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笨蛋听说我和夫郎的老情人很像

    这是萧沅第二次见黎清欢抱孩子。

    自己都还不算个大人,却要给小娃娃当爹。

    但总体来说也还算稳健,比在她面前跌跌撞撞的样子好了不少。

    萧沅在后面跟着一大一小,人不算多的小道上落叶飒飒。

    这样的日子倒是不错。

    她跟着黎清欢七转八绕来到了她赠与他的首饰铺,听他含笑与人得体寒暄。

    “我病了些日子,便也把小念儿拘在身边。她可想死清远妹妹了,一直闹嚷着要来。”

    小念儿随着他的解释,张牙舞爪比划起来,似乎要证明父亲说得很对。

    父女俩一致朝里,萧沅则抱臂靠在拐角的墙上遥遥看着。

    除去那个倒霉无用的妻主,他其实过得很好。

    有家人有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根本不再需要她来操心。

    可是萧沅阴暗地想,如何能叫他独自过上好日子。

    黎清欢把孩子交给温家夫郎,在柜台上随手拿了几件新到的货物品种把玩,不着痕迹问了温掌柜几句,心里大抵对近日的生意有了数。

    他垂眸揉了下太阳穴,只觉得脑子发胀。

    手上这点儿活已经够他忙得焦头烂额,难怪萧沅以前那么忙,都很少有空陪他。

    他叹了口气,忽又觉得有人在外看着他笑话,幸灾乐祸的目光,极为狎促。

    黎清欢抿抿唇,这几日精神不济,总会出现不该有的错觉。

    转头还没来得及注意外头的景象,打眼便碰上了不想见的人。

    “黎公子也来逛首饰?”

    来人是个长得还算清秀的郎君,二十上下,跟黎清欢差不多大,只是相形见绌,敷了厚重的脂粉也比不上天资绝色。

    等黎清欢看清楚人差点没翻了个白眼,觉得选择今日出门实在是倒霉。

    他会认识曹华阳也是因为一次宫宴,孟箨来接罗湜和儿子回西南,特邀了黎清欢过去。

    黎清欢自也不好再推拒,谁知脚刚落地还未进宫门,这人就带着好几个同为国子监家的儿郎拦在他面前。

    一群人端着架子很是耀武扬威奚落了他一阵,指责他不知廉耻,还暗讽他抢人未婚妻,好一通不带脏字儿的辱骂。

    彼时黎清欢还挺着个大肚子,正是六七个月的光景,精神敏感容易紧张,最是听不得这些冷嘲热讽。

    到底这不是他的主场,黎清欢不想扰了罗湜的兴致,总归不是头回听这些话,便硬是站着没有反驳。

    戳人心窝子的话轮番入耳,黎清欢惨白着脸自虐般,又觉得曹华阳说得不错,他就是个自甘堕落的贱种。

    终究还是如沈则从前骂他的那样,成了个谁都能骂上一句,偷人的淫棍。

    后来晏行还没出面,倒是柳沧澜先找来曹华阳那几个人狠狠敲打了一阵,知会了几家父母叫带回去严加管束。

    黎清欢也知道是宋沁书拒了曹华阳母亲想赘她为媳的提议,曹华阳才过来找他不痛快的。

    到底心里不服气,半夜回去睡不着觉愤愤想着可若是萧沅还在,定不会叫他受这样的欺负。

    初时还抱着这样的心态,待真有了念儿,接受了萧沅已死的现实,他也再不可能站着不动任人宰割。

    保护他的人没有了,有了需要他挺着腰板保护的人。

    黎清欢摇摇头对着曹华阳浅笑:“没成想出门遇见了贵客,温掌柜今日几位公子买什么记在账上就行,可别叫他们掏银子。”

    黎清欢平时排场不小,吃穿用度皆是上好,每季都做新衣,满不在乎银钱的模样,他只当都是皇上的恩赐,对黎清欢的行事更为不屑。

    这间铺子初时并不打眼,但满皇城找不到的海上货有时候偏就这家能找到,名声是幽都里有钱权势的富贵人家口口相传的。

    谁知晓竟然是黎清欢的私产。

    “这是你的铺子?”曹华阳心里半是惊疑,盯着黎清欢的脸死要认定他在说谎。

    黎清欢一脸轻松,不惧他看,温芮也默默应了声,颇给黎清欢面子。

    曹华阳一时妒意更盛,又想到坊间关于黎清欢的那些野记传闻又多生出不少鄙视。

    小小一个官家庶子,不过是靠以身侍人才换得这样的好铺子罢了。

    初入京城就攀上了礼亲王、又是什么涿州富商,怀了不知母亲是谁的野种。

    现在刚安分了没两年又跟北狄人厮混在一处,惹天下人笑话。

    也是皇上君后都被他蒙了眼,才得了造化。

    低三下四的狐媚子,凭着张自以为是好脸招摇过市,名声烂透了还不自知。

    如此心中两相对比,曹华阳又重新倨傲着头颅,轻蔑道:“用不着。本想着父亲生辰,来挑几件好礼,这不是大青天撞了阎王庙,谁知道从你这铺子买的东西会染上什么脏病。”

    黎清欢不怒反笑,抬手道:“既然曹公子不领情,那我确也不便挽留,请吧。”

    摆明了要扫客出门的架势。

    曹华阳读书不少,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不仅不走还回身往里走了几步:“来了便是客,虽说我不想买,倒也看得罢,二公子?”

    “这个自然,”黎清欢扬起下巴,故意高声唤,“温掌柜把我们家新到的玳瑁螺钿都摆出来给曹公子瞧瞧,若是不小心叫他看上了,咱们可得擦洗干净了再买给他。”

    他本就比曹华阳高出不少,此刻嚣张做作的嗓音,眉眼洋溢着得意和炫耀,有突然得了势的嚣张跋扈,表情极为生动。

    因着妍姿妖艳,天生一副祸害模样。

    任谁看了黎清欢如此嚣张跋扈的俏丽都不能说他是好人,也根本不会觉得是他受了欺负。

    吃了长相的亏。

    两个男人在小小的一间铺子里撞出了火药味儿,皆不肯退让半步。

    曹华阳安然坐下,拿着绒布上展示出的物件挑三拣四,扔回去的手脚也并不轻。

    黎清欢在一旁看得咬牙,勉强装着大度实际呕得要死。

    他终究还是没能完全学会举重若轻。

    曹华阳折腾够了,施施然站起身,朝黎清欢道:“黎二公子铺子里东西是不少,今儿挑花了眼,回头我再多带些朋友来光顾。”

    黎清欢敛去眸中隐忍,盈盈一拜:“承蒙曹公子多关照。”

    “呵呵。”曹华阳自认胜了他一筹,爽得忘乎所以。

    举步踏出铺子时,忽听见帐子后传来几声孩童嬉笑,曹华阳哼笑一声,瞥向黎清欢的眼神带着鄙薄,哼笑一声:“贱种。”

    话落的瞬间,黎清欢也抬起眼来看他,眼神极其凌厉,似是要生刮了他的阴寒。

    曹华阳被他吓得一个激灵,蓦然后背生寒。

    几个同行的郎君也察觉出不对劲,急忙拉着他一道走。

    曹华阳当着众人面不想怂,硬着头皮反上前一步,顶着黎清欢道:“这般看我做甚?贱种就是贱种,女儿是贱种,做爹更是个贱种。”

    黎清欢笑听着,缓缓吐了一口气:“曹公子借一步说话。”

    曹华阳狐疑跟在他后头半只脚跨出铺子,想看看他到底要卖什么关子。

    正当所有人都想着黎清欢要如何应对,突如其来响亮的巴掌身扇蒙了所有人。

    口舌之争是常态,如此像个市井泼皮般动手打人,哪个大家公子见过。

    别说黎清欢打完就拽下曹华阳的发冠,扯着他的头发厮打。

    在场的所有人,连温掌柜都愣在原地,没人敢上前拉架。

    曹华阳经此一遭哭天抢地着求救,最后实在没法只能放下脸面与黎清欢互扯互殴,打得惨烈,连上皆挂了彩。

    黎清欢喊他出来是不愿叫小念儿看见,也方便施展拳脚。

    只凭着

    满腔愤怒,拳脚打得毫无章法,要是对方是个练家子哪由得他放肆。

    默默看他泄了会儿愤,萧沅算准他力气也该用尽了,咻忽出现,快步上前抓扼住他胳膊,拦腰把怒气上头的黎清欢劫出了战场。

    又震惊了一圈刚反应过来的围观者,纠结是否要上前拦的空档,黑影裹挟着丽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黎清欢被无良女子扛在肩头,腰腿锢着动弹不得。毫无准备跌入幽暗的小巷,踉跄两步,仓惶转身看着绑架他的女人。

    蓦然看到张夜夜会在梦里出现的脸,黎清欢先是一滞,忘记了反抗,眼睁睁看着她靠近。

    依恋委屈漫了满腔,串珠似的泪就落了下来。

    仿佛刚才人前蛮横撒泼的郎君换了个芯子。

    “哭什么,”萧沅刮去他眼角的残泪,挂在嘴边的话带些无奈,“都当人爹了,怎么还这般爱哭鼻子?”

    “手疼,”黎清欢撸起袖子,可怜巴巴地演示,“身上也疼。”

    也许眼前的人话语太过温柔,明知道不可能,黎清欢还是下意识把她当做萧沅,忍不住要和她亲近。

    萧沅觉得那青红色碍眼,拉过他打人打到红肿的手掌斥道:“既受不得这个委屈,不如开始就将人赶走,何须亲自动手,平白受这个罪?”

    可她哪里能体会到黎清欢的苦楚,正如初时也觉得黎清欢太过心机,脑子拎不清。

    萧沅头垂得很低,唇靠在黎清欢腮边,习惯亲吻安抚,又被因她严辞训斥而回过神来的男人一把推开,怒意未消的猫儿眼警惕问:“你要做什么?”

    萧沅被他推开一半,面色差了三分,刚生出的那点柔情蜜意瞬间了大半,幽蓝的眸光透着危险,间或还闪过困惑。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黎清欢色厉内荏。

    跟男人起冲突黎清欢还招架得住,但是眼前的女人碾死他跟碾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黎清欢想走,可她力气大得像头牛,挡着路像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我没资格?”萧沅换了种淡漠疏离的语气,把俊脸伸过去,“都说我与夫郎的老情人长得很像,夫郎觉得,有多像?”

    黎清欢后仰退让,没想到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族人连这种事情都打听到了,肯定对他有所企图,便紧紧抿起唇不肯再说话,全身汗毛炸起戒备不已。

    萧沅瞧着眼前像猫儿应激样的男人,冷脸也再挂不住,忽想明白了什么,失笑叹出声:“笨蛋。”

    说不定天下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了,唯独黎清欢还认不出她是萧沅。

    黎清欢瞪大双眼愤愤盯着说出这二字的女子。

    他们根本不熟,可哪回见面没有欺负侮辱他,当真是个失礼的女人。

    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认错为萧沅。

    没多久,整个京城都在传,黎家那个不知检点的二公子为了宋探花,当街殴打了与曹祭酒家的郎君。

    二男争一女,又是养在深闺的的公子们,为了个女君大打出手,如此又给黎清欢不那么好听的斑斓情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72章 逃避我是你的女人,这点不会变

    铜墙铁壁般的女人笑得狎促,接着双手做投降状被轻易推开。

    黎清欢不满瞪了她一眼,匆乱走出去。

    她真的很像萧沅,还没有看到这张脸的时候,黎清欢就这么认为。

    所以他才会急着去确认,去死心。

    虽然最痛苦的时日黎清欢曾不止一次想过萧沅没死的可能,可他亲眼见过她烧焦的尸体,又怎么会抱着这样的妄想。

    就算他真的把这个北狄来的女人当作萧沅,他又该如何接受她截然不同的身份,说不得早就娶上了夫郎,有了新的生活和家庭。

    而他只是个偷偷生下她孩子,没名没份的野男人。

    他害怕面对这些。

    再说她的表现可一点都不像认识他黎清欢,对他一见面不是打就是骂,还惯常调戏轻慢,简直色中恶鬼,和那些因为传言或者外貌觊觎他的恶心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打心里不愿将她们俩等同。

    黎清欢胡思乱想着,他不大的脑子实在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

    只能选择暂时退回原处,封闭五感,缩起脑袋舔舐多年未愈的伤口。

    女人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他,非躲躲藏藏那种而是能叫人看出她们之间认识的暧昧。

    路过点心摊,又刚出炉的一屉莲蓉酥,萧沅顿下步子,出声询问:“要吃吗?”

    黎清欢步履不停,最后还是偏过脸闷声赌气道:“不吃。”

    糕点的香气直窜入鼻,香得他迷糊。

    谁想萧沅已经快速付好钱,黎清欢从前爱吃的口味都拎了两袋,三两步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骗小郎君的戏码,谁吃她这套。

    黎清欢挺直身子,目不斜视,打算不受嗟来之食。

    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她凑过去问他要不要吃一个。

    哼,不吃就不吃,他不稀罕。

    一番折腾首饰铺子门口看热闹的人也不见了踪影,小念儿穿着虎头鞋在门口探头探脑,闹着要找父亲。

    甫一见黎清欢她便挣脱开温家夫郎的扶持,蹬蹬迈着小脚扑了上来。

    大概是福至心灵,小念儿第一次学会独自走路,稚嫩的蓝眼睛里袒露着新奇和自豪。

    张着双臂一兴奋,短小的四肢扑错了怀。

    两双分外相似的眸子对上,都愣在原地停顿了好一会儿。

    蓦见到个陌生人,小念儿也不害怕哭闹,好奇歪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蹲下身子的女人。

    常年在铺子里养出来的外向性格。

    她刚咬上手指,嘴里咿咿呀呀胡言乱语,就被袭夺上来的黎清欢抱起,在萧沅有所反应之前藏到了身后。

    主街下工的人潮涌来小道,点心铺子门口热闹拥挤。

    黎清欢连忙顺着这波快速回了铺子,打算带小念儿早点回家。

    选择今天出门,真是倒霉透顶。

    萧沅独自站在原地,被人群冲撞也未动弹半分。

    有路人不爽看了她一眼,又被她阴沉的表情吓噤了声,不想惹事只能绕开她走。

    深秋的皇城里刮了阵草原冬天最凛冽的风。

    萧沅肉眼可见的失态,是腊月里寒潭里被突袭围剿险些丧命,或者各方势力谈判时命悬一线也未曾显露过的错愕。

    对于猎物她一向不急于收网,黎清欢也是。

    她可以等,等她解决掉他那个无用的妻主解决掉之后,他就会跟从前一样乖乖自投罗网,回到她身边。

    若是他舍不得,她也可以替他养几年那小娃儿。

    可如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萧沅追上去时,黎清欢正带着念儿与温家夫郎拜别,带过来的吃食玩具也洒落一地,只能用个包裹团住提着,打算回家再慢慢收拾。

    温芮为人体贴,已经提前找了辆

    马车打算送二人回去,转头便见萧沅冲进铺子,故技重施。

    骤然见了已死的前主人,跟大白天见鬼没什么两样。

    温芮震惊之余默默收回想冲上去阻拦的手,对着黎清欢表现出几分歉意,然后拉着满头雾水的夫郎回了屋子。

    等外头声音渐远,她对铺子的帮工交代两句后转身从后门去了银杏巷。

    黎清欢惊惶跟在萧沅身后扯紧她的袖子,不肯她再走,大声凶道:“你做什么?!快把念儿还给我。”

    徒有其表的凶,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念儿此刻正被无比蛮横的女人强硬抱在怀里,并且还很没心眼地朝着她吐泡泡,嬉笑着玩弄萧沅的前襟扣。

    “念儿?”萧沅嘴里念叨了两句这个名字,心情愉悦至极。

    什么郁闷不快通通烟消云散,嘴角止不住上提,残酷冷漠简直跟这个女人一点也沾不上边。

    她并未拉扯黎清欢,只要念儿在她手里,他总会跟来。

    鸠占鹊巢地上了温芮替黎清欢安排地马车,扬声道:“去崇明驿馆。”

    黎清欢不忿坐在车子的角落里,看着一大一小玩得正欢的两个女人生闷气。

    还有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情绪,理应是兴奋狂喜又糅杂了许多的难过不解。

    他无法说服自己,也无法接受萧沅好好活着却抛弃了他这个现实。

    萧沅对他的想法并非毫无察觉,早在发现他不愿意认她的时候。

    可她是女人,在外成的是大事,为的是叫她们不再受人欺凌,为了更好的未来在奋斗,怎好跟个眼界狭窄的小郎君解释那么多。

    反正以后跟着她,总有想通的一天。

    兢兢业业等候在驿管的六玥忙碌不堪,现是应付了不少找上门来套近乎的赤丹商人,又帮萧沅哄走了两位磨人的玉郎君。

    刚没歇上两口气,怀里又被刚回来的主子扔了个小奶娃。

    这眼睛眉毛,分明是跟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昨日还在替主子担忧婚姻大事的六玥莫名觉得自己是个小丑,爹的,在大暄连孩儿子都有了。

    枉她还同病相怜,心疼主子操劳辛苦回家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夫郎疼。

    虽然心里骂了萧沅不知道多少句,六玥还是任劳任怨抱着一点不怕生的小主子找来了奶父、仆从伺候。

    萧沅好不容易留下个种,金贵着呢。

    而她的无良主子早就抓着快被她搞丢的夫郎关起门,解决起了妻夫的房内事,晚饭都没用。

    黎清欢这次并未有多大的反抗,萧沅也没像之前上来就动手。

    她攥住黎清欢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

    “孩子是谁的?”

    黎清欢无法再回避,只能悲凉看向她道:“那你又是谁?”

    两个人都在明知故问,无法真正打开心扉,剖出情感上的裂缝与隔阂。

    萧沅是这场感情的主导者,也无意再隐瞒,蓝眸幽深平静道:“我是赤丹的王,也曾是大暄的商人萧沅。左右不过是个身份,随时都可以变化。但我是你的女人,是你孩子的母亲,这点不会变。”

    “是吗?”

    她说得风轻云淡,黎清欢却觉得可笑。

    萧沅这样坦然,又把他置于何地。

    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贱男人,想看他因她作弄欺骗而失魂落魄的丑态。

    笑后又是苍凉,黎清欢不无绝望地主动贴上萧沅的唇舌,发泄般的狠绝。

    萧沅眸中闪过惊讶,又很快包容接纳了他的发狠,反客为主,在疼痛上给予了更多的欢愉。

    不在这些日子,黎清欢确实因为她受了不少苦,因此闹些脾气也无可厚非,这点她还受得。

    唇枪舌剑,水声啧啧,作为最了解对方的人,使尽了浑身解数。

    很快**从唇舌蔓延到全身,天雷地火经年未动,抵死缠绵间相拥滚上了床。

    衣带开解的那刻,黎清欢轻颤的眼皮猛然掀开,制止了萧沅的继续,面露紧张道:“熄灯,熄了灯再弄。”

    萧沅俯下身子,沿着他的脖子、肩膀,一寸寸往下。

    从前她们有过很多次,很多地方和形式,黎清欢从未如此要求过。

    她喜欢感受他光滑肌肤的颤抖,从头到脚白腻得放光,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欲罢不能。

    “害羞?”她问,觉得可能是分开太久,让他生疏了她。

    前额相抵,安抚性地吻住他的嘴唇,用足了耐心与柔情,一层层抽茧剥丝般除去了黎清欢多余衣物。

    可他的手一直按在小腹下两寸,不肯打开。

    萧沅起初并未管他,等黎清欢情欲破了壳,精神松懈下来,萧沅才轻易掰开。

    一道不算好看的疤痕藏在他瑟缩的双手下,像条小肉虫。

    歪歪扭扭长在嫩白如玉的皮肤上蜿蜒向下,勾连着珰环。

    萧沅用指尖细细蹭上去,新长出来的肉更嫩更敏感,与她常年握住刀枪的手对比鲜明。

    即便生育过念儿,小腹依旧平滑细腻,在萧沅的抚摸在轻微颤抖着。

    “就因为这个?疼不疼?”

    黎清欢偏过头,怨恨萧沅不合时宜的温柔,鼻酸得不想言说。

    这是他生育念儿时留下的疤痕,并不后悔。

    但眼下虽然他现在与萧沅的关系复杂,还是不愿意让她看到他丑陋的一面,不想她生出不喜。

    脸颊被吻上,棕红的小痣在嘴唇的磨蹭下越发妖艳。

    “没关系,”萧沅扣住他的五指,轻柔道,“又不丑,有什么好遮掩的。”

    一腔心潮澎湃激荡,直到半夜,春帐中黏腻声响才渐歇。

    萧沅随意披了件外袍出帐子,拿来下午买来的茶酥掰碎了喂到他嘴里,又等着给他嘴里喂了杯水。

    手掌亲昵抚住他因为情欲而泛红的脸,萧沅轻笑:“身体长了,力气却没长。”

    黎清欢被作弄得昏昏欲睡,媚眼一挑暗含娇嗔,惹得萧沅心痒毛躁,待他吃饱喝足不管不顾又是半夜。

    嘴里不住诱哄,各种难堪,慰足了两年清心寡欲的相思。

    上下皆酣畅淋漓。

    待天光破了暗夜,黎清欢埋在萧沅怀里抽噎不止,萧沅才将将放过他。

    弄狠了得不偿失,不如好好养着来日方长。

    平常从来按时早起的萧沅放纵了一回,抱着郎君打算睡到午时再起,谁知刚歇了没一个时辰,黎清欢就自个儿从她怀里爬起来下了床。

    人一离开,萧沅也没了睡意。

    她单手撑头,等看着黎清欢一件件把昨夜她扔到地上的衣服捡起穿好,遮住她弄出来的满身痕迹,她才问:“这么早就起,要去做什么?”

    黎清欢没有回头看她,微侧过头浅淡道:“你不记得了,今日十五,各家铺子都要交供钱,我顺道去转一圈。”

    话落再未开口,萧沅也没有阻拦他。

    看着渐行渐远的男人单薄着背,萧沅又躺回两人糟乱的床铺,身侧还有黎清欢身体散发出的馨香和奶味。

    分开这两年黎清欢长大了不少,不再是她认知当中的小郎君,也不是家养的小宠。

    萧沅在思考,是否也应该换种方式待他。

    黎清欢出了房门也没再去找念儿,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孩子,萧沅总会照顾好她。

    刚下楼梯,黎清欢就遇上了一手拽着闻青的耳朵,一手扯着白若梅的闻辞。

    自萧沅死后,他们就没有怎么来往过,也许是双方都含着怨怼。

    这驿管大堂宽敞根本避不开。

    对面相逢,闻辞语塞,心生出不少歉疚,赶忙对黎清欢道:“我可没帮着骗你,我不知道,全是她们干的!”

    黎清欢没有反应,安静绕过她们三人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灼人,可他站在下面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其实萧沅一点也没说错,他就是个大笨蛋。

    黎清欢没有往回家的路走,也没去跟萧沅说的铺子,而是喊了车娘送他去大皇女府。

    第73章 舍得都是我的错

    “你终于想通了?”柳沧澜觑眼看向堂下倔强站着的郎君。

    这两年他来大皇女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流言再难听,日子再苦也从不来求助。

    当然挂着君后义子的身份,也算半个帝卿,谁又敢不长眼动天家的人。

    而柳沧澜正式嫁给罗珩之后,也出乎他意料的忙碌。要帮着罗珩处理内外大小事宜,也要做足够与她比肩的王夫。

    她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于人前,接受百官的审视,去证明足以当得起这大暄的江山。

    虽说罗珩曾授权让他管束天南地北带回来的各色男人,

    但她自己其实都已排布妥当,并不需要他多操心。

    除了罗綦钦赐的侧君——吏部尚书家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姜雪茗,侍君桑宁,还有不愿与他们同住,非要在城郊庵子里待着的宋挽,其他三位并不常居于京城。

    他们隔几月才轮番回来住几天,并不会相争。

    黎清欢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纠结:“是,我决定好了。”

    柳沧澜挑眉嗤他:“从前劝了你那么多回都不肯,非要挑在这种时候?”

    旁人不知其中缘由,柳沧澜看得清楚,任凭他如何软词讨巧,黎清欢终将会选择为萧沅守节。

    少年就遇到这样一个霸道的女人,占据了他所有的人生,又不断引领教导他,又如何甘心跟得庸人。

    就算萧沅真死了,留下的余波也必将震荡黎清欢一生。

    正是两朝谈和的关键时期,任何一个关节都有可能影响事态的走向。

    以萧沅对黎清欢的重视程度来看,若肯拿他做文章一定利于大暄。

    只是不管晏行还是罗珩都没有明确指示,柳沧澜也不好自作主张。

    现在黎清欢自己送上门来,不管是情人间的赌气,还是小郎君拿腔作态,他倒真想看看萧沅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黎清欢看向他,莫名其妙道了声:“我喜欢谁,要嫁给谁,难道还要去庙里算日子不成?”

    柳沧澜自小性子强,最看不得黎清欢这般如若菟丝草依附于她人生长的男子。

    当然也不代表他有多喜欢萧沅,只是如此强势之人竟会甘愿受制于此,实在叫他不解。

    “非也,非也。我只是听说你与曹家那个当街打起来了,正觉得奇怪呢。怪不得,”柳沧澜惯是个会说场面话的,顺着黎清欢道,“你的意思我知晓了。既然你与宋大人郎情妾意,由我牵桥搭线也算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事情进展得顺利,不出半个时辰黎清欢要说的事情都已经全部讲完了。

    柳沧澜还笑言,此事他虽应了还得进宫与晏行相商,肯定叫他风风光光嫁出去,因此并未留他用饭。

    黎清欢走前顺道去看了眼桑宁,院子里的男人六七个,关系复杂,就属他小小一个侍君过得最清闲自在,罗珩待他也足够宠爱,愿意给予他范围内的自由,金满楼在幽都也有了分号。

    因此桑宁虽居于后院不常出门,对京中发生的事情了解并不少。

    “她回来了?”桑宁的问句说得笃定,“可是你好像并不开心。”

    闻言黎清欢终于露出凄怆神情,像受了万般委屈:“她回来否与我何干?我又有什么资格替她开心难过?她回来了正好,以后念儿归她,我也好脱手嫁人去。”

    桑宁轻笑,也不过分劝解,只道:“你既怪她还拼死替她生下念儿?舍得以后让她叫其他人作爹爹?若早些听了话吃药打掉,又何来今日的两难。就算你不愿再跟她,说不定要纠缠一辈子。”

    “一辈子”这三个字让黎清欢心生悸动。

    当初劝他打掉孩子的不止一人,连晏行也说过,萧沅已死不会再护佑他,若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以后要遭受多少非议,问他能否熬得住。

    可若没有了这个孩子,他与萧沅的联结就此消失,叫黎清欢如何甘心。

    所以后来碰到了千难万难,就算生产时那一剪刀的苦他也咬牙挺了过去,不过就是为了这“一辈子”。

    拜别了桑宁,黎清欢确实去几间铺子里转了一圈才归家。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难免失魂落魄,背影孤寥寥的,沿途的街景皆留不住他的目光。

    慢吞吞挪着步子归家,身体脑子皆是浆糊,操劳了整夜根本没休息好。

    黎清欢耳边心里全盘着萧沅二字,呼出口浊气,抬头正撞见一双幽不见底的深潭,黑衣女子单手抱着个小娃靠在他家门头,正举着拨浪鼓在玩。

    相似的眉眼在不远处笑闹,黎清欢竟看愣了神,停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萧沅举步抱着念儿走上前,在他眼前晃晃手指,笑道:“半天未见怎么更呆了?早知道我就缠着你多睡会儿,铺子哪天不是逛。我近来得空,若你想让我陪你去自也是可以的。”

    黎清欢偏头躲开她亲密的举动,冷淡道:“不劳王女费心。”

    无情淡漠的模样和昨夜的热情癫狂判若两人,跟个提起裤子不认账的负心汉没什么两样。

    萧沅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情场、商场、战场,谁敢让她吃瘪,活了三十载竟栽在个小郎君手上。

    可又打不得也骂不得,萧沅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无奈道:“昨夜该说的都与你说了,都是我的错,误会了你。你现在这样又是何意?”

    确是她有错在先,认错认得坦然。

    但前几次除了戏弄了几句并未有任何实际伤害他的举动,因此她只当黎清欢又起了小性子。

    黎清欢咬着唇不说话,半垂的眼皮轻颤,又白又透能看得见其上青筋。

    念儿也察觉到父亲的不安难过,猛地在萧沅怀里挣扎起来,张开双臂闹着要黎清欢抱。

    可平日最疼他的父亲今天却无动于衷,一点要安慰她的意思也没有,最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一家三口在门前对峙片刻,萧沅先服软:“你不愿见我念儿总是无辜的,何苦在门口闹成这样遭外人笑话。等进了门,你要如何罚我我都受下可好?”

    黎清欢心里默想,他招人笑话的地方可太多了,掌心攥出了好几个指甲印。

    萧沅难得低头,他心也跟着软了下去。

    下定决心刚要开口应下,突然有个还穿着大红色官袍的女人扬着手匆忙跑来,手里捧着乌纱,该是刚从宫里出来,没来得及归家,满脸人逢喜事的红光。

    和萧沅的黑脸形成鲜明对比。

    “黎黎公子!”宋沁书边喘气边道,“刚才圣上说要下旨给你我赐婚,你真愿意嫁给我了?!”

    此言一出,黎清欢下意识先看了眼萧沅的脸色,心下懊恼,没想到柳沧澜的动作那么快。

    快到他都来不及准备,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

    黎清欢欲言又止,宋沁书也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面色十分不虞的萧沅,还有她手中的念儿。

    有这双醒目的眼睛,即便所有人都缄口不言孩子的母亲是谁,她心里也知道是那位萧掌柜的。

    她一直觉得死人哪里比得过活人,更何况她现在是官,萧沅生前再强悍也不过是个投机倒把的商人。

    只要她愿意等,黎清欢总会有软化的一天。

    到那时她不仅能抱得美人归,也不用受入赘的气,一举两得。

    谁知萧沅换了种身份,永远高她一头,只要简单露个面就轻易夺走了她渴求两年的目光。

    今晨下了朝君后召她入殿说这个消息时犹如天降喜事,砸得她发懵。

    唯有黎清欢点头首肯,这事情才成得了。

    昨儿黎清欢和曹华阳因她而当街打斗之事看来也不是道听途说。

    想支持宋沁书不免沾沾自喜,看着比她高半头的萧沅也没了从前的瑟缩,忍不住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挡在二人中间,妄图挤开萧沅。

    萧沅并不屑看她,只盯着黎清欢的发璇儿一字一顿咬牙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黎清欢最是了解萧沅无法无天的脾气,不敢回话。

    倒是宋沁书做主代他回答:“萧掌柜,我还叫你声萧掌柜,从前清欢得你照顾,感激不尽。可他是个有自己思想的人,不是任你摆弄的木偶。他要怎么样的未来自有他定,不是你萧掌柜逼他做选择。”

    言语间完全把黎清欢纳为了所有物。

    黎清欢也像缩在她身后,摆明了认可她的话,看得人生气。

    萧沅心思百转,强压下怒火,蓦然笑得轻松,好似一点都不介意,反倒是解脱,扔掉了什么粘人的狗屁膏药。

    “这样也好,我还想说黎公子不爱北方的气候,要如何处置。正好宋女君愿意接手,也省了我一桩事,”她讥笑了声,“毕竟为我生育过子嗣的男人,总不好叫他下半生凄凉度日。”

    话落,又转而朝怀里闹腾不停的小念儿训斥道:“哭什么,你爹爹都不要你了,以后便跟着我过吧。”

    不等宋沁书和黎清欢做出任何反应,萧沅抱着自家女儿甩手而去。

    萧沅一走,宋沁书更是自得,萧沅愿意带走女儿也好,省得

    将来养不熟,还让个北狄的野种坏了她子女的风气。

    喜不自胜看向黎清欢,谁知他只呆呆望着萧沅离去的方向。

    一连几日,萧沅再未时不时跑到他眼前晃荡,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念儿的消息,好像真的要与他切割开来。

    这不是他初时定下这个计划的目的,萧沅的反应也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是他将自己在萧沅心中的地位看得太重,还是弄巧成拙搞砸了一切。

    倒也变相佐证了他是萧沅可有可无的玩物,有兴致地时候逗一逗,没用了想都不想便能舍弃掉。

    嫌他无能又碍事,即便他已经努力长大了好多,依旧助不了她分毫,所以可以在任何时间地点被扔下。

    分明是他自己酿的果,如今尝来却是苦的,日夜不思茶饭,竟瘦了好些斤两。

    宫里传来话,他的婚事正紧锣密鼓准备着。

    柳沧澜戏说,看晏行给他准备的婚服婚饰是要让他成为这京城里最俊俏的新郎。

    再次见到萧沅实在猎场,黎清欢以待嫁之身混在一群郎君中听他们八卦热闹。

    也许话题中心也有他。

    而他的眼中,只有高台上与罗珩并肩站立的那个劲装身影。

    罗珩道:“萧掌柜仅用两年便让赤丹重回巅峰,在下实在佩服之至。”

    她曾无数次想,若将她摆在萧沅这个位置上是否有这个能力。

    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变数永远不可测。

    眼下是大暄的锦绣山河,萧沅瞥了她一眼:“底子还在,况且两年也不短了。”

    罗珩呵呵笑起来:“赤丹内部局势还未完全稳定,就听闻赤丹王急着派使臣来我大暄和谈互市,我还当有诈。见到萧掌柜,我才是彻底放了心。不过你当真舍得?”

    这份舍得包含很多。

    萧沅懒得与她废话,只要她把交代的事情做好,别拖了她的后腿就行。

    真到了双方签下契约的那一天,万事都有回旋的余地。

    第74章 狠心到底谁才是你的妻主?

    “好多人都看到他穿得像只花公鸡,跑去崇明驿馆,整夜都没出来。”

    言说者被围在中央振振有词,眼底眉梢流露着对黎清欢的不屑,连藏都懒得藏,即使人正坐在他们侧前方听得清清楚楚。

    有好事者大声附和:“他可真敢啊,那可是北狄人。”

    “听说北狄人凶残得狠,来得那几个使臣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我连看一眼都怕。呵,下贱坯子,为了勾引女人连命都舍得。”

    说完散开一阵奚落的笑声。

    有个郎君年纪小,混迹其中不解问道:“那他还跟华阳争个什么劲儿?”

    身边的哥哥弟弟都为他打抱不平,曹华阳自也阴阳怪气道:“洛弟,这你就不懂了,天下哪个正经人愿意娶他?玩玩儿罢了,也就姓宋的那只呆头鹅看不清!”

    皇上君后的旨意虽然还没正式下达,但经由宋沁书的嘴,谁都知道她即将与黎清欢成婚。

    心中瞧不起的多,不满嫉恨的人更多。

    一个带着丰厚家产的郎君,还是上头两位圣人的义子,就算败了身子又惯是个爱勾三搭四的骚货,还是有人看不得让宋沁书得了便宜。

    黎清欢实在听不下去,正起身准备要走。

    若不是盼着能见萧沅一面,他真的一点都不打算来这个地方。

    可自那天之后,除了这次他探来的消息,他又哪里还有机会见到萧沅呢。

    也不知道念儿过得如何,有没有因为想他而哭闹。

    脑子嗡嗡作响,突然一群高头大马奔驰停驻在他们茶歇帐前的空地上。

    为首是罗綦,后头罗珩萧沅,还有一列大暄官员和赤丹使臣。

    罗綦马背上夺来的天下,当上皇帝后也经常组织些这种活动。

    在她手底下当差,会些弓箭马术是应该,出色者更是能得到青睐。

    不说那些官员,就连官员家的儿郎也多少会找教习师傅给他们练练。

    这次萧沅带来幽都上供的一列单子上刚好有数十匹骏马,刚好给了她手痒的理由,举行了场围猎,刚好让大暄的女儿们和赤丹人比比手脚功夫。

    她们今晚扎营的地方要翻过这座山头。

    一众儿郎得了准也各自寻了温顺的马匹,还有不少是家里养着带过来的,更有甚者早已穿好了骑马的装束,飒爽干练,想要出个风头,顺便寻个当相的妻主。

    黎清欢什么都没有准备,还穿着常服,也不会骑马。

    唯一一次御马还是因为萧沅受了伤,最后结果惨烈,心生畏惧。

    他孤零零站在原地踌躇,淡蓝色的袍袂似薄雾青烟,配上精心装扮过的娇媚容颜,反倒是打眼。

    罗綦犯了难,对黎清欢还算亲和道:“你因何不上马啊?”

    黎清欢抿抿唇如实道:“我我不会。”

    随即引来几声哄笑,又在罗綦的威严之下慢慢噤了声。

    罗綦摆摆手:“嗨,都是小事儿,当年我也不太会。我找个人带带你,骑马简单得很!”

    她转头直接掠过萧沅,点点黎清欢的未来妻主宋沁书,让她在后头帮黎清欢牵着马缰,这事儿也就揭了过去。

    说来宋沁书也不是很会骑,也就比黎清欢熟练些,顾此失彼,很快两个人便跌跌撞撞落在了最后,话也不多。

    宋沁书并不是对罗綦的安排有什么异议,也不是不想和黎清欢待在一起,只是看见前面正跟她争一个晋升职位的同僚正背着弓,驾轻就熟地御马,不知跟皇上和上峰说些什么,一派祥和,心里难免生出不少焦虑。

    因此她把黎清欢牵到儿郎们累了歇脚的地方,简单嘱咐两句便独自拍马上前,想要加入其中,好在几位上司面前现现眼。

    黎清欢想唤住她,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他还是不太习惯与宋沁书单独相处,即使最普通的触碰。

    那群男子不喜欢他,甚至排斥他,他都清楚。

    因为他的做派,因为他不讨喜,或是他连马都不会骑,如果是黎霁怀,一定会被好好接纳。

    生在官家,黎清欢从小却没被好好教养过,所以只能咬牙拼命活着,比瞧不起他的所有人都更加努力。

    他并不会被他们不屑的言论和眼光打倒。

    没有人为他牵马,他就靠两条腿走回去。

    身边一群快马扬尘经过,黎清欢目不斜视,牵着自己的马慢慢赶路。

    刚开始路边还有不少提灯的守卫,没多久一个人影都没了,天地黑黢黢的,野兽的嗥叫此起彼伏。

    黎清欢被路边草丛里的绿眼睛吓得哆嗦了阵,手一松马也跑了。

    他缩着肩想往前头有光的地方赶,又因为太过静谧而怀疑走错了道儿。

    身后传来不算友好的脚步声,非人,窸窸簌簌像是什么动物,一直跟着甩脱不掉。

    危机四伏,黎清欢一时慌不择路,只知道闷着头往树林子里越走越深。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黎清欢吓得赶紧抱头蹲下,又很快捡起跟枯枝防御,闭着眼浑身抖得厉害。

    临死前的等待最是磨人,可迟迟没有动静。

    不多时有股热气而喷他脸上,马儿打了个响鼻。

    黎清欢勉强睁开一只眼,有个女人悠然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狼狈,冷笑道:“你的未婚妻主呢?”

    手上的枯枝落了地,黎清欢哭丧着脸向前踉跄两步,又想到两人如今关系破裂,不知该如何开口。

    十米远的地方是只野狗的尸体横陈在地,该是饿极了,便随意找个好欺的猎物裹腹。

    萧沅看似并无意接他上马,黎清欢只好上前拉住她的衣摆求道:“我的马丢了,你先将我带出去吧。”

    很是厚颜无耻。

    萧沅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也不像恼怒只是奇道:“姓宋的不来救你,偏叫我来?到底谁才是你的妻主?放手。”

    黎清欢语塞,俏脸煞白。

    他知道萧沅翻脸无情,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狠心,只揪住萧沅的衣服

    不肯如她所愿。

    萧沅用腿搡了搡他的手,没搡开,接着冷淡道:“你既已不是我的人,我又何须操这个闲心。”

    黎清欢垂着眼,憋了好久才与她讲情道:“可是可是我是念儿的爹啊”

    “一个抛弃她的爹不要也罢,”萧沅对着他圆润摆满的颅顶残忍开口,“她才一岁,以后还会有其他爹,谁又会记得你。”

    泪水再也熬不住,一颗颗洒在萧沅被人捏皱的黑袍子上,又转瞬融入暗色无影无踪。

    黎清欢无声哭了好久,才颤声道:“念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一夜妻夫百日恩,你当真如此狠心?”

    被倒打一耙的萧沅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胆小怕死这四个字简直在黎清欢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猛地一膝盖顶在他脊背,娇嫩的前身全扑在了马上,与马比他人还高的马贴得不留一丝缝隙。

    黎清欢能清晰感觉到女人的靴子正隔着衣服沿着他的臀线磨蹭,又突然照着腰窝塌陷处轻踢了一脚。

    身体忍不住倾得更厉害,鼻腔哼出了粘腻,黎清欢涨得脸红,心跳不止,双手紧抓住马鬃。

    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颊边,萧沅弯下身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若我又救你一次,你九条命都不够还的,这回打算怎么补偿我?”

    似从前多少次床第絮语,又没有那么温情。

    脸颊的软肉被女人粗糙的手指惩罚性地捏起,她问:“敢不敢再跟我顶嘴?”

    黎清欢赶紧摇头。

    “敢不敢再背叛我?”

    黎清欢再次摇头。

    “还敢不敢再用嫁人威胁我?”

    黎清欢下意识摇头,又愣怔住,看向萧沅。

    他一无所有,这是他唯一能跟萧沅谈判的筹码,却又一败涂地。

    不远处传来几声骨笛哨响。

    萧沅瞬间收了逗人的心思,长臂一捞将人带上了马。

    夜间山上寒凉,萧沅扯下身上的披风罩在了黎清欢头上,也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黎清欢天生就是副贱骨头,刚被调戏到一半,被萧沅抱进怀里的时候还敏感着,坐立难安。

    萧沅忍不住在他耳边笑:“姓宋的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这么浪吗?”

    安全得到了保障,黎清欢又开始嘴硬:“她是我未来妻主,自是比你清楚。”

    屁股被狠狠捏了一下,酥软了半片身子。

    山上的陷阱都是排布好的,只消萧沅到点露个面,罗珩便能抓到活口。

    大暄与赤丹的谈和总有人看不顺眼。

    破空之声滞在耳边,黎清欢察觉到危险也不敢动弹,忽听得一声闷哼才紧张起来。

    罗珩在不远处看着明明能躲,偏要受这道伤的萧沅表示出不赞同。

    不过人也没理会她,萧沅抱着人驾马而去,找了个山洞装死。

    枯枝落叶成了燃料,无辜的马在山洞口为缺德的主人挡风。

    黎清欢两眼睛钉在萧沅正冒黑血的手臂上,脱口道:“有毒?”

    萧沅故作悲壮点头:“没想到我今日竟要命丧于此。”

    “别乱说。”

    黎清欢罕见的冷静,突然侧过头飞快含上萧沅的伤。

    没做预设的萧沅赶紧捏着黎清欢的肩膀止住他的动作。

    唇边还染着萧沅的血,满口咸腥,黎清欢天真跪在她身侧快速道:“我帮你吸出来就好了。”

    萧沅愣了愣,紧接着苦笑:“没用的,这是剧毒早已蔓延了五脏,你吸出来也没用。”

    黎清欢一向信她的,光彩的面庞骤然灰败枯槁,全身塌陷下去像被抽掉了根主心骨。

    他从未想过会再次失去萧沅,甚至他至今仍没有接受萧沅死而复生的事实。

    像一场梦那样美好,总怕被叫醒、被戳破,所以竭力让自己不要太沉沦。

    只有痛感才能让他清晰地认知到萧沅的存在,才有人提醒他萧沅回来了,他不该如此作态。

    铿锵一声,刀刃出鞘,萧沅定定看向黎清欢道:“我马上就要死了,可我嫌黄泉路太冷,你可愿与我一道?”

    长睫一抖,清浅点头,诉出了要与她同生共死的决心。

    他努力的活了快二十年终于还是凄惨收场,实在太过潦草,就算死了伤心的人估计没几个,甚至还会有人欢呼。

    天不佑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念儿,可他实在不想再过被萧沅抛下的日子。

    黎清欢紧闭上眼仰着脖子,喉头微微颤抖着哽咽道:“那你要快一点,我怕疼。”

    想象中冰冷凌厉的刀锋变成了温润的软物,印在他颈侧。

    他犹豫睁开眼,蓦见萧沅扬眉谑笑,把玩着手里的短刀,一点没有要往他脖子上割的意思。

    黎清欢暗自松了口气,又抓着萧沅的衣襟挑起眼尾嗔道:“你做什么?”

    又要让他重新做次准备,更怕了。

    萧沅垂眸再次吻上他的唇,沿着脸颊、耳垂,一寸寸吞噬。

    刀稳稳插在地上,她碾磨在黎清欢耳边呢喃:“舍不得让你死。”

    黎清欢整个人化作了水,在萧沅的怀里晃来晃去地荡漾,心脏被爱意填得满满当当。

    他沉浸在萧沅的吮吻间,缠着对方的脖子跪在地上挺直了腰,然后轻张开唇伸出小舌,模仿着**前的试探,相似的动作,缠绵裹挟,在粗陋的环境里情动不已,全身绷紧。

    萧沅双手锢在他的胯骨,托举着他向自己反扑,纤瘦柔韧的腰线即使抚摸过千百遍也不会厌倦。

    黎清欢总是会犯些于她来说微不足道的错,就像猫乱窜时偶尔撞碎一两个古董花瓶,以她的财力根本不会当回事儿。

    她可以轻易解决,也可以包容。

    只要他听话,整颗心只够纳得下她,便足以。

    未闭的蓝眸越发幽深,萧沅向后让了让,面对黎清欢的迟疑以及要追上来的冲动,几近冷酷道:“你都这样了,怎么还嫁得了别人。”

    黎清欢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脸上染满潮红、正不知廉耻地向萧沅求欢,一股麻痒的耻感从脊背直窜入大脑,狠狠打了个激灵,四肢并用要从她怀里爬起来。

    萧沅却拖着不肯让他逃,逼着他直面这份情欲。

    黎清欢恼羞成怒,炸毛道:“反正都要一起死了,想嫁也嫁不成!”

    他突然狐疑看向萧沅,刚才还一副垂死样的萧沅这时候分明精神得很。

    前前后后的关节勾连起来,加上萧沅从前的累累恶行,黎清欢开始意识到她又在骗人,血气冲顶刚才吸的那口毒立刻就起了作用。

    受伤的萧沅还没来得及倒下,黎清欢先晕乎乎瘫倒在萧沅的臂弯,吓得萧沅赶紧拿出清毒丹给他喂了半颗,自个儿也嚼了颗咽下去。

    左右也不是什么正经毒,她早有准备,谁知道还能发生这种意外。

    一番折腾,已至半夜。

    两个人都乏,只静静拥在一处,也没人说话。

    萧沅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哔剥声响,燃得盛极。

    “其实宋沁书有句话没说错。你不是由我提线的木偶,你的未来由你决定,我不会做太多干涉。”她张了张唇,又道,“不过我并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若你愿意可与我直说,不要闷在心里。”

    “你想要什么?”萧沅再次看着他的眼睛定定问。

    第75章 圣旨能安然娶到你,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黎清欢最受不了萧沅这样的注视,温柔正经和她插科打诨的样子截然不同。

    像是要透过这具身体燃烧他的灵魂。

    可好不容易得了平等对话的机会,他又不

    甘心就此逃避。

    萧沅侧耳过去,打算认真倾听,可黎清欢吭哧了半天,渐没了底气。

    从来婚姻嫁娶都是女子先开口,就连宋沁书那头也是多年求娶他未果,他才轻轻点了个头。

    在和萧沅的这段关系中黎清欢已经足够主动,到可以让人轻慢的程度,甚至现在孩子都有了。

    萧沅随时都抽身走人不假,那他呢。

    若黎清欢一开始不想步他爹的后尘,打定主意要攀上个富贵人家做主君,后来唯一所求就是来迎娶他的人是萧沅,让他以后安心能跟着她过日子,一辈子都不分开。

    可萧沅好像并没有跟他一样的想法,他没有任何理由抓住这个爱把真心藏在假面之后的人。

    况且萧沅现下是赤丹王,比还是萧掌柜的时候选择更多,也不再需要借用他的身份出人头地。

    即使身体依旧合拍眷恋,感情已经蒙上了阴影,他于萧沅的价值越来越小,两年的分别沟通不够,也生了隔阂与疏离。

    他气呼呼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谁还缺个家。

    可这点小郎君的心眼子,在萧沅眼里多大点事儿。

    成了她的人,还为她生了孩子,她们之间不过就差个名分,到最后总是要给他的。

    更何况除了黎清欢,她身边又没有旁人,谁人不知他是她的未亡人,不知道他着急什么。

    非想不开,要和她作对,能得什么好?

    “行吧。”

    转念萧沅心思又开阔起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打算带着人先回营地安置再说。

    黎清欢坐在她身前,没忍住问:“念儿最近过得可好”

    “当然,“萧沅听他提起念儿分外得意,“吃得香,睡得足,一点不闹人,谁看了都说是我的种!”

    她开心,黎清欢便不开心,暗自骂了句念儿吃里扒外,白疼了她这么久,难道以后真要叫别人做爹了。

    萧沅一点不见外地拢着黎清欢的手,被他弄丢的那匹马不知何时也出现了身后。

    萧沅亲自养的,自然听她的话。

    到了营地,在萧沅的威逼利诱下,黎清欢就在她单独的大帐子里“将就”了一夜,到了早晨才偷偷回了给他们这些儿郎辟出来的隔间。

    耳边犹是分别前,萧沅把他狎在顶梁的柱子上:“要不然就下定决心嫁给宋沁书,要不就赶紧去把婚给我退了,不然我亲自动手,你知道我的手段。”

    霸道粗蛮,好像忘了昨日说不会干涉他的话。

    黎清欢知道萧沅在逼他做抉择,也知道他心之所向。

    笃定了不管怎么折腾他最后肯定会以萧沅为第一位,实在叫人势穷力极,又怕她发疯做出什么今所有人都难堪的事情。

    这件事因他而起,他也该像个成年人一样站出来解决此事。

    而宋沁书大概是因着昨日对黎清欢的忽略,今日显得格外积极,为黎清欢鞍前马后伺候得妥当,也让黎清欢心生不忍,觉着是他将宋沁书拖下了水。

    因此对她十分和颜悦色,外人看着甚是甜蜜。

    罗珩策马凑到状态悠然的萧沅身边,挑拨道:“瞧瞧,人家浓情蜜意着呢,我看你这伤也是白受。不如接受我的建议,换个人?”

    她和柳沧澜偶尔半夜躺在床上也会蛐蛐萧沅看上黎清欢的原因,最后总结为黎二公子虽蠢笨,但实在貌美,萧掌柜因色钟情,为之倾倒。

    萧沅丝毫不在意这些,该大度的时候大度,若是心绪时刻被个男人的行为牵动,她看她还是趁早退位让贤,把赤丹王交给别人当算了。

    “我说大暄怎频生乱象,原是大皇女太闲,叫牛鬼蛇神都敢在眼皮子底下放肆。”

    昨夜抓住的那群人全是外族,用的毒也是中原没有的,就算真的在大暄把萧沅给杀了,完全可以推脱到宿真与赤丹的恩怨,与大暄无关。

    可又是谁把她们放进皇家猎场,又是谁不甘心叫罗珩等位前夕费心费力牵头的谈和之事破败。

    这一切都不是可以轻易了结的。

    越登高位罗珩心越冷越凉,这才明白了母亲常念的高处不胜寒是何意。

    好在她还有慈爱的父母双亲在上,也有可以暂时喘息的几处温柔乡。

    她看着打马远去的萧沅,将一切掌控在手的游刃有余,忽生出无限嫉妒来。

    若她不是靠承袭而是同母皇、萧沅一样全部自己拼搏而来,是否会少些掣肘和压力。

    算算日子,距离北狄使臣入京已月余,有些事的也该早早定下,免得夜长梦多。

    猎场一行费神费力,刚回府上休整了两天的黎清欢也很快听到了风声,听说北狄要与大暄联姻。

    但具体是哪方嫁娶还未盖棺定论。

    罗綦的女嗣并不算多,且罗珩罗琼二人皇夫、侧君都已经配备齐全,若真要娶个北狄的帝卿还真不好安置。

    碰巧萧沅那边后宫全都空着,若得有位大暄的王夫可以说是锦上添花。

    已经有不少大臣蠢蠢欲动,上赶着把儿郎往帝后眼前送,盼着家里出一位可以留名千古的帝卿。

    流言不断传进黎清欢耳朵里,又是赤丹王在街上对着路过的王公子笑了,又是赤丹王与张公子相逢在花灯下,一见钟情。

    他根本不想听,却又忍不住伸出耳朵偷得两三句。

    半夜有人溜门撬锁爬上他床的时候,他只是闷闷背着身,计划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上宋府的门。

    萧沅也没怎么样,卧在他身后絮叨,说明日要进宫签契书,准备顺道把娶他的事儿一并说了。

    她又道,若要娶他说不得罗珩以此相要挟,反坑她多少利。

    一笔笔算账给黎清欢听,那惋惜的语气说得黎清欢也十分心疼,闭上的眼皮发着抖,恨不得睁开眼和萧沅一起骂罗珩和柳沧澜。

    到最后,萧沅长叹一声:“大不了咱们缩衣减食,总不能苦了赤丹的百姓。”

    黎清欢顺着她的话点点头,想着以后跟着萧沅到赤丹衣服便不做了发簪也够用,根本忘了自己在装睡。

    于是又被无良女人得了手,抓着他那根软玉爱不释手,瓶碎浆溅。

    不过因着念儿的突如其来,萧沅也总是小心着。

    若再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地放纵,说不得第二个小念儿马上也要来了。

    生不生孩子这档子事儿,还是得由她决定。

    第二日黎清欢收拾妥当便出了门,直达宋府,目标清晰。

    可宋府的管家只是神情奇怪地叫他坐在大厅等着,好半刻都没见到主人家的踪影。

    黎清欢觉着奇怪,又等不及,便往厅堂后头踱了两步观望,蓦听到一老一少争吵的声音。

    “爹,你别管!孩儿就是要娶他!”

    “娶他?哎呦,我去了十庄庙,全是说你们八字不配的,他会害死你!”农夫样的男人扎着头巾正捶胸顿足,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儿。

    宋沁书无奈道“爹,跟你说了多少便,那些和尚道士不可信,全是骗人的。”

    宋老爹两眼精光一闪,骤然生龙活虎地坐起,面色比他女儿还红润道:“你看人还没娶进门,你就为了他跟我顶嘴,跪下。”

    “不是”宋沁书熟读四书五经,寡父拉扯她不容易,心中有个逾越不了的孝字,只好乖乖跪下。

    宋老爹满意开口道:“就算传言是假的,和尚道士说的也是假的,可他未婚生过一个孩子总是真的吧?一个守不住身子的荡夫有什么资格嫁入我宋家的门庭,你可别被他魅惑了心。”

    宋沁书擦擦脑门子上的汗,强行道:“这都是皇上赐婚,拒不得。”

    宋老爹眉眼一厉:“若皇上非要赐婚,我就告上去,总不能滥用王法非要塞个破鞋到我家!”

    宋沁书无言张了张嘴,黎清欢却早已站不住,从前厅绕了出来盈盈一拜,姿态袅娜。

    生育过的样子总和儿郎不一样,又被那无数日日夜夜含养过,臀部圆圆裹在贴身的长袍内,颇有韵味。

    只是自小身上那股子风尘气总让人在意。

    宋老爹不屑哼了声,宋沁书也

    慌张站起身想上前解释。

    黎清欢只远远站着浅笑,满面疏离:“我想两位不用再因为我的事情而争吵,我此次来便是想解了与宋女君的婚约。”

    不等宋沁书开口,她爹先是警惕道:“你还瞧不上我女儿?”

    黎清欢一愣,失笑道:“是我实在配不上宋女君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君。虽然现在圣旨还未下,我总该亲自来与女君说清楚,女君不用担心,我会与皇上君后说清楚,不会牵扯到你的。喜鹊,把礼留下我们走。”

    他想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利用完毫无负累地就将人抛弃掉,甚至弃掉的姿态轻蔑又高傲。

    跟凌辱欺负过他的人又有什么两样。

    也许他就只配跟萧沅这样卑劣的恶人过一辈子。

    清清淡淡几个字,揭破了宋沁书所有的妄想。

    她想挣扎,又觉得徒劳,看着黎清欢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深叹了一口气。

    梦里的人终究镜花水月一场,她捞不进怀里半分。

    宋老爹也更是不满黎清欢,逼着女儿道:“你快准备准备,咱们上曹府赔礼提亲!”

    黎清欢此后与宋沁书再无瓜葛,本身也只是错生了枝蔓,不值一提的际遇。

    回家屁股还未坐定,圣旨便上了门。

    只道,兹念黎氏二子品行端方,温良贤淑,帝后垂怜,赐他端雅帝卿之位,嫁妆百八十抬,和亲赤丹,不日完婚。特准两国喜事办在他宅子上,以后回了赤丹萧沅会给他再补个宴。

    圣旨一下,满城哗然,倒是宫中早就在为黎清欢准备婚事,因此不急不慌,步调悠闲地推进着各项事宜。

    黎清欢静静接过这副给了他所有体面的旨意,神魂皆不附体,再有旁人跟他说话也像是两重虚空之外的事情。

    直到萧沅青天白日大张旗鼓踏入了他的府邸,扯着他的脸道:“这回可满意了吧。”

    黎清欢回神,主动坐进她的怀里娇娇亲了上去,吻得口干舌燥靠在她肩头把今日遭遇的事情一股脑诉说出来,向能为他做主的人告状,好似受狠了委屈。

    萧沅乐道:“那正好,我无父无母,你也不用操心处理翁婿之事。”

    闻言,黎清欢也是庆幸,玩弄着萧沅的衣角,又想到她们曾经一起看过的画像,若是萧沅的父亲在世应当是个温润如水之人,不会刁难于他。

    突然萧沅在他耳边叹了口气道:“亏了”

    黎清欢想到可能因为自己交换了什么,甚至比昨日列举的更多,顿生出许多愧疚,犹豫道:“我去与君后说说,我什么都不要,也不叫他们为难你。”

    “算了,”萧沅差点绷不住冷脸,故作大方道,“只要能安然娶到你,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黎清欢一听更是后悔,还有几分欢喜,心情极其复杂,总不好在吃亏的萧沅面前表露这份情绪。

    实则开心得要死,心里的小人儿直转圈。

    晚上萧沅怎么说,他都听话照做,又骚又乖,差点惹得萧沅失了分寸,想将他整个人拆骨吞入腹中,再不给旁人看见。

    不过萧沅很快就没了机会放肆。

    大婚在即,黎清欢被晏行接到了宫里待嫁,严防死守。

    说什么大暄习俗,新人成婚前半月不能见面,不然不吉利。

    这样一来好不容易重归于好的两位还没来得及互诉衷肠又被无情分开,只能隔着纱门对话,生出不少相思。

    萧沅怕黎清欢寂寞,也把念儿重新送回了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