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宋泽兰得知自己一觉睡到中午,且待会儿还有客人上门,都顾不上……
宋泽兰得知自己一觉睡到中午,且待会儿还有客人上门,都顾不上羞恼了,匆匆忙忙起身收拾妥当后就出了卧室。
她面儿上淡然,但那略显慌乱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是在极力证明祁幼安胡说八道,两人昨晚根本什么都不曾发生。
祁幼安嘴角一直噙着坏笑,被她抛下了也不恼,悠哉悠哉穿着衣衫,又不紧不慢洗漱一番,晚了约莫小半刻钟才露面。
饭厅里已经摆上了冒着热气的暖锅,和各种处理好的荤素菜品,赵大娘还在厨房里捣腾炒菜,有两个不善厨艺的嬷嬷正在摆放餐具,见着祁幼安过来,本就带着笑容的脸上愈加殷勤,“大小姐快来坐下,饭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许是院子里的人都知道祁幼安喜欢黏着媳妇儿,另一个嬷嬷随即也笑道:“少夫人在厨房里跟赵管事说话,一会儿就该过来了。”
祁幼安被戳中了心思,轻咳了声,来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今日我们不饮酒,泡些茶水即可。”
这些嬷嬷都是经宁芳挑选后送过来的,对祁幼安言听计从,听她这么吩咐,便也照做。
一会儿功夫,就泡好了宋泽兰颇为喜爱的花茶。
祁幼安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吹了吹芳香扑鼻的清透茶汤,刚饮了一口,便听到脚步声渐近。
下意识看向门口,便看到她媳妇儿正带着一行人走过来,温婉含笑举止间尽显从容有度,对上她的视线,却是不露痕迹嗔了她一眼,似是在告诫她不要再乱说话。
她咧开嘴笑的更开心了,放下茶杯起身招呼众人坐下,宁秀、席景盛、赵柠溪、赵雪生、梅清钰和陈成业都应邀来了。
陈成业脸上还带着被祁幼安前夜打伤的淤青,却一如既往笑的粗犷豪放,熟络在她身边坐下,将手中提着的两坛酒啪的一声放在桌面上,“昨夜少将军不过去,宁秀中途还走了,留下俺们几个也难以尽兴,今儿个还请少将军和大家伙赏脸,敞开了肚皮喝,喝他个不醉不归。”
几人纷纷笑着附和,连向来冷着脸不给人好脸色的梅清钰和乖顺的赵雪生也赞同点头。
祁幼安便笑不出来了,尴尬地轻咳了声,伸手拦住准备开启酒坛的陈成业,“陈将军,我媳妇儿近日身子不太舒服,闻不得酒气,今天还是不喝了,等改天吧。”
宋泽兰正在低声吩咐一旁的嬷嬷去厨房端热菜过来,乍然听见她的话不由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惜即便此刻出言阻止也已晚了。
陈成业一脸不太相信地看向宋泽兰,他旁边的宁秀却是神色微凝,试探着开口询问:“少夫人可还有别的不适?比如碰不得荤腥嗜睡之类的……”
众人齐刷刷看向宋泽兰,目光停留在她的小腹。
冬日里穿得厚实,宋泽兰也没显怀,根本看不出什么。
但她还是羞得不行,下意识用手遮挡,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找块儿破抹布把祁幼安的嘴巴堵起来,让这混蛋不要乱说话。
如果可以,她还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得了吩咐的嬷嬷也没离开,肉眼可见地惊喜看着宋泽兰,“少夫人,您……您该不会是有孕了吧?”
若是少夫人有喜了,必然要回府养胎,那她们这些嬷嬷自然也能跟着回去与家人团聚过年了。
老嬷嬷此言一出,落入祁幼安耳中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脑子里正思索着她媳妇儿近日有没有宁秀口中那些症状呢,就被这疑似喜讯的好消息砸得蓦然一愣,继而喜色爬上眉梢,忙道:“雪生,你快去帮我请个军医过来。”
赵雪生飞快应了声,拔腿就跑,一时宋泽兰只觉骑虎难下,喜脉寻常大夫都摸得出来,若是她否认有孕,待会儿被揭穿了众人即便不觉得她故意骗人也十有八|九会认为她是个庸医,可若是承认,那小将军就发现自己欺瞒她了。
她不自觉攥紧了袖口,强撑镇定,在几息后豁出去了般温声道:“不知,前几日确有些不适,不过早已无碍,嬷嬷莫乱猜测,免得少将军空欢喜一场,还是等军医看过之后再说吧。”
虽说宋泽兰平日里并不摆什么少夫人的架子,但终究是主仆有别,在嬷嬷心里,她始终是主子,主子说了是胡乱猜测,做下人的但凡识趣点儿,也该知道闭嘴了。
眼下这嬷嬷便领悟了她的意思,不再多言,倒是桌上几人仍七嘴八舌讨论着她有无身孕,祁幼安听得心花怒放,一脸傻笑搀扶着她坐下,“没事儿我心态很好的,你怀上孩子我高兴,没有怀上我也不会难过。”
她声音低了几分,又说道:“哪怕一直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在我心里,媳妇儿你最重要。”
眼见着刚平复下来的羞耻又要卷土重来,宋泽兰没忍住嗔怪地瞥了她一眼,但到底是体谅她的心情,已经伸向她腰间的手缩了回来,转而给自己倒了杯花茶,垂着眼眸轻轻吹拂着茶面上飘着的一缕缕热气。
可某个没眼力劲儿的傻子就像是铁了心不让她维持淡然,喋喋不休地在她耳边问着她累不累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把她逼得好气又好笑,渐渐的竟也恢复了平常心。
不仅能淡然自若应对七嘴八舌的询问,来自梅清钰口无遮拦的调笑她也轻易接下,饭桌上虽无酒暖场,却也热热闹闹氛围极好。
宋泽兰不曾用早饭,祁幼安怕她饿怀了,趁着军医还没来,一个劲儿给她夹菜,自己倒是没怎么吃。
等赵雪生带着军医回来,宋泽兰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看到来的是李军医,她便放下了筷子,对祁幼安道:“安安,我已经吃好了,先回房,你慢慢吃着,待会儿诊出结果了我让嬷嬷过来告诉你。”
祁幼安哪有心思吃饭,她一点儿不觉饿,整个人激动的不行,“我陪你!”
她比宋泽兰更先站起来,一边扶住宋泽兰胳膊,一边出言阻止气喘吁吁正欲躬身行礼的李军医,“军医不必多礼,快过来帮我瞧瞧我媳妇儿是不是有孕了。”
李军医早已知晓少将军夫人便是小宋大夫,来的路上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满屋子他得罪不起的人物后,还是不免慌乱。
祁幼安的话倒是解救了他,他不用一一行礼,匆匆拱了拱手,便跟在两人后面进了内室。
宋泽兰当真不觉得自己有被人搀扶的必要,进了内室便扒开胳膊上那双手,“安安,你去给李伯倒杯热茶过来,李伯匆忙赶过来实在是辛苦了。”
李军医没想到还有这等待遇,一脸受宠若惊地摆摆手,“不用不用,少夫人实在太客气了。”
奈何没人听他的,宋泽兰发了话,祁幼安就像只听话的大狗狗,屁颠儿屁颠儿拎着水壶出去了。
宋泽兰请李军医在桌边坐下,自己坐到了对面,却没有伸出手让他诊脉的打算,而是客客气气说道:“劳烦李军医跑这一趟了,待会儿少将军回来您如实告诉她结果即可。”
已经到了瞒不住的地步,宋泽兰别无他法,她微微蹙眉,思索着该用何种说辞才能让小将军知晓她怀孕后,还能容许她留下来。
李军医颔首应下,一边打量着她的神情,眼中不由多了些好奇与关切,瞧着少将军对小宋大夫挺好的,为何小宋大夫有孕不仅瞒着少将军而且还不见喜色?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道:“少夫人,您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有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但凡老夫能帮得上,老夫绝不推辞。”
宋泽兰听出他语气里的关切,疑心他是误会了什么,压下愁绪舒展眉目笑了下,“没有,倒是您那边近来可好?”
她将话题转移,李军医便也顺着说起伤兵营近日的情况,聊了没一会儿,祁幼安就带着赵大娘进来了。
不等祁幼安询问,他就立马站起来,脸上笑意满满,“恭喜少将军,少夫人有喜了。”
惊喜来的太快,也太突然,祁幼安唇边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三两步就来到了宋泽兰跟前,将人一把抱进了怀里,“真是太好了媳妇儿,没想到你真的有了我们的孩子,娘亲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她太过激动兴奋了,宋泽兰明显能感觉她有些颤抖,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是呢,安安,我们的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赵大娘见小两口只顾搂搂抱抱,自己给李军医倒了茶水,笑眯眯道谢,又问了些注意事项,将人送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人,祁幼安将人松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亮晶晶,一直看的宋泽兰羞意又涌上心头,嗔怪地去捏她的脸颊,“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祁幼安傻笑不语,为了方便她捏脸,干脆蹲下身子将下巴搁在了她腿上。
小将军的脸颊软乎乎的,宋泽兰爱不释手地捏了一会儿,又去揉她的脑袋,玩得心满意足了才想起正事,“走吧安安,我们该出去了,再不出去就该失礼了。”
“好,”祁幼安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这才准备与她一起出去,“媳妇儿你有哪里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等大家伙儿都吃完饭回去了你也回房好好休息,我让赵大娘她们收拾行李,我也去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明早我就能抽空送你回去,刚好可以和雪生她们同行……”
“……”
计划算是彻底打乱了,宋泽兰心里还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劝说祁幼安,没想到她已经开始为送自己回去做准备了。
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昨夜还计划着送走林南枝呢,如今却是要先送走她自己了。
宋泽兰无奈地笑了下,“安安,我若不同意呢?我现在不想回去,我是大夫我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等孩子月份大了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勉强自己留下来。”
她说着,垂首轻轻抚了抚小腹,柔和的声音里染上了些许笑意,“安安,她可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儿,我又怎会容许她有一丁点儿闪失?”
她将‘心心念念的女儿’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这般调侃祁幼安,自然是想起了当初祁幼安为了让她嫁给自己而顶着乖巧老实模样编造的弥天大谎。
“咳咳……”
祁幼安瞬间领悟,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她媳妇儿什么好了,说她的宋姐姐善良吧,这都过去多久了还不放过她,可若说宋姐姐坏,明明几个月前就已恢复前世记忆却丝毫没有计较的意思,莫不是怪她倒霉,自己送上门了?
“安安,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怪你。”
宋泽兰眼眸弯起,笑意盈盈瞥了她一眼,祁幼安心虚地不行,脸又热了,“咳咳,谁让媳妇儿你油盐不进的,你要是早松口嫁给我,我哪会儿骗你?”
眼见着她胡搅蛮缠怪到自己头上,宋泽兰真的又好气又好笑,反问道:“我若是那般容易被人哄了去,又如何能成为你的妻?怕不是还没踏出京城地界就被人骗走了。”
“……”
祁幼安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自家媳妇儿说的很对,不然依着她媳妇儿那般温温柔柔的模样,早被坏人拐回家了。
她讪笑着,在快要踏出房门的时候攥紧了宋泽兰的手,不让宋泽兰再往前走了,眼神里带上了几分祈求,“媳妇儿,你安心回去好不好?且放宽心,我有你和娘亲,如今还有了孩子,没有人比我更惜命了。”
往常她稍稍装一装可怜,宋泽兰几乎都会软了态度顺她心意,可这次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万分酸涩,根本张不开口说一个‘好’字。
她抿着唇瓣,沉默看着祁幼安许久,倒是祁幼安先败下阵来,轻叹了口气,将人揽入怀中,“媳妇儿,听话好不好?你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我根本照顾不好你,连你有孕了都不知道,我……我其实不想说出口,但我真的很愧疚,很对不起你,或许我就应该听娘亲的,那样就可以在家里一直守在你身边陪伴着你,做一个称职的好妻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有孕了还要跟着我吃苦受累……”
宋泽兰听着听着,实在听不下去了,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脑子一热,张口便咬在了祁幼安肩头,骤然传来的刺痛感让祁幼安一下子没音儿了。
懵了片刻,祁幼安没有闪躲,倒是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了些,一副乖乖任她继续咬下去的模样。
宋泽兰却是在咬下去的时候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昏了头,耳尖微热缓缓松了口,“不必送我,明日我跟她们一起走。”
她是自愿的,从不觉跟着祁幼安来平崖山是吃苦,但见祁幼安铁了心,争辩已是无用索性便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饭厅,众人已经吃好了,也已得知了宋泽兰有孕的好消息,不欲打扰,道贺后纷纷告辞。
不过祁幼安有军务要托付他们,请他们去了书房议事。
门关着,赵大娘也不好去打扰,便去敲卧室的房门,“少夫人,方便老奴进来吗?”
宋泽兰心绪不佳,自众人离开后便回了卧室不见人影,因此赵大娘欣喜的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她总觉得少夫人兴致不高,但想不明白这么大的喜事少夫人有什么不高兴的,进了屋,见宋泽兰在整理衣物,便当自己多想了,笑呵呵走过去,“少夫人您快去歇着,这些琐事哪里轮得到您亲自动手,老奴来做就行了。”
不等宋泽兰开口拒绝,她便将宋泽兰手里的衣物抢了过来,絮絮叨叨又道:“老奴瞧着这几天都是好天气,应当不会再下雪了,不过还是要当心夜里凉,厚衣物暖手炉都要带上,马车里也得弄舒坦点儿,路上绝不能让您冷着……”
宋泽兰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大家伙儿都是盼着她回去,“嬷嬷你去告诉其他人,我们明日就回去,时间仓促,让大家伙儿都赶快收拾行李吧。”
赵大娘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便将手上折叠好的衣裳搁下,“那好,老奴一会儿再过来收拾。”
临出门,她回头见宋泽兰似乎要去衣柜那里,忙交待道:“少夫人,您还是回床上歇着为好,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一定要注意莫要累着,等老奴回来收拾就好,老奴去去就回。”
宋泽兰哑然失笑,无奈答应下来,赵大娘这些安心出去了。
一下午的时间,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祁幼安更甚,晚饭都没顾上吃。
回到后院时已经夜深了,看着漆黑的卧房,祁幼安心虚的很,她媳妇儿今天被她惹生气了,不仅说了不让她送,散席的时候甚至连个余光都没施舍给她就直接走了,也不知会不会给她开门。
站在门口踟蹰好一会儿,祁幼安决定翻窗进入,如此既不用担心媳妇儿不给开门,也不担心吵着媳妇儿休息。
她想得倒是美,奈何窗门紧闭推了又推,仍是纹丝不动,只得去敲门。
宋泽兰躺在床上并未入睡,听到脚步声便想晾她一会儿再开门,却瞥见了窗前忙活的黑影,顿觉好笑。
她唇角不自觉勾起,听到敲门声才将笑意压下去,披衣下床打开了房门。
看到她的那一刻,祁幼安忐忑又喜悦,低低唤了声媳妇儿。
宋泽兰气她非要自己离开,却也知晓她如此是心疼自己,心里憋闷着的一口气倒是随着她犯蠢的举动消了,但一时半会儿并不想理会她,开了门就自顾自往回走。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祁幼安忙不迭扶住她,“媳妇儿,是我不好,以后我早些回来,不让你再摸黑来给我开门了。”
以往都是留着一盏灯的,而且,还有这个‘以后’也不知到何时了。
宋泽兰抿了抿唇,心底又不舒服了,沉默着推开她的手。
祁幼安嘿嘿笑了声,死皮赖脸又缠了上去,“宋姐姐,我知道你肯定不生气了,不然你就不会给我开门了。”
“……”
宋泽兰有些无奈,外面那么冷的天,站一会儿就罢了,怎么可能一直不给她开门?
却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气消了,便忍着没有接话,挣脱她的手往床边走去。
她目盲过一段时间,对于黑暗也颇为适应,顺顺利利来到床榻边躺下。
倒是祁幼安不放心她,在旁边虚虚护着她,反而磕磕碰碰撞了好几下,疼的眉头都皱了皱。
不过这点儿疼痛对祁幼安来说算不得什么,她浑不在意,此时此刻,她心里想的只是如何才能让她媳妇儿消消气,别不理她。
忽而她灵机一动,膝盖一弯跪了下去,“媳妇儿,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泽兰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得眉心一跳,来不及多想就要掀被下床扶她,“安安你快起来,好端端的你这是作何……”
她急了,祁幼安却一脸得逞的笑了,抬手拦住不让她下床,“我不起,除非媳妇儿你原谅我。”
“胡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安安你没有错,是我不想回去无理取闹罢了,你……你不必如此。”
宋泽兰还是想要拉她起来,奈何力气根本比不上祁幼安,被祁幼安一只胳膊压在胸前的被褥上,便无论如何使劲儿也挣脱不开。
乌漆麻黑的室内,祁幼安隐忍着坏笑,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那媳妇儿你还会不理我吗?”
“……不会了,”宋泽兰算是被彻底拿捏了,轻叹了口气,“厨房里给你留了饭菜,你自己去热一热吃了。”
“太晚了,明日我早些起来多吃点儿补回来就是行了。”
累了大半天,祁幼安也不想再折腾,三两下脱了衣裳上床,趁热打铁将媳妇儿抱进了怀里,如她所想,确实没遭到拒绝……
第122章 次日,天微微亮,一行千余人的队伍便自北门出了城,渐渐隐……
次日,天微微亮,一行千余人的队伍便自北门出了城,渐渐隐没在了浓雾之中。
队伍行进速度并不快,前方是骑着马徐徐前行的祁幼安与赵雪生,跟在她们后面的是整整齐齐训练有素的步兵,而宋泽兰和嬷嬷们的马车则在步兵队伍中间。
车轮悠悠碾压过尚未消融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缓慢沉稳,似乎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悠闲自在。
马车上,宋泽兰怀里抱着暖炉闭目养神,时不时将厚重的车帘掀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去,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的梅清钰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饶有兴趣地勾起了唇角。
在宋泽兰又一次掀开车帘的时候,她撑起斜躺着的身子,懒洋洋地开口:“呵,这就心疼了?再怎么看着细皮嫩肉不也是个实打实的乾元君吗?你还担心她受不住这点儿冻?”
宋泽兰闻声回头看向她,见她目光正落在自己小腹处,耳尖不由一热,却也没忘了替祁幼安说话,“你若去坐后面的马车,安安便连这点儿冻也不用受了。”
宋大夫一向脾气温和,难得被她呛了下,梅清钰先是一愣,继而笑意又深了,“这也不能怪我,谁让阿姐的马车要比后面的马车舒适呢?铺得又软又暖,怕是祁少将军压箱底的兽皮都给用上了。”
“……”
还真教她说对了,宋泽兰无言以对,指望她记着点儿小将军的好是不可能了,索性便闭上了眼睛假寐不再理会她。
耳根子却也没清静一会儿,梅清钰的声音再度响起,“阿姐实在心疼她的话也可把人喊进来,我不会介意的。”
“……还是不必了。”
避嫌其次,更重要的是两人在一起又要吵闹不停,宋泽兰稍稍想一想那画面,就开始头疼了。
“既如此,那就不能怪我了。”
梅清钰蹭马车蹭得心安理得,白日里同乘就算了,到了夜间休息她也赖着不下去。
雪天路不好走,加之顾忌宋泽兰孕初期胎儿不稳,从平崖山到佑宁城,原本两日的路程整整走了四日,祁幼安也整整四日没有跟宋泽兰一起睡,只白日里说过几回话而已,怨念不可谓不深。
快入城时,她调转马头来到了马车旁边,一脸冷漠地拉开了梅清钰这一侧的车帘,“下去,我们不同路,你该去北济城了。”
“你说什么?”梅清钰凤眸眯起,顺着掀开的缝隙看了眼天色,“急什么,在城中休整一晚,明日再出发也不迟。”
“那你也要下去,将士们辛辛苦苦护送你一路,进了城不得由你安排他们的住宿和饭食吗?”
祁幼安说得理直气壮,趁着梅清钰呆愣之际,还冲里侧的宋泽兰挑了挑眉,无声唤了句媳妇儿。
这几日没有信香安抚,且基本上都是在马车里度过,宋泽兰状态不是很好,眉间隐隐透着疲惫,不过还是强撑精神勾起一抹浅笑,“实不相瞒,安安手中半个铜板也无,这之后的开销确实需要钰妹妹自行负责,钰妹妹若是不愿,便让他们回去吧。”
梅清钰闻言,目光从祁幼安身上移开,落在了她脸上,确定她不是在说谎后便不厚道的笑了,“一个乾元君穷成这样……阿姐你是怎么好意思让她出门的?”
随即她又看向祁幼安,“可怜的小乾元,不如你休了阿姐娶我吧,我可以一天给你两个铜板,花不完也没关系,可以攒起来。”
“你大方?两个铜板能干什么?讨价还价买个肉包子摊主还得骂我穷鬼。”
祁幼安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大白眼,如果不是看出她在开玩笑,早翻脸了。
“那三个?”
梅清钰跟她斗嘴倒是乐此不疲,不过宋泽兰没让她们继续下去,“时候不早了,还是尽快入城吧。”
经过短暂商议,祁幼安如愿以偿坐进了马车,与嬷嬷们先行一步,梅清钰与赵雪生则整肃队伍,终于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顺利入城。
城中几家客栈加上梅清钰的府邸,挤一挤还是能容纳下全部人的。
祁幼安并不操心他们,上了马车便跟宋泽兰商议着要给她娘亲一个惊喜。
离家许久,宋泽兰亦是想念她娘的,她依偎着祁幼安怀里,透过掀开的帘子看着熟悉的大街小*巷,回家的喜悦仿佛已经治愈了赶路带来的不适。
她唇边不自觉勾起清浅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愈加温婉清雅,祁幼安让她回府后先不要下马车她也听话地答应了。
宁芳只收到了祁幼安她们冬至那日寄回的信,压根不知晓她们今日回来,下人欢欢喜喜来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也明白下人们不敢骗她。
她回过神儿便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吩咐丫鬟嬷嬷去收拾祁幼安她们的院子,一边脚步匆匆前去迎接,路上还不忘让人去告诉宋母这个好消息。
车夫得了祁幼安命令,入了府门直接朝着后院而去,恰好与宁芳打了个照面儿。
不等宁芳发话,车夫便勒住了缰绳,宁芳上前急切道:“你家少将军和少夫人都回来了吗?”
车夫是军中之人,哪怕眼前人是大将军的夫人,少将军的亲娘,他也只依祁幼安的命令行事,当即便跳下马车拱手道:“回夫人的话,只有少将军回来了。”
“是吗?”
宁芳一脸狐疑,明显不信,却不等她再说什么,祁幼安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向她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娘亲,我好想你。”
看到她身影的刹那,宁芳眼眶就红了,在她后背上重重拍了下,“小兔崽子,你怎么回来了?”
这点儿痛对于祁幼安来说不痛不痒,她笑得蔫儿坏,“不是说了想您吗?就偷偷跑回来了,娘亲不想看到我吗?”
宁芳深深吸了口气,又低骂了声小兔崽子,“兰儿呢?兰儿当真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祁幼安分化后个子往上窜了一大截,抱着宁芳像大人抱着小孩似的,把她娘亲遮挡得严严实实,宋泽兰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只看到了自家婆婆一双手,无声地笑了起来。
祁幼安正想糊弄过去,宁芳已经用力推开她,嘴里骂骂咧咧,“老娘不信,小兔崽子就会骗我,你都回来了兰儿还留在那里做什么?替你带兵打仗么,你要是敢做出这种混账事儿老娘打断你的腿……”
正说着,宁芳看到了马车上探着身子笑望她们娘俩的儿媳妇,瞬间神色惊喜,忙去接她下马车,“兰儿,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安派人去接你们。”
娘亲大人都去搀扶媳妇儿了,祁幼安怎么可能傻站着,她也很有眼力劲儿的,三两步上前握住她媳妇儿另一只手,娘俩儿一左一后扶着宋泽兰从马车上下来。
作为晚辈,宋泽兰能接受祁幼安照顾她,却有些羞于自家婆婆这般伺候,耳尖都不自觉红了,待脚下站稳后,便向宁芳欠身行了一礼,“娘,您莫生气,方才安安是想给您一个惊喜,所以才会让我晚些露面。”
“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宁芳抬手制止她行礼,转而给了祁幼安一个白眼儿,没好气道:“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回个家也那么多戏。”
祁幼安摇了摇头,故作高深莫测回道:“不是小兔崽子了。”
“你还敢跟老娘顶嘴?”宁芳眼睛一眯,威胁意味十足,“别以为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老娘就不敢打你了。”
“娘亲,你别生气,”祁幼安不慌不忙地用眼神示意她看宋泽兰的小腹,“小兔崽子在这里呢。”
“什么意思?”
宁芳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过去,宋泽兰却已秒懂,白皙的脸颊霎时红透了,偷偷瞪了眼祁幼安,祁幼安笑得蔫坏儿,坦然迎上她谴责的目光,“媳妇儿,我说的不对吗?”
“……”
宁芳被她俩弄得一头雾水,还想出声再问,就被王嬷嬷从身后扯了下袖子,“夫人,您还没反应过来啊,少夫人这是有喜了。”
王嬷嬷呵呵笑着,眼角皱纹愈加明显,宁芳一拍脑门可算是回过味儿了,她着实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有乖孙女了,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方才算哪门子惊喜,这才是给本夫人的大惊喜啊,小兔崽子可算干点儿好事了。”
主子有喜,按照惯例大家伙儿都有赏赐拿的,在场的丫鬟嬷嬷和小厮们无不跟着高兴,一时周围热闹极了。
宋母在梨儿和小月的陪同下赶过来,最先看到的是外围的一些下人,靠近了才看到被宁芳一脸喜色拉着嘘寒问暖的女儿,心底欢喜,也有些迫切,紧了紧手中的帕子,不等梨儿开口赶人就自己往里面挤,“兰儿……”
她这一开口,下人们纷纷让出路,宋泽兰也听到了她的声音,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过她不是祁幼安那般情绪外显的性子,也做不来长大了还要与自家娘亲搂搂抱抱的行为,只扬起唇角唤了声娘,仔细瞧,才能看出她眼中的笑意多了几分欣喜。
外面到底是冷的,而且也马上天黑了,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宁芳先反应过来,一手拉着她,一手挽上宋母的胳膊,娘俩还没顾上多说两句,就被她带着去了自己的住处。
屋里烧着地龙,走进去便感觉到了明显的温度差异,远不是炭盆和汤婆子能比的,祁幼安越发觉得把媳妇儿送回来是很明智的选择。
不过很快她就觉得身子是暖和了,心开始凉了。
不仅她娘亲眼里只有她媳妇儿,待她一向比待亲女儿亲切的岳母大人在得知女儿有喜后,也顾不上她了,都只关心她媳妇儿冷不冷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想吃什么,至于她,就是路边那无人问津的小野花,不嫌她碍事就已经不错了。
一直到用罢晚饭,丫鬟前来禀报她们的住处收拾妥当后,宁芳才想起她这便宜女儿,将裹得严严实实的儿媳妇交给她,“幼安你晚上睡在外侧,别睡太死,兰儿有孕在身马虎不得,万一起夜或者哪里不舒服,都需要人照看着点儿。”
对着祁幼安一脸严肃,转头跟宋泽兰说话时又立马笑得一脸慈爱,“兰儿,我已经安排了厨房夜里值守,你若是渴了饿了或者有什么想吃的,就让幼安去说一声,不用怕麻烦,平日里有什么要做的也尽管指使幼安,她敢不听话,你告诉我我教训她……”
在宋母心里,祁幼安比她女儿年纪小些,又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原也不放心准备叮嘱两句,但见宁芳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便觉自己没了用武之地。
于是乎,等宁芳唠叨完,她也只说了句路上慢点儿。
两人走出宁芳她们的视线,祁幼安就一把将宋泽兰拦腰抱起,哼哼着说道:“这还用说?我自己的媳妇儿我能不知道疼吗?”
前后左右皆有提着灯笼的丫鬟,宋泽兰不太愿意被她抱着,可穿得太厚了动一下都费劲儿,闻言当真是又羞又好笑,压低声音回道:“安安,你怎么不当着娘的面儿说呢?而且我瞧着你方才听得也挺认真的。”
祁幼安老老实实认怂,“我不敢,你瞧娘亲对你笑得多么慈祥,我给她当了十九年亲闺女今个儿还是头回见她这么笑,差点儿以为她中邪了。”
“……”
宋泽兰着实没想到她会这么吐槽婆母,咬着唇瓣才没笑出声来,倒是后面有几个小丫头噗嗤乐了,许是怕大小姐丢了面子,很快又各自捂着嘴巴没再让笑声溢出来。
却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祁幼安回过头幽幽扫了眼她们,“别传到我娘亲耳朵里,不然扣你们月钱。”
不过,她娘亲知晓了大抵还要赏她们月钱……
第123章 在路上奔波了几日,两人都有些累,从宁芳那里回来,便洗漱躺下……
在路上奔波了几日,两人都有些累,从宁芳那里回来,便洗漱躺下了。
卧房里很暖和,外面悄然落了雪,她们竟也不知,相拥而眠,睡得很是安稳舒坦,美中不足的是,并非自然醒的。
大清早的,宁芳就与宋母一道来她们的院子,让下人将早饭也摆在她们的院子里,说是不能饿着自家的大功臣,让她们吃了早饭再接着睡。
脸皮薄的宋大夫被这么一打趣,别说接着睡了,用过饭后别说踏足内室了,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就拉着祁幼安出去消食了。
这场雪虽说落了一夜,却不是很大,在地面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银白,走过去,也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祁幼安牵着宋泽兰的手,不知不觉逛遍了整个府邸,来到了府门口。
她正打算掉头回去,手却被宋泽兰反手握住,拉着向门外走去,“安安,今日闲来无事,我想去医馆看看。”
“我就知道医馆才是你心头好,至多两日我就要走了你也不全心全意陪着我。”
祁幼安不高兴地哼了声,但在她面前蹲下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也看不出半分不情愿,“上来吧媳妇儿,我背你。”
“那便不去了,”宋泽兰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格外温柔,“安安你想做什么?这两日我都陪着你。”
“啊?”
祁幼安愣了下,她媳妇儿竟然这么轻易改了主意,着实出乎意料了,反应过来她便挑了挑眉,坏笑道:“所以我才是宋姐姐的心头好吗?”
宋泽兰嗔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却听门外忽然传来吵嚷声,抬眸看过去,便见一红一白两个女子正在拉拉扯扯,似乎产生了什么分歧。
那红衣女子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也看到了她,眼眸一亮,用力推了下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似是不备,被她推得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不过红衣女子并不担心同伴摔倒,得了自由后便兴奋地朝着宋泽兰招手,“宋大夫!祁幼安,你俩还记得我吗,我是裘袅袅……”
宋泽兰浅笑颔首,收了视线垂眸看向祁幼安,同时也伸出了手去拉她,“是袅袅和明小姐,安安你先起来。”
祁幼安是个小心眼的,皱了皱眉低声道:“那明少庄主不是不喜与朝廷之人来往吗?现在又来干吗?”
她的不欢迎写在脸上,宋泽兰莞尔轻笑,“许是有苦衷吧,安安你权当不知就好了,来者皆是客,莫这般冷眉冷眼失了礼数。”
祁幼安哼了声,不过随即又一想,得罪她的是明韶华又不是裘袅袅,请人进来坐坐也未尝不可,便与宋泽兰一起走到门口,迎她们入府。
几个月不见,裘袅袅依旧是那么的自来熟,上来便笑眯眯挽住了宋泽兰另一只胳膊,“宋大夫,我和华姐姐刚才可都看到祁幼安蹲下来给你摸脑袋了,没想到啊,宋大夫这么温柔的人也能把妻主治得服服帖帖,改天教教我呗,华姐姐虽然也很好,但她才不会像祁幼安这样听我的话。”
宋泽兰有些羞窘,“不是的……”
她声音有些低柔,刚开口就被祁幼安的声音盖了过去,祁幼安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蠢,这还用教吗?不听话就拿鞭子抽她,抽几次就老实了,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母亲也是,我家祖传的鞭子还在我媳妇儿那里呢,你需要不?需要的话让我媳妇儿先借给你用一段时间。”
后面跟着的明韶华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出言提醒道:“袅袅,莫忘了正事……”
裘袅袅理都没带理她的,认真听完便兴致勃勃地问宋泽兰,“兰姐姐,祁幼安说的都是真的吗?你那鞭子能不能借我用用?”
那鞭子自宁芳送到宋泽兰手中的那一刻,就被束之高阁了。
宋泽兰被气狠或者羞过头的时候,最多也只拧一下祁幼安的腰,何时也不曾想过动用鞭子,忍着羞恼听完祁幼安胡诌,又要应付跃跃欲试的裘袅袅,颇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了眼明韶华。
明韶华尴尬地笑了笑,抱剑拱手道:“宋大夫,我与袅袅此来是有事相求,可否找个说话的地方?”
换作其他人,兴许她转移话题就成功了,偏生她的夫人是裘袅袅。
只要是裘袅袅感兴趣的,没有任何人或事物能够让她分散注意力,故而,明韶华再一次转移话题失败了。
裘袅袅不仅没给宋泽兰回话的机会,甚至还觉得有点儿烦,娇俏妩媚的脸上多了几分气恼,回头斜睨了明韶华一眼,“明韶华,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提你的正事?那会儿死活不愿意进来,这会儿倒是比我还急了。”
“袅袅……”
明韶华被她说得再度露出尴尬之色,动了动唇,却也无话可说,只得闭了嘴。
几个月前明韶华身中奇毒尚未解毒,裘袅袅对她温柔体贴处处照顾着,眼下毒解了,倒是凶得很,颇有几分悍妇风姿。
祁幼安看得啧啧称奇,牵着宋泽兰的手微微用了些力度,在她媳妇儿略带好奇看过来时,无限感概道:“宋姐姐,还是你好,一直都对我这么温柔,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媳妇儿了。”
宋泽兰哭笑不得,“安安,我不是用鞭子把你抽老实了吗?也算温柔?”
“肯定算啊,打是亲骂是爱……”裘袅袅在一旁抢答,正愁找不到借口的祁幼安连声附和,“对对对……”
四人来到祁幼安她们的住处,宋泽兰让下人上了茶水糕点,又找出宁芳送给她的鞭子交给裘袅袅,裘袅袅收好后才肯坐下说正事。
“我和华姐姐来这里,是希望祁幼安能收留我们一段时间,”裘袅袅叹了口气,看向祁幼安可怜兮兮道:“你杀了我三皇姐对吧?她师傅是我们西越的大巫师,眼下已经来了东启,不仅要替她报仇,还要抓我回去做下一任大巫。我真的不想回去,一旦回去了,我跟华姐姐就再也没有可能了,还要受那老巫婆荼毒,好歹咱们也有些交情在,祁幼安你应该不忍心我以后过得凄凄惨惨日日以泪洗面吧?”
祁幼安差点儿忘了她与裘媚儿是姐妹,因这一席话又升起了戒备,对上卖惨的裘袅袅也没有心软,“……”
裘袅袅等了好一会儿,见她仍是沉默,灵光一闪,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宋泽兰,“宋大夫,兰姐姐,你心地善良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吧?”
宋泽兰确实不忍拒绝,斟酌着问道:“我和安安皆不了解你口中的大巫师,若是对付了她,可能让你以后不必再躲躲藏藏过日子?”
裘袅袅重重点头,“不过还是需要躲一阵子,兰姐姐你有所不知,在我们西越,大巫地位超然身份尊贵仅次于女皇,若是大巫师死了,母皇坚持不了多久就一定会另择大巫,到那时我就彻底自由了。”
说来,也是祁幼安害得……
尚在襁褓中她就被大巫师那个老妖婆预言与巫术上极有天赋要收她为徒做下一任大巫,好不容易出了个野心勃勃的三皇姐阴差阳错抢着当了大巫师的徒弟,没成想三皇姐命不够硬,竟悄无声息死在了这个混蛋手里。
这般想着,她又幽怨地瞪了眼祁幼安,祁幼安忽然就被她看的心虚了,“行行行,你俩把大巫师杀了我就带你们去军营躲一阵子行了吧?”
这回倒是抱着剑的明韶华开口了,“多谢,只是……那大巫师不好对付,我与她交手几次都没讨到什么好处,不知祁小将军可否施以援手?”
若是裘袅袅开口,祁幼安还可以考虑一下,偏生是她开口,当即便呵呵冷笑,“不可,我乃朝廷人士,不宜与江湖人交往过密。”
明韶华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利索地拒绝,笑容微微一凝,才拱手道:“那……在下便不勉强了,祁小将军肯收留我与袅袅,在下便已感激不尽,日后若用得到名门山庄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在下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祁幼安捻起一块糕点咬了口,没有接她的话,气氛顿时便怪异起来,安静的落针可闻。
连粗心大意的裘袅袅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儿,探究的眼神看看祁幼安,又看了看明韶华,一本正经地下定论道:“你俩都很不对劲儿,到底有什么瞒了我?”
之前华姐姐百般犹豫不愿找祁幼安和宋大夫帮忙,现在祁幼安也出乎意料地拒绝帮忙还阴阳怪气讥讽华姐姐,明显不是祁幼安的作风,在她心里,祁幼安与她的娘亲宁夫人还有宋大夫都是极好的人,是值得信赖相交的朋友……
明韶华大抵已经猜到了缘由,低头不语,裘袅袅看在眼里开始急了,起身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明韶华,你个闷葫芦,你跟我出去一趟。”
看着两人走出去,祁幼安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向宋泽兰道歉,“对不起媳妇儿,我不是故意要闹得这么难堪的,都怪这张嘴,实在太欠儿了。”
说着,她顺手朝自己嘴巴上使劲儿拍了一下,宋泽兰忙握住她的手腕,温柔眉眼里多了些心疼,“安安,你这是做什么?不是你的错,我怪你作何?”
其实祁幼安也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没错,听宋泽兰这般安抚,便也多了些委屈,“她不拿我当朋友,我凭什么帮她?为她几两银子吗?我有媳妇儿你这个千金难求的小医圣养着,缺她那仨核桃俩枣吗?”
上次给明韶华解了毒,明韶华给的医药费连同住宿的银子加起来足有五千两了,出手之阔绰,可不是祁幼安口中的仨核桃俩枣。
只是见这人控诉委屈,还不忘拍自己马屁,宋泽兰便止不住唇边笑意,轻轻将人揽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那便不帮明小姐了,我也不希望安安你去杀大巫师,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已是平崖山的主将,万一你受了伤,被知晓后必然会造成军心不稳,再与蛮人开战,免不了要吃亏的。”
祁幼安还是不太开心,低低嗯了声,“不过袅袅口中的那个大巫师还是要解决的,不然我不放心离开。”
她从宋泽兰怀里退出来,伸手轻轻抚上宋泽兰的小腹,“原本还想着让你休息一日,明日带你去看望小晚和外公他们,现在看来还是别去了,待在府里比较安全。”
宁发财住在将军府,而张晚则随着小满和云若在距离佑宁城三十里外的一处大别院。
那里住的都是云若和小满为祁幼安精心培养的一批乞儿,大部分都是张晚的同龄人,平日不只训练,也跟着夫子读书识字,俨然像个小学堂。
小满觉得那里更适合小晚,不仅有许多玩伴,也方便自己贴身伺候她,便没有听从祁幼安的安排,征得小晚同意后便将人带到了那里读书习武。
祁幼安在平崖山的时候,便收到小满来信说小晚在那里很适应,性格也渐渐活泼起来,让她很放心,但回来一趟不容易,她还是想亲自去看一眼,可偏生计划赶不到变化,裘媚儿都死了那么久,居然还冒出来个为徒报仇的师父。
等解决了大巫师,她怕也没时间去别院看望自己的小徒弟了。
祁幼安在心底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宋泽兰并未察觉,注意力和感官都集中在她摸过来的那只手上,禁不住羞恼,白皙如玉的脸颊也染上一抹红晕,“安安你……你还没有摸够吗?”
昨夜,还有回来前的那一夜,这厮睡前缠着要摸孩子,睡醒了第一件事也是要摸,睡着了也要将手搭在她肚子上,实在太羞人了。
这会儿就更得寸进尺了,青天白日也如此不安分,她岂能再纵容下去?府里那么多下人,若是被看到了,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祁幼安一抬眼,就看到她温婉清丽的眉眼含着薄嗔,不由讪讪拿开手,“够了,不摸了,媳妇儿你先自己待一会儿,我出去安排一下,不能让可疑人员混进咱们府里。”
她恋恋不舍站起身,见媳妇儿还在不满地盯着她,便不敢再磨叽,快步走出了房门。
内心却在哭唧唧,媳妇儿真是太无情了,那可是她的亲亲宝贝女儿,她喜爱到了骨子里,摸一摸怎么了嘛?
第124章 西越巫术阴狠毒辣,令人防不胜防,对付裘媚儿的时候,祁幼安……
西越巫术阴狠毒辣,令人防不胜防,对付裘媚儿的时候,祁幼安尚且小心计划了许久,而今需要防范大巫师上门报复,她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出了门,她先去找府里护卫队长,令其严加防守,发现府里有行为怪异反常之人或者府外有陌生人徘徊靠近,都要在第一时间告知她。
之后又骑马去了将军府,同样让府兵加强防守不得懈怠,她还抽调了一队人马,令他们在城中巡逻,发现可疑人士要立马抓起来。
作为晚辈,去了将军府,祁幼安于情于理都要跟自己的外公打声招呼。
宁发财倒是没料到她突然从军中回来,又惊又喜,差点儿老泪纵横,得知宋泽兰有喜后,说什么都要跟着她去府里看看外孙媳妇儿。
祁幼安想着外公跟她们住在一起她也能放心些,便答应了。
不过再三嘱咐宁发财不能在她娘亲面前提起祁朝燕,若是惹她娘亲不高兴,以后孩子出生了就不给他抱。
俗话说隔辈亲,宁发财对她这个外孙女都好的没话说,对于那个还未出世的小家伙,更是万分喜爱,除了答应祁幼安的条件别无他法。
尽管祁幼安马不停蹄想着早些回去陪媳妇儿,可带着宁发财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宋泽兰午休时多睡了一会儿,醒来没一会儿宁芳说她如今的身子需要少食多餐,又让厨房做了些吃食给她送来。
她没甚胃口,却也不好拂了这一番好意,随意用了些后便在侍女的陪同下散步消食,之后又去了她娘的住处。
宋母是个闲不住的,昨日得知女儿有了身孕,今儿个一大早就开始为小外孙缝制小衣裳,针线筐往身边一放,一坐就是大半天不带挪动的。
她的女红极好,宋泽兰却是精力都放在学医上,只得了她三分真传,做些荷包绣帕之类简单的物件还行,做繁琐复杂的衣裳是没什么头绪的。
不过对小家伙儿的疼爱都是一样的,宋泽兰算过日子知晓孩子在夏日出生,便坐在她娘旁边,拿起针线认真做起了小肚兜。
娘俩一边做活儿,一边闲聊,说说笑笑好不温馨,祁幼安找过来的时候,她们也因屋里光线暗下来恐伤眼睛准备收工了。
祁幼安颇为眼尖,看到宋泽兰将手里折叠整齐的一块小红布往小筐里放,笑嘻嘻凑了过去,“媳妇儿,你在做什么?绣手帕吗?”
宋泽兰看她满脸写着想要,眼眸弯起,顺手递给了她,“是小肚兜,不是给你的。”
“啊?”
祁幼安有些疑惑,接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待看到活灵活现的小白兔刺绣和几条系带,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方才还有些失望的脸上再度露出笑容,唇角高高扬起跟个傻子似的,“我知道了,媳妇儿你给我们宝贝女儿做的。”
宋泽兰看着她笑而不语,宋母也在一旁笑,见她又低下头像端详宝贝似的爱不释手没完没了地看,便也拿起做了一半的小衣裳给她,“幼安,你看看我做的,喜欢的话我抽空给你做两件春衫,等过完年让人给你送过去。”
祁幼安闻言忙把小肚兜放到宋泽兰手里,兴致勃勃地接过宋母递来的小衣裳仔细翻看,她对针线活一窍不通,但她不傻,岳母大人的一片心意,可劲儿夸赞就是了。
夸宋母绣的图案新颖好看,夸样式裁剪的巧妙合适,还夸料子选得好,好听话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往外倒。
宋母乐得合不拢嘴,全然不知祁幼安已经绞尽脑汁,累得不轻了,比在战场上跟蛮人厮杀了三天三夜还累。
最后还是宁芳派人喊她们过去用晚膳,祁幼安这才获得了解脱。
去饭厅的路上,她走在宋母后面,悄摸摸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为了能穿上新衣,也是拼了老命了。
却不知她的小动作尽被宋泽兰尽收眼底,宋泽兰好笑不已,微微歪头向她靠近些,“辛苦安安了,待会儿我先给你盛碗汤润润嗓子。”
祁幼安正在心中感叹自己的不易,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了。
还是宋泽兰这个被她搀扶着的孕妇反手扶了她一把,温柔缱绻的眉眼氤氲笑意,全然看不出暗藏的坏心思,“安安,小心些。”
“……”
祁幼安幽怨极了,却更怕前面的岳母大人听到她二人的悄悄话,什么也没敢说。
宋泽兰揶揄她的心思不假,但也是实实在在关心她,一路上都惦记着给她盛汤,她却忘了告诉宋泽兰外公来了。
宋泽兰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踏进饭厅蓦然看到头发花白笑容和蔼可亲的老者,心头瞬间泛起紧张感。
倒是宋母之前陪着宁芳去将军府里看过宁发财几次,见过父女二人斗嘴,知晓老爷子跟亲家一样都是好相处的人,只愣了一愣便客客气气打起了招呼,宁发财也笑呵呵回应着。
宁芳亦是满面笑意,拉着她入座后便回头去迎接宋泽兰,“兰儿,你外公来了,他听说你有孕了过来看看你。”
说罢,她又瞪了眼祁幼安,一点儿不懂压低声音,“你这个小兔崽子,谁让你把老爷子接过来的?你把他接过来干吗?嫌老娘太开心了给老娘添堵是不是?”
宋泽兰没想到自家婆婆居然这么抗拒亲爹到来,瞥了眼装哑巴扮无辜的祁幼安,抿了抿唇角才压下笑意,自然也不紧张了,“是兰儿的不是,本应是晚辈去探望外公的,倒教外公跑这一趟,兰儿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宁芳对祁幼安横眉冷眼怪她多事儿,对宋泽兰仍是和颜悦色,甚至换了种说法,“你这般想就错了,老爷子腿脚利索着呢,倒是你在路上颠簸了几日,又是头几个月,正需在府里静养,老爷子若不来看你我还要骂他偏心眼不疼你呢。”
宁发财被女儿毫不遮掩的嫌弃气得直瞪眼,宋泽兰的话倒是让他颇为受用,满意地捋了捋胡子,还不待开口说什么呢,就又被宁芳接下来的话气到了。
他将祁幼安的话抛到了脑后,气呼呼道:“哼,什么话都是你说的,老子来了你也不见得多欢迎我。”
“不欢迎你你也来了。”
宁芳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回嘴,宁发财气得想拍桌子,手都抬起来了,愣是顾忌着宋母和宋泽兰,生生忍了下去,“看在小辈们都在的份上,我……我今日不跟你计较了,都坐下吃饭吧。幼安、兰儿,你俩坐到外公身边,让外公好好看看,外公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俩了。”
其实父女俩之前不是这样相处的,宁芳上面有两个哥哥,她作为最小的女儿,很早又没了娘,是被宁发财宠着长大的。
她对宁发财很是亲近,也就是因着和离之事父女二人才闹了矛盾,不过在宁发财接受她与祁朝燕和离后,仍与宁发财斗嘴便只是因为生气时候的老爷子精气神瞧起来很不错,一点儿都不像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了。
诚然,宁发财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肯定又要吹胡子瞪眼不高兴了。
宁芳倒是没再说什么,落座后便拿起汤勺准备给宁发财盛汤,余光却瞥见宁发财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红布包,心中了然,没好气地嗤笑道:“你这又是作甚?用不着你贴补她俩,我还能养不起她俩吗?再来百八十个我也养得起。”
看着她一派豪气模样,坐在她身边的宋母连连点头,看向她的眼神敬佩又艳羡,亲家当真是能干,会掌家会做生意的,不像她只会操持家务,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绣活儿。
若非女儿会医术也能挣些银子,只靠她用绣活儿养家,怕是娘俩都得去大街上喝西北风了。
宁发财却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宁芳,一脸笑呵呵摊开手中的红布给宋泽兰看,“这都是给我曾外孙女准备的礼物,去年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大孙子给我生了个小重孙,我请工匠打金锁的时候想着幼安早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便请工匠多打了一套,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宋泽兰垂眸看去,红布之上,闪着金光的小金锁上刻着长命富贵,旁边还静静躺着一双小手镯,同样是由金子打造的,其上祥云环绕,看起来尤为精巧细致,绝对是用了一番心思。
毕竟祁幼安只是宁发财的外孙女而已,宋泽兰着实没想到宁发财也会对她们的孩子如此上心,不禁讶然,忙摇头道:“外公,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
她话说了一半,宁发财便打断了她,将红布包硬塞到她手里,“别听幼安她娘胡说,这是给孩子的,可不是补贴你俩,你们若拿去卖了换钱,老头子我可就生气了。”
“我……”
宋泽兰还欲再说些什么,将一碗汤放在宁发财面前的宁芳顺便瞥了眼他手中物件,见当真是未出世的小乖孙准备的礼物,便道:“兰儿,既是你外公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宁芳都这么说了,而且这俩小物件也确实是小孩子的东西,宋泽兰抿了抿唇,“谢谢外公,等孩子出生了,我便给她戴上。”
祁幼安跟着说了句谢谢外公,她有点儿心不在焉,所有人都给小家伙准备礼物了,只有她没有……她这个母亲似乎很没用,既没有银子给小家伙买礼物,也不像她媳妇儿和岳母大人那般会亲手给小家伙缝纫衣裳……
她正寻思着该怎么办呢,便听耳边传来极轻的低唤,“安安,发什么呆呢?”
宋泽兰轻柔和缓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揶揄笑意,还用手肘状似无意地碰了下她,绝口不提某人因为拍马屁而口干舌燥,“给你盛了汤,先喝口*暖暖身子。”
祁幼安连忙回神儿,却不好意思告诉媳妇儿自己在苦恼什么,捧起不知什么时候放在眼前的汤碗,用勺子搅了搅递到唇边,却发现入口的温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烫。
她疑惑地抬眼看向宋泽兰,宋泽兰莞尔,并没有询问她方才神游到了哪里,“安心喝吧,已经帮你凉过了。”
来自媳妇儿的体贴入微让祁幼安倍感欢喜,困扰她的小烦恼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乖乖嗯了声,便埋头喝汤。
宋泽兰虽看不到她表情了,但明显能感觉她浑身上下透着愉悦,唇角不自觉扬起,不过盛碗汤罢了,竟让小将军这般开心,小将军可真是太好哄了。
饭桌上大部分都是宋泽兰爱吃的菜品,只是如今的她却总是胃口不佳,吃了两口便觉不适,碍于提早停箸离席显得失礼,干坐着又显得怪异,便勉强多用了些。
她足够小心谨慎,荤腥半点儿不沾,一筷子菜会细嚼慢咽,一勺粥也抿上许久,竭力拖延时间想要撑到在座的长辈们吃饱散席,却着实高估了自己的隐忍能力。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一直挥之不去,忍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再也忍不住,苍白着一张脸匆匆跑出去呕吐。
祁幼安反应最快,忙放下筷子追了出去,宁芳也喊了下人,让其赶紧去请大夫入府,而后便也跟了出去。
宋母心疼地叹了口气,作为过来人,她亲身经历过,自也清楚女儿如今遭罪不轻,而且这种情况还要持续一阵子才会消停下来。
宁发财也有些坐不安稳,只是他过去了怕是外孙媳妇儿会觉得拘束难堪,见宋母面色担忧也要跟着出去,出言将人劝住,“宋夫人莫担心,让芳芳和幼安照顾兰丫头就是,再不济府里还有那么多下人呢,你尽管安心用饭便是。”
见老爷子这般说了,宋母只得重新坐了回去,娘俩皆是温恭谦顺孝敬长辈之人,所想也相差无二,都不希望影响老爷子用饭的心情。
宋泽兰在外面吐了好一会儿,直到胃里似乎没什么东西了才好受些,祁幼安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稍作休息,用宁芳递过来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眼中溢满了心疼与愧疚,“宋姐姐,你好些了吗?以后我们不生了,要这一个就够了。”
“好些了……”
宋泽兰微微闭眼,摇了摇头,生一个怕是不够,毕竟她们早已约定好了,这第一个孩子是要随自己姓氏学习宋家医术的。
不过有祁幼安这番话在,她身子纵使难受着,心里却是熨贴的。
宁芳的注意力也全在她身上,见她难受得紧眼尾还有着未干的泪痕却还想着再生,哪怕明知这是小两口的私事还是忍不住插嘴,“生什么生,这小兔崽子莫不是给你灌迷魂汤了?这小兔崽子傻乎乎的不清楚,兰儿你身为大夫难道还不清楚坤泽君孕育子嗣的艰辛吗?”
“我知道……”祁幼安弱弱开口,她现在就亲眼看到了,就很后悔,可话还没说完呢,宁芳便是一个白眼斜睨她,“你知道个屁,当年我生你差点儿……”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从鬼门关转一圈回来,不可谓不凶险,宋泽兰虽不是接生婆,却也救治过几次性命垂危的产妇。
如宁芳所言,她确实清楚,却不想祁幼安知晓,能够怀上她俩的孩子,她很欢喜,也希望祁幼安能够开开心心在期待喜悦中迎接她们的女儿。
如果可以,她甚至连孕吐反应都不想让小将军看到……
来不及多想,她生平第一次出言打断了长辈说话,“娘,你莫把安安吓到了,我没事,过阵子就好了。”
祁幼安的手臂被她下意识抓紧,饶是再愚钝,也不可能对她的反常视而不见,将脏手帕扔给身后的侍女,便一把将她抱起,“媳妇儿你别想着瞒我,娘亲,你快告诉我吧,我想听。”
“……”
宁芳看着眉头紧锁一脸担忧的女儿,又看了看向她投来恳请眼神的儿媳妇,默默叹了口气,行吧,既然小兔崽子知道心疼媳妇儿,媳妇儿又宠着小兔崽子,她便不多嘴了。
但方才已经口不择言,还是得糊弄过去,当娘的,糊弄女儿对她来说倒也容易,她当即表露出一脸不耐,动了胎气差点儿一尸两命自不会再说,只没好气道:“小兔崽子你还好意思问?提起这事儿老娘就上火,你可比我乖孙混蛋多了,我怀着你的时候吐的昏天黑地胆汁都快吐干净了。胎动的时候更是频繁,还特大劲儿踹的我心口痛……”
祁幼安看她再说下去就要动手揍自己,连忙抱着媳妇儿走,“娘亲,我知道了,我先送媳妇儿回去休息。”
宁芳看她慌张的步伐,暗嗔了句没良心的小东西,脚下却是快步跟上,“你们要一个孩子也成,就是这孩子不能跟你一样上战场,你要是同意,娘帮你劝劝你媳妇儿。”
宋泽兰又不自觉抓紧了祁幼安的胳膊,祁幼安秒懂,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唇角轻勾,眼底藏不住的狡黠,“行啊,让她长大了跟着我媳妇儿学医吧。”
宁芳费尽心思没能拦住祁幼安从军,纵使打心底里不希望孙女上战场也没敢抱太大希望,乍然听见祁幼安这般说,几乎在她话音落地的一瞬,便急吼吼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帮你劝兰儿,你要是敢反悔,老娘打断你的腿,永不让你进家门。”
娘亲也太狠了吧?
明明计划得逞了一半,祁幼安却有些笑不出来,“……”
宋泽兰从她怀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很快又埋首在她怀里,压抑欢喜的声音低低传来,似乎有些羞赧,“娘,宋家医术不外传。”
“咳咳……”
祁幼安着实没想到自家媳妇儿这么上道,接下来似乎都不用自己出手了。
宁芳闻言也是瞪大了双眼,不是吧?自家儿媳妇这么六亲不认的吗?以往怎么没看出来?
她有些急切,压根没发现这两人在套路自己,三两步上前拦在前面,“兰……兰儿,这孩子也有你一半血脉……让她跟你姓,跟你姓应该能学吧?”
祁幼安忍笑忍得好辛苦,宋泽兰恐露馅亦是不敢多话,低低嗯了声,“可以……”
第125章 天色已晚,王大夫又上了年纪,手脚多有不便,等他来到府上,已
天色已晚,王大夫又上了年纪,手脚多有不便,等他来到府上,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这期间宋泽兰的身体不适症状有所缓解,一番洗漱后刚躺在床上,小月便火急火燎进来说大夫过来了。
祁幼安扶着她坐起身,却不准她下床,往她身后垫了一床被褥,又给她披上厚厚的狐裘大衣,才让小月把王老大夫请进内室。
来的路上,王大夫与车夫闲聊,倒是知晓她二人回来了,故而见到祁幼安也不惊讶,笑呵呵道喜后,才走向倚靠在床头的宋泽兰,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能给小医圣看诊,真乃老夫的荣幸啊。”
祁幼安请他过来是看病的,可不是让他调侃自家媳妇儿的,不等宋泽兰开口便道:“王老头你别废话,赶紧给我媳妇儿看看,她最近胃口不好还总呕吐,你能不能开些缓解的药?”
王老大夫顿住脚步,耐心听完好脾气地颔首,捋着白胡须颇有些气定神闲地开口,“自是有的,这一味良药就在小将军你的身上啊。”
“啊?”
祁幼安满脑子问号,不明所以,宋泽兰柔美白皙的脸颊却已悄然爬上了一抹绯色,她伸出手,微垂眼眸遮掩着羞意,“王老前辈,您帮我开副药即可。”
王大夫笑眯眯点头,神色却是饶有深意,一副宋大夫你不必再说了老朽都懂的模样,看得祁幼安一头雾水,“……”
她打算等送王大夫出去的时候私下问问,却是不等她主动询问,王老大夫给宋泽兰把过脉留下一张药方后便叫她随自己出去,说是有些话要交代她这个乾元君。
她自然是屁颠屁颠就跟着出去了,身后宋泽兰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将嫣红的唇瓣咬得有些刺痛,才能若无其事吩咐小月去拿药,好将人打发出去。
王大夫所言与宋泽兰猜想无二,就是让祁幼安用信香安抚自己的坤泽君,也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坤泽君孕期的不适。
祁幼安一一记下注意事项,便回了房,看到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头柔顺墨发的媳妇儿,便蹑手蹑脚走到床前,连同被子一起搂进怀里,声音里掩不住的坏笑,“宋姐姐,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你要是早些告诉我,就不用王爷爷这个外人告诉我了,想必你也不会把自己羞到这种地步了。”
将宋泽兰环抱着的不止是她,还有她的信香,作为与她结契的坤泽君,那浓烈霸道却又显得格外温和令人心安的信香出现的一刹,宋泽兰便有了感知,清冷幽凉的信香不受控制地溢出,欢喜地给予回应。
脸上的热意原本就挥之不去,如今身子也渐渐灼烫起来。
好在压在身上的力度只是虚虚的,并不影响她动作,她又往里面蜷缩了些,心里嗔怪着祁幼安的无赖与明知故问,唇齿间却是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在祁幼安看来,倒是她乖巧害羞得不成样子了。
祁幼安心中谨记着王大夫的叮嘱,时刻克制着不被她的信香诱惑失去理智与分寸,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丝,带着说不出的缱绻缠绵,她并不急着把人逼出来,所以……就被她娘亲提着后衣领子拽了起来。
宁芳听闻大夫来了,匆匆把宁发财安置到房中歇息,便与宋母一起赶了过来。
没想到大夫没看到,倒看见祁幼安在欺负儿媳妇,老脸一红,都没顾上骂骂咧咧,三两步上前将不懂事的小兔崽子拽起来,一直拖到门外。
她甚至不敢想亲家母是怎么在心里蛐蛐她教出来一个色胚的,迎上祁幼安茫然无辜又夹杂着震惊的眼神,更气了,压低声音恨恨道:“祁幼安,你跟兰儿必须分房睡!今晚就分!我原以为你会管住自己,没想到你这么禽|兽,你怎么能这么禽|兽啊,兰儿已经那般躲你了你还……你还……”
宁芳痛心疾首,霸王硬上弓几个字却迟迟说不出口,祁幼安可算是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忙从她手下挣脱,“娘亲你误会了,我这是遵医嘱,王爷爷说我的信香可以帮我媳妇儿缓解不适,娘亲不知道吗?”
“……”宁芳静默了一瞬,随即又不客气道:“老娘哪里会知道?你外婆早逝,我也没有婆母,谁跟我说这种私密事儿?而且当初怀你的时候正跟着祁朝燕去京都受封,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找大夫看过,就这么稀里糊涂熬过去了。”
“娘亲……”祁幼安心疼地抱住她,宁芳却见不得她这般,总觉矫情了些,一把推开她,“下次把门关上,既然你媳妇儿没什么大碍,我就走了。”
她挥了下衣袖,转过身真打算走了,祁幼安忙追上去,“娘亲,你不把我岳母大人带走吗?”
宁芳斜睨了她一眼,“你不嫌尴尬我还嫌呢。”
祁幼安自是嫌的,不然就不想着让她娘亲把岳母带走了,“……那我也先不回去了,我去厨房,等药熬好了我把药端过来。”
那厢,宋泽兰听到两道脚步声靠近便觉不对,探出头刚好瞧见祁幼安被宁芳拖走的身影,羞愤欲死四个字已经无法形容她的心情了,随即又看到欲言又止的她亲娘,唇角抿了又抿,艰难维持淡然开口:“娘,您怎么过来了?”
屋内还有未散去的信香,宋泽兰拥着被子坐起身,她的脸都被丢尽了,根本无颜面对她娘,她轻垂着眼眸,心里禁不住怪某个无赖,自己都知道把小月打发出去,这厮怎就不知道关门呢?
还那般大意,连人进了屋都没察觉…
宋母不知在想什么,收起了欲言又止,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如常般关切问道:“娘来看看你,兰儿,你现在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娘去给你做。”
那一阵的恶心感消失之后,宋泽兰已经觉得自己与往常无异了,不过胃口确实是没有的,她微微摇头,“娘,时候不早了,您不必担心我,快回去歇息吧。”
宋母知她此刻不想面对自己,见她脸色似乎也好多了,便点了点头,“那行,娘先回去了。”
屋里只剩下宋泽兰一个人的时候,她总算是自在了些,下床将烛台移到床边,又取了一本医书翻阅,不再去想今晚发生的羞人事儿,慢慢地便也静下心来。
蜡烛差不多燃至一半的时候,祁幼安终于回来了。
她自知理亏,从踏进卧房的那一刻,就变得老实乖巧起来,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轻手轻脚来到床边抽走宋泽兰手里的医书,“媳妇儿,药熬好了,该喝药了。”
宋泽兰没从她声音里听到惯常熟悉的轻快笑意,下意识抬眸看她,她连忙扯出谄媚乖巧的笑容,“现在看书伤眼睛,还是明日再看吧。”
宋泽兰稍作思索,便明白她反常的原因了,好笑又无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安安,娘骂你了?还是打你了?”
见媳妇儿不生气,祁幼安立马换了策略,将腰又往下弯了弯,方便媳妇儿摸,也方便她卖惨装可怜,她双手环住宋泽兰,眨着委屈的小眼神可怜兮兮嗯了声,“多亏我解释的快,差点儿就挨打了。”
宋泽兰没有接她的话,轻叹了口气,又揉了揉她的发顶,“药放着我自己喝就是,时候不早,安安也该沐浴更衣准备就寝了。”
不是她不懂祁幼安的心思,实在是她觉得祁幼安胆大肆意也确实该长长记性了。
虽没有得到安慰,但也没有被责怪,祁幼安觉得自己装乖还是有点儿用的,“不急,我先盯着你把药喝完。”
宋泽兰嗔了她一眼,却是笑意居多,“安安,你以为我是你会千方百计逃避喝药吗?”
祁幼安嘿嘿一笑,不言语。
她回到桌前,从食盒的最上层里取出盛着乌黑汤汁的药碗,端到宋泽兰跟前,“媳妇儿,你今晚都没怎么吃东西,待会儿喝完药多多少少吃一点儿垫垫肚子,不然夜里容易饿。”
宋泽兰觉得自己喝完这满满一大碗药怕是什么胃口也没了,她没吭声,深深吸了口气,便仰头将一碗汤药一饮而尽,倒是有几分视死如归的豪迈。
祁幼安不等她放下碗,便将准备好的一颗蜜饯递到她唇边,急急道:“媳妇儿,快张嘴,吃了就不苦了。”
唇齿间皆是挥之不去的苦涩,宋泽兰很难拒绝已经到了嘴边的甜意,她脸颊一热,忍着羞意启唇衔住祁幼安喂给她的蜜饯,待甜意在口腔化开压下苦涩,她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才慢慢舒展。
祁幼安眼底溢满了心疼,将她揽入怀中,“宋姐姐,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对于宋泽兰来说,这点儿苦算不得什么的,她依偎在祁幼安怀里无声摇头,只要小将军待她好,她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待她缓了一会儿,祁幼安又去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取出来摆在桌上,饭菜都是赵大娘做的,还特地避开了今晚餐桌上出现的菜品,尽可能不让她感到不适。
不过宋泽兰当真是没胃口,辜负了赵大娘一番辛苦,只喝了小半碗粥就困意上来想要睡觉了。
祁幼安替她盖好被子,又将房间简单收拾一遍,便去沐浴更衣,回来的时候宋泽兰已经睡熟了。
她断然不会为了安抚再把人闹腾醒,便只将宋泽兰拥入怀中,克制着释放出浅淡少量的信香,令宋泽兰睡得安稳又不至于被扰醒。
这法子确实很有用,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次日晨间用膳,宋泽兰明显感觉胃口好了许多。
用过饭,宋泽兰要去她娘那里继续做昨日未完工的小肚兜,祁幼安则因为计划有变短时间内不能返回平崖山,有些事情需要另做安排,将宋泽兰送到她岳母大人的住处后便去了书房。
她的打算并未告知宋泽兰,宋泽兰仍以为她处理完西越大巫师一事后就要走,在心中纠结一番,放下手头的小肚兜,转而用心挑选了一匹雪白柔软的料子给她做亵衣。
宋泽兰特意坐到了离她娘远一些的位置,却不料宋母见她今日格外安静,与她闲聊也不怎么回应,一副急急忙忙赶工的模样,心中好奇,便放下手中活儿凑了过去。
这一走近,却是立马就发现了端倪,不由笑了起来。
而宋泽兰还未察觉身旁站了人,依旧低着头不甚熟练地走着针线,打算在祁幼安离开前将亵衣做好送给她。
宋母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才忍笑道:“兰儿,你这是给幼安做的吧?我记得你给孩子做的小肚兜颜色喜庆,应当是大红的吧?”
宋泽兰被耳边蓦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针尖不偏不倚就戳在了自己手上,再往身后藏已是来不及,她抿了抿唇低低嗯了声,也不动声色将沁出血珠的指尖蜷起,“娘,你去做你的就是,不必管我。”
她掩饰的太快,宋母倒是没看到她受伤,脸上的笑容愈深,一边摇头一边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唉,娘不管,给幼安做倒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娘就是心疼我外孙女,她阿娘好不容易动手给她缝制件小衣,可倒好,她母亲一说喜欢,她阿娘做了一半就丢下去给她母亲做了。”
宋母不说还好,一说宋泽兰就羞了,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我……孩子的不急,安安过两日就要去军中了,我想先做好让她带走。”
她不觉自己偏心,倒是她娘这一番打趣,让她有些后悔在这里做了。
只是犹豫再三,她还是想看小将军惊喜的样子,便忍下起身离去的冲动,哪怕面上的热意久久不散,她也稳稳坐着,拭去指腹上的血迹后便继续手上的针线活儿。
祁幼安全然不知,她在书房里待了一上午,将自己暂时不回去的消息和随后对军中事宜的详细安排写在信上,交由人送出去之后才去寻宋泽兰。
门口的小月远远看到她踏雪而来的身影,就立马给宋泽兰通风报信。
等她进来的时候宋泽兰已经把罪证藏好,手里缝制的仍是昨日那件小肚兜,面上也一派从容淡然,没有让她发现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倒是宋母作为围观了一切的知情人,自她进来后便一直盯着她笑,把她弄得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摸了摸脸,“娘,我脸上是不是沾灰了?”
宋母摇了摇头,却仍是望着她笑意不减,这让她开始忐忑了,一脸求救地看向她媳妇儿,“宋姐姐……”
宋泽兰早已叮嘱了她娘保密,故而也不担心被祁幼安提前发现,温婉清丽的眉眼间笑意柔和,故作仔细地瞧了瞧她的脸,也摇头道:“确实不曾沾灰,安安不放心的话,不如用帕子擦擦?”
说着,一方素雅的帕子就递到了她的面前,祁幼安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脏擦什么?媳妇儿确实不是在捉弄自己吗?
她没接,绞尽脑汁想着缘由,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儿,脸皮瞬间烧了起来,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娘,我……我……我忽然想起还有点儿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倒不是她不想解释,实则是‘遵医嘱’也挺让人不好意思的,她可以跟宁芳解释,但对她的岳母大人,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幼安这是怎么了?”
看着祁幼安落荒而逃的背影,轮到宋母一头雾水了。
宋泽兰抿了抿唇,没吭声,她猜测祁幼安大抵是误会成昨晚发生的事儿了。
不过如此也好,任小将军误会下去,说不得这几日就不会来她娘这里了……
第126章 西越大巫师并未藏身在城内,祁幼安派出去的人马……
西越大巫师并未藏身在城内,祁幼安派出去的人马搜寻了好几天也没发现她的踪迹,后来灵机一动,联想到当初裘媚儿那伙人的藏身之处,便扩大范围朝城外搜寻,果然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他们。
那伙人足有四五十人,个个都是练家子,警惕心也很强,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阴险狡诈的大巫师,绝非可以轻易对付的。
祁幼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托大,带人出发前先求到了她媳妇儿那里。
宋泽兰花了四天时间给她做好了两件亵衣,瞧着府里的好料子不少,在她娘帮忙指点下,又开始裁剪样式给她做中衣中裤,她过来的时候依旧有小月通风报信,不等她进屋,宋泽兰就拿起了那件仍没做完的小肚兜,熟稔地缝上几针,听到她的声音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唇边勾起清浅温柔的笑意,“安安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进来啊,外面冷。”
那日祁幼安落荒而逃,回去后宋泽兰也没有好心开解她,她自己便陷入了死胡同,越想越觉无颜面对岳母,于是能避着宋母就避着,除了躲不过的一日三餐用饭时间和接送宋泽兰,基本上不在宋母面前露面。
眼下她便讪讪扶着门框,哪怕听到了宋泽兰的话也不打算进去,“媳妇儿你能不能随我回房一趟?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宋泽兰闻言便敛了笑意,神色略显凝重地点了点头,将针线搁下站起身,对她娘道:“娘,我回去了。”
祁幼安也连忙跟着点头,“娘你也歇歇吧,不用急着做,我娘亲得知宋姐姐有喜后,就已经开始让人给小家伙准备穿的用的了。”
还有找奶娘和稳婆,她娘亲但凡想得到的,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宋母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冲她摆了摆手,眸里尽是关切,“我知道了,你们赶快去吧,别耽误了要紧事。”
回到卧房,祁幼安将小月撵出去,然后跟宋泽兰说了手下人在城外发现大巫师踪迹一事,宋泽兰当即就明白了她要自己帮什么忙,带着她去了医馆。
大巫师的手段不用想肯定比裘媚儿更胜一筹,安全起见,宋泽兰将先前配制的药交给祁幼安后,又琢磨出药浴的方子,让他们去抓人前先泡上半个时辰。
先前宋泽兰在平崖山归期不定,便写信拜托她娘将一些不易保存的药材整理出来送给了王大夫,故而方子上的很多药材是没有的。
祁幼安又派人去采买药材,再给众人分发下去,耗费了不少时间,紧赶慢赶,终于在日暮时分将一切准备妥当。
宋泽兰实在担心她,出发前一遍又一遍叮嘱她小心行事,却仍是不放心,待她离开后,便立马让下人去客栈请明韶华和裘袅袅帮忙。
不曾想,下人回禀说早在六日前她们二人出了客栈后就一直没有回去,也没有去找掌柜退房钱,在城中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她们去了哪里。
这让宋泽兰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可她也做不了什么,若她们当真被大巫师抓走了,便只能寄希望于祁幼安可以把她们救出来。
赵雪生与梅清钰前几日便已休整完毕带着队伍离开了佑宁城,宋泽兰唯一能够想到的帮手就只有府里的护卫队了。
不过调用护卫队,必然要惊动宁芳这个当家主母,宋泽兰恐她跟着操心,便暗自决定再等等看,若是明日早上祁幼安没有回来,无论如何她也要亲自带人去一趟了。
那厢祁幼安带着将军府的一支府卫快马加鞭直奔城外的那处山洞,与守在外面监视大巫师的几名府卫汇合后便下了马。
已经加入将军府护卫队成为府卫一员的二狗子将她手里的缰绳接过,语气里充满了抱怨,“小姐你怎么才来啊,里面好像打起来了。”
夜色浓重,手里的火把都映衬不出几分光亮,祁幼安呼出一口寒气,搓了搓手掌才开口道:“什么情况?我还准备偷袭呢。”
二狗子摇了摇头,苦大仇深道:“不清楚啊,半个时辰前洞里就已经安静了,谁知刚才里面又闹腾起来,砰砰的,还有惨叫声,差点儿没把小的吓死。”
“确定是吓死不是吓醒?”
祁幼安不信他胆子那么小,压低声音危险道:“二狗子,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睡着了?”
二狗子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他的几个同伴便憋不出闷笑出声,“小姐,我们三人可以作证,二狗子确实睡着了,还从树上掉下来了。”
若不是地上有雪还有厚厚的树叶,这会儿兴许就站不起来了。
二狗子生怕祁幼安揍他,被戳穿后干脆溜了,“小姐,我去把黑鹭栓起来,可千万不能将它跑丢了……”
“……”
还敢溜?
这若是她手底下的兵,敢玩忽职守,不抓起来打二十军棍她就不姓祁了。
祁幼安默了一瞬,念着时机不对想了想还是决定放他一马,“把马背上的弓箭给我取过来。”
幸好祁幼安有万全准备,偷袭计划泡汤,她便当机立断安排善骑射的府卫埋伏在山洞的各个出口,一旦有人出来直接射杀便是。
她自己则背着弓箭,手握红缨|枪悄无声息向洞口处靠近,在她身后,几个身手矫健的府卫同样紧绷着心弦,小心翼翼踩着松软的积雪,一步步挪动,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外面动静轻微,的确不曾惊动里面的人,祁幼安顺利来到洞口,便看到隐隐的光亮从深处传出来,而打斗声却好似听不到了。
许是一路骑马赶来的祁幼安被冷风吹傻了,到了此刻,她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里面不都是大巫师的人么,为何会突然打斗起来?
是内讧?还是仇家上门寻仇?
蓦然想到西越大巫师不远万里来东启的目的,祁幼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裘袅袅和明韶华二人的身影,念头刚刚升起,像是印证她猜测似的,里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透着虚弱无力隐隐还夹杂着痛苦无奈的女声:“华姐姐你快走吧,大巫师不会杀我的……”
是裘袅袅的声音……祁幼安神色顿时复杂起来,这俩人该不会被大巫师抓住了吧?
不待她细想,下一刻,已然寂静下来的洞内响起一道沙哑苍老难以分辨男女的阴冷笑声,“呵呵,七公主,本巫主有说放了她吗?告诉本巫主,是谁杀了我的好徒儿,你若不说,她即刻就会死在你眼前!”
洞内,一身狼狈被困在铁笼之中的裘袅袅也笑了,苍白娇俏的眉眼间毫不遮掩的讥讽,“好啊,你杀了华姐姐,杀了她我也不活了。”
“七公主,你以为本巫主不敢杀你吗?”
身形佝偻从头到脚包裹在黑袍之下的大巫师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阴冷嗜血的声音里满是森然杀意,瞥了眼被巫使压着跪倒在地上的明韶华一眼,倏忽又阴森森笑了起来,“小袅儿,你乖乖听本巫主的话,拜在本巫主门下,成为万民崇仰的圣女未来权利至高无上的大巫师不好吗?为了一个废物而惹本巫主不快,是个很愚蠢的行为。”
她语气里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之意,在她身后,跟着走出来一位面容娇俏的少女,那少女缩了缩脖子,用力搓着胳膊像是要把浑身的鸡皮疙瘩搓下来,脸上却不见惊恐,只有满满的好奇与尴尬,像是误入此地的懵懂路人,“老婆婆,这两位姐姐看起来怪可怜的,要不你就成全她们吧,反正你不是只需要一个圣女吗?她不愿意我愿意啊,我跟你去西越,做圣女一听就很有趣,还有巫术……”
少女越说越兴奋,外面的祁幼安越听心越凉,天杀的,她做梦都想不到林南枝那个胆大妄为的魔女竟跟老巫婆搅和在一起,平崖山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守卫森严,怎么就把这厮给放出来了?
还要跟着老巫婆去西越……到底有没有脑子啊?她若一走了之,林庆那个爱女如命的老头子岂不是要跟自己拼命?
祁幼安心里抓狂,面色却是愈加沉静,周身气息比漫天寒风还要凛冽几分,几个府卫根本不敢问发生了什么,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刻自己就无辜躺枪了。
可西越大巫师若是好个好人裘袅袅就不会叫她老巫婆了,祁幼安还没想到好的办法解救她们,便听到里面传来裘袅袅惊恐绝望的尖叫,“不要……”
霎时,她眉心一跳,提枪冲了进去,“住手,我乃镇南大将军之女祁幼安,胆敢伤我东启子民者格杀勿论!”
锋利的刀刃已然划破明韶华脖颈间的白皙,有鲜红的血液自伤口渗出,巫使稍稍将手中弯刀后撤,却并非因为祁幼安出现的及时,而是大巫师还没从裘袅袅口中逼出想知道的东西。
黑袍下的大巫师身形不曾有半分惊慌,抬手召回正对着明韶华心口处大张血口露出渗人獠牙的一条花花绿绿颜色怪异小蛇,声音幽冷又伴着杀意十足的古怪低笑,“没想到七公主请了帮手,呵呵,可真是不乖啊。”
片刻功夫,祁幼安已经冲到了里面,那大巫师掩在黑色兜帽下的面容不知是何神情,倒是那一看就有致命剧毒的小蛇对着她高高昂起脑袋,嘶嘶吞吐着蛇信,狰狞又凶厉,“……”
祁幼安不怕蛇却也头皮发麻了一瞬,她移开视线飞快扫了洞内一圈,在心里大致将黑衣人的数目和裘袅袅明韶华以及林南枝的情况了解了一下,差不多就有了*主意。
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裘袅袅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忍着失血过多的头晕目眩抓着铁栅栏爬了起来,眼眸里闪烁着亮光直勾勾盯着祁幼安出现,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林南枝却与祁幼安扫过来的目光对上时便已激动的喊出来幼安姐姐,欢欢喜喜朝她扑了过来,祁幼安嫌她衣服脏兮兮的,也气恼她出现在这里,不等她近身便已冷脸避开,“离我远点。”
“幼安姐姐……”
林南枝顿时垮了脸,祁幼安可不管她高不高兴,手腕翻转枪尖带着清越肃杀的破空声直指西越大巫师,“这里已经被本将军的弓箭手团团围住,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逃走,把人放了本将军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南境尽数掌握在祁朝燕手中,他们这伙人乔装打扮费尽千辛万苦才蒙混过关来到这里。
大巫师明里暗里带了三四百巫使和暗卫,到了如今身边只剩下这四五十人,其中过半人数还是她在路上重金招揽的亡命之徒和土匪,凶残倒是凶残,但那点儿简单的拳脚功夫根本不够看的,能仰仗的只有手底下这二十多个巫使,眼下她敢杀了祁幼安,回去的路上就要面对重重追兵,侥幸不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更何况将裘袅袅带回去西越了。
长久的静默之后,黑袍下传来几分称得上和善客气的笑声,大巫师挥了挥手,巫使立马会意收刀将浑身血迹斑斑的明韶华从地上扶了起来。
明韶华不离手的长剑已不见踪迹,她推开两个巫使踉踉跄跄来到铁笼前,不等她尝试打开铁笼,再一次被刀架在了脖子上,那尚未止血的脖颈又开始渗血。
裘袅袅眼泪都跟着掉出来了。
祁幼安深吸了口气,从这对惨兮兮的苦命鸳鸯身上移开视线,“本将军再说一次,放人!”
“年轻人这般咄咄逼人迟早要引来杀身之祸,”大巫师不紧不慢回头,很快就在林南枝和裘袅袅之间作出了取舍,“她们两个你可以带走,唯有她不行,她是我西越身份尊贵的公主,本巫主必须要带走她。”
“老婆婆,你不是说我很有学习巫术的天赋……”
林南枝倒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却受不住祁幼安投过来的死亡凝视,说着说着就没了音儿,甚至自觉走到了府卫身后。
祁幼安见她还算识相,便也不再管她,看了眼不顾脖子上的刀,隔着铁笼还要拥抱难舍难分一副死了都要爱的两人,心知无论多艰难,都要把她们一起带出去,否则,怕是一个都救不了。
她脑子里快速想着对策,忽而灵光一闪,冷着的眉眼又添几分霜寒,眸里杀意涌现,调转枪|尖指向裘袅袅,“果然如此,我说为什么抓不到细作呢,原来是袅袅你啊,你可真让本将军失望,先盗取我军军事防御图给南蛮害我们险些丢了平崖山,而今又入我将军府偷取重要情报,逃跑途中还杀了我那么多亲信,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裘袅袅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心霎时就凉透了,否认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以往的相处却坚定告诉她祁幼安是值得信任的。
她苍白干裂的唇角动了动,扯出一抹嘲弄的笑,“你太蠢了现在才发现啊,我从来没拿你当朋友,我们西越在你们东启安插的细作数不胜数,不光我是,我们西越的大巫师也是,她徒弟也是,你抓我的时候也别忘了抓她……”
大巫师却不是个傻的,周身气息越来越阴翳,不等裘袅袅说完便暴怒道:“够了,这等小把戏也敢拿来戏耍本巫主,你俩当本巫主是蠢货吗?”
她冰冷阴邪的目光锁定祁幼安,嗓音低沉压抑:“本巫主耐心有限,让你带她二人走已经给了你母亲几分薄面,你若不识抬举,也休怪本巫主不讲情面。”
祁幼安也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了,被她盯着就好像被黑暗里无数毒蛇猛禽盯着急,令人很不舒服。
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祁幼安,裘媚儿的危险性或许不及眼前老巫婆的万分之一,也难怪明韶华这个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护不住裘袅袅,毕竟老巫婆厉害,周围这些同样的黑袍巫使显然也不是吃素的。
论单打独斗,祁幼安甚至不如明韶华这种出身武学世家的江湖人士,不过她最不缺的就是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必胜的决心了。
她抿了抿唇,将手中长|枪握得更紧,枪|尖再一次朝向大巫师,神色不变,“分明是你二人合起伙来糊弄本将军,堂堂西越公主隐姓埋名接近本将军,用脚想也知别有用心,即便她不是细作,也要跟本将军回去接受盘问。”
祁幼安目光冷然,顿了下又道:“本将军乃是追查偷盗情报的细作一路到此,除了外面的弓箭手,沿途关卡也已设下埋伏,你们要是有信心硬闯,倒是可以一试。”
她说罢,直接吩咐府卫们将林南枝带出去,自己则手持红缨|枪堵在洞口,上品乾元君的霸道气息一瞬倾泻,俨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在场包括裘袅袅她们在内,无一人料到祁幼安会是万里挑一的上品乾元君,猝不及防地被她身上散发的慑人威压逼得站立不稳,险险朝着地面扑去。
那大巫师身形也跟着踉跄,却反应极快,盘踞在她肩头的怪蛇似在一瞬间化作残影,直冲祁幼安而去,祁幼安对它也早有防备,当即后退拉开与它的距离,同时射出一支袖箭,将已经到了眼前的黑影击飞出去,死死钉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在电光石火之间,裘袅袅的心刚提到嗓子眼儿,就看到了被刺穿脑袋垂死挣扎的怪蛇,止不住喜色对明韶华道:“华姐姐,祁幼安很厉害,我们好像真的有救了。”
将刀锋架在明韶华脖颈上的巫使已经被信香压制跪倒在了地上,明韶华摆脱威胁,眉间的郁色缓解许多,看到她眼眸里多了些神采,也不禁露出一抹笑意附和地嗯了声,“袅袅,莫怕,我这便救你出来。”
明韶华也受到了影响,不过她尚且能忍,捡起地上掉落的武器后便强撑着站直身体,握紧刀柄咬牙砍向那捆绑着笼子的沉重锁链,见她这般,祁幼安也趁机将枪|尖送进了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袍人胸膛,干脆利索取了他的性命。
那锁链很结实,明韶华用尽全身力气劈砍了一次又一次,火花四溅刀刃翻卷也没能斩断它。
祁幼安连着杀了四五个人,百忙之中看了一眼她那边的情况,就有些无语了,“明韶华你个死心眼,砍不断就先帮我解决这些人啊。”
裘袅袅眼下已无自保能力,明韶华怕大巫师动杀心,并不敢离铁笼太远,大巫师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冷一笑,对着护在她身前的巫使们森然道:“别管那两个蠢货,先杀了这个乾元君。”
“是……”
祁幼安一人应付二十多个亡命之徒还算游刃有余,可当那些巫使们出手围攻她时,只过了几招便让她察觉不妙了。
这些人当真是不顾忌她的身份了,手段刁钻且阴险,只攻不守,似乎只要能杀了她便是死也值得了。
可祁幼安却不想死,甚至连受伤都不想,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媳妇儿如今有孕在身,她再心大也意识到了不能在媳妇儿眼皮子底下受伤。
不然媳妇儿不仅要照顾她,还要跟着担惊受怕,实在不利于安心养胎。
她当即改变了策略,且战且退,不动声色将这些人引至山洞外,而后虚晃一枪,飞身躲到了早已踩好点的山石后面,高声喊道:“放箭!”
话音一落,埋伏在周围的府卫们便齐齐朝着他们射箭,惨叫声接二连三响起,不过仍有一些人躲过箭矢追到了祁幼安的藏身之地,祁幼安却也丝毫不慌,不等他们靠近自己就用袖箭解决了他们。
一刻钟不到,山洞外便躺倒了一片,二狗子兴冲冲跑过来一一检查,发现没死透的直接补刀,轻车熟路的模样让祁幼安怀疑他是不是也上过战场。
然而不等她问出来,二狗子便已蹲下身开始翻人家的衣裳,看着那双手在人家怀里摸来摸去,又去解那挂在腰间的钱袋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想到自己也有点儿缺银子,祁幼安不可避免心动了,她上前拍了下二狗子的后脑勺,“这里交给你了,搜刮出来的值钱物件大家伙儿平分,也算我一份,不然你一文也别想拿。”
众人听了祁幼安的话沸腾起来,纷纷说着谢谢小姐,奈何二狗子刚打开钱袋子看清里面有不少碎银,哪里肯交出去?
他连忙把钱袋子揣进怀里,“不行不行,谁搜到是谁的,凭什么……”
祁幼安知晓他贪财,也不等他说完,便眉头一挑抬手随意指了一个府卫,“那你来,让二狗子跟我们一起进去。”
那府卫当即面色一喜,抱拳道:“好的小姐,属下保证搜刮的干干净净,也给大家伙儿分均匀。”
方才在远处,二狗子可是亲眼看到有五六个人逃回了洞内,他不舍钱财,也不想涉险,一脸心痛地将还没暖热的钱袋子拿出来,“我答应平分就是了,你们快去吧,别让人跑了,这里交给我。”
“那不行,俺们可不放心你……”
“对对对,你看狗子那看见银子比看见亲娘还亲的样子,没人盯着他他肯定不老实……”
“胡说,我才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府卫们没有几个不清楚二狗子的本性,都不赞同他留在外面,瞧见祁幼安不管他们自顾自往山洞里走去,便也不再跟二狗子多费口舌,勾肩搭背强硬带着他进山洞。
被祁幼安指定接替二狗子活儿的府卫也不客气,很自觉抢过二狗子手里的钱袋子,“拿过来吧你,别舍不得了,赶明儿哥几个请你喝酒。”
“谁稀罕喝酒……”
“哈哈哈,狗子可是要攒钱娶媳妇儿的……”
府卫们说说笑笑,不过在踏入山洞的那一刻就戒备起来,一个个抽刀出鞘,戒备地护在祁幼安身前。
祁幼安走了两步,便察觉不对,里面实在是太安静了,落针可闻,她只能听到自己和府卫们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便是干柴燃烧的细微声响了。
那个老巫婆该不会是带着裘袅袅她们从别的出口逃了吧?
祁幼安想到这里不由皱了皱眉,从旁边的府卫手里拿过火把,快步走在了前面。
果然,如她所猜想的那般,地上只有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见了。
“……”
祁幼安罕见地陷入了沉默,二狗子压根没去看她难堪的脸色,被地上的尸体吓得本能后退一步,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小姐,这些人该不会都是你刚才杀的吧?”
“这个山洞还有别的出口,大家快找找,不能让他们跑了。”
祁幼安没理会二狗子,说罢便四处找了起来,二狗子紧跟在她身边,却没将心思放在寻找出口上面,看了看没有注意到他,便压低声音对祁幼安小声道:“老大,这里的让小的搜行不行?你一半我一半……”
“不行,”祁幼安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拒绝,“别想着吃独食,你看看他们哪一个不比你出力多?”
二狗子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祁幼安却是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找到出口了,于是乎她抬脚就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二狗子,更何况听他碎碎念了。
祁幼安循着声音走过去,那府卫指着面前一片漆黑望不到头的洞道解释道:“小姐,这里有风吹进来,肯定能通向外面。”
“那就进去吧,大家伙儿小心。”
祁幼安没再迟疑,将手中火把往前举了举,没发现什么异常后便往里面走,众人也立马跟上。
往里面走了不过二三十米,祁幼安就看到了之前关着裘袅袅的那个铁笼孤零零堵在洞道中间,她喊了声袅袅,无人回应,便又喊了明韶华的名字,连着喊了好几遍,依旧是无人回应。
隐隐约约,她似乎还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心底不禁泛起不好的猜测,二狗子要上前,被她一把扯了回来,“我去。”
“小姐,您真是太好了。”
二狗子感动的不行,全然不知祁幼安是嫌弃他太菜了,怕他一不留神在这山洞里没了性命。
祁幼安将长|枪递给他,一手举着火把缓步上前,另一只手则不动声色按在了袖箭的机关上,随时准备射出。
待走近些,祁幼安便看到笼子的门敞开着,里面的人竟然不是裘袅袅而是明韶华。
明韶华双眸紧闭,胸口处晕染着大片血迹,只一眼,便教祁幼安瞳孔骤然缩起,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将手探向她的鼻息。
微弱的呼吸将祁幼安几近停止的心跳又救了回来,祁幼安慌忙拿出媳妇儿给她的药胡乱倒了几颗喂给明韶华,又克制着颤抖的手拉开明韶华的衣襟,二狗子刚要凑过来看,便被她冷冰冰的声音吓了一跳,“快去追人,救不回袅袅你们也别回来了!”
“是……”
二狗子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不敢再废话,老老实实在旁边举着火把照亮。
明韶华伤得很重,里衣已经被血浸透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流血,不过最为严重的还是胸口这一处,但凡下手之人向左偏移一寸,便能让明韶华命丧当场药石无医了。
宋泽兰给祁幼安配制的止血药千金难求,平日里祁幼安宝贝的不得了,自己都舍不得用,眼下她却是不值钱似的往明韶华的伤口上撒着,一整瓶很快就见了底。
她拿着药瓶抖了又抖,什么都抖不出来了,二狗子连忙从自己怀里掏出备用的金疮药递给她,“小姐你别担心,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才不会轻易死了。”
祁幼安没接,如果她媳妇儿给的药都没用,那其他的药就更不可能有用了。
她将空空如也的瓷瓶放入怀里,躺在她腿上的明韶华就咳嗽着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二狗子惊喜地收不住声音,“她没死!小姐,她没死啊。”
头一次祁幼安不觉得二狗子吵了,她嗯了声,“二狗子你快去把马牵过来,咱们要尽快把明少庄主送回去医治。”
“好,有少夫人在,这位小姐肯定死不了。”
二狗子往山洞外跑,祁幼安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从里衣上割下一块布就要给明韶华包扎,明韶华虚弱地道了谢,便闭上了眼睛,苍白的面色透着死一般的沉寂。
依着她的性子,本应在第一时间请祁幼安帮忙救裘袅袅的。
而她现在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很难不让祁幼安察觉她的不对劲儿,见她还算清醒便安抚道:“别担心,他们跑不了多远,我已经让人去追了,肯定会帮你把袅袅救回来。”
明韶华剧烈咳嗽起来,胸口刚刚止住的血又涌出来,祁幼安连忙按住她的伤口,“别激动,药已经用完了,再失血过多你会死的,你是想让袅袅守寡吗?”
“呵呵,”明韶华笑了下,神色间说不出的凄楚,“死就死了,你让他们回来吧,他们救不了袅袅,别让他们枉送性命了。”
原本她见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逃回洞内,且还中了箭,便以为肯定能得救,袅袅和她都很开心。
却没想到那老巫婆被激怒骤然出手,她还没看清老巫婆是怎么近她身的,就被掐住了脖子,力道之大,似乎下一瞬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若非老巫婆更乐意看着袅袅亲手杀了她,此刻她就该死了,而不是现在苟延残喘地躺在这里,清醒地感受着无以复加的心痛……
祁幼安尽量放轻动作,一边给她包扎伤口一边道:“你救不了不代表我们救不了,要不是你们破坏了我的计划,老妖婆和她手下的那伙黑袍人早就被我一把火烧得渣都不剩了。”
明韶华疼的死死扣着地面,也隐忍着没有闷哼出声,直到祁幼安帮她包扎完穿上衣物,她才扶着洞壁缓缓站起来,“是在下对不住小将军,本以为袅袅帮我解了毒我便能带她走,没想到惊扰了他们。”
她大抵猜得到,祁小将军深夜带人偷偷摸摸出现必然是打算偷袭,而不是为了跟大巫师硬碰硬,想来若无袅袅那声惊呼,祁小将军应当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冲进来,而是继续等待时机。
“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祁幼安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满不在意,“你们俩闹出那番动静也并非全无好处,好歹让我知道了你俩也在里面,不然我们一旦动起手来,你俩也得跟着遭殃。”
说遭殃都是轻的,火油的杀伤力可不弱,上次裘媚儿的同伙也是龟缩在山洞里,无论是熏死还是烧死,一个也没漏掉。
如果真的按照计划进行,明韶华即便能带着裘袅袅逃出来,也躲不过埋伏在外面的弓箭手。
除非,她们从眼下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洞道逃走……总之,逃生会很艰难。
眼下也不是说这种事儿的时候,祁幼安听到外面二狗子折返回来的脚步声,便又道:“我去救人,让二狗子送你回去吧,你伤的很重,需要尽快找个大夫看一看。”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语气里不自觉多了些许心虚,“王老大夫的医术就很不错,要不你先让他给你瞧瞧伤势,我媳妇儿刚有孕身子不大舒服,我……我不想她太过劳累,而且她若是看到你这血淋淋的模样肯定又要吐了,估摸着也没精力给你治伤。”
明韶华看着受伤不轻,但她自己清楚大都是皮外伤,唯一严重的也只有胸口这处,却也是特地避开了致命处。
“我无甚大碍,可以跟你一起去。”
她抬手捂住胸口,压抑着痛楚的眸底泛起一丝涟漪,若是当真能够救得了袅袅,那自然是救袅袅最重要了。
“不行,”祁幼安语气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连站都站不稳跟着去不是拖累我吗?到底还想不想救袅袅出来了?”
她这话颇有些直白不留情面,明韶华闷咳几声,“那便多谢祁小将军了。”
二狗子将马拴在山洞外,便逃命似的往山洞里跑,林南枝在他身后紧追不舍,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散乱脸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和杂草,乍一看,与城外破庙里的乞丐也没什么区别。
祁幼安一时没认出来,看着一前一后跑进来的两人,禁不住皱眉,“二狗子我让你去牵马,你怎么带了个乞丐过来?要带也是带大夫啊蠢货。”
林南枝差点儿就揪住二狗子的后衣领子了,闻言猛然停下脚步,满眼的不可置信,下一刻便狠狠跺脚,又是气恼又是委屈,“幼安姐姐!我才不是乞丐,都是这个混蛋害我,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绑起来,还跟你的坐骑绑在同一棵树上,它……它一直舔我脑袋……”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其实她觉得那匹黑马是想吃她头发,薅得她头皮疼,她连滚带爬躲来躲去,才弄得这么狼狈,现在还要被幼安姐姐认作乞丐,她越想越觉没脸见人了。
而一切都拜这个无耻之徒所赐,她越想越气,瞪着二狗子的眼睛里快喷出火来。
二狗子虽然怂兮兮躲到了祁幼安身后,但他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都告诉你了黑灯瞎火容易被流箭误伤,你还非要任性地去找我家小姐,不绑你绑谁?”
他说罢,又对祁幼安谄媚道:“小姐,您说小的做的对不对?她那小胳膊小腿一看就不是个能打的,别说救您了,依小的看,去给您添乱还差不多。”
祁幼安顿时明白怎么一回事了,在那种情况下,她自己都躲到了山石后面生怕被府卫们射出的箭误伤,林南枝若是闹着要过去找自己那确实是任性了,二狗子绑她也没错。
不过看着林南枝这惨样儿,好端端的小姑娘愣是被黑鹭欺负成了乞丐,她心里也有点儿过意不去,便抬脚踢了下二狗子,“缺心眼儿啊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黑鹭是个吃货,把她俩绑一块儿你可真行。一个娇气的坤泽君被你弄得形象全无,换作是我,我也揍你。”
二狗子被她这么一骂,可算是明白林南枝为什么生气了,挠了挠头不敢看林南枝,“对……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就一心想着拦你了,忘了你是坤泽君。”
林南枝冷哼了声,看起来还是没怎么消气,不过也没如以往那般往祁幼安跟前凑,抬袖擦了擦脸,便开始用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时不时摘下一些碎草屑。
二狗子拼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悄摸摸扶着明韶华另一只胳膊,与祁幼安一起出了山洞。
祁幼安摸了摸黑鹭的脑袋,黑鹭便乖乖任由明韶华爬上它的背,她便又叮嘱二狗子,“先去找王大夫医治,王大夫治不了的话才可以去找我媳妇儿知道吗?”
二狗子牵着缰绳,点头如捣蒜,把急着离开写在脸上,祁幼安知晓他的心思,瞥了眼身后仍在整理仪容的林南枝,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再度开口:“你俩一块儿吧,路上有个照应。”
此言一出,二狗子和林南枝都不乐意了,双方对彼此的嫌弃不加掩饰,祁幼安看着他们互相翻白眼,忍着没笑故作冷然道:“不要耽误时间赶快走,你们要是在途中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耽误了明少庄主治病,统统要受罚,尤其是林南枝你,等回去了我再跟你算账。”
林南枝缩了缩脖子,她虽然有点儿怕祁幼安发火的样子,但委屈也是真委屈,“幼安姐姐你这么凶干嘛,我听话就是了。这次也是因为你们先抛下我,我才偷偷溜出城找你……”
祁幼安不可避免想起她在分化期间叫自己,还是当着自己媳妇儿的面儿,差点儿害惨了她,幸好她解释的快。
便也懒得同林南枝多说废话,板着一张脸愈显冷漠无情,“二狗子,安排她住客栈,别去我府上。”
丢下话,她便快步进了山洞,沿着府卫们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过去。
大巫师是在巫使们逃回山洞后才决定逃的,而祁幼安他们在外面射杀那些黑袍人也才用了一刻钟不到,故而大巫师他们并没有跑多远就被府卫们发现踪迹了。
府卫们在出发前就得了祁幼安的叮嘱,也大致了解了他们的手段,并不与他们近身作战。
猫戏老鼠似的在后面追着他们,在射程之内便放箭,距离近了便立马后退,大巫师倒是想分散行动,耐不住手底下就只剩五个人,还要带着一个不怎么配合的裘袅袅,只能憋屈地受着。
她还是生平第一次受到这种屈辱,周身戾气翻涌隐忍着没有发作,裘袅袅原本因着担忧明韶华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渐渐感受到老巫婆的不痛快,她心里便畅快极了。
她有一肚子的冷嘲热讽难听话,但到底是怕惹了老巫婆发疯,识时务地没有出言奚落,反而乖顺许多。
祁幼安赶到的时候,大巫师身边只剩三个巫使了,且都有伤在身,虽未伤及性命,却已行动受阻脚步慢了下来。
府卫们不曾见过大巫师出手,故而对解决那三人救下裘袅袅很有信心,见祁幼安过来便按捺不住,想要一起冲上去尽快解决他们,然后早些回去。
祁幼安却已从明韶华口中更加认识到了大巫师的厉害,一旦双方正面交手,自己这边必然是会出现伤亡的,身为他们的主子,哪怕祁幼安知道他们为自己死是职责所在,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没怎么犹豫便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反正明韶华已经送去医治,他们也已经把老妖婆逼到了这一步,救袅袅出来已经是早一会儿或者晚一会儿的区别了。
祁幼安一点儿都不急,她看了眼被一人挟持着走在大巫师身边的裘袅袅,略显悠哉地弯弓搭箭,不过手上力度丝毫没有松懈,弓弦紧绷被她拉得如满月,冲着大巫师的后颈咻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依着她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的本事,本该命中的,一旦命中,大巫师必死无疑,他们也可早些打道回府了。
祁幼安身边几个注意到她射箭的府卫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不自觉盯着那一抹残影,却在快要命中的刹那,大巫师微微错身,让那一支飞箭险之又险地擦过颈侧射进前方的石壁之上。
箭尾翎羽震颤着,奔逃的巫使停下脚步,戒备地盯着祁幼安他们,“请巫主大人与公主殿下先走,我等留下来断后。”
裘袅袅不禁在心底暗骂,下一刻就到了大巫师手中,宛如枯木皮般苍老褶皱的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低低笑了起来,笑得令她头皮发麻,“七公主与那位上品乾元君交情匪浅,应当不愿看着她为了救你而死吧?”
黑袍之下的佝偻身躯明明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下手却比捕食猎物的鹰爪还要锐利凶残,裘袅袅几乎喘不上来气,脑袋昏昏沉沉却能清晰感受到脖颈的疼痛,她不由地慌乱起来,“咳咳,你……你别动祁幼安,放开我,我……我会劝她放你们离开。”
祁幼安着实没想到老妖婆竟如此不把裘袅袅这个公主放在眼里,眼看着她突然成了老妖婆手里的人质,不得不抬手示意府卫们停下来,莫把老妖婆逼得太紧,以免伤了裘袅袅。
她不敢轻举妄动,老巫婆却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在裘袅袅耳边阴恻恻笑了,“七公主,您怎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找死的人,本巫主从来都是成全的。”
裘袅袅白皙的脖颈很快就如明韶华那般泛起一圈淤青,隐隐还有些发黑。
给明韶华解毒的时候她已经失血过去,眼下她只觉视线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压根听不清老巫婆说了什么便晕了过去。
“废物!”
裘袅袅的身体却未软倒下去,大巫师钳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巴,将装在竹绿色筒子里的活物倒了进去。
不过几息的功夫,裘袅袅就睁开了眼睛,钻心的痛楚让她脸色蓦然一片煞白,她慌乱抚上胸口,隔着衣衫能清晰感受到有活物在她的身体里蠕动着,且不止一只。
胃里瞬间翻涌起一股恶心感,不过她没傻到去扣自己的嗓子,对于老巫婆的手段,她了解的不止一星半点儿。
既然老巫婆对她用了这种手段,也表明了老巫婆不会立即要她死,她痛苦地皱紧眉头没出声,眼泪却被疼痛逼了出来。
今日她若不死,来日必然要杀了这个老巫婆,为她和华姐姐报仇。
裘袅袅想弄死老巫婆的心思都快压不下了,却不得不垂下眸子示弱,身体疼的快要痉挛深深吸了口气才稳住语调:“巫主大人现在杀了祁幼安,就不怕我们走不出南境走不出东启吗?她母亲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大巫师阴翳的视线扫了一眼犹在微微震颤的箭羽,眼底的忌惮一闪而逝,很快幽深森寒看死人般的目光又凝在了裘袅袅脸上,“七公主倒是聪明了一回。”
侮辱性极强的巴掌落在裘袅袅脸上,拍了拍,没发现她有任何反抗之意,大巫师才冷冷笑了,在她耳边低声蛊惑道:“七公主,想想你来东启的目的,你的母皇和西越子民如果知道他们的公主殿下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他们,他们该有多伤心啊。不过你只要杀了那个上品乾元君将功赎罪,本巫主便既往不咎,你依旧会是地位尊崇的公主殿下和圣女大人,荣光无限,本巫主也会替你解了这蛊毒。万蛊噬心百日而亡,七公主应当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吧?”
冰冷的气息在耳边吞吐,宛如数万条冰冷的毒蛇缠身,裘袅袅控制不住战栗,她闭了闭眼,“……知道了,我一定杀了她,将她的脑袋献给巫主大人。”
“不要耍花招,本巫主会在巫神殿里等着七公主的好消息。”
大巫师警告地说道,下一瞬便抓起她的肩膀直接朝祁幼安那边丢了过去,距离太远,又猝不及防,祁幼安飞奔过去的时候裘袅袅已经撞在了石壁上,又砰地落在地上,整个人登时就不省人事了。
祁幼安从她后脑勺上摸了一手的鲜血,慌忙去探她的鼻息,那大巫师便已抓住两个巫使纵身一跃,几个弹跳转眼间消失在了上方出口。
府卫们纷纷射箭,也没能拦住他们,只合力击杀了剩下的那个巫使。
祁幼安顾不上拦人,察觉裘袅袅鼻息尚在后松了口气,“谁身上有药借来用用,快些。”
很快七八只手都递了药过来,祁幼安随便接了一瓶金疮药让众人转过身去,熟练地给裘袅袅上药包扎。
给明韶华包扎就撕了她里衣的大半布料,待给裘袅袅包扎好伤口已经不剩不多布料了。
看起来破破烂烂,与林南枝扮得乞丐更胜一筹,好在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小将军依旧是英姿飒爽光鲜亮丽的。
头顶的出口距离地面约有几十米,没办法再追上去,且救人要紧,于是一行人便原路返回。
出了山洞便找到各自的马,祁幼安的黑鹭给了二狗子,便借了府卫的马,与裘袅袅共乘一骑,快马加鞭往回赶。
她原以为二狗子们已经走很远了,没想到才跑了一会儿就遇到他们了。
看到二狗子牵着马,林南枝举着火把,而马背上的明韶华已经趴在马背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祁幼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先给了二狗子几鞭子,把人*抽得嗷嗷叫才作罢。
二狗子可算机灵了,祁幼安却不让他带明韶华了,从府卫当中挑了个马术好的,让人家载着明韶华。
又留了一匹马给林南枝,便继续赶路了。
倒是有府卫不忍心二狗子走着回去,提出要带他一路,祁幼安不答应,美名其曰二狗喜欢步行,便让他走着回去。
一行人回到佑宁城,天色已蒙蒙亮,因着临近过年百姓们开始置办年货的缘故,城中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吆喝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赶集的人。
看起来有了几分繁华城镇的影子,很是难得。
祁幼安并没有改变主意,还是让人将明韶华送到了王大夫那里,只带着裘袅袅回了府。
原因无他,裘袅袅的外伤虽不足为虑,但祁幼安亲眼看到老妖婆给她喂了些东西,虽不知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须得让自家媳妇儿瞧一瞧才能放心。
宋泽兰一夜没怎么合眼,正准备再等一刻钟,若依旧见不到祁幼安回来,就要调动府里的护卫队去寻她了。
却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派去门口盯着的小厮一路小跑跟在祁幼安身后进了院子。
小厮高喊着大小姐回来了,不等他话音落,宋泽兰便已匆匆迎上去,那双温柔好看的眸里似只能盛下祁幼安一人,“安安,你没事吧?”
祁幼安任她关切的目光细细打量着自己,唇角勾起大大的弧度,“媳妇儿别担心,我没受一点儿伤,不信的话待会儿可以脱衣任你检查。”
她咬重了‘脱衣’二字,宋泽兰却没在意,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目光才重新落回方才一扫而过的身影上。
这人窝在小将军怀里,身上还盖着小将军的大氅,她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能从垂落的绛红色裙摆看出是位年轻女子,心里不可避免涌上些许不舒服,“安安,这是?”
若是换作她尚未有孕的时候,坏心眼儿的祁幼安铁定就要逗逗她了,眼下却是不敢,见她神色稍有低落,便慌忙开口:“是裘袅袅,她受伤昏迷了,媳妇儿你别靠我太近,我先将她安置在隔壁的房间,你可以捂上口鼻再过来瞧瞧她,大巫师给她喂了些东西,我没看清,可能是蛊虫之类的恶心玩意。”
闻言宋泽兰眉眼有所舒展,很快又凝重地点了点头,浓烈的血腥味也确实让她有些不适,便没有再上前,“好,那安安你快过去吧,我很快就来。”
她吩咐小月跟着祁幼安去收拾隔壁房间,自己则回房用香薰的面纱遮住口鼻,提着药箱没作任何耽搁就来了。
裘袅袅被放在床上也没醒,苍白的脸色隐有发青之兆,祁幼安见到媳妇儿过来才有了主心骨,忙不迭闪身让到一旁,“媳妇儿你千万小心些,可别沾上那些晦气东西,你还怀着孩子呢。”
在祁幼安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媳妇儿,救裘袅袅可以,但若是要让她媳妇儿因此涉险,她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略一思索,她弯下腰身,将昨日携带在身上的药包取出来,小心塞进她媳妇儿悬挂在腰间的香囊里,“应当有用吧媳妇儿?这可是出自你之手的。”
宋泽兰瞧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莞尔,“若是无用,便算作医术不精的惩罚吧。”
“……罚你还是罚我?”
祁幼安撇了撇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孩儿她娘,“可别,你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哭的不还是我吗?
“无碍,我心中有数的,”宋泽兰探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缓柔和的语调里染上了三分好笑与无奈:“安安你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即可。”
她在床边坐下,稍稍掀起锦被一角,将白皙纤细的玉指搭在了裘袅袅的腕间,见状,祁幼安也不再打扰,静立一旁,准备着随时给她打下手亦或者跑跑腿,反正是不可能乖乖回去休息的。
对于她这般明目张胆的不听话,宋泽兰早已习以为常,嗔了她一眼,倒是没再开口赶人。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听得她们浅浅的呼吸声,却很快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宋泽兰眼中的笑意收敛,渐渐皱起了眉头,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裘袅袅,祁幼安之前经常在医馆里陪着她,见她露出这种神情顿时就意识到裘袅袅的情况不太妙,“媳妇儿,她……是怎么了?”
“大抵中了四五种以上的蛊毒……”宋泽兰顿了下,“许是情况也没那么糟糕,待我再看看。”
她说着,掀开了裘袅袅胸前的被子,指尖已经触到领口的衣襟,蓦然想起自家乾元君还在这里,抬眼看过去,正迎上祁幼安睁大的眼睛,不禁生出几分羞恼:“……安安你先出去,不太方便。”
祁幼安的‘为什么’卡在了喉咙里,后知后觉耳根子都热了,她只顾着担忧,一时没想到自己是个乾元君,不过,她也没料到宋大夫突然去解人家的衣衫啊!
但宋大夫含着薄怒的眉眼注视之下,只能是她的错,她连解释都放弃了,慌里慌张就往外走,“我……我这就出去……媳妇儿你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叫我,我在外面守着。”
第127章 祁幼安在外面守了近半个时辰,看着小月和梨儿,还有院……
祁幼安在外面守了近半个时辰,看着小月和梨儿,还有院子里其他丫鬟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屋里人却一次也没喊过她,不由地叹了口气。
理智告诉她,媳妇儿肯定是因为忙而不是生她的气,但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忐忑,决定等她媳妇儿出来了再解释一下。
这一等,便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明韶华都已经醒了,被府卫们从王老大夫那里抬入了府,与祁幼安一左一后在外面等着。
终究是谁的媳妇儿谁心疼,祁幼安跟她说了些自己知晓的情况,原本就寡言少语的明少庄主就更沉默了,虚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明显站不住却死撑着不肯去床上躺着,硬生生等到宋泽兰出来。
如此寒冬,宋泽兰内里的衣衫也被汗水打湿了,眉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色,不过她的背脊倒是一如既往地挺直如松柏。
祁幼安想要扶她却被她握住了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之前的郁闷霎时便烟消云散了,“媳妇儿,你累不累?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宋泽兰微微摇头,安抚似的紧了紧她的手,便看向明韶华,“明小姐怎得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可需要我为你诊治一番?”
无需细细把脉问诊,只消一眼她便确定明韶华伤得很重,犹在昏迷之中的裘袅袅反而不及她伤势严重,棘手的是那危及性命的蛊毒,忙活半天也不过暂时抑住毒性扩散延上三五个月寿命罢了。
不过西越巫术最初也是源自天凤王朝,虽有改进却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宋泽兰未曾动过放弃的念头,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在裘袅袅毒发前找到医治的法子。
眼下明韶华这般虚弱,她觉得暂时还是不把真实情况告诉明韶华为好,否则这人怕是无心静养了。
明韶华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看向自己,拱了拱手维持着仅剩的风度殷切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身上的伤已经包扎过了,没甚大碍,倒是袅袅她……她可还好?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不过明小姐也应多多休息,这样身体才能恢复得快些,”宋泽兰微微颔首,又忍不住劝了句,“明小姐当真不用我帮你诊治吗?”
明韶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都是些皮外伤,我只担心袅袅,袅袅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说罢,又冲宋泽兰和祁幼安道谢,便急切地进了屋子。
祁幼安将宋泽兰打横抱起,她亦是不知内情,只知救了二人而心情极好,眼角眉梢爬满了笑意,脚步轻快抱着宋泽兰回了卧房,“辛苦媳妇儿了,今日别去娘那里了,留在房中陪我睡觉可好?”
宋泽兰有些羞,但身子贴在她柔软温暖的怀抱里确实不想动弹,赖在她怀里好一会儿才轻嗯了声,“我先去沐浴,在里面出了一身的汗。”
祁幼安回来后也没顾上沐浴更衣,里面的中衣还破破烂烂着呢,索性又直接抱着宋泽兰去了浴室,准备一起洗。
宋泽兰原是不应允的,但祁幼安说肚子饿,一起洗节省时间洗完可以早点儿吃饭睡觉,而且现在的小将军也确实不敢像之前那样趁着沐浴的时候折腾她,便答应了。
于是乎,便有幸看到了小将军那好笑的破烂内衫,倒是小将军偷鸡不成蚀把米,色迷心窍妄图占便宜,却是美色近在眼前,她却被美人笑得快要自闭了。
好在宋泽兰向来是温柔宠溺的,笑过之后便开始哄人,绝口不提正在做的中衣中裤,只道日后有空了亲手给她做一套内衫,这才把她哄高兴了。
两人沐浴更衣之后,稍稍吃了点儿东西,便去榻上歇息。
祁幼安倒是不嫌‘说来话长’,权当睡前故事,从昨夜发现裘袅袅和明韶华被大巫师抓住开始说起,一直讲到把明韶华送去王老大夫那里,把裘袅袅带回府里结束,宋泽兰也把裘袅袅的情况如实告知,未有一丝隐瞒。
不过又叮嘱了祁幼安保密,即便告诉明韶华,也须等到明韶华身体好些,亦或者问过裘袅袅的意见之后。
宋泽兰倒是不打算瞒裘袅袅这个当事人……
裘袅袅昏迷了一天一夜,次日清晨才醒来,祁幼安与宋泽兰过去的时候,明韶华已经在了。
蛊毒发作裘袅袅是被生生疼醒的,她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难捱了一阵子才有所缓解,蜷缩着身子枕在明韶华的腿间一动也不想动,见她们进来掀起眼皮打了声招呼,便又闭上了眼睛。
长发凌乱脸色惨白,唇瓣也毫无血色,看起来气若游丝好不可怜。
短短两日,明韶华这个温润如玉修养极好的少门主几乎换了个人似的,看到宋泽兰像是看到了救星,神色又慌又急:“宋大夫麻烦你再帮袅袅看看,她胸口疼的厉害,喝了药也不管用。”
大巫师存心折磨裘袅袅,又怎会让她好过?
眼下已经是宋泽兰尽力之后的结果了,她暗自叹了口气,“明小姐,可否回避一下?我有些话要与袅袅说。”
明韶华愣了一愣,想说什么被裘袅袅轻推了下,她扯了扯唇角,笑的有气无力,“说几句话而已,华姐姐看管我这么紧,还怕我丢了吗?”
“不是……”明韶华想说她们是不是有事瞒自己,结果刚张口,一只胳膊就搭上了她的脖颈,将她连拖带拽到了庭院外。
祁幼安的动作颇为粗鲁,放开明韶华后,明韶华捂着胸口止不住闷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祁小将军,宋大夫可有说过袅袅怎么了吗?为何袅袅会那般痛苦?袅袅说过她的血能化解大部分蛊毒,老巫婆若是给袅袅下了蛊应当不足为惧……”
她还没说完,自己就意识到了不对,老巫婆亦是知晓袅袅的特殊之处,又怎会做些无用功?
她的脸色霎时白了几分,语气恳求:“祁小将军……”
祁幼安叹了口气,眼前这位可太敏感了,估摸着即便裘袅袅瞒她,也瞒不了太久,思忖片刻,她道:“你安心养伤吧,养好了伤才能去报仇,就你这样如何能报仇?可别指望我啊,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南蛮之患仍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她不能在此事上耗费太多时间,待她媳妇儿孕期反应好转,她就要回平崖山了。
不过这段时间,她还会继续派人盯着老妖婆的,确定老妖婆不会再踏足佑宁城,她才会安心。
那厢,她二人离去后,宋泽兰便来到了床前,伸手替裘袅袅掖了掖被角,温声开口:“袅袅,你头上的伤并不大碍,勤换药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棘手的是你体内的蛊,足有五种,若不解决它们,至多三月它们就会在你的身体里彻底成熟,届时你的脏腑身躯会被它们一点点蚕食殆尽,它们便会互相厮杀,生出另一种更为厉害的蛊……”
她顿了下,还是说出了更残忍的事实:“你们西越的巫师,极有可能把你当作了练蛊的容器。”
裘袅袅从老巫婆说出那句万蛊噬心百日而亡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眼中有苦涩有不甘,但她除了平静认命……或许还能苦中作乐一下?
“对啊,想不到兰姐姐居然看得出来,不愧是小医圣,连我们西越独有的巫蛊之术也懂。”
许是这一阵子熬过去了,裘袅袅感觉胸口不太痛了,便拥着被子坐起来玩笑道:“老巫婆许诺我只要杀了祁幼安,就既往不咎给我解毒,还让我继续做公主做圣女,听起来似乎还不错。我年纪轻轻的不太想步三姐的后尘,兰姐姐要不让你家祁幼安牺牲一下?我把华姐姐赔给你,不够的话我把自己也赔给你,一换二,稳赚不赔,兰姐姐意下如何?”
“……”
从下蛊到发作,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裘袅袅回到西越解蛊了。
老巫婆这算盘打的叮当响,裘袅袅也不遑多让,宋泽兰眼皮子一跳,却不似她那般能笑得出来,眸色微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你若生出忘恩负义的心思,我便也没必要想法子救你了。”
明明她还是那般温婉淡然气质如兰的模样,裘袅袅却察觉到了一股子危险的气息,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开个玩笑,宋大夫你别当真啊,如果我真答应了老巫婆,就不会告诉你了。”
宋泽兰微微颔首,神色却未有任何松动,“你们西越巫师为何要杀安安?她知道你三姐是安安杀的?”
“不是,宋大夫,我和华姐姐都没说,”裘袅袅生怕她误解自己,再次摆手,“是祁幼安用信香压制他们,被老巫婆看出是上品乾元君才要杀她,其中利害你应当知道吧?否则你也不会替她遮掩身份了。”
上品乾元君天资卓绝,一旦放任其成长起来,日后定会是恐怖如斯的存在,作为敌对国,大巫师既然发现了又怎会坐视不管?动了杀心自是情理之中。
宋泽兰有些懊恼,或许还真是一孕傻三年,昨日听安安叙述当时情形时自己就应该意识到这个问题……
知晓自己错怪了裘袅袅的宋大夫抿了抿唇角,打算结束这个话题,裘袅袅却回想着那时的情形,情不自禁地感慨道:“不得不说,你家祁幼安是真争气啊,分化那么晚,没分化成有缺陷的下品乾元君就已经老天保佑了,她竟然一声不吭分化成了传闻中的上品乾元君。”
宋泽兰轻嗯了声,“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们……”
“哎呀,宋大夫别这么说,我们也算扯平了,”裘袅袅不甚在意,随即又气呼呼道:“计较起来的话,还是华姐姐更过分……”
说了一半,她忽然闭了嘴,室内静默了一会儿,宋泽兰看着她突然低下头一副愧疚模样,禁不住关切道:“怎么了袅袅?”
裘袅袅摇摇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眼道:“那天我把华姐姐带出去逼问了好久她才告诉我,她本意并非真的如口中所说那般认为江湖人与朝廷人士不宜深交,她亦觉得你们二位为人很好,只是碍于我的身份……哪怕我再怎么不愿承认,我体内终究是流淌着西越皇室的血脉,西越与东启连年征战不休,她担心与你们牵扯太深,万一被有人心知晓加以利用,恐给将军府带来灭顶之灾,不过现在应该不用担心了吧?”
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宋大夫,传言是真的吧?祁大将军真的造反了吧?”
宋泽兰哑然失笑,没有否认,“既如此,袅袅你若愿意,还可以继续唤我兰姐姐。”
裘袅袅连忙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摇头,“那我岂不是要喊祁幼安姐夫?不要不要,打死我也不会喊她姐夫,她就是个幼稚鬼,大混蛋,之前没少欺负我跟我斗嘴,快气死我了,也就对你好,你才没看出她的真面目。”
宋泽兰抿了抿唇角,也没压下眼中的笑意,伸手制住她乱晃的脑袋,“不愿便罢了,你和明小姐皆可在府里静养,这里住不惯的话也可搬去你们之前住的房间,我待会儿便去翻阅古籍,一定会找到法子救你,不必忧心。”
巫蛊之术乃西越独有,裘袅袅不抱希望,但见她这般认真安慰自己,眼眶不由热了,“谢谢兰姐姐……”
宋泽兰从房间里走出来,祁幼安与明韶华便双双迎上来,不过还是没有受伤的祁幼安脚步快,小跑着上前殷勤搀扶住她的胳膊,她如今还未显怀,着实不用祁幼安这般小心翼翼,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安安,我腿脚好着呢,不必如此。”
祁幼安嘿嘿一笑,转而牵住了她微凉的手晃了晃,“那这样?”
“嗯,可以。”
明韶华耐着性子等她们说完,便急着拱手:“宋大夫,我会好好养伤,只求您告诉我袅袅到底怎么了,别瞒着我,我是她的妻主……”
她话还没说完,屋里裘袅袅便慢悠悠走了出去,苍白的脸上带着明艳笑容,“华姐姐,我没事了你别担心,宋大夫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我肯定比你先痊愈。”
明韶华的声音瞬间卡住,越过宋泽兰看向了身后的她,心渐渐落回了实处,“没事就好……”
祁幼安啧了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情意绵绵的两人,宋泽兰生怕她发表什么高见,拉着她回了房,“安安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平崖山?”
老巫婆虽没死,但也翻不起什么浪了,按照之前的计划,祁幼安是该准备走了。
祁幼安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直把她看得羞赧不已,才笑眯眯道:“不急,我再陪你一阵子,王老爷子说咱们的小家伙儿长到三个多月大的时候就不会闹腾你了,等你好了我再走。”
宋泽兰眸里一瞬溢出喜色,却很快压了下去,微微摇头,“不碍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安安你还是早些去吧,本就只是送我回来,现在已经耽误了不少时日,再耽搁下去恐不太合适。”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祁幼安如今暴露了上品乾元君身份,待在军中安全些……
祁幼安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欢喜,禁不住勾起唇角,“媳妇儿,承认想让我多陪陪你很难吗?我们都坦诚相见多少次了,为何宋姐姐还是学不会坦诚呢?”
她笑得蔫儿坏,手指还欠欠儿地去勾弄宋泽兰的腰带,宋泽兰很难不明白她话里深意,羞恼地嗔了她一眼,“把手拿开,你还想让娘再把你揪出去一次吗?”
祁幼安都已经被吓出心理阴影了,忙不迭松手,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才觉心脏重新跳了起来。
她厚着脸皮上前将人抱入怀中,软着声音撒娇道:“媳妇儿,平崖山太冷了,没有你陪着我夜里根本睡不安稳,再让我留一段时间好不好?”
宋泽兰本就是羞多于恼,被她稍稍哄一下气已经散干净了,心头甚至还泛起些许甜蜜,怕冷的明明是自己……
眼前这混蛋不气人的时候还是很暖心的,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欢喜,“你若实在不想走,便不走吧。”
“谢谢媳妇儿。”
祁幼安在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才松开怀抱,“媳妇儿,吃过饭我们出去逛逛吧?最近这段时间外面的街上很热闹,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裘袅袅身上的蛊毒一日未解,宋泽兰便一日难得清闲,时间紧迫,莫说逛街了,便是给祁幼安做衣衫都得往后放一放。
她微微抿唇,温声道:“安安,我不得闲,袅袅的情况耽搁不得,我须得尽快试出解毒之法,不若你叫上赵二小姐,你们许久未见,也该聚一聚了。”
祁幼安只想和媳妇儿待在一起,不能一起逛街便不逛了,她心里并不怎么失落,还坏心眼儿地逗弄宋泽兰,“万一小乌带我去红玉楼怎么办?她最爱听坤泽们唱小曲儿,也只有那种地方她愿意屈尊逛一逛了。”
宋泽兰像是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笑容很是温婉,“那就去,喝醉了我去接你,有中意的坤泽我多治几个病人也定凑齐银两将人赎身带回来伺候你。”
“……媳妇儿你可真贤惠。”
祁幼安嘴角抽了抽,这话谁信谁是大傻子,反正她是一个字都不带信的。
“贤不贤惠……安安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泽兰笑得依旧很是温婉,看不出一丝丝不悦,祁幼安疯狂摇头:“快让娘亲多派些人手把府门守死,今儿就算天塌下来我也绝不踏出府门半步……”
小将军是尤为擅长逗媳妇儿开心的,宋泽兰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好一会儿才敛笑认真道:“去吧安安,晚上回来即可。”
“不去,宋姐姐在哪里我便在哪里,”祁幼安拒绝的很干脆,“我是怕你待在府里闷得慌,不是非要逛街不可。”
“我不觉闷,”宋泽兰心下暖意融融,迟疑片刻说道:“既然安安你不急于去平崖山了,不若把晚晚接回来,她一定想你了。”
“好啊,我今天就把小徒儿带回来,刚好可以趁在家这段时间教她枪|法……”
祁幼安兴冲冲答应下来,同宋泽兰用过早饭后,便与车夫一起去了城外的大别院。
大别院的位置很是隐秘,虽距离佑宁城不过三十里地,但路线绕来绕去,直到午后才赶到。
许久没有见到小满她们,祁幼安便在别院里多待了几个时辰,同她们叙叙旧,顺便看看那些人的训练情况,临近傍晚才带着小徒儿返回。
回到府里已经是深夜了,宋泽兰都以为她今晚留宿在别院了,她却抱着熟睡的小晚回来了。
早已歇下的下人们又被吵醒,开始一通忙活,准备热水饭菜。
宋泽兰又好气又好笑,与她一起将小晚安置在房中盖好被子,出了房门便忍不住道:“安安,你赶不及回来留宿便是,夜里赶路不安全,而且也太冷了,晚晚还是个孩子,万一受凉了可如何是好?”
“我注意着呢,小晚被我捂了好几层毛毯被子,没教她受一点儿冷风。”
祁幼安得意地挺了挺腰背,一副求夸奖的模样,宋泽兰轻轻叹了口气,笑容无奈,“嗯,小将军很聪明。”
“……没了?”
祁幼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脸色一垮,“媳妇儿你可真敷衍。”
前面提着灯笼照亮的小月笑嘻嘻回头道:“大小姐你就知足吧,少夫人已经歇下了还要被你吵醒,没让你跪搓衣板已经是少夫人心善了。若是换作夫人她老人家,您现在已经在院子里跪上一刻钟了。”
祁幼安挑了挑眉,还没说什么,小月便又补刀道:“跪之前肯定还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骂……”
“小月,不可拿娘开玩笑,”宋泽兰几乎是与她同时开口,惯常挂在唇边的笑意不见,“再有下次,我必然要罚你。”
宋泽兰嫁入府中大半年,对下人一向宽容,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小月瞬间就不嘻嘻了,吐了吐舌头,低低道:“知道了少夫人。”
这下轮到祁幼安乐了,刚咧嘴笑,就迎来她媳妇儿不咸不淡地一瞥,婆婆如此‘凶名’在外,少不得拜眼前这个捣蛋鬼所赐。
祁幼安顿时收起龇着的大牙不敢笑了,撇了撇嘴可怜道:“我……我娶了个温柔的媳妇儿也不可以开心一下吗?”
“……”
从张晚的住处回来,宋泽兰便去了内室歇息,白日里她一直埋头在书房查阅古籍,也没顾得上午休,身体很是疲累,不过她的心却是尤为放松的。
就如同当年为赵文娴医治奇毒那般,翻遍古籍,调配无数次药方,不惜亲身试药,一次又一次失败中也未曾熄灭她心中的火苗,对自身医术的追求和信仰,让她甘之如饴为此付出任何心血与代价。
祁幼安还没从浴室里出来,她就不知不觉睡着了,眉眼温柔恬静,呼吸清浅均匀,微微上扬的唇角好似在说她的梦里无忧无虑,很是美好。
但祁幼安从小月口中得知她一整日除了用饭便没出过书房,就心疼的不行,蹑手蹑脚上床熄灭蜡烛,便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控制着释放信香,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刚沐浴过的怀抱散发着丝丝热意,又温暖又好闻,宋泽兰迷迷糊糊往她怀里又拱了拱,很快寻到舒适的位置睡得更沉了。
次日清晨,她比祁幼安先醒来,却被搂着腰肢无法动弹,俏皮的指尖便一遍遍临摹着小将军好看的面部轮廓,不厌其烦,直到瞥见那双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又颤,才忙不迭蜷缩指尖,若无其事地等着某人睁开眼睛。
她掩饰的极好,祁幼安过了一会儿就揉着眼睛醒了,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眸并未察觉不对劲儿,软着声音轻快道:“早安,媳妇儿。”
宋泽兰眸色愈加柔和,嗯了声,伸手轻轻将她散乱的发丝理至耳后,“安安醒了就起吧,我们早些带晚晚过去给娘请安,也好早些回来。”
祁幼安知道她要忙什么,不满地哼了声,捉住她尚未来得及撤离的手,稍一偏头吻在那一截雪白纤细的腕间,霎时清冷幽凉的气息便浓郁了许多。
宋泽兰的脸颊也在一瞬爬上绯红,瑟缩着胳膊想要抽离,却被握得更紧,贴着的温软的唇瓣也被尖利的牙齿取代,却又似只有幼兽的乳牙和力度,轻轻碾磨着她的敏感,那种无法言喻却又熟悉的感觉逼得她呼吸不稳,禁不住开口:“安安……别闹……”
祁幼安才不容许她躲闪,搂着她的后颈强势压向自己,不由分说将她的话堵在了唇角,宋泽兰被她吻得快要喘不上来气,泛红的眼尾沾染了些许潮意才艰难逃脱,又气又羞:“安安你方才莫不是在装睡蓄意报……报复我?”
“嗯?”
祁幼安不明所以,却不妨碍她笑得蔫坏儿,好看的眸底闪烁着细碎光芒,直勾勾盯着床榻内侧紧贴着墙壁的宋大夫,“躲什么呀宋姐姐,快过来,现在不把小宝宝安抚好,待会儿你怎么能有精力做事儿呢?”
一张床拢共也就那么点儿地方,再保持距离也在危险范围内,宋泽兰不自觉攥紧被角,冲她坚定摇了摇头,“不需要,我现在感觉很好,并无任何不适。”
“是吗?我不信,媳妇儿你总是口是心非,”祁幼安嘿嘿一笑,“说不要肯定就是要了。”
“我没有……”宋泽兰话还没说完,就见她飞快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不待反应,下一瞬那鼓起的小山包就像个张大嘴巴的巨兽把她也吞没其中,眼前霎时陷入一片黑暗,却有令她万分安心的气息将她紧紧缠绕:“唔……”
两人在床上闹腾了好一会儿,宋泽兰才面红耳赤地从被里探出脑袋喘息不止,她倒是餍足了,祁幼安却可怜的不行,目光触到她眼尾那一抹晕开的嫣红,本就得不到平息的信香愈加躁乱,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怀中人额间落下重重一吻,“媳妇儿,有我在,你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如果实在解不了袅袅身上的蛊毒,我就派人去西越,即便是偷,也把解药给偷过来。
宋泽兰还有些晕晕乎乎,被她呼洒在脸颊上滚烫惊人的气息一烫,禁不住颤了颤,眼底的羞赧更盛,她倒是听清祁幼安说了什么,但更担心祁幼安眼下的状况,“安安,你……你要不要紧?”
那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略带凉意,慌忙探向祁幼安的脖颈试图降温,对于祁幼安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甚至也可以说是又添了一把火。
她心中哀叹,忽而眸里闪过一抹狡黠,捉住宋泽兰的手牵引着来到那微微凸起的小腹熟稔抚弄,“待会儿我洗个冷水澡就好了,不过媳妇儿你以后能不能加倍补偿我?我这些天牺牲可大了。”
安抚处于孕期的坤泽君确实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儿,宋泽兰薄唇紧抿,没有阻止她胡作非为,反而忍着羞意迎上她亮晶晶含着期待的眼眸,“好。”
宋大夫向来说话算话,比之寺庙里的和尚还要不打诳语,祁幼安一点儿不怀疑,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激动起来,眼角眉梢俱是兴奋与欢喜,捧着宋泽兰的脸颊亲了又亲,才高高兴兴去冲冷水澡了。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祁幼安的耐力越来越好,泡冷水澡的效果越来越差,以至于她比往日多泡了近两刻钟才出来。
宋泽兰早已洗漱完毕,与小晚一起在外间聊天,她语气轻柔听不清在说什么,倒是小晚的笑声分外悦耳,祁幼安迫不及待想过去看看,头发擦了个半干就出去了。
内室响起动静的时候宋泽兰便已留意了,因此倒是第一个发现她的到来,正要起身去迎,祁幼安却不给她机会,瞅见她的动作便慌忙跑过去将她按回软榻上,“别别别,媳妇儿你坐好不用管我。”
不等宋泽兰开口,她笑眯眯看了眼那在厚衣遮掩下不甚明显的小腹,“以后都不用管我,你身子不便,我照顾你就好了。”
宋泽兰想说她过于小心翼翼了,但之前说过多次也没见她当回事,索性便不再辩驳,微微颔首嗯了声。
‘媳妇儿真乖’五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被祁幼安咽了回去,有小孩子在场,她若敢逗弄宋大夫,宋大夫怕是要恼羞成怒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丝在军营时的严肃冷漠,张晚想起她昨日当着小伙伴们的面儿把自己举高高,还蹲在自己跟前拿香甜软糯的糕点和裹满糖衣的糖葫芦哄自己唤她师父,自己不过一时害羞喊不出口,她便一副生无可恋地样子控诉自己把她忘了……
于是乎,祁幼安的目光刚望向她,她便红了脸,不忍师父难过失望的小姑娘揪着袖口的衣襟鼓起勇气唤了声师父,娇软清脆的声音里藏不住的羞怯,轻飘飘,咬字却分外清晰。
落在祁幼安耳中,比喝了蜂蜜还甜腻,她伸手揉了揉张晚的小脑袋,“小徒儿醒的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
两人在床上胡闹了那么久才起,连向来喜欢睡懒觉的婆母都暗戳戳派人打探了一遍又一遍她们的情况,宋泽兰实在不及她的厚脸皮能说出这种话,端起杯中的花茶抿了口,才将脸上的燥热压下去。
童言无忌的小姑娘可不会想那么多,指了指外面的天,“师父,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小晚在别院的时候,这个时辰已经扎完马步准备去学堂听夫子讲课了。”
“咳咳,不错,以前我练武的时候也起得很早。”
最近懈怠的祁小将军有点儿不好意思,悻悻摸了摸鼻子,在宋泽兰身边坐下,“媳妇儿,你方才和小徒儿聊什么呢,聊得那么开心,我在里面都听到小徒儿的笑声了。”
这蹩脚的转移话题手段宋泽兰一眼就看透了,她好笑道:“没聊什么,不过是好些日子没见,问问晚晚在别院过得怎么样罢了。”
张晚在一旁重重点头,她有些拘谨,但更多的是开心和期待:“别院有小满和云若姐姐,还有很多很多小伙伴,我在那里很开心,师娘说等肚子里的小妹妹出生了,师父也会把妹妹送过去,让我带着妹妹一起玩。”
祁幼安之前可没听媳妇儿说过,但这想法确实不错,她连声说好,师徒俩一个盼着做母亲一个盼着做姐姐,眼睛都亮晶晶的望向宋泽兰,那迫切的小眼神,让宋泽兰很难不怀疑她们现在就想让自己把小家伙生下来。
宋大夫有些羞恼,不自觉抬手遮掩小腹挡住她们的视线,“时候不早了,去给母亲请安吧。”
离过年越来越近,宁芳不仅要操持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将军府的一切也需要她来拿主意,偏生儿媳舍不得使唤,女儿又指望不上,忙得可谓是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多长几颗脑袋替自己分担。
她看到祁幼安就来气,又碍于小晚在,不得不给祁幼安这个做师父的留几分薄面,和和气气用过早饭便让她们回去了。
宋泽兰回去后便去了裘袅袅的房间,祁幼安倒是想跟着去,但查看裘袅袅身上的蛊毒情况还需宽衣解带,前脚刚踏过门槛,后脚就被推了出来。
明韶华也在被赶出去的行列之中,她与祁幼安一左一后站在门口,等房门关上她便迫不及待开口:“祁小将军……”
祁幼安一听这语气,再看她那殷切的表情,就猜裘袅袅没把真相告诉她,当即打断了她,“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揽过张晚肩膀,就打算逃遁了,“小徒儿学枪法吗?还是想学箭术?我带你去将军府的练武场,那地方大……”
明韶华叹了口气,温润如玉的眉眼间多了丝丝颓废,在她们快要消失在自己眼前时追了两步,“祁小将军,我是想问您可知城中是否有闲置的宅院,我想买下来。”
“……”
祁幼安狐疑地回头,“在这里住不习惯吗?”
明韶华摇头,微微拱手道:“之前住在府里已是打扰,如今临近过年阖家团圆之日,再住下去恐是不妥,我与袅袅已经商议好了,便在这城中买一处宅子长久居住,最好是在这附近,离您和宋大夫近些,方便求医,也方便与袅袅做个伴。”
祁幼安向来不关心这些,她知晓个鬼,不过再怎么着她也比明韶华一个外乡人办事方便,当即便应了下来,“好,我让二狗子去打听打听,你和袅袅暂且安心住着,尤其是你,把伤快些养好。”
她今早跟宋泽兰说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真治不了,那必须得去西越了。异国他乡,而且老妖婆也不是好惹的,明韶华武功不错,多她一个,便也是多了一份胜算。
明韶华不知她的打算,只当她关怀自己,不禁抱拳郑重道:“多谢。”
祁幼安不怎么在意地摆摆手,“等我媳妇儿出来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我带着小晚去将军府了,晚些时候就回来。”
她声音不小,宋泽兰虽在屋子里面,却也听到了她的话,唇边不禁勾起了一抹浅笑,裘袅袅不由揶揄道:“怎么?你俩还没腻歪够啊?”
“嗯?”
宋泽兰刚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闻言好奇地抬眸看向她,“袅袅为何这么说?”
“宋大夫,你确定要我说出来?”裘袅袅知晓她脸皮不及祁幼安厚,笑得耐人寻味,让宋泽兰有了不好的预感,唇边的笑意敛了敛,“不用了,倒也没什么腻歪的,我是安安的夫人,她去了哪里知会我一声不是应当的么?”
她一点儿也不觉小将军报备行程多余,更不觉能与腻歪扯上什么关系,毕竟客栈里还有个扰人的林南枝,小将军肯主动向她交代去了哪里,顶多算是机灵了一回吧?
宋泽兰这般想着,眉眼间又重新染上了笑意,裘袅袅掩嘴偷笑,换了称呼,“兰姐姐,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她指了指宋泽兰的脖颈,“祁幼安那依依不舍的摸样还不算腻歪吗?那你身上这快要把人腌入味的信香呢?大清早都这么……”
她不说了,宋泽兰的脸却彻底红透了,千万次把脉稳如泰山的手指此刻就如她的心一般慌乱羞耻,默默缩回了宽大的袖中。
宋大夫开始暗怪某人非要安抚自己,也有些羞恼自己的不坚定,薄唇抿了又抿,还是没好意思解释,“我已有了些眉目,待会儿我看过情况之后再为你换一副药方,且吃上几日,若晨间的蛊毒发作有所好转,便不足为虑了。”
半个时辰前裘袅袅还被蛊毒折磨得想要一死了之,她相信宋泽兰的医术并未浪得虚名,但真的不抱多少希望,她垂下头不想让宋泽兰看到她眼中的黯然,“当真?那宋姐姐快为我把脉吧,恶心的虫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让它们在我体内了。”
裘袅袅语气故作轻快,但宋泽兰还是察觉了她的情绪,探上她的腕间时没有立即静下心去把脉,而是耐心安抚:“袅袅你尽管放心,我和安安都不会看着你有事的,安安那边也做好了派人去西越偷解药的准备……”
祁幼安不知自己打算从老巫婆手里偷解药的想法把一直强颜欢笑的裘袅袅逗笑了,她刚踏出府门就遇到了前来送银子的二狗子,正因着分到手里的银子只有七八两而发愁。
她将手里的荷包掂了又掂,还是不知道这点儿银子够干什么,外公都给小家伙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自己这个亲生母亲总不能送些便宜货吧?
而且既然给小家伙准备礼物,孩儿她娘应当也该有一份吧?让孩儿她娘眼巴巴看着,自己于心何忍???
祁幼安的眉头不自觉皱起,二狗子以为她是怀疑自己私吞,也不大高兴了。
但他贪财的名声在外,不得不为了自己的清白苦兮兮解释:“大小姐,真的就只分到这么多,死得都是些小喽啰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是那晚咱们能把领头的捉住就好了,那人身上肯定携带了很多银子。”
小屁孩乖巧跟在祁幼安身边,一会儿看看二狗子,一会儿看看祁幼安手里的荷包,清秀稚嫩的小脸上只有好奇与迷茫,两个铜板就能买一个糖葫芦了,七八两银子还少吗?面前这位看起来傻傻的小叔叔真的私吞师父的银子了吗?
小姑娘脑袋里冒出了很多问号,但还是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问,祁幼安从发呆中回过神,没有理会二狗子,摸了摸她的头,决定还是先给自家小徒儿买些小零嘴,反正这点儿钱也派不上用场,她还是从别处想办法比较好。
去将军府的路上,正路过一段热闹的街市,张晚怀里塞满了零食,两只小手各抓着颜色鲜亮的糖葫芦和糖人,实在拿不下了才让祁幼安从投喂小徒儿的兴奋中抽离出来。
二狗子跟在后面,肉疼的不行,像是祁幼安花了他的银子似的,祁幼安觉得没眼看,刚好想到明韶华拜托她的事,笑呵呵对二狗子说了句你来的真巧,然后就把人赶去打听空房子的消息了。
祁幼安自封人美心善的好师父,她没有打算在第一日就教张晚练武,带着小姑娘在偌大的演武场上转了一圈,带她认识各种武器,顺带讲解了些它们的长短处,枪|乃百兵之王,可惜小晚不知是不是跟着小满她们久了的缘故,比较喜欢剑。
小姑娘顾着师父的颜面,没有明说,只是终究年纪小,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祁幼安的注意力皆在她身上,如何能不发现她的眼神明显黏在剑台上迟迟不愿移开……
诚然,用剑比较飒,但祁幼安真不会啊,一点儿都不会,苦恼的小将军佯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又围观了一阵子府卫们的训练,才带着小徒儿回了府。
她迫切需要媳妇儿的安慰,宋泽兰却忙得不行,正指挥着下人们重新布置一间药房,来来往往的下人挡住了祁幼安的身影,直到祁幼安从后面揽住她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她才后知后觉侧头,迎上祁幼安满是笑意的眼睛,唇角也不自觉跟着扬起,下一刻却是慌着扒开她的手,还顺便给了她一个嗔怪的眼神。
这眼神毫无杀伤力,祁幼安笑得更欢了,表示这次不改,下次还敢,宋泽兰确实不能拿她怎么办,轻轻叹了口气,看到她身边抱着油纸袋子的小晚,神色又柔和起来,“晚晚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让你师父多带你逛逛?”
小晚的零食太多,回府的时候便交给丫鬟拿去了她的住处,现在她怀里抱着的是祁幼安特意给媳妇儿买的糕点,见师娘终于注意到自己,小晚摇了摇头,连忙将油纸包递给她,“不逛了,师父已经给我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这是我们回来的路上师父特意给师娘买的糕点,师娘尝尝,还热乎着。”
有孕以来,宋泽兰在饭食上面的口味变重了些,不过也只是稍稍能吃些辣,依旧碰不得荤腥油腻,甜腻的糕点还是她的心头好。
她伸手接过油纸袋递给祁幼安,弯腰捏了捏小晚白嫩嫩的脸颊,“谢谢晚晚,晚晚去找你宋奶奶玩好不好?这里乱糟糟的,若是碰着碰着你了,你师父就该心疼了。”
祁幼安挑了挑眉,没说话,小晚就点点头,高高兴兴跑开了。
宋家娘俩都是温柔似水的性子,宋母还比宋泽兰多了些慈祥,家中没有小辈,早在小晚去别院之前,她就对这个可怜的孩子诸多照顾当成了亲孙女那般疼爱,小晚从她身上看到了已逝奶奶的身影,对她也是打心底的亲近。
之前刚从平崖山过来,无论宋母怎么哄都不愿意开口叫奶奶的小晚,这次回来活泼许多,早上用饭的时候对着宋母奶奶奶奶唤个不停,哄得宋母笑得合不拢嘴,让宁芳都有些吃味了。
不过她一来忙,二来也不似亲家那般温柔耐心的性子,她对亲闺女都没乐呵呵哄着,指望她像宋母那般用些幼稚法子哄孩子肯定是不行的,她也只能认了。
甚至已经料到有亲家在,日后她的亲孙女,估摸也更喜欢黏着人家外婆而不是她这个亲奶奶了。
见小晚走了,祁幼安说话就没什么顾忌了,故作严肃吓她,“媳妇儿你老实说,到底你心疼啊还是我心疼?”
身为一个习武之人,磕磕碰碰在祁幼安眼里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她不心疼徒弟,而是她根本不会细心到这种地步,看到身边来来往往搬运物件的下人,她能想到的也只有碍事和吵闹罢了。
宋泽兰没答话,但在她暗戳戳点自己的语气里嗔了她一眼,祁幼安便绷不住又笑了,笑得很好看,又有对她不加掩饰的情意和钟爱,惹得宋泽兰想要捶她胸口,怪她总是这般无赖,总是不分场合戏弄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她害得丢了颜面,可若当真在这里教训了她……她长不长记性且不说,众目睽睽之下,传出去便是她二人当众调情了。
冷风嗖嗖的院子里,宋大夫的脸颊却又热了,她随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注意力重新落在做活儿的一干人身上,“安安你去忙你的,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我也要去找岳母大人玩吗?”
祁幼安笑的蔫儿坏,手中不知何时捻了一块糕点递到宋泽兰唇边,只是随口一说的宋大夫默了默,羞恼地去踩她的脚……
第128章 虽有祁幼安在一旁捣乱,但好在宋大夫定力够强,药房还是在一……
虽有祁幼安在一旁捣乱,但好在宋大夫定力够强,药房还是在一日之内布置妥当了。
令宋泽兰有些头疼的是,佑宁城里的药材太少了,连周边采药人家中都打听了个遍,她需要的药材还是凑不齐。
只能派人去青城,往返两三天耽搁时间且不说,带回来的药材也只是寻常药材罢了,她需要的一些稀缺药材连个影子都见不到,随着一个又一个派去买药的小厮无功而返,隐隐的,让她察觉到解毒路上的棘手问题在哪里了。
她还怀着孩子呢,哪怕在信香安抚下也偶尔会出现不适,祁幼安怎么舍得让她劳心劳神,亲自动手誊抄了两份她需要的药材,一份交给了明韶华,一份派人送给梅清钰。
祁幼安的理由很充分,袅袅是明韶华的夫人,明韶华本就该操心这事儿,至于梅清钰,那是不用白不用,她其实还想给祁朝燕送一份,祁朝燕连反都造了,想必搜罗稀缺药材也不在话下,但她有自己的骄傲,不想在祁朝燕跟前示弱,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明韶华背后有着名门山庄,可用之人可比祁幼安多了,寻找药材也格外积极,短短十几天就给宋泽兰送来了药方上的大部分药材。
这让宋泽兰宽心不少,也可没什么烦忧的迎接除夕这一天的到来。
上午她就给祁幼安和小晚准备了压岁钱,趁着祁幼安不在屋里,偷偷摸摸藏在了枕头下面。
不过遗憾的是中衣中裤还差一点儿才能完工,暂时只能把亵衣送给祁幼安,于是那两件素白的亵衣也被折叠整齐,用一方红布包裹着压在了枕下。
这是两人成亲后第一次过年,祁幼安同她想到了一处,也给她准备了礼物,是一支用黄花梨木雕刻的玉兰发簪。
虽是木簪,却是一等一的好料子。当然,祁幼安买不起,是她在宁芳跟前端茶倒水捏腿捶背央求来的,且宁芳能松口的一大部分原因还是看在儿媳妇的面儿上,不然在祁幼安说出要亲手‘霍霍’的时候,就已经把人打出去了。
黄花梨木本身的纹路就很清晰美观,祁幼安也不是个笨人,哪怕没有经验,在师傅的指点下稍加雕饰,做出来的成品看起来也很美观大气。
用老师傅的话说她的手艺虽然一眼就能被行家看穿且的确糟蹋了好东西,但用来哄自家媳妇儿欢心,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对于这样的评价祁幼安倒是不伤心,拿在手中翻来覆去越来越满意,还特意用身上仅剩的银两从老师傅那里买了个雕刻精美的梳妆盒装进去。
做簪子费了几天功夫,宋泽兰是上午藏的礼物,她是下午才把礼物揣怀里带回来的,回来的路上还顺道去了一趟将军府,从将军府的府库里取了一把宝剑权当是给小徒弟的新年礼物,也得亏当初搬家的时候宁芳不待见这些玩意儿,不然入了府里库房门一锁,祁幼安八成又要去求她娘亲了。
宁芳必定是乐见其成的,她那性子多多少少是有些恶趣味在身上的,逗弄女儿的机会送上门,焉有轻易放过之理?
祁幼安回到院子里先去了药房,没有找到宋泽兰便回到卧室,打算先把宝剑放起来,等夜里再偷偷把剑放在小徒弟床头,让她明天早上醒来就能看到自己的新年礼物。
却是刚到门口,就被满屋子的人惊住了,确切的说,是吓了一跳,媳妇儿和小月梨儿她们都在也就算了,小徒弟竟然也在,心虚地她不由抱紧了怀里的长匣子,心里直道:好险!
一口气还没放松下来,就又看到了正在认认真真学剪窗花的林南枝,瞳孔都不由缩了缩,“她……她……”
还没问出林南枝怎么来了,宋泽兰就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愧疚,忙道:“安安,是我请过来的。”
她羞于将‘你别怕’说出口,迎上去挽住她的胳膊柔声道:“你去哪儿了?我们在布置房间,待会儿还要去娘那里守岁,我正准备派人去寻你呢。”
祁幼安回来时就看到了院子里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没想到屋里更夸张,连作为摆件的花瓶都系上了红绸,她环视一圈,视线对上放下剪刀朝她跑过来的林南枝,很认真地带着媳妇儿后退两步,“你怎么来了?”
宋泽兰又气又好笑,她承认自己心里有些醋意,但从始至终没说出口过,也没表现出来,这人对林姑娘如此退避三舍应当没有自己的原因吧?
她默默掐了下祁幼安的胳膊,希望这人能够重新组织语言,冷不丁被掐了的祁幼安愣了下,可怜巴巴看向她,“媳妇儿,怎么了?”
姑娘们压根没注意到祁幼安回来了,也或许是注意到了,但顾不上打招呼,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有活儿,不是在装扮屋子就是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裁剪新花样,热热闹闹忙忙碌碌盖过了她二人的悄悄话。
林南枝走到她俩跟前也没发现不对劲儿,高高兴兴就要去拉祁幼安的胳膊,却又似想到了什么,伸出去的手又自己缩了回去,藏在背后,气呼呼瞪了祁幼安一眼,语气里满是谴责:“当然是你夫人接过我过来的,哪像你这么坏,让二狗子那个混蛋把我扔到客栈就不管不顾了。以后我见了大将军,肯定告诉她你欺负我,除非……除非你现在向我道歉,还要想办法讨好我,不然等到大将军责罚你我可不管了。”
“……”
祁幼安倒是想给她好脸色,但真的给不了,跟宋泽兰说了声,便抱着木匣越过她进入了内室。
内室里也挂上了红色的丝带,装扮得很是漂亮,祁幼安将木匣放在桌上,看到小晚跟着进来便换了副笑脸,弯起眼眸道:“乖徒儿,要不要猜猜里面是什么?”
小晚方才是看出她心情不好才跟进来,但见她现在笑的和以前一样,也不会多想什么,好奇地上前摸了摸木匣的盖子,好一会儿才认真道:“小晚不知道,是给师娘买的好吃的吗?”
祁幼安顿时就乐了,摸了摸她的头,“徒儿你真聪明,对,就是给你师娘买的好吃的,徒儿想不想吃啊?”
小孩子对于零食并没有什么抵抗力,但张晚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稍稍犹豫了下就飞快摇头,像是在表明自己的坚决,“不想,小晚不想吃,小晚去告诉师娘,师父给师娘买了好吃的……”
她说着,就要往外跑,祁幼安可不想待会儿一堆人进来吵嚷着要自己打开盒子分零食,眼疾手快抓住了她,“徒儿乖,别去,这是我给你师娘准备的惊喜,不可以提前告诉她。”
张晚在别院里也开始了读书识字,她知道惊喜是什么意思,听话地点了点头,“那我不告诉师娘了。”
她声音很小,说完还像模像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得祁幼安心头一软,就想现在就告诉她里面的东西是给她准备的。
作为一个大人,祁幼安忍住了。
祁幼安也不知道自家媳妇儿是怎么绊住林南枝脚步的,总之,到了晚上去宁芳院子里的时候,才又看到了她,她坐在宁芳旁边,正拉着宁芳的胳膊撒娇,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过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祁幼安还有些好奇,但随即宁芳发现她们过来,给她丢了一个意味深长暗含警告的眼神,她大概就猜到她娘亲是误会了什么,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眼下并非出言解释的场合,宋母也在呢,万一越描越黑再让本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岳母大人多想,那可就不妙了。
祁幼安只能装作看不懂她娘亲的眼神,回以傻笑,然后与往常一般坐下吃饭。
吃过饭嬷嬷们端上解闷儿的瓜子糖糕准备守岁,宁芳一直忙着筹备过年,许久未碰马吊牌,便提议玩两把过过手瘾,林南枝没玩过,一脸兴奋地催促嬷嬷们去取马吊牌,宋泽兰和祁幼安也无异议,四人便单独围坐一张桌子开始打牌。
宋母不会玩儿,也不打算学,搂着张晚在一旁嗑瓜子,绘声绘色讲一些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把小晚哄得乐个不停,一直到撑不住眼皮困得睡着了也没想起几个月前的那场灾祸。
祁幼安抱着她回房,宋母与宋泽兰跟在后面,宋母唉声叹气,握着女儿的手一个劲儿叮嘱日后自己的孩子出生了也莫忽略这个可怜孩子,全然忘了小两口也才比张晚大十来岁,宋泽兰也没在意,认认真真答应下来。
到了张晚房间,下人将房间的灯火点亮,祁幼安小心翼翼将张晚放在床上,宋泽兰也帮着盖好被子,宋母将用彩绳亲手编织的一串龙形铜钱放在床脚,给张晚当压岁钱,虽不及宋泽兰准备的红包有分量,但论及心意,绝对更胜一筹。
留下守夜的丫鬟照看着张晚,祁幼安便与宋泽兰一起送宋母回了房,按理说宋母不应该留在女婿家中过年的,宁发财都回去了,她也该回去,但在祁幼安和宁芳的极力挽留下没有回去孤零零的过年。
她便在房间里供上亡夫的牌位,祁幼安和宋泽兰都给宋怀远上了一炷香,又陪着宋母说了会儿话才重新回到宁芳的院子里。
马吊牌早已收起,屋里一个下人不剩,只有宁芳懒洋洋倚靠着椅背打哈欠,待她二人坐下后也才端正些坐姿,颇有压迫感地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地问祁幼安:“祁幼安,你带个坤泽君来家里过年是怎么一回事?”
祁幼安心道果然如此,不过宁芳肯给她解释的机会,且也没一言不合先动手揍她,她心里是半点儿不慌的,甚至理直气壮:“这事儿你得问我媳妇儿,跟我可没半文钱关系。”
宋泽兰哑然失笑,却也微微颔首,“对,人是我请来的,娘您可能有些误会……”
对于宁芳来说,当然是从儿媳妇口中说出来的话更值得信,便耐心听宋泽兰说完了前因后果,知道林南枝是被她爹和祁朝燕硬塞给祁幼安照看的时候,便一个劲儿骂祁朝燕没安好心,大过年的,祁大将军也算是收到了来自心心念念的前夫人的‘祝福’。
不过解开误会,祁幼安还是讨不了好,临走的时候还是被亲娘警告了一番,让她心里有点儿数,别做对不起媳妇儿的事儿。
祁幼安心里那叫一个委屈,但也只有宋泽兰知道她的委屈,紧了紧两人相牵的手,“好了,别生气安安,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你最近这么忙,能给我准备什么呀?”祁幼安不是很期待,撇了撇嘴,“往年娘亲都给我准备压岁钱,今年可倒好,什么也没有,还白得了一顿教训。”
她还指望着这笔丰厚的压岁钱给小家伙买礼物……
宋泽兰被她可怜巴巴的摸样逗笑,“安安可是后悔与我成亲了?如果没成亲,说不定今年娘还会拿你当小孩呢。”
祁幼安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胡说,我才不后悔,压岁钱是什么东西啊,如果不拿压岁钱就能与你成亲,我巴不得你刚分化的时候就把你娶回家。”
夜色掩映下,宋泽兰唇角微微扬起,眼角眉梢都是化不开的温柔笑意,她也悄悄伸手环住了祁幼安,“那安安记住今晚的话,往后余生都不可后悔娶我,不可厌烦于我,要一辈子待我好,可好?”
祁幼安的心都要被她软化了,故作正经地轻咳了声,下一瞬便凑近她耳边低道:“媳妇儿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宋泽兰不曾饮酒,却觉今夜有些微醺,不然怎会如此不知礼数,当真就头脑一热,吻在了她的唇上,还借着月光细细端详小将军明艳张扬恣意风流的眉眼,饶是祁幼安脸皮厚,也被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害羞了。
小月和梨儿两个丫头捂着嘴巴偷偷地笑,祁幼安没管她们,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来,快步回了她们的院子。
林南枝正被嬷嬷们领着从房间里出来,看着她二人欲言又止,宋泽兰羞得不行,想要从祁幼安怀里下来,却被祁幼安抱得更紧,她挣了挣在意识到白费力气后捶了下祁幼安的胸口,祁幼安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好奇道:“这是?”
欲言又止的林南枝低下了头,看着情绪不高,倒是嬷嬷笑得慈眉善目,“老奴领林姑娘去夫人的院子里住,夫人说了,林姑娘的父母不在身边,她作为伯母理应将林姑娘放在身边照看,免得被你俩怠慢了去。”
祁幼安差点儿乐出声,她娘亲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了解吗?她娘亲要是能说出这么客套妥帖的话,她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了。
宋泽兰见她只顾忍笑不说话,抿了抿唇角压下羞意,语气如常道:“嬷嬷说的是,还是娘她考虑的周全,你们快过去吧,时候不早,莫耽误了林姑娘歇息。”
林南枝闷闷不乐嗯了声,跟着嬷嬷走了。
祁幼安抱着宋泽兰回到卧室,便让小月她们下去了。这个点儿已经过了子时,祁幼安惦记着送礼物一事,没再跟宋泽兰胡闹,让她快些去内室沐浴。
宋泽兰在去浴室之前,把给小晚准备的红包给她,让她放在小晚枕边,祁幼安也把自己准备的礼物一并拿了过去。
想到自己下午时候说的谎,她怕小徒弟过于乖顺明日再把木匣子给她送回来,还体贴地打开了木匣的盖子,一眼就能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黑色剑鞘,长约半人高,估计能到小徒弟的胸口,蜿蜒缠绕着的鎏金纹路精美霸气,祁幼安后知后觉开始不确定小姑娘会不会喜欢这么古板的剑了,不过,能确定的是现在的小徒儿肯定用不了。
祁幼安决定在去平崖山之前,找时间再给小徒儿做一柄轻巧的木剑,以弥补不能亲自教导她习武的遗憾。
从小晚的住处回来,祁幼安又等了许久才等到媳妇儿从浴室里出来。
宋泽兰换了一身新的寝衣,是从平崖山回来之后宁芳让人重新给她测量尺寸后做的,并不是她惯常穿的白色,如桃花般的粉色衬得她肤色更为娇嫩白皙,周身气质也愈加柔和婉约,她不太适应这种艳丽娇俏的色彩,但见某人看直了眼睛,抿了抿唇角,还是决定不再重新换一身了。
祁幼安在瞧见她眉间的些许不自然时才回过神,慌忙拉着她去床上,“媳妇儿你盖好被子别着凉了,我给你擦头发。”
屋里暖和着呢,宋泽兰不觉得冷,“安安我自己来,你把棉巾拿给我就好。”
“不行,”祁幼安没有丝毫犹豫拒绝了她,将她塞进了汤婆子暖热的被窝里盖好,只露出满头青丝和一双如春水般清透温软的眼眸,那眼眸里沾染了笑意,一点点儿汇聚眼底,璀璨地好似盛了漫天星辰,很是好看。
祁幼安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忍不住俯身去亲吻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一触即离,如预想中下一瞬就看到了眉眼含羞的宋大夫,宋泽兰往被子里躲了躲,闷闷出声:“快些擦,我有些困了。”
“好,我动作轻些,媳妇儿你安心睡吧。”
“嗯……”
祁幼安给她擦完头发去沐浴的时候,她还强撑着不去睡,但室内太过安静与温暖,只坚持了一会儿,上下眼皮便直打架,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
嬷嬷们特意交代了今夜不用熄灭蜡烛,祁幼安也记得这个习俗,上床的时候只放下了两侧帷帐,榻间便昏暗了些。
朦朦胧胧看不清怀里人的睡颜,但她就认定自己的媳妇儿是最好看的,亲了好几下那温软的脸颊,快要把怀里人吵醒,她才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虽然今晚送不出礼物,但媳妇儿睡着了也有睡着的好处,可以乖乖任她亲,想亲几下亲几下。
次日早早便闹腾起来,爆竹声接连不断,祁幼安严重怀疑昨夜大家伙儿都没睡,不然怎会起得这么早?
宋泽兰大概也被吵到了,但却是一副不愿意醒来的摸样,往祁幼安怀里又拱了拱,祁幼安便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两人的脑袋盖得严严实实,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宋泽兰的耳朵,便哄得宋泽兰迷迷糊糊又续上了好梦。
祁幼安自己却是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宋泽兰睡到自然醒舒展了下身子,她便也跟着醒了。
喜庆的红烛还未燃烧殆尽,帷帐内的光*线比昨夜入睡时亮些,两人都能望见彼此的眼睛,祁幼安正想道声早安,宋泽兰却已脸色微变,有些羞恼,“昨晚说好的等你,我竟然睡着了。”
“额……”祁幼安还当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差点儿跟着慌了呢,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媳妇儿,不怪你,怪……怪小家伙儿,都是她让你这么累的。”
老母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改变让亲闺女背锅的想法,宋泽兰嗔了她一眼,虽然想替小家伙儿打抱不平,仔细一想似乎与有孕也脱不了关系。
平崖山那段日子,小将军什么时候忙完回来,她便也等到什么时候,不曾像现在这般时不时就会觉得疲惫困乏。
宋泽兰低低嗯了声,支起身子从枕下摸出摸出红包塞给祁幼安,“安安,给你准备的红包。”
不等祁幼安有所反应,她又将手伸到枕下掏出了一个更大的红布包裹。
祁幼安彻底兴奋地睡不着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打开包裹,宋泽兰很难忽视她灼灼视线,拆了一半停下来,止不住心头羞耻,“安安我……我不会做外衣,不是故意……只是只会做……做这些……”
寝衣尚且还好,亵衣实在是太私密了,那时宋泽兰正在给腹中的孩儿做小肚兜,升起给祁幼安做亵衣的念头时并未多想,这会儿被祁幼安灼灼目光注视着,才真真切切意识自己要送出去的对象是自己的妻主,做就做了,怎么还傻到当面送呢?
宋大夫下意识又抓紧了包裹,紧紧抱在怀里好似不打算送了,祁幼安一慌,也顾不得等她平复心情,跪在榻上可怜兮兮地拽住她的胳膊晃来晃去,“求求你了媳妇儿,你快打开让我看看是什么。不管媳妇儿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宋泽兰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整个人好像煮熟的虾,咬着唇瓣好一会儿才艰难冷静下来,她将包裹递给祁幼安,示意祁幼安自己看。
红布包裹拿在手中很轻也很软,几乎没什么重量。祁幼安看她已经羞得掀被下床,忽然就有了些猜测,她又摸了摸感受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后便忍着坏笑故意问道:“媳妇儿,里面到底是什么呀?既然不是外衣,那么它这么软,又小又薄的应当也不是寝衣,那到底是什么呀?”
身为她同床共枕的妻子,她那点儿坏心思只要显露出来,必然躲不过宋泽兰的眼睛,宋大夫身形一个踉跄,尚未彻底平息的羞意又涌了上来,且因着她的捉弄又多了些恼意,“没什么,你快还给我,别看了……”
本已打算先行洗漱逃离内室的宋泽兰又将手伸进帷帐之中,试图抢回包裹,祁幼安却把包裹往身后一丢,腾出双手将她抱了个满怀,“媳妇儿为什么要亲手给我做亵衣,是想要我穿给你看吗?”
“不是……”
宋泽兰否认的很快,奈何她颤得不成语调的声音根本没什么说服力,祁幼安不顾她的挣扎,带着她往后仰倒,又是一个翻身,她便被祁幼安压在了身上。
已经有了三个月的小腹开始隆起,祁幼安双手撑在她肩头两侧,不似以往那般紧贴着她,给她带来的紧张羞怯感却半分没少,宋大夫又想逃了,偏过头咬着唇瓣许久才道:“安安别闹了,时候已经不早,再不起床晚晚都要取笑你我了。”
“那你承认想让我穿给你看,”祁幼安一点儿不急,看着媳妇儿面红耳赤羞得不行的摸样,她觉得再没有什么比逗媳妇儿更有意思了,“你方才还懊恼昨晚睡着了,难道不就是昨晚就想看我穿给你看吗?”
宋泽兰是想看她惊喜的摸样,而不是想她看调戏自己……落到这般难堪羞耻的境地,宋大夫紧抿着唇瓣一声不吭,没办法,打又打不过,逃又跳不掉,说又说不通,除了任这人坏心眼儿地欺负别无他法。
而且,这人也确实不能拿自己怎么办,就算把自己逗弄狠了,要去冲凉水澡的还是她自己。
这般想着,宋大夫又有了底气,不再羞于与她对视,如水的眸子羞恼地瞪着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没做过的事儿我绝不承认。”
“宋姐姐生气了?”
祁幼安觉得她这般气恼的摸样也很好看,像是春日里的灼灼桃花开得正艳,又娇气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去采摘。
她又将吻落在那双盛了一池春水的眼眸里,轻柔地像是在亲吻一瓣桃花,却在宋泽兰的心湖投下微光浮动的涟漪,那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着,好似羞得下一瞬就能化作花丛间的蝴蝶飞走。
祁幼安在她耳边叮嘱她不要睁开眼睛,下床取来木梳,替她梳理好散乱的发丝,她的发质很好,稍稍理了理便柔顺地铺散在身后。
她眉眼生得温婉清丽,即便粉黛不施,一身寝衣端端正正跪坐在床榻间,也自有婉约清雅之姿。
祁幼安绝不承认又一次轻易被她的美色所惑,单纯是看在她乖顺的份上奖励她一个亲吻,然后才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精巧的小木盒打开,祁幼安刚从里面取出一支色泽典雅简单婉约的玉兰花簪,宋泽兰便隐隐嗅到了清幽温雅独属于黄梨花木的淡淡降香,心口不自觉跳得快了些,“安安……”
其实从祁幼安给她梳发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期待了,宋大夫的眼睫颤呀颤,似乎想要睁开,祁幼安忙又说了句不许睁开,她便攥紧袖口,将心思压了下去。
祁幼安不会梳繁琐的发型,用手中的木簪简单将她的青丝挽起,便让宋泽兰睁开了眼睛。
如老木匠所言,哄自家媳妇儿开心确实很容易,宋泽兰甚至没下床去镜前仔细打量一番,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抬手抚了抚,就抑制不住欢喜主动投进她的怀抱。
祁幼安搂着她柔软的腰身,这一刻无需言语,就能感受到她对礼物的喜欢,心底也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感。
红布包裹被祁幼安之前那一丢已经抖开了,很轻易就能看到里面白色布料,祁幼安抱着媳妇儿下床前瞥了眼,也有些害羞,不过厚脸皮的她丝毫未表现出来,反而借机又调戏了宋泽兰,“亵衣很好看,媳妇儿我今晚就穿给你看……”
第129章 这一天很是热闹,张晚有小月和宋母她们带着玩,宁芳有柳娇……
这一天很是热闹,张晚有小月和宋母她们带着玩,宁芳有柳娇娇她们陪着在府里打马吊,而小两口则与前来拜年的赵小乌明韶华她们一起出了城游玩。
其实祁幼安一开始只打算带着媳妇儿在城中逛一逛,明韶华和裘袅袅也没异议,毕竟她二人都是病人,与怀着孩子的宋泽兰一样都不适宜去太远的地方。
但赵小乌已经逛腻城内非要去城外,又偏巧在见到宋泽兰戴着的玉兰发簪时夸赞了一句,无意中取悦到了小两口。
于是,在祁幼安想要拒绝的时候,宋大夫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答应了下来。
城外也确实比城中有趣,前几日的雪还未融化,不仅能欣赏到远山雪景,还能雪中捕猎。
带上祁幼安这个箭术高超且极其擅长寻找猎物踪迹的捕猎能手,她们这一行人当真是没白来,在野外架起火堆烤了一只鲜美的鹿肉,回去的时候还一人分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饶是宋泽兰这般喜欢宅在府里的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临近日暮了才依依不舍坐上马车回去。
赵小乌更是直呼这一趟玩得尽兴,就是她有点儿好奇,为什么老大的箭术比之几个月前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可惜,祁幼安才不会好心解惑,就让她绞尽脑汁自己去想答案吧。
宁芳在她们出城没多久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玩牌都有些心不在焉,却又不好派人把她们喊回来。
担心了一整天,晚上见到祁幼安,那染着蔻丹的鲜红指甲可不是差点儿戳在她额头上,而是把她脑门都给硬生生戳红了。
也得亏宋泽兰的身体没出什么差池,若是有丁点儿不舒服,祁幼安怕是连家门都别想进了。
因着这一遭,祁幼安老实地不能再老实了,之后的几日任赵小乌如何喊也不出去玩,就陪在宋泽兰身边,唯一一次出门还是宁芳带着她们去看望外公和舅舅他们,回来后便又宅在了府里。
这倒不是因着宁芳的原因了,而是她们收到了梅清钰送来的信。
京都那边如国师测算中那般出现了特大雪灾,她也险些被困其中艰难送出了这一封信。
不过无须祁幼安她们担心,她提前做好了准备尚能应对,还趁机派人混迹到灾民当中散布谣言,将灾祸的降临推到了老皇帝头上。
朝廷军队被祁朝燕打得节节败退,老皇帝焦头烂额又遇到这种事儿,还是在天子脚下,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老天是不是不想让他当皇帝了。
国师被他当成了救命稻草,频频祭祀请求上天息怒,老天是否息怒尚且不知,百姓们的怒火已经渐渐烧向他了。
原因无他,他近些年来沉迷于大兴土木修建庙宇道观一心叩问长生之道,致使国库亏空,为了打仗一次又一次剥削本就被沉重赋税压得难以喘息的百姓们,民间本就怨声载道,眼下雪灾他却又拿不出粮食和银子救灾,到了这种地步,那些被逼得快没了活路的老百姓们还能乖乖等死不成?
总之,现在朝廷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老皇帝慌着平叛,还要四处派兵灭小火,祁朝燕虽不及梅清钰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反应并不慢,如今也已开始打着祁家的名号接济灾民了。
看过梅清钰送来的信,祁幼安都想说一声祁朝燕运道不错,好像老天都在助她,将南境的雪下到了北方。
这并非开玩笑,入冬以来,除却最开始那场大雪,之后虽也下了几场但都算不得什么,早在前些日子祁幼安就给平崖山那边传了几次命令,让他们务必做好防御时刻主意蛮人的动向。
凭着她的经验,与蛮人那场战事十之八|九要提前,而祁朝燕要兼顾打仗和救灾,怕是没办法派人援助她,她便只能提早回去再做打算,陪宋泽兰的时间不多,便只能日日黏着了。
宋泽兰心思亦是敏感,没两天便催着她离开,她连哄带骗陪宋泽兰到了年十五,小家伙儿刚好三个半月,王老大夫信誓旦旦说的不会再有不适,她才放心离开了。
平崖山如她离开前那般,将士们的训练从未懈怠,工事防御差不多也快完工了,祁幼安回去后连着几天巡视,并未发现太大的问题便放心了些。
离了温香软玉,过上冷冷清清日子的祁幼安很不习惯,一天天把自己安排得很忙,不过哪怕很晚回去休息,她也会在入睡前给宋泽兰写封信,让信鸽送回去。
白色的信鸽很惹眼,几乎天天都往府里飞,宁芳起初还不曾留意,后来得知了自家小兔崽子天天给儿媳妇送信,而给她寄的信十天半个月才那么一回,都想让人把鸽子捉下来拔了毛炖汤喝。
但看着儿媳妇显怀的肚子只能忍下来,不仅得忍,还得出言宽慰,旁的她也不是很清楚,孕妇不能多思多虑这一条她倒是清楚,当年她就是吃了亏,害得女儿生下来体弱分化晚不说,还差点儿丢了性命。
于是有些傲娇的宁夫人颇为大度地给祁幼安又去了信,让她没事不要给自己寄那些矫情的玩意儿,自己一点儿都不牵挂她,想写就多写谢给她媳妇儿,她媳妇儿才有闲情逸致去分辨她那比狗爬还难看的字。
祁幼安收到信哭笑不得,当天给宋泽兰送去的信上就哭唧唧说了这事儿。
给裘袅袅解毒需要的药材凑了一个多月,加上梅清钰派人送过来的药材仍是缺了几位主药,裘袅袅倒是眼熟说西越皇室专门培育了这种药材,但盗药的风险太大,宋泽兰便一直在尝试着用别的药材替代,自她走后也一直忙得昏天黑地,倒是不曾留意自家婆母收到来信是何反应,抽空从伺候的嬷嬷们口中打听了一番,才知自家婆婆有多么口是心非。
明明心里已经醋到要把信鸽给炖了煲汤,嘴上竟还能把祁幼安嫌弃到那种地步……
她如实给祁幼安回了信,挽救了祁幼安脆弱的心灵,宁芳受到的心理创伤就老大了。
不孝女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亲娘的面子挂不挂得住,一天不落给她送信,偏生每回都要提及鸽子汤,连着十几日,她这暴脾气是真心想炖鸽子汤了。
不过如此也能从其中看出祁幼安那边应当很安稳,炖鸽子汤的想法终究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时间过得很慢,也很快,转眼到了三月间,天色回暖,宋泽兰换了单薄些的春衫,肚子便遮掩不住,行动也不可避免笨重许多。
不过她也清闲下来了,替代的药材效果差些,没有彻底解决裘袅袅体内的蛊毒,但也将蛊毒压制地死死得,晨间不再有发作的痛苦,更不会受百日而亡的威胁,基本上与常人无异。
除非大巫师用手段刻意牵引,但只要裘袅袅不回西越,大巫师是断然不能拿她怎么样的,狼狈从祁幼安手下逃回去,大巫师不大可能为了追杀裘袅袅再次踏入南境,只要不被大巫师本人撞见,裘袅袅必然是安然无虞的。
裘袅袅与明韶华两人也不想再被大巫师派人骚扰,前脚被宋泽兰治好,后脚便依着原本的计划匆匆去了平崖山。
祁幼安身边多了个武艺高强又信得过的人,宋泽兰倒是安心很多,在她二人离开后,宋泽兰很快就从闲下来的日子里感受到了与祁幼安一样的冷清寂寥,她想去医馆,宁芳却顾忌着她身子不便,不是很想同意。
宋泽兰废了好一番口舌,才让宁芳松口,不过宁芳也是有要求的,刮风下雨不能去,要求上门治病的也不能答应,更不许像之前那般早出晚归,一切须得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不可累着。
宋母倒也认同宁芳说的这些,还帮着劝了劝宋泽兰,于是医馆关门了快一年,又重新开门了。
宋泽兰每日睡到自然醒,宁芳亲自盯着她吃过饭休息过后,才让车夫和小月他们把她送到医馆,中午倒是没强制要求她回来,但也派了赵大娘她们过去做饭,差不多到了傍晚,就会派人去接她回府,隔三差五没什么病人的时候,宋泽兰也会在小月她们的陪同下走回来。
这般不甚累的走动也有利于之后的生产,宁芳倒是没再阻拦,只叮嘱随侍的小丫头们仔细些盯紧些,莫让少夫人磕了碰了。
她这边被宁芳照顾的妥帖,祁幼安也以恐书信被拦军情泄露为由,每日只讲些趣事哄她开心,或者写一写对她的思念和对孩子的期盼,蛮人大军压境的事儿并未告诉她,甚至还聪明地在获取到南蛮王集结大军的情报时,就已经开始每日抽空多写几封信,预备着日后没空写的时候就拿这些提早写好的信寄出去糊弄她。
祁幼安还顺便威胁了裘袅袅和明韶华,让她们也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宋泽兰,明韶华很是好脾气地答应了,倒是裘袅袅一脸幽怨。
她是为了躲避麻烦来平崖山的,却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就赶上战事,号称有三十万大军的蛮人就虎视眈眈盯着城门,她睡觉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蛮人刀下亡魂,依着蛮军的残暴变态,她这种颇有姿色的,怕是死了都死不安生。
祁幼安知晓她为人仗义,之前没把自己是杀她皇姐的凶手告诉老妖婆,现在也不会在蛮军围城的时候弃自己不顾,只把她的抱怨当成耳旁风,甚至直言感谢媳妇儿送来的左右护法,把裘袅袅气得炸毛,骂骂咧咧道自己的蛊毒都快被混蛋气发作了。
但没办法,救命之恩大于天,祁幼安上城墙杀敌的时候,她俩是一次没缺席过,一边杀攀爬上来的蛮人武士,一边还要时刻留意祁幼安的安危,一左一后护在祁幼安身边可不是左右护法吗?
连祁幼安身边的亲卫都没有她俩操心多,不过裘袅袅这个护法不太称职,很多时候祁幼安还要给她解围。
蛮人坚持不懈攻了半个多月的城池,祁幼安攒下来的家底已经被掏空了,可信却一日都不能少,否则她那聪慧的媳妇儿很快就能发现她在说谎了。
也确实如她所想,事实上宋泽兰已经开始在怀疑了,哪怕日日收着她送来的信,心细如发的宋大夫也发现了许多不对劲儿的地方。
原因无他,信毕竟是提前写的,且不说墨迹新旧,内容也过于死板,一味说些趣事和思念,对媳妇儿回信时的一些意想不到的问话并未作出回应,一次两次宋大夫当她忽视了,次数多了如何察觉不出奇怪?
加之当初梅清钰收到那封情报时,宋泽兰也看到了,她很难不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从而怀疑许是战事已经发生,小将军忙得顾不上看自己的回信,才会出现如此奇怪之处。
不过疑心归疑心,白鸽捎来的信终究是没断,她暂时也没决定问到祁朝燕那里去,不然就算祁幼安一天给她送八百封信也瞒不住了。
**卫的小郑将最后一封信绑在鸽子腿上送出去,便冒着冲天的火光来到城墙上找祁幼安。
刚刚撑过蛮人的一波进攻,祁幼安还没顾上喘口气,正在整顿人马应对下一波进攻,安排完看到等在一旁的小郑,心跳一瞬间都停滞了,“这么快就没了吗?今日份的有没有?你别告诉我今日还没有送出去……”
小郑从她急切的语气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连忙道:“送了送了,将军您就交代了属下这么一件事情,属下怎么可能搞砸了。今日是最后一封信,明日的没有了。”
“那就好,”祁幼安长长舒了口气,便挥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明日之前我写好了交给你。”
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裘袅袅都没见她变了脸色,待小郑走后便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我当是什么事儿呢,瞧把你吓得,没空写就不写了呗,老是这么腻歪,兰姐姐她受得了吗?”
“当然受得了,不送信回去我媳妇儿才不高兴呢。”
祁幼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想到这些天勃特勒仗着人数优势,日夜不停地轮流攻城,完全不给她们喘息的时间,眉头便皱了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裘袅袅翻了个白眼,但听到她自言自语忍不住又凑上前,“祁幼安,你嘀咕什么呢?”
平崖山这座城依山而建,易守难攻,自她来了之后更是注重防御工事,蛮人想要攻破城池很难,但持久这么个打法,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去,弱于蛮人数倍的兵力早晚要被消磨殆尽。
祁幼安看不到勃特勒有退兵的打算,便有了转守为攻的打算,她正要开口详说,便见赵柠溪没了往日的温润儒雅,气喘吁吁推开挡道的士兵跑到她面前,“少将军,北城门修补受损城墙的俘虏开始不安分了,方才有十几个人想要逃跑,被陈将军当机立断射杀了,但骚动并未平息下来,将军可要去看看?”
赵柠溪其实想建议祁幼安把这些人全部处死,以免之后引起城内更大的动乱,但城中总共也只有两万五千人马,这些天又有所伤亡,杀了他们将会损失一大批苦力,在南蛮人高强度的攻城之下,城墙不能及时修补,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她并未说出口,只将此事汇报给了祁幼安,祁幼安早有预料,那些俘虏看到了已方凶猛的攻势,早晚都会生出这种心思,她思索不过片刻,便开了口:“不过去了,既然平息不下来就全杀了,再从牢房里挑一批出来,当务之急,是先把城墙修补好,别的事儿以后再操心。”
赵柠溪想得到的地方,祁幼安自然也想得到,但现在不把那些人震慑住,可能就等不到以后了,他们现在就能闹起来,那可就是腹背受敌了。
“可……”赵柠溪有些犹豫,祁幼安直接出言打断了她,“我心里有数,你快去吧。”
祁幼安语气如常,但做出的决定是毋庸置疑的,赵柠溪拱了拱手便下去了。
裘袅袅将祁幼安如今的处境看在眼里,忍不住啧了两声,“唉,真是太难了,你母亲还不准备给你调拨援兵吗?”
她说什么无所顾忌,倒是惹得闭目休息的明韶华睁开了眼睛,无奈又宠溺地唤她,“袅袅,不要乱说话。”
祁幼安倒是不甚在意,将目光投向明韶华,勾唇笑起来,“明少庄主,你有信心去敌营走一遭吗?”
她话音刚落,护犊子似的裘袅袅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明韶华也哭笑不得,起身道:“在下倒是听说过祁小将军曾在十万敌军面前活捉南蛮王,一直仰慕不已,只是如今的新王看起来狡诈非凡谨慎多疑,恐是不能胜任,祁小将军不如再想想别的法子?”
裘袅袅跟自己的妻主同仇敌忾,气呼呼道:“对啊,祁幼安你个混蛋出的什么馊主意,你这不是让华姐姐去送死吗?那老王八出现在阵前就是里三层外三层保护着,谁有本事捉住他我裘袅袅就跟他姓!”
“我可不要你这么大的闺女。”
祁幼安坏笑了声,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跑,路过明韶华的时候拍了下她的肩膀,“少庄主,这里交给你了,我回去召集大家商议对策。”
“哎,你个混蛋……”
裘袅袅回过味儿就要揍她,追了四五步没追上,她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城楼之上。
她们守的南门是蛮军进攻最猛烈的地方,她一走,明韶华也不再休息,提着剑就站了起来,裘袅袅回到她身边,勾住她的脖颈迫使她将腰弯了弯,刚好把耳朵贴近裘袅袅的嘴巴,裘袅袅眼中聚满了笑,小声道:“华姐姐,你说祁幼安真的是去找人商议对策了,还是急着给媳妇儿写信呢?我觉得她肯定是急着给兰姐姐写信,华姐姐你觉得呢?”
明韶华看着城外的蛮军将领又一次发出攻城号令,温和的神情未有任何变化,“不知,不过等祁小将军回来了你就去休息吧,有我们在,蛮军不可能攻进来。”
裘袅袅哼了声,也打起精神准备迎敌,“还是你去歇息吧,你之前受那么严重的伤才刚好……”
她妻妻二人的互相谦让祁幼安看不到,她匆匆下了城楼便召集陈成业他们议事,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她打算让陈成业他们佯装守城艰难,然后再安排人向蛮军‘通风报信’,透露投诚意向,取得勃特勒信任后她便混迹在投诚队伍里,与席景盛里应外合大干一场。
南蛮地广人稀,若是此举成了,三十万大军溃败,饶是勃特勒侥幸活着回去,也无力再集结这么多军队进犯平崖山。
届时南蛮不足为虑,祁幼安大可将平崖山交托在陈成业席景盛他们手里,自己安心回去陪媳妇儿。
她计划的不错,但她的计划稍有不慎就会把她自己给搭进去,作为平崖山的主将,作为祁朝燕唯一的女儿,没人愿意看着她去涉险。
她把想法说出口,就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陈成业与他手下的一干人主张防守,他们也一贯是这种做派,尤其这几个月经过日夜赶工平崖山愈发坚固,他们就更不想冒险了。
而宁秀和席景盛都是她带来的人,但宁秀作为她的长辈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她涉险的,宁秀倒是附和她的计划,却要立下军令状自己代替祁幼安去走一趟敌营。
唯一完全支持祁幼安的唯有席景盛,因为他知晓祁幼安的能力,也一直无条件信任着祁幼安,之前的多次战事中,无论是祁幼安自己涉险还是让他去涉险,他从未曾有过一丝异议,这次亦然。
祁幼安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计划,也不会让宁秀替自己去,没由着他们无休无止争论下去,直接拍案,让他们商议出‘叛徒’合适人选。
这个‘叛徒’人选至关重要,既要能演戏骗过多疑的勃特勒,也要确保对祁幼安的忠心,不然让他诈降他抵抗不了诱惑卖了祁幼安这个少将军升官发财,那可就完犊子了。
到时候死一个祁幼安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平崖山守不住,祁朝燕后院失火,搞不好整个东启都要被蛮人的铁蹄践踏一遍。
所以说祁幼安这个决定真的很冒险,也只有祁幼安敢做出这种大胆的决定,别人或许连想都没想过,即便想了,也不一定敢说出来,宁可就这般同蛮人耗着,等着蛮人粮草耗尽自己退兵,再不济就等着援军……
祁幼安在平崖山待了这么久,对这里的大小将领也有着自己的了解,陈成业倒是符合忠心这一条,但耐不住他是南蛮军中人人皆知的平崖山守将,他若‘投诚’,别说骗过勃特勒了,三十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蛮人估计都没几个相信的。
众人在确定祁幼安不会改变心意后,捏着鼻子不情不愿推举了邓漪,祁幼安也觉得邓漪不错,她是陈成业的副将,虽然也在蛮军面前混了个脸熟,但她是副将啊,她若是告诉勃特勒自己不满陈成业,不想一直做个万年老二,可信度可就大了。
毕竟勃特勒也是不满哥哥,趁着哥哥被俘,联合手下火速成了下一任的南蛮王。
而且邓漪名义上是陈成业的副将,其实也做了军师的活儿,她比陈成业心细机敏,行事也很稳重,之前平崖山的主将乃是太后的亲信,陈成业这个大老粗作为祁朝燕的人,又是个大老粗,若不是邓漪给他出谋划策替他周旋,他早就在平崖山待不下去了。
邓漪能够独当一面,由她诈降,万一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祁幼安也相信她能够随机应变。
敲定人选之后,众人便各自去安排,祁幼安则留在议事室内给宋泽兰写了十五封,足够撑到她计划完成归来。
因着时间紧迫,每一封信祁幼安写的都不长,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写完便让人交给小郑了。
为了做戏做全,这之后她便又出现在了蛮军的视线内,抵御几波进攻后佯装受伤严重被抬了下去,便再没露面。
几个城门守将也似乎因为主将重伤生死不明而军心不振,渐渐无力抵抗蛮军进攻,在城门一次又一次沦陷艰难被抢回来之后,祁幼安偷偷观察了一番蛮军反应,察觉他们有轻敌之举后便明白时机到了。
她让邓漪派人给南蛮军中传信,透露些城中缺粮缺药,少将军重伤难愈之类的假消息,顺便愤愤不平这些年在陈成业手底下遭遇的不公,表露自己欲带手下人投奔的想法。
勃特勒多疑,过了好几日才回信,让她带着祁幼安和陈成业的脑袋去投诚,得知他的条件后,众人都被气得够呛,祁幼安倒是觉得这般才符合他多疑的性子,她让邓漪与对方讨价还价一番后再答应下来,毕竟她和陈成业在军中地位举足轻重,轻易答应下来那厮怕是还要起疑心。
邓漪便与蛮军那边周旋了两日,祁幼安则在决定答应勃特勒的时候就将五千骑兵交给席景盛,让他早做准备。
小郑手中厚厚的一沓信只剩下两张的时候,计划终于到了关键的最后一步,月黑风高的夜里,邓漪带着数千人与守城的士兵一番假意厮杀,而后趁着夜色一路南逃,被蛮人将领带兵接应入了蛮军的营地。
邓漪不仅带了两颗人头,还谄媚地为勃特勒献上两位美人儿恭贺他登上王位,明艳娇柔的美人与温雅如玉的女子一起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的刹那,就吸引了无数蛮人的视线。
四面八方不加掩饰的淫邪目光让祁幼安心中杀意翻涌,越是如此,她越表现的害怕胆怯,瑟瑟发抖低下了头,被邓漪推搡着上前。
明韶华也不遑多让,怀里抱着盛着俘虏脑袋的木盒跌跌撞撞被推到了离勃特勒不足两米的地位,这个位置,凭借她的身手确实能够杀死南蛮王了。
勃特勒身材并不像前任南蛮王那般高大凶悍,他又矮又胖,长得也很是潦草猥琐,肥硕的身子堆积在兽皮王座上,第一眼险些让祁幼安把他认成了一头黑漆漆的野猪。
宛如野兽般的嘶吼叫嚣声响彻整个军营,几乎所有蛮人都沉浸在要将美人生吞活剥的兴奋欲念之中,他却不受任何影响,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带着十足的审视意味打量着她们三人。
邓漪在最前方,深深感受到了一种被凶猛野兽盯上了的危机感,她躬身的动作往下又弯了弯,装出一副诚惶诚恐唯唯诺诺的摸样,“漪已经按照大王的要求做了,大王可还是有什么不满?漪如今叛逃已没了退路,大王如若不接受我等投诚,我等该何去何从?”
勃特勒似乎对她的卑躬屈膝颇为满意,横肉堆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邓将军的贺礼来的晚了点儿,不过也有心了。”
他将目光放回了祁幼安和明韶华身上,精明的目光里多了些色|欲,祁幼安虽没抬头,但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当初的桑扎沉湎酒色,荒淫不堪,作为他的老子,勃特勒自也好不到哪里去,祁幼安这才用了美人计,可当美人计奏效的时候,*她只想让这老王八现在就死,惨死当场!死上千万次!
她抱着木盒的手微微勾动,触到了冰凉的刀刃,明韶华虽与她没有任何交流,却也想到了一处,堂堂乾元君受此折辱,眼前的南蛮王在她心底已经成了死人,对于出主意的祁幼安,心里也只有两个字:呵呵。
救命之恩,还得她生无可恋,当初还不如不让祁幼安救,死了算了。
邓漪听了勃特勒的话,一脸赔笑,又对着祁幼安二人冷声低斥:“蠢货,还不快上前侍奉大王,不想活了?”
祁幼安颤抖着应了声是,就要上前,手确实一点儿不抖,刚迈出一步,便听勃特勒道:“慢着!”
刹那间,祁幼安就以为被发现了,不过这点儿距离杀了南蛮王应当也不难,她正欲再动,便听勃特勒又道:“待本王验过那黄毛丫头和老匹夫的人头便予你封赏,邓将军莫急,本王可不似老匹夫那般小气量,本王向来爱惜人才,邓将军真心实意投诚,焉能不得重用?”
邓漪连连称是,笑得谄媚,没有一丝心虚,又骂起了她二人,“蠢货,把盒子打开啊,愣着做什么,难道还要大王亲自动手不成?”
勃特勒本来还有些怀疑邓漪从哪里弄来的绝色美人,见她骂得这么凶,稍稍往祁幼安头上一想就立马否定了,还故作宽厚的出言:“邓将军莫要如此惊吓了美人……”
祁幼安不等他说完,抬起头冲他一笑,打开盒子的同时也将匕首抽了出来,勃特勒正说着话,被她的笑迷得失神了下,还没看清盒子里蓬头垢面的脑袋长什么样子,就被逼到眼前的寒光吓得失声后仰,明韶华的匕首也紧随而至,两人一左一后齐齐将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邓漪也在同时发出信号,火光窜上夜空,席景盛带着骑兵朝着敌营发起了冲锋,假意投诚的士兵也趁着蛮人尚未反应过来拔出了长刀,杀向了最近的敌人。
变故在一瞬发生,那些将领眼睁睁看着祁幼安再次挥下匕首割了他们大王的脖子,怒喝着拿起武器誓要让她们偿命,不等他们冲过来,明韶华便飞脚踢向火把点燃了帐篷。
三人趁乱逃出他们的包围,邓漪哈哈一笑,语气却有些悲壮,“少将军,南蛮王一死属下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您和明小姐一定要平安回去,属下会竭力掩护您……”
“闭嘴,”祁幼安不等她说完,便指了个方向,“我们尽量跟将士们汇合,谁都不会死的。”
明韶华温和笑了笑,“我来保护邓将军吧。”
此次邓漪带了一千人,勃特勒让他们驻扎在营地边上,进来的只有她们三人,她们三人若是不能与那些将士们汇合,很快就会被蛮人捉住。
好在她们三人都是老搭档了,配合默契,朝着敌人少的地方突围,虽然受了伤,但一直没被分开。
这个时候祁幼安也不再掩饰上品乾元君的身份,哪怕很多蛮军都是对信香并不敏感的未分化之人,对上祁幼安强大霸道的信香心底也产生了莫名的畏惧。
狭路相逢勇者胜,哪怕这只是一丁点儿的怯弱,对上别人或许无伤大雅,但遇上祁幼安这尊杀神就成了致命的要害,祁幼安在前面开路,也受到了信香影响的邓漪和明韶华断后,几近力竭的时候终于与将士们汇合。
这些人都是祁幼安精挑细选的精锐,进了敌人的老巢却也未损伤多少,三人被他们护在中间,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胜利的希望让祁幼安顾不上休息,不过片刻,她便又不知疲倦地继续厮杀下去,双方汇合,从子夜一直拼杀到黎明,祁幼安身上破破烂烂染满了鲜血,血污糊住了她的脸,只能从那双分外明亮璀璨的眼睛里依稀分辨出她的身份。
冉冉升起的太阳照亮了一片狼藉的蛮军大营,地上死尸堆积如山,连绵的营帐也被烧得面目全非,烟尘废墟之上,席景盛将绣着祁字的大旗插在了最高的瞭望台上。
祁家军胜利了,号称有三十万的蛮军被他们打得死得死逃得逃,投降的投降,虽然他们打得很艰难,但若非他们打蛮人一个措手不及,又杀了勃特勒致使群龙无首没有战意,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结束战斗。
祁幼安这次没有留下席景盛善后,清点人数后便吩咐将士们烧了蛮人尸体,火速带着唯一的战利品‘勃特勒的脑袋’回城了。
在满城欢呼声中,裘袅袅又哭又笑给了祁幼安和明韶华一人一拳,原因无他,昨夜她快担心了,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她们死在那里,她接受不了失去华姐姐,更怕怀着身孕的宋大夫听到噩耗……
第130章 这是祁幼安有史以来伤得最严重的一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快……
这是祁幼安有史以来伤得最严重的一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快要数不过来,裘袅袅看到她这个样子都要被吓坏了。
好在并未伤及要害,经过包扎处理之后,她又昏睡了两天,便恢复了精气神儿。
已经离家好几个月的祁幼安归心似箭,将后续一切事宜交托给宁秀他们,便火速收拾行李回家。
裘袅袅和明韶华还要在平崖山躲上两三年,并没有跟她一起,她倒也乐见其成,给明韶华封了个军衔,给了五千人马。
即便她回去了,明韶华也可名正言顺留在军中,妻妻俩对她的安排很是满意,美人计带来的‘仇怨’算是一笔勾销了。
祁幼安并没有在信上告知宋泽兰自己快要回来的消息,她到家那日,宋大夫还在医馆接诊病人,下人来请她回府,将消息告知的时候,饶是宋大夫淡然惯了,也不禁愣住,回过神儿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
宋大夫确实被惊喜到了,自坐上马车唇边的笑意就一直没有下去过,到了府里又询问家丁,得知祁幼安回了院子便急急赶过去。
祁幼安是正月半离家的,而今五月初始,算算日子,宋泽兰已经有近四个月没见到她了。
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眼下终于被快要见到她的欢喜冲淡,怀着七个月身孕的宋大夫扶着腰脚步匆匆,搀扶着她的小月心惊肉跳,嘴里不停说着少夫人慢些走。
她却只是笑说一句不碍事,依旧只想着快些见到祁幼安。
刚到院门口,就遇到了同样闻讯赶来的宁芳和宋母,宁芳脸上也带着喜悦,与宋母一左一后搀扶住了她,“兰儿你急什么,那小兔崽子既然回来了,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走。”
宋泽兰可以无视小月的话,但宁芳脚步慢下来,她便也不得不慢下来,不过她也的确有点儿累了。
哪怕她这些日子一直有意无意多走动,可惜肚子却在越来越大,还是改变不了越来越笨重的事实。
宋大夫有些羞,抿了抿唇角,不让自己显得欢喜过了头,“娘,我不急的。”
宁芳噗嗤一乐,宋母也低低笑着,“幼安怎的突然回来?可有跟你们说过?”
宋泽兰摇头,宁芳也道不知,不过她也不在意:“管她呢,反正她能回来一趟也是好事,兰儿再过几个月都要生了,她这个妻主也应当回来看看兰儿的。”
宋母闻言,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宋泽兰在心中暗自揣测,也不明白她为何能在这个时间回来。
不过近日送来的信上都不曾提过归家,想来给自己‘惊喜’倒是确定无疑了。
宋大夫暗嗔了句无奈,心却已经软得不成样子了。
风尘仆仆的祁幼安出了一身汗,自觉不能邋里邋遢出现在媳妇儿面前,回府后立马去了浴室。
现在还没从浴室里出来,守住外面的小丫头看到三位主子过来,连忙道:“夫人、少夫人、宋夫人,大小姐一回来就去沐浴更衣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这小兔崽子,老娘亲自来看她,她可倒好,竟然给老娘吃闭门羹。”
但到底是亲生的,宁芳能怎么办?
她笑骂了句,就打算亲自去厨房,吩咐厨娘做些祁幼安爱吃的饭菜,不曾想院子里的小丫头也随了宋泽兰这个主子,对祁幼安倒是护得紧,连玩笑话也不让说,急急忙忙解释:“不是的夫人,大小姐好像是因为受伤了,方才奴婢听见大小姐唤梨儿妹妹进去给她上药。”
“受伤了?怪不得没有第一时间跑去找兰儿。”
宁芳顿时没了笑脸,也有些着急,“幼安伤得严不严重?去请大夫了没有?没有的话赶紧派人去请……”
那小丫头被宁芳严肃的摸样吓了一跳,立马就要往外跑,却被宋泽兰叫住了。
宋泽兰让她去忙自己的,转而拉住慌里慌张往要里面闯的宁芳,温声道:“娘,您忘了我也是大夫吗?我去看看安安即可,安安应当伤得不严重,不然她就不会回来了,您别担心。”
宁芳冷静下来,却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有些迟疑,“兰儿你能行吗?不然我还是跟你一块儿进去吧?”
宋泽兰回答的很笃定:“可以的,娘您放宽心吧。”
浴室里,祁幼安已经擦洗好了身子,她怀里抱着一堆衣衫遮掩上身,一边闭目养神,一边任由梨儿给她后背上药。
不知何时上药的力度轻了很多,几乎感觉不到疼痛,鼻翼间也隐隐嗅到了熟悉的幽香,这让她顿觉不对劲儿,一回头果然看到了她媳妇儿,却是一副眼眶微红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王大夫说过孕期的坤泽君会变得敏感脆弱没有安全感,故而祁幼安压根没想到是自己背上伤口太多的原因,她回过神便慌忙起身想要将去抱人,怀里的衣衫却落了下来。
看到她前面亦是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还有前胸那一处险些伤在要害的箭伤,宋大夫的眼泪算是彻底绷不住了。
她紧紧咬着唇瓣,还是有晶莹的泪水无声滴落,祁幼安又心疼又好笑,自打她媳妇儿恢复了前世记忆,她就没见过她媳妇儿还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候……
祁幼安唇角扬了扬,将人虚虚搂进怀里轻抚着后背,“好了别哭了媳妇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宋泽兰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溢出的眼泪憋回去,小心翼翼避开她身上的伤口推开她,“安安,你怎么受了那么多伤,是不是跟蛮人交战了?”
“……”
祁幼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弯腰捡起掉落的衣衫遮挡在胸前,“媳妇儿真聪明,居然猜到了,只是一点儿小伤,不碍事,你和孩子还有娘都在家里等着我,我惜命着呢,杀蛮人的时候都一直没敢往前面冲,身边都有将士们护着。”
没敢往前面冲还伤成这样?还一点儿小伤?
宋泽兰抿着唇角,没给她笑脸,扬了扬手中的药,“转过去。”
不知怎的,她声音一贯温柔和缓,祁幼安却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丝丝凉意,脸上的笑容不自觉讪讪起来。
宋泽兰给她背上上完药,便觉腰酸痛得厉害,伸手揉了揉才再度开口:“转过来。”
“媳妇儿……”
祁幼安委屈巴巴抱紧怀里衣裳转过来,耳尖有些不易察觉的红,“媳妇儿,前面的我可以自己来,你……你先出去坐一会儿,一会儿我穿好衣裳就出去找你。”
对上那双纯澈温软的眸子,宋泽兰没有再像以前那般轻易被她装出来的乖巧糊弄过去,“安安可是觉得我这个大夫上药不如你吗?”
祁幼安何曾被媳妇儿这般怼过?
她以前都是被宁芳怼的,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她磨磨蹭蹭拿开衣裳,宋泽兰抿着唇角,指尖蘸了些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宋大夫一心上药,注意力全被那一道道利器划伤的伤口吸引,倒是没有如祁幼安那般害羞,上完了药,便如进来时那般一声不吭出去了。
她走后,祁幼安恨不得用手中的衣裳把自己捂死,要是自己洗快点儿,在媳妇儿回来前上完药把衣裳穿上就好了。
浴室里终究不能待一辈子,祁幼安心情郁闷地穿好衣裳,推门出去,梨儿在门外一直没有离开,看到她连忙扬起笑脸,“大小姐,夫人和少夫人都在等着您呢。”
祁幼安忍不住冲她扬了扬拳头,却怕被媳妇儿听到只敢小声兴师问罪:“不是让你帮我上药吗?你怎么偷偷跑了,我媳妇儿进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梨儿试图蒙混过去,只一味儿讨饶的笑,并不回答。
信里宁芳对祁幼安万般嫌弃,但听闻女儿回来,急急忙忙从外面赶回来的是她,听闻女儿受伤,坐立难安的还是她。
宋泽兰出来告诉她祁幼安只是受了一点儿轻伤,她才稍稍放心些,一边吩咐厨房准备晚上要做的饭菜,一边等着祁幼安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祁幼安进来,几个月没见的女儿晒黑了些,不过看起来倒是全须全尾,她招招手,将祁幼安喊到跟前,伸手将人摸了个遍,祁幼安忍得眼泪花子都快冒出来了。
她才停手,仔细打量着祁幼安神情,语气好奇:“伤哪里了啊幼安?兰儿说你受了点儿轻伤,娘有点儿不相信。”
祁幼安此刻能笑出来依仗地全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意志力,她严重怀疑她娘亲是故意的,但她不说,“没伤哪里,就后背上一点点擦伤,我自己够不着,才让媳妇儿帮我上药的。”
宁芳有些狐疑,随即又想到儿媳妇在里面待那么久可能是小两口小别胜新婚耽搁了些时间,便放过了她,起身笑眯眯道:“幼安你跑这么远回来该好好歇歇,等饭菜做好了让人给你送过来。”
宋母见状,也不欲再打扰祁幼安休息,同样嘱咐她好好休息,便与宁芳一起走了。
宋泽兰与祁幼安一起将她们送出院子,目送她们背影远去,这才放柔了语气,“安安,回去吧,床铺已经收拾好了,你去歇歇。”
“……媳妇儿,你不生气了?”
祁幼安其实也不明白媳妇儿怎么就突然生气了,明明最开始看到自己后背上的伤时,还温温柔柔给自己上药呢。
力度可比梨儿轻多了,梨儿动不动就弄疼她。
宋泽兰垂下眉眼,没有说话,扶着腰朝准备回去,祁幼安拦住前面,小心将她抱起来,“媳妇儿,你陪我睡好不好?昨夜我都没怎么合眼,一直在赶路。”
从平崖山到佑宁城,快马加鞭最快也要两天一夜,祁幼安便是如此。
她以为到家了就能和媳妇儿亲亲抱抱,顺便感受一下媳妇儿信中神奇的胎动,现实却是她好脾气的媳妇儿把她怼了,而她现在正在装可怜博取媳妇儿同情,好让宋泽兰舍不得继续对她生气。
却不知她满身的伤痕已经足够令宋泽兰心疼,宋泽兰从浴室出来没多久就已经冷静了,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跟她闹别扭,“好,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即可。”
她没忘了祁幼安满身的伤痕,一动也不敢动,显得很是拘谨,祁幼安不禁勾起唇笑起来,“媳妇儿,你不用担心,我抱得动。”
“抱得动也不用你抱,”宋泽兰倏忽红了耳尖,羞窘地移开视线,“我现在需要多走动,多走动有助于以后的生产。”
祁幼安看她不似在骗自己,便放下了她,“那我扶着你,以后每天也陪你走动,你走累的话我再抱你好不好?”
宋泽兰点点头,忽然一愣,顿住了脚步,“每天?”
“对,每天,”祁幼安挑了挑眉,笑容有些得意,“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媳妇儿你只需知道勃特勒死了,南蛮一时半会儿不会来犯,我想在家中待多久就待多久。”
“安安你……你杀的勃特勒可是南蛮的王?”
宋泽兰满眼震惊诧异,勃特勒可不是一般的蛮将,而是南蛮的王啊,岂是那么容易杀的?
她好像也知道祁幼安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了,杀了南蛮王还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心悸不已,只觉一阵阵眩晕感袭来,勉强稳住身形,艰难扯动唇角,“祁幼安,你真是不要命了。”
祁幼安顿时慌了,连忙扶住她,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冒险了,媳妇儿,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快消消气,哪怕打我一顿也行,别气着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