人, 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怎么时刻监督？他不是会露脸吗？到时候大家记住这张脸就好！”
“节目结束后我有什么计划？应该是退圈吧！具体还没想好。”
乔云忻回答完最新的那个问题, 看公屏哀嚎一片, 忍不住乐了：“其实他好了之后, 我就想退赛来着……”
乔云忻说着，语气里难掩憧憬：“退赛被老婆养, 这生活多美好啊！”
这话一出, 公屏上瞬间哀嚎一片。
【不行！我们不允许！】
【你还没露脸呢, 禁止退赛啊！】
【还有你老婆也是，说好的把老婆给我们看看呢！】
……
因为公屏上的哀嚎过于显眼, 乔云忻没有发现自那天心虚后自己尽量回避的“老婆”的称呼, 又被他不经意说了出来, 也没有发现他那句话说出来后, 某个本应认真处理工作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只是哭笑不得地安抚着众人, 语气很是无奈：“我这不是想想嘛？也没退赛啊！”
【想想也不行啊！】
【这圈是非退不可吗？你就不能直接出道吗？像尤湘那样！】
……
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乔云忻在心里啧了一声, 那个人也被众人无实物表演地从公屏上拖了下去。
之前他的直播间并没有关于尤湘的禁忌, 众人随意讨论, 一点也不觉得这个话题有哪里不对。
但自从他基本被确认为神秘天才, “尤湘”这个词就在众人的刻意控制下从他的直播间消失了。
无论是最开始的鸠占鹊巢与叫板，还是后来的“真假少爷”纷争，神秘天才与尤湘的冲突，几乎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的事情。
其实不是冲突来着。乔云忻看有人孜孜不倦地问, 之后有人迫于无奈解释前因后果，在心里感慨着。是故意伤害或者故意杀人中止，甚至没有中止，只是暂时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乔云忻心如明镜，却并不担忧。
之前是季沧溟还昏迷着，他投鼠忌器，现在……他还怕对方不成？
乔云忻敛目，再抬眸时，已经隐去了眼中的利芒。
他又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宣布中场休息结束，公益学习要再次开场了。
霎时间公屏的发言有如退潮时分的海水一般，消失得非常迅速，看得乔云忻很有些遗憾：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看小动物呢？小动物多好可爱啊！生存就是生存，死亡就是死亡，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更不会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捅同类一刀.
两个宣言之后的乔云忻，充分向众人展示了什么叫做我行我素。
他可以至俗，为了赚钱接广告玩游戏，并且因为玩不过悲痛欲绝；他也可以至雅，向观众介绍冷门但花费了很多心思拍摄的纪录片，直接将纪录片播放量翻了一番。
这让指责他沽名钓誉的人越来越多，也让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并且后者能完美反驳前者提出的任何问题。
【他沽名钓誉？他怎么沽名钓誉了？不在乎外界对自己的评价接广告就为了捐出去帮助小孩子的沽名钓誉吗？】
【我看了他早期的直播，404从一开始就没有靠卖惨赚过钱吧？即使如此，在事情解决后，他还是为了避免存在有人确实是为了帮他救老婆才给他打赏的情况，不作细分一口气把全部打赏都退了，这样的人哪里俗了？】
【在我眼里神秘天才就应该是这样的人，天高地阔，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庸俗也好，高雅也好，都抵不过他喜欢。】
【悠着点，小心5021才是神秘天才，404不是，到时候你们说过的话都得一句句吞回去。】
【行啊，那来打赌呗！今晚就是万众瞩目又一次区间关联更新时间，如果404是神秘天才，你捐一万块给最近的福利院，如果404不是神秘天才，我捐一万块给最近的福利院，这栋楼所有人都是见证，敢不敢赌？】
……
乔云忻没有看社区，更不知道热门讨论楼里发生的纷争，但他知道有很多人在等今晚的区间关联更新，就连谢迁铎，都揶揄着问他“紧不紧张”。
他理所当然地回了“不紧张”，但是……
“好吧，我确实有点紧张。”等谢迁铎离开后，对着季沧溟，乔云忻还是说了实话。
几天下来，季沧溟已经能够自己行动，他们也从地下室搬到了二楼的豪华客房，进入到了“分居”模式。
只是这个“分居”也只是睡觉的时候，绝大部分时候，两个人还是待在一个房间，各做各的事。
因此说自己紧张的时候，乔云忻甚至不需要走到隔壁的房间，只需要抬起头看向季沧溟，就可以坦白自己的情绪。
季沧溟看眼前的人说话的时候，手指一直无意识地摸着那把小提琴，心里又酸又软。
但他没有走过去，更没有坐到乔云忻的身边，他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隔着不算远但也绝对不算近的距离，很温和地问道：“为什么？因为这是你第一次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人前吗？”
乔云忻一怔，继而笑了起来，应道：“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人前。”
以前的他是不学无术的乔家大少爷，除了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就只会吃喝玩乐。
虽然真相并非如此，但每次离开季沧溟一个人回到乔家，亦或者一个人置身于那些富二代中间，他总有会有那么一些时候，觉得外人眼中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触手可及的只有一片虚无。
所以他很习惯刚开始直播的时候外界对自己的印象——装傻卖乖、哗众取宠、没有太大的能耐……那些轻视的评价并没有让他觉得不自在，反而喜欢他的人对他由衷的称赞会让他有一点点的压力，而现在……
这是一条他没有走过的路，他有点紧张。
季沧溟轻舒了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走到乔云忻身边的冲动。
他只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在我原本的计划里，你应该有个更盛大的舞台，更完美的开场，你会在出现在世人眼中的那一刻就惊艳他们，成为所有灯光交汇的中心。
“那是我心里属于你的位置，没有配不配得上之说，这个位置就是属于你的。”
季沧溟的眼神专注而郑重，乔云忻感觉心跳加快了一点，但随着那始终不变的坚定的眼神，他的心跳又一点点恢复了正常。
他长舒了一口气，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手也不再无意识地摸着小提琴，而是低下头看着小提琴，很爱怜地轻抚了一下：“我知道了。”
他不是去展示什么，也不是去证明什么，他只是去取回属于自己的赞誉而已。
那些一个月多前就已经存在的东西。
所以……没什么好紧张的.
因为做足了准备，乔云忻直播的时候，无论音调音量，还是语速语气，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甚至区间关联更新时间进入倒计时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和往常一样带着三分看热闹的笑意，顺利把直播间的观众搞紧张了。
【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404这毫无变化的语气，我害怕！】
【就不能往好点想吗？这说明小努有大将之风！从容不迫！】
【虽然我也是粉，但是，呃，小努和大将之风这四个字有关系吗？】
……
“怎么没关系呢？”乔云忻很愉悦地接话道，“我就是很有大将之风，从容不迫！”
【我本来不害怕的，现在害怕了。】
【我现在改押5021是神秘天才还来得及吗？】
【理性讨论，我是神秘天才的粉，已经接受了404是神秘天才的设定，如果他不是，我该怎么排解？】
……
乔云忻心想别担心，不需要你们排解，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时间，开始倒计时。
“十。”
“九。”
“八。”
“七。”
……
他不念还好，他越念，直播间就越紧张。
看到公屏的哀嚎，乔云忻声音的笑意变浓，但倒数却没有停下。
“三。”
“二。”
“一。”
“零。”
乔云忻倒数完，非常干脆按下地F5，刷新了界面。
他看着自己直播间后面跟着的数字跳了一下，从“匿名才艺视频热度前80”变成了“匿名才艺视频热度前70”，而5021直播间后面跟着的数字一动不动，笑着把剩下的最后一句话说了：“Surprise！大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28章
随着倒数二个人候选人正式出局, 乔云忻和神秘天才之间正式划上了等号。
乔云忻的直播间直接被礼物刷屏，一个接一个的特效亮起，就像盛放的烟花一样。
当中有一个最华丽的特效接连闪了九十九下，直接把其他人从惊叹闪成震撼, 公屏刷起一排又一排的【6】。
乔云忻看着那个名为“幕后投资人”的ID, 低头笑了起来。
虽然不是你想给我的舞台, 但你还是想当背后的资助人吗？这个执念也太强了吧！
乔云忻想着, 笑容更灿烂了些。
他没有说谢谢，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 看完来句“烟花很好看”, 就这么跳过了这个榜首。
而这个榜首也没说什么, 送完礼物直接下线，看得众人一头雾水, 只能猜测是哪个有钱的小提琴爱好者。
怎么不算呢？乔云忻看着“有钱的小提亲爱好者”几个字, 唇角勾起, 眉眼也弯弯的。就是这个爱好者的水平……嗯……有点不可说、不可说。
乔云忻越想越乐, 嘴角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
直播间的观众被这么一打岔，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
因神秘天才而来的新观众自然欢欣鼓舞, 而直播间的老观众却有点怅然若失。
【虽然没有哪里不同，但感觉好像哪里都不同了。】
【以后小努不是我们的小努了吧？】
……
“哪里不同了？”礼物特效慢下来后, 乔云忻便专注看着公屏, 一眼就瞄到了她们的遗憾, “大家是怀念哪个直播内容吗？直播看热闹？直播写小说？还是直播怎么赚钱？”
【能不能来个人把404禁言了, 说好的高贵冷艳的神秘天才呢？不要刚掉马就崩人设啊！】
【一想到匿名才艺视频初发布的时候，我打遍天下无敌手，把所有说神秘天才可能表里不一、不会人如其琴的人都打趴了，结果现在……我想点根烟静静。】
【谢谢你们, 突然调理好了。】
【调理好了加一，看你们比我们郁闷，我们就放心了。】
……
乔云忻看着直播间老观众的缺德，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嗯……确实是他的忠实观众，这顽强的精神！这随遇而安的劲头！就是和自己一模一样！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之前的倒数和“惊喜”算是擦边，现在再说，显然就是违规了，他并不想出这个违约金……
然而他不想是一回事，看他不顺眼的人举报是另一回事。
后者的数量并不少，哪怕官方定性不算违规也不信服，不得已，官方启动了大众投票，然后……举报人顺利被大众碾压了。
《盲盒游戏》的赛制本来就是为了娱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硬是装傻撇清关系没有丝毫的意义。
况且乔云忻说什么了？他什么都没说！作为一个普通选手，他不能直播倒数吗？他看到自己的关联区间再一次变化不能觉得惊喜吗？明明什么都没聊却还要举报，惯得他们！
这些观众越是投票辩驳，越是愤愤不平。
他们之前觉得乔云忻太谨慎了，他被发现是神秘天才和他本人的明示暗示没有丝毫关系，明明是他们这些英明神武的吃瓜群众群策群力的结果。
局面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聊聊本体相关的话题怎么了？有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再等大半个月吗？可现在看来，不是乔云忻太谨慎，是他们太大意，大意到低估了一些人的嫉妒。
是的，嫉妒。
虽然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规则，但只能哄哄不混娱乐圈的真路人，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娱乐论坛社区活跃的人来说，这些人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利益相关，无论是参加这个节目的其他选手，还是娱乐圈可能和乔云忻撞型的人，都可能是这个行为的背后推动者。
【感觉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把感觉去掉，这肯定只是开始。】
【但404的真实身份还没揭露吧？没有揭露就发现不了黑料，怎么对他下手？】
【没有揭露不代表没有人知道，现在不下手不代表不能提前准备，等着看呗！我觉得后续肯定会有动作的。】
……
“后续有动作”的判断让乔云忻的粉丝很是紧张，然而她们等啊等，并没有等到所谓的后续，倒是另一个圈子有传言冒出了头。
那则传言牵扯到一个多月前出事的季沧溟以及网络上窜出过一簇火花的乔家假少爷乔云忻，细究起来……
【小努，你还直播过呢！直播过吃乔云忻的瓜。】
乔云忻看着这则发言，心情很是复杂。
他为什么总是能在自己的直播间看到自己的其他马甲，以前是，现在也是。
而且因为这些马甲早晚会掉，他也不能胡乱接话，只能含糊道：“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怎么了吗？”
【他好像和季沧溟有点关系，就是一个多月前出事的季沧溟。】
【等等，虽然我今天也在吃这个瓜没错，但为什么这个瓜会出现在小努的直播间？】
【新来的吧？404以前就给我们直播吃瓜啊！他当初为了赚钱什么热度高就直播什么，乔云忻的事他也给我们直播过。】
……
我不是我没有！乔云忻感觉自己冤枉极了。他没想直播这个啊！那天纯粹是猝不及防看到自己愣住了而已，他不是故意的！
只是喊冤归喊冤，看到又是自己又是季沧溟的，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点开了那个观众发出来的网页链接，又一次看起了自己的热闹。
链接的另一头是某个娱乐论坛的讨论楼，讨论的是一则江湖传言，在这则江湖传言里，自己是季沧溟包养的小情人，在季沧溟出事后试图进入娱乐圈另攀高枝。
整则江湖传言绘声绘色地叙述了自己和季沧溟的不正当关系，并对自己和季沧溟进行了详细的点评。
对于自己，评价主要是谗言献媚、以色侍人，对于季沧溟，评价主要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说不定出事也和美色有关。
乔云忻看得实在没忍住连“啧”三声，就差发出“咦惹”的声音。
这江湖传言刺激是挺刺激的，但它和真相有哪怕半毛钱的关系吗？
【总觉得这个传言比起传言，更像狗血三流小说。】
【逝者为大，这么编排逝者不好吧？】
……
乔云忻正准备喝水，结果一眼就看到“逝者为大”几个字，心想好险只是准备喝，没有真的喝，不然自己又要掉马了。
他心有戚戚然，把杯子放远了一点，这才放心出神，思索起这个传言的事。
从季沧溟清醒以来，陆续有人知道了他还活着的消息。
最初是彭桓和尤家父子，他们因为得罪了季沧溟，并没有把他活着的消息传扬出去，为的就是挑唆更多的人趁着“季沧溟已死”跳出来，把祸水引到这些人身上。
后来是徐献等季沧溟的心腹，季沧溟一活他们就有了主心骨，季沧溟说要隐瞒消息钓鱼，他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最后是从前两者口中或是动向中得知这件事的人，他们心思各异，但大多想趁着季沧溟收拾一些人的时候分一杯羹，也保持了缄默。
一时间，“季沧溟还活着”这件事就变成了半公开的秘密，不管圈内知不知道，大众是不知道的。
也正因为季沧溟还活着，尤湘那极端针对他的通稿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如今相似的通稿重出江湖，看得乔云忻心情很是复杂。
如果季沧溟死了，自己确实拿这个谣言没办法，甚至可以说是百口莫辩，但……前提是季沧溟真的死了啊！
现在季沧溟没死不说，从他直播以来，所有看过他直播的人都可以作证，他，乔云忻，一个除了小提琴别的什么都不会的人，为了老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没有一天落下直播，就为了把老婆救回来，谁看了不说一句这事要是真的，他老婆对不起他要被天打雷劈。
而他的老婆……
乔云忻越想，表情越是高深莫测。
这通稿到底谁买的？他们都弄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就不能顺便研究一下季沧溟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吗？
第29章
网络上传播最快的莫过于谣言, 谣言中传播最快的莫过于精心炮制的谣言。
它们本就是为了传播设计，诞生之初就加入了各种能点燃舆论的细节，好比乔云忻的那则江湖传言，有可能点燃舆论的细节就有桃色绯闻、真假少爷、当事人非常有名却不需要忌惮等内容。
但传播的范围广了, 谣言的发展就不一定如炮制人预想的那样了。
乔云忻本来还挺期待真相揭露给江湖传言来一出惊天大反转的, 结果不到一天的功夫, 这江湖传言就慢慢变味了。
原因无他, 矛盾点真的太多了。
【乔云忻被赶出乔家是在季沧溟出事后吧！在此之前，他还是乔家大少爷啊！虽然乔家和季氏集团不能比, 但他也算得上富二代, 和季沧溟也只有五岁的年龄差, 怎么看关系都挺平等的？】
【乔云忻和季沧溟都单身吧？别说他们不一定有那种关系，就算他们有那种关系, 两个单身年轻人, 郎才郎貌的, 怎么想也更可能是恋人？】
【总觉得有些人的嘴脸有些……呃……之前就觉得奇怪, 即使乔云忻的性格是真的，他也不是第一天这个性格了, 终于消磨尽爱意让乔家人忍无可忍把他赶出乔家这个，怎么看都有个契机？现在想想, 他和季沧溟关系好应该是真的, 季沧溟活着的时候乔家捧着他, 季沧溟一出事乔家就把他赶出家门, 身边那些人也落井下石……】
【很奇怪哎，之前的爆料不是说乔云忻不学无术、骄纵任性，然后根据新的爆料他又谗言献媚、以色侍人，结果这样一个人, 做事完全不考虑后路、挥金如土、一点存款也不给自己留……这些人设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大家不觉得很矛盾吗？】
……
因为觉得幕后黑手太蠢，乔云忻并没有太关注那则江湖传言的发展，但谢迁铎有啊！
虽然不知道这位谢医生哪来的那么多闲情逸致，但谢迁铎就是每次都能把八卦新闻的最新发展给自己。
这次也是，自己刚练完琴准备研究一下昨天在直播间发出广告邀约的几个商家的商品属性，结果还没开始研究，谢迁铎唰唰唰就发了几张图片过来。
乔云忻看着图片里他们的讨论，颇有些意外，更令他意外的是，这些人之所以没有完全相信江湖传言，和当初他直播间的观众对他留有一丝情面的原因一样，都和自己的长相有关。
他们觉得自己长得无害又清纯，怎么研究都没办法从自己这张脸上研究出性格恶劣、任性妄为。
乔云忻看着他们的言外之意，暗自寻思了一会，突然凑到季沧溟面前，问道：“季沧溟，我知道我长得还可以，但我一直以为我长得还挺有攻击性的，怎么感觉他们对我长相的评价是柔弱无辜？”
季沧溟刚从工作中回神，就猝不及防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心跳都漏了一拍。
尤其乔云忻为了方便他看，是半蹲下来仰着脸看他，季沧溟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稳住表情，没暴露真实的情绪。
在出事之前，他和乔云忻是很纯洁的投资人与小提琴天才、互相信任的挚友关系，但是吧……没有人能在看到自己的月亮为了自己落入人间后无动于衷，何况他的月亮还那么美。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以前没注意的时候，无论多近的距离、多亲密的接触都不会多想，可一旦注意到，多平常的举动都会扰乱心神。
就好像现在，他看着乔云忻一无所觉，就这么仰着头看自己，还因为没有马上得到答案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心跳完全失去了控制，所能控制的只有表情和声音而已：“可能因为他们看到的只是你的照片吧，不是你本人。”
乔云忻没有从这个声音里发现异常，以为季沧溟的停顿只是在回忆自己在照片里的样子。
他跟着回忆了一会，发现好像、似乎、仿佛……还真是这样？
他瞬间就不疑惑了，只是有点唏嘘：“他们当初应该拍得更凶神恶煞一点的，这样效果可能还好一点。”
季沧溟听着他的感慨，又看着眼前的人，心想这好像也不能怪他们，你也拍不出凶神恶煞的效果吧！
不过这种话他十多岁的时候才会说，出事前就已经不说了，更别说怀揣别的心思的现在，因此他只是点头，平静地应道：“确实是这样，他们不够聪明。”
乔云忻对他的平静很是满意，觉得他没有敷衍自己，愉快地又溜达回沙发上。
他之前其实不怎么好奇这个传言会怎么发展，毕竟桃色绯闻嘛，最多越发展越猎奇，但他现在还真有点好奇这个传言的后续。
毕竟现在这个进展肯定不符合幕后之人的预期，那他应该会继续放消息引导舆论？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新的趣事让他看看……
只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这样，不满足一个人的预期，也不代表一定能满足另一个人的预期。
两天后，因为“乔云忻”的江湖传言依然没有冷下来，开始有人怀疑他进了娱乐圈，动了某些人的蛋糕，不然解释不了突如其来的针对。
三天后，有人提出之后只有一档选秀要录制，但名单之前就定下来了，并没听说要加人。
四天后，有人盘点近期开机的剧组，当中没有出现乔云忻这个人。
六天后，有人怀疑乔云忻并没有动某些人的蛋糕，他被针对纯粹是因为签约了某家公司自行炒作，准备走黑红路线，不然解释不了最近他毫无资源却被人针对这件事。
同样是第六天，有人反驳了没有露面就是没有动人蛋糕的观点，提出《盲盒游戏》的热门选手中有一半都没有露脸，但他们也很红。
最新的观点有如一道落地闪电，把很多人都劈懵了。
他们正待细细研究，和“乔云忻”相关的传言突然出现了重大转折——乔家真少爷他露面了！
他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段视频，然后给自己买了热点，以让更多人看到这段视频。
路人意外，乔云忻也同样意外。
他看着视频封面上出现的、名义上是自己弟弟但实际上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这些年来双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的人，错愕与沉默之后，到底还是把视频点开了。
而视频也如他所想，是这个年轻人鼓足勇气给自己做的澄清。
“我在网络上看到了关于我哥的谣言，我可以保证，当中绝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假的，真的部分也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
“养我长大的爸妈、他的亲生父母在知道抱错之前就为了救我死了，相当于真相揭露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无家可归，可即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赖着不走，是我的父母哄他说，留下来啊，这里是他的家。
“但他们骗了他，这里并不是他的家，这里只是一个收容他、却从来没有对他付出过真心的地方。他从来没有索取过什么，他从这个家获得的一切，都是我的父母为了向季董展示他们对他多好、以便与季氏展开合作进行的表演。
“而他和季董的关系，也是真诚的、平等的关系，他们自小相识，一直都是朋友。
“我知道我早就应该出来说清楚这一切，但我不敢，我也怕没有人相信我，反而害了我哥。这段视频后半部分是我求他的朋友给他录的澄清，虽然进行了处理，但确确实实是他的朋友给他录的澄清。
“希望大家能相信我。”
这话说完，乔安念对着镜头鞠了一躬，迟迟没有起来。
乔云忻看着画面里的年轻人，垂下眼帘半天没有说话。
终于，他抬起眼，看向坐在自己旁边、一直望着自己的人，神色坚定地说道：“沧溟，我想带他走。”
他不承认乔伟廉和吴雅是自己的父母，他也没机会承认那对为了救孩子宁愿牺牲自己的夫妻是自己的父母，但他想承认乔安念是自己的弟弟。
那不知道愿不愿意接纳自己的父母留给自己的、弟弟。
第30章
乔云忻看向季沧溟的时候, 有些搞不清自己在等待些什么。
他知道季沧溟一定会支持他的，就像以往他做每一项决定的时候一样；他也知道季沧溟一定会理解他的，就像以往他每次遭遇非议的时候一样。
但他就是想等对方的反应，哪怕他并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反应。
“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而季沧溟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思索片刻后, 很认真地问道。
乔云忻一下笑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了, 在等一个始终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的回答。
并非因为纵容而同意, 并非因为无可无不可而同意，而是认真思考过觉得自己的主意确实不错的同意, 并且在乎自己的意愿与安全……
“不用, 和你一起出门指不定我更危险呢？”
季沧溟无法反驳, 好一会才应了声：“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乔云忻笑盈盈的, 语气却很认真：“好。”
当年猝不及防失去父母的时候他不想死, 现在更不想。
他会好好活下去, 不是因为别人, 而是他想好好活下去.
乔云忻从别墅离开的时候，走的是和来的时候一样的路。
只是来的时候他躲在箱子里, 触目所及只有一片黑暗，而出去的时候他坐在后座上, 像以往每一次出行一样, 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突然想起上一次他坐在车里看风景正好是一个多月前从乔家离开的时候, 那天台风即将登陆, 风声呼啸，整个天空也暗沉沉的。
而今天坐上车，恰巧又是去乔家，但和那天不同, 这次外面的天气很好，天空蔚蓝，阳光也灿烂得不行。
这让他的心情也跟着灿烂起来，他打开通讯录，盯着乔安念的名字看了一会，到底还是把电话拨了出去。
对面很快接通了，是带着浓重鼻音的“哥”。
“你在哪？”乔云忻出声问道。
对面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个，愣了好一会才回答，声音轻轻的：“我在家门口。”
“好。”乔云忻应了一声。
他没有继续说话，却也没有挂断电话，对面意识到了这点，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哥，对不起，我什么都帮不到你。”
如果是之前听到这句道歉，乔云忻的心情不会有什么起伏。
他不会觉得失望，他也不会觉得释然，他只会非常平静地觉得：嗯，确实是这样，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责任。
我对你没有，你对我也没有，我们只是机缘巧合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但现在……乔云忻轻舒了一口气，无来由又想起了那对自己未曾谋面的父母：“我看到你发在网上的视频了，给我的帮助很大，谢谢。”
这回乔安念的声音总算雀跃了一点：“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第一次看到那些谣言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然后我、我在论坛问了人，他们都说事情已经过去的话，澄清未必是一件好事……所、所以……”
“没关系，”乔云忻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所以”后面的话，便接过话回道，“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如果不是这次又有人把我的事翻出来，之前的事情大家已经忘了。”
“嗯，所以我这次一看到，我就开始找人了！不过我没用……只找到几个人，他们还不愿意原声出镜……”
“这不是你的问题，”乔云忻很自然地回道，“是我和他们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
乔安念又应了一声，这回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乔云忻也没有主动说话。
他只是拿着手机，看着窗外的风景越来越熟悉，越来越熟悉，当风景变化到他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来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来了一句：“我到了。”
这话说完，车子刚好停稳。
他推开车门下车，走了两步，正好走到蹲在地上打电话的乔安念面前。
乔安念一开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他以为那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乔云忻和身边的人说的，后来看到有人停在自己面前，又以为是哪个路过的人。
他胡乱用手背擦了脸，仰起头问“是我挡住你了吗”，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正站在他面前的乔云忻，整个人都呆住了。
平心而论，乔云忻是真不喜欢乔安念怯生生的样子，但……想到就是这样的人，鼓足勇气，一个一个找他那些朋友，最终找到几个愿意帮他录澄清的，乔云忻到底还是心软了点。
他向乔安念伸出了手，对着这个明显没反应过来的人，非常直白地问道：“你想走吗？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乔安念更懵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手，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乔云忻也没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安念终于试探着伸出手，在发现乔云忻依然没有把手说回去后，一闭眼一咬牙，牢牢抓住了乔云忻的手：“好。”
“好。”乔云忻也回了相同的一个字。
他手上用力，把乔安念拉了起来，而后轻舒了一口气：“我在车上等你。”
乔云忻说完，径自上了车。
他对乔伟廉和吴雅没有留恋，之前走了就没打算回来，但乔安念未必和他一样。
他不介意乔安念对这对夫妻留有旧情，他只是单纯不想再见到那两个人而已。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乔安念也没有去找那对夫妻道别，甚至没有回去拿行李。
他只是呆呆地在车外站了一会，而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乔云忻往乔安念的方向看去，只见对方睁大眼，试图控制自己的眼泪。
可惜他失败了，就像他之前想把自己的鼻音藏起来但失败一样，这次他的眼泪也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乔云忻看着这张满脸泪痕的、熟悉又陌生的脸，沉默半晌，到底还是递了张纸巾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乔安念哭得更厉害了，如果说之前只是无声落泪，自己的纸巾一递，他几乎是嚎啕大哭，似乎想把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哥，对不起，”乔安念哭着哭着，一把抱住了身边的人，“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爸妈、爸妈……”
“没关系，”不等乔安念把话说完，乔云忻已经很轻地开了口。
他没有把人推开，只是定定地看着车窗外逐渐陌生的风景，声音很轻但很稳地把话说完了：“没关系，比起得到再失去，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这一抱，乔安念下车的时候，眼睛是红的，脸也是红的。
他看着乔云忻衣服上泪水留下的痕迹，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乔云忻对此毫不在意。远离乔家之后，他那安静疏离的模样逐渐消失，等到下车，更是恢复了平时的明媚张扬，和乔安念说话的声音也和往日没什么区别：“这是我暂住的地方，之后我会另外买一套房子，到时候你跟我一起住，每个月给我交房租。”
“好！”虽然那一抱把乔安念给抱脸红了，但那一抱之后，乔安念看乔云忻的眼神也不再怯生生的，而是非常直接的孺慕。
刚好过来的谢迁铎正好捕捉到这眼神，直接“哟”了一声：“小云忻，你这迷弟有点多啊！不怕老季吃醋吗？”
如果是别人这么调侃，乔云忻可能还有些心虚，但谢迁铎……
乔云忻直接回了他一个万分灿烂的笑容：“谢医生，你最近的空闲时间也有点多，不怕沧溟觉得投资你回报太小撤资吗？”
谢迁铎直接被这话掐住了命脉，不得不败退。
他嘟囔着“我不和枕边风一般见识”，人已经先进了别墅，生怕乔云忻率先告状。
乔云忻才不理他，也带着乔安念进去了，倒是乔安念的脚步有些迟疑。
等等，老季？沧溟？
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