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真亲上了 夏天什么时候过去
感慨后, 尤眠将视线放在了一旁的薛冰身上:“既然都这么近,那不如住在同一家客栈。”
这是他第二次说出这句话,薛冰并不以为这是他的随口一说。
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可她并没有露出破绽, 唯一能称得上是破绽的恐怕也就只有来的路上偷袭的那一次。
但她知道无论是尤眠还是无情,这两人根本就没有发现她,又谈何而来的破绽呢?
薛冰在短短的一瞬间, 脑海里的思绪百转千回,隐隐感觉到了些许的后悔。
她当时不应该这么冲动的,原本是想借陆小凤遮掩, 但却忘了陆小凤和他们是好朋友。
“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还未等薛冰开口说些什么,陆小凤便提前开口,似是在为对方解围。
陆小凤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以为尤眠是故意在无情面前装出这幅模样。
于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十分好心地向尤眠递了一个眼神, 示意对方注意无情。
而察觉到他这个眼神的尤眠先是一愣, 但很快就明白了。
还真是一个大乌龙。
尤眠心里无奈至极, 没想到竟然会让陆小凤造成这种错觉。
他轻咳一声,侧过头来和无情对视一眼,随即才“安分”下来。
“时间也不早了,现在这里吃个饭吧。”
落座之后就一直看着他们交谈的无情总算是开口, 先是露出一抹礼貌的笑, 紧接着便过去喊小二点菜。
虽是茶楼, 但这里也卖家常小菜, 价格公道, 份量也足。
看着离席的无情,薛冰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心蓦地怦怦狂跳起来,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吃, 我想起来有件事情。”
她起身,匆匆留下一句话后就要离开,却被点完菜回来的无情刚好堵住。
“薛姑娘不留下一起吃个便饭吗?”
白衣青年坐在轮椅上,视觉上比周围的人矮了一截,但他的气势却不低,甚至比在场的人都要强势。
只是这么面对面的交谈,一股分不清是杀意还是寒意的冰冷顿时弥漫全身。
薛冰喉咙一紧,从一开始的种种不适开始,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也正因如此,她才这么着急回去。
但无情没有丝毫要让路的样子,坐在轮椅上眉目清冷,好似一尊寒玉雕刻而成的观自在像。
哪怕陆小凤再怎么被蒙在鼓里,现在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什么。
他手搭在桌面上,眼看着就要起身,却被一旁稳如泰山的尤眠一把摁住了手。
“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陆小凤动作一顿,随即似笑非笑地开口询问。
他说话时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另外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他的声音后,薛冰像是察觉到什么,立刻转过头来想假装生气寻求到陆小凤的帮助。
但薛冰忘了一件事情,名捕和捕快差的可不是一个“名”字。无论是洞察力还是对于线索的敏锐,四大名捕都比寻常的捕快要厉害得多。
更别说身为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了。
从陆小凤刚开始介绍时他就有些怀疑薛冰了,神针传人,这个名头一说出来不免让人联想起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
薛冰在这种危急关头更加冷静,但她再怎么冷静,眼底的情绪和下意识地动作都会暴露出她的真实想法。
茶馆人声鼎沸,无人发现一旁发生的一幕。尤眠拦下了陆小凤,对方也不是愚笨之人,更何况无情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露出敌意。
他心一凉,不敢相信薛冰会与这件事情有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陆小凤试图为薛冰解释,他简直比薛冰还想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可惜,并不是。
摁着他的尤眠突然轻笑一声,随后抬起手来:“薛姑娘难道不觉得这根绣花针很眼熟吗?”
只见尤眠的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正捏着一根纤细的绣花针,针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看到这根绣花针,陆小凤彻底沉默下来。
他和薛冰认识了这么久,自然见过对方的功夫。几乎是一眼,他就认出来尤眠手指间的绣花针就是薛冰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陆小凤的询问后,薛冰抿唇,随即转身试图跳窗离开。
但她的动作没有离窗近的尤眠快,等她到窗前时,少年已经阻挡在窗前了。
尤眠看着近在咫尺的薛冰,随即弯眸一笑。
这幅无辜模样很有欺骗性,但薛冰不相信对方真的是无辜且什么都不懂。
“咻——”
一道破空声响起,尤眠袖中长绸飞出,眨眼间就将薛冰捆在了原地。
“你!”
薛冰此时宛如一只蚕蛹,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开身上的束缚:“陆小凤,难道你就这么相信他们?”
白衣女子怒视着刚才袖手旁观的陆小凤。
几人这么一闹,周围的人顿时看了过来。一看是三个男的对付一个女子,那女子脸上还气愤不已,顿时误以为受到了欺负。
眼看有人起身要往这边来,薛冰眼中一喜,想趁机逃离。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神侯府查案,闲杂人等回避。”
一旁的无情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头也没回,直接举起一只手来,手掌心中握着神侯府的令牌。
闻言,刚才还蠢蠢欲动的人顿时重新坐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刚才已经派人去了新岁客栈。”
无情淡淡道,轮椅碾动的仿佛不是碾在地面,而是碾在了薛冰的心上。
很少后悔的薛冰第一次后悔当时对尤眠出手,她对自己太自信了,以为可以将尤眠一击毙命,又没有将不会武功的无情放在眼里。
可谁知这两人的反应都不低,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被看破身份,也不会连累大姐。
薛冰一言不发,也正因她的沉默,陆小凤才真正相信她参与了这件事情。
“你为什么要帮公孙大娘?”
陆小凤走到她面前,低头认真地看着她。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薛冰侧过头去,不想看到陆小凤的脸。
两人不是逢场作戏,尽管有时陆小凤会躲着薛冰,但心里还是有她的,他们只是欢喜冤家罢了。
“薛姑娘穿盖住脚面的裙子难道是想盖住你的鞋吗?”
尤眠笑吟吟的:“我猜,薛姑娘的鞋应该是一双红色的,鞋面上还绣了一只猫头鹰,对不对?”
此言一出,陆小凤立即低下头去看。但薛冰的裙角盖着脚面,根本看不出来鞋上究竟绣了什么。
但这时已经不需要纠结这些了,薛冰的沉默似乎已经将一切都公之于众了。
陆小凤闭上双眼,他心里五味杂陈。
今日若不是神侯府来查案,薛冰的身份一旦暴露,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红鞋子这个组织做了多少恶事他也清楚,于情于理,这些成员落网他该高兴。但……
薛冰一言不发,她知道陆小凤现在对她很失望,也知道对方不明白她为什么加入红鞋子。
但还是那句话,没有为什么。
*
新岁客栈,公孙大娘在听到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后就起身要逃。
她快步走到窗前,想要从此处逃走。却没想到她刚掀开窗户,一点寒芒先至,逼得她只能步步后退。
等腰抵在桌子上退无可退之际,拿着剑的白衣人已经轻而易举地进了房间。
他手里的剑没有停下,直直地冲她而来。
公孙大娘手向后摁在桌面上,整个人灵活地仿佛是一只猫,直接从桌子上方翻了过去。
“噌——”
长剑势如破竹地劈开了桌子,裂成两半的桌子往两边摔,房间里顿时发出一阵叮呤咣啷的声音。
就在此时,紧闭着的房门也被破开,一个看起来有些邋遢的男人站在门口,气势汹汹:“神侯府查案,闲杂人等退散!”
“糟了!”
公孙大娘身上有伤,对上阿飞还不一定能赢,更何况现在又来了一个擅长追踪术的追命。
就算她找准时机逃走,恐怕也要被追命快速且准确地找到藏匿之处。
这时的公孙大娘还不知道薛冰已经暴露的事情,只以为他们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是因为追命。
“公孙兰,还不束手就擒!”
追命赤手空拳,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
“没想到你们快了一步。”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一张清丽中又带着凌厉的脸自追命身后露出。
“你的八妹已经押入大牢了,你难道不去陪她吗?”
什么?!
公孙大娘呼吸一滞,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薛冰也被捉住。
她泄了气,见好就收地任由神侯府的人将自己擒住,好歹还留下了一条命。
不过,等到了京城审讯后,她们这群红鞋子的成员能不能保住一条命还另讲。
*
“辛苦了。”
无情看着刚回来就坐下喝酒的追命,以及一言不发的阿飞。
“大师兄的口信还是晚了我一步,看来这次是我赢了。”
追命放下酒壶,哈哈大笑。
这两个人究竟在打什么赌?
尤眠疑惑不解,不过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陆小凤身上。
薛冰是红鞋子成员的消息对他的打击似乎不小,一回客栈他就直接上楼去了。
楼下,几人面面相觑。
“那……”
安静之中,尤眠忍不住开口:“他还一起回汴京吗?”
无情无奈一笑,没想到他纠结的竟然是这件事情:“先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吧。”
闻言,尤眠收回视线,心里的担忧只增不减。
认识这么久,他还没见过陆小凤这么沉默过。
等到他们一起吃饭时,陆小凤还是没下来,搞得尤眠坐立难安。
见状,无情只好先安慰他,并且对陆小凤很有信心,相信对方不是一个沉溺于过去的人。
事实证明,无情的想法没错。
他们刚刚吃过饭,陆小凤就下了楼,表情看上去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看着我做什么?”
青年在一旁落座,听他的语气,好像是没什么大碍了。
“你想吃什么?”
尤眠蹭过去,假装毫不在意地开口:“我请你。”
“你请我?”
陆小凤诧异:“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铁公鸡还会请人?”
“……”
若是放在之前,尤眠肯定要和陆小凤呛声,但今天对方心情不好,他也不忍心。
“切。”少年板着脸,“爱吃不吃。”
坑了李玉函一把后,囊中羞涩的尤眠再次富裕起来——不过和真正的富裕还是有些区别。
陆小凤不傻,他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于是也不再客气,直接开口点了好几道硬菜。
听着他报菜名一般,尤眠脸上带笑,不过是在警告:“你一个人吃的完这么多吗?”
“尤小少爷好不容易请一次客,我就算撑死也能吃完。”
陆小凤得意洋洋。
“好。”尤眠站起身来,咬紧了后槽牙,“等回到汴京我亲自给你做一桌。”
说罢,他过去结账。
陆小凤听到这句话后心中后悔不已,毕竟他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被饭菜毒死。
他脸上的懊悔被其他几人看得一清二楚,纷纷露出笑意,就连阿飞都嘴角微微扬起。
大出血的尤眠结完账后一转头,瞪了陆小凤一眼后直接上了楼。
当然,陆小凤知道他没生气。今天跑了一整天,平日里睡到日上三竿的尤眠自然累得不行。
等他上楼后,陆小凤起身去退了几道菜,手里掂着一锭银子回来。
他抬手一投,直接扔向了无情。
而无情稳稳接住,眼中满是无奈。
这两个人真是,一天不斗嘴就难受。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楼上,随即也上了楼。
在楼下的陆小凤和追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来一抹古怪的笑。只剩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阿飞沉默着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新剑,以及挂在剑柄处的丑玩.偶。
自从昨晚尤眠将这把剑抛给他之后就没再开口说些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这把剑就是要送给他。
一开始,阿飞有些无措,他不想无劳而功,但,尤眠肯定不会让他把剑还回去。
最终,他还是收下了剑,并且将尤眠送给他的玩.偶挂在了剑上。
每次和别人决斗,对方剑上挂着剑穗,要么空无一物。只有阿飞,一抽出剑,剑上挂着一个拳头大的丑娃娃。
阿飞真的不想承认这个丑娃娃就是自己。
好在尤眠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然又要将玩.偶举到他脸上质问究竟哪里不像。
*
“我进来了。”
无情煞有其事地抬手敲门,就算他不敲门直接闯进去尤眠都不会生气。
“怎么了?”
尤眠刚把外衣脱了,此时只穿了一件轻薄的寝衣。他直接开了门,连外衫都没重新披上。
在门外的无情根本没想到对方只穿了一件寝衣,刚看到时连忙侧过头去。
“嗯?”
尤眠疑惑不解,后退一步给他让出路来:“怎么不进来?”
“你……”
“我怎么了?”尤眠低头看看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我穿着衣服啊,有没有全脱掉。”
他理直气壮,认为自己说的也不错。
无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进了房间。
和其他房间不同,尤眠的房间里点了很多盏灯,简直亮如白昼。
“陆小凤退了几道菜。”
进来后,无情正经地没有到处乱看,直接将刚才陆小凤抛给自己的一锭碎银放在了桌子上。
他表情十分严肃正经,好似天上清冷的谪仙。
不过,尤眠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了对方通红的耳垂。
“我突然发现你好容易害羞。”
少年绕到对方面前,抬脚勾过来一把椅子坐下,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是吗?”
听到他这句话,无情略微放松下来,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很明显吗?”
“嗯。”
尤眠上身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俊俏的无情,呼吸交缠间,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在扑通狂跳。
“咕咚。”
一声吞咽打破了寂静,尤眠有些退缩,若是现在就后退的话岂不是显得他太胆小?
于是,他一闭眼,狠下心来继续凑上前。
但闭上眼后难以把控范围,他这一下太猛,直接碰到了无情的脸,来了一个勉强称得上是吻的接触。
“嘶——”
尤眠和无情同时痛呼出声,一个捂着自己的牙齿,一个轻触了一下下巴。
“没事吧?”
尤眠放下手,都顾不上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牙齿,连忙去查看无情的情况。
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直接撞到对方下巴上,脸顿时又红又烫——这次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尴尬的。
“没事。”
无情刚才摸了一下,并没有破皮,只是不小心磕了一下,光滑苍白的下巴上顿时红了一小片。
“对不起。”
始作俑者可怜巴巴,这下倒是坐得端端正正,丝毫不敢再多做什么。
见状,无情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没事,不必道歉。”
他视线下移,落在了尤眠红润的唇上,莫名口干舌燥:“你……不要紧吧?”
“嗯嗯。”
尤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低下头,心里直犯嘀咕:“还以为能……”
“抬头。”
无情的声音打断了他心里正在想的事情。
尤眠毫无防备地抬起头来,刚想开口询问,一张放大的漂亮脸庞顿时贴了过来。
少年眼中还残留着一抹疑惑,待他发觉刚才发生了什么后,眼中的疑惑顿时被惊讶和羞意取代。
这个吻转瞬即逝,蜻蜓点水一般,都没等两人细细品味就已经拉开了距离。
“你你你……”
尤眠被这个吻搞得结巴起来,“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抱歉。”
当时情难自已,亲过之后无情才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太冒犯了,尤眠还没和自己确定关系,他就直接……
“没事。”
尤眠再次低下头,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胸口。
就……就这么结束了?
明亮的烛光将他们的反应照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他们之间的距离还这么近,一看就能看出来。
在心里想了许多的尤眠鼓起勇气,他抬头看着面前面白如月的无情,小心翼翼地开口:“还要再来一次吗?”
听清楚他的话后,无情瞳孔微缩,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你……”
“不行就算了。”
说罢,尤眠尴尬得想要起身离开,但没有成功。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他拉了回来。
尤眠本来就毫无防备,这么一扯,整个人都快要摔到无情身上,吓得他连忙将手撑在轮椅两边的扶手上。
亲上了!
他瞪大双眼,随后连忙闭上眼睛。
尽管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闭眼,盛崖余明明就没有闭眼。
但……但他不好意思。
只是简单的双唇摩挲就已经让尤眠承受不住,原本撑在轮椅两边的手臂一软,在他跪坐在地的前一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托住。
无情呼吸粗重,第一次露出这种难以压制的感情。
这次比刚才久了一点,但他们只是简单地贴着,无论是尤眠还是无情,都没有再近一步。
尤眠是不懂,无情则是不想就这么随意地深入。
一吻毕,原本半贴在无情身上的年轻人此时化成了一滩水,还是一滩滚烫的水。
哪怕亲完了,他还是没有睁开双眼,整个人都靠在无情的怀里,就差也攀上轮椅坐在对方腿上了。
“是不是压到你了。”
许久之后,尤眠连忙起身,他红着脸,低声道。
“没事。”
无情摇摇头:“我没有知觉的。”
这句话一出来,刚才的暧.昧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尤眠的脸已经滚烫,但他脸上的害羞已经被担心所取代,似乎是害怕无情多想,他看对方的双.腿时都小心翼翼的。
“没事。”
倒是无情,反过来安慰着尤眠:“已经过去了。”
但他自己心里真如嘴上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吗?
尤眠回想起当初在危城外看到的那一幕,凌落石直呼无情为废物,而无情当时的表情明显是带着几分忧郁的。
“没事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尤眠莫名其妙打了鸡血一般:“我可以!”
他眼神坚定,不知道在说什么可以。
无情哑然失笑,看着对方自信的模样不由得眼眸一暗。
可以吗?
青年没有打击尤眠的自信心,只是笑而不语。
*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才收拾好准备离开。
客栈大门前,伤势痊愈的乔峰和阿朱站在一起:“多谢诸位,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陆小凤抬手挥了挥,他很欣赏乔峰那种人,也乐意和对方做朋友。他的朋友可不少,天南海北到处都是,全是这样结交的。
至于尤眠,他的朋友又多了两个。
望着窗外,尤眠轻叹一声。
他不喜欢别离。
“陆小凤。”心情低落的尤眠继续给自己找点乐子,他抬脚踢了踢一旁的陆小凤,“到了汴京你不要找客栈住,直接住我家。”
“我看你是想让我帮忙打扫吧。”
不愧是好朋友,陆小凤一眼就看出来了尤眠的真实目的。
而被看穿的尤眠也只是轻哼一声,他歪着头,长发落在了无情的胳膊上。
今天他耳垂上带着的事一颗羊脂玉的耳坠,莹白的玉石散发出温润的光,和无情的一身白遥相呼应着。
坐在一旁的陆小凤抬手摸着下巴,一会儿看看镇定从容的无情,一会儿看看安静下来的尤眠。
奇怪,怎么觉得和昨天有点不一样?
*
回到汴京正值初夏,大太阳已经带上了热意,快到汴京的那段官道上蝉鸣声不断。
进城后,尤眠听到了熟悉的叫卖声,他挑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这么早就有卖酸梅汤的了?”
他还以为要再热一点呢。
“改天我亲自煮酸梅汤,怎么样?”
尤眠转过身,期待地看着马车内的另外两个人。
无人应答。
陆小凤转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而好心的无情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
尤眠板着脸:“你们两个都逃不过!”
不过,无情和陆小凤到最后也没遭受到尤眠的折磨。因为回去后他直接在家躺了许久,吃什么都是陆小凤从外面带回来。
“我说你为什么让我住在这里,是不是因为好伺候你?”
陆小厮看着躺在床上饭来张口的尤眠,轻哼一声。
“谢谢你~”
尤眠道谢时的声音很甜,语气也十分真挚,听的人浑身舒坦。
因着这声谢,陆小凤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他。
眨眼间已到盛夏,平日里都不愿意出门的尤眠天一热更不想动了。可是陆小凤前段时间已经离开了,对方不是一个能够安稳且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的人。
尤眠也没信心可以留得下一个浪子,便任由对方潇洒离开。
窗外蝉鸣不断,又是都吵得人睡不着觉。
书房内,靠近书架的地方在两个月前就多出了一张软榻。只是书房的主人很少躺在上面歇息,久而久之,这张软榻便成了尤眠的所属物。
“好热——”
他在榻上艰难地滚来滚去,长发凌乱,薄薄的衣衫都被他来回蹭得衣领大开。
榻上铺着的竹席只有刚躺上去的那一刻是凉的,躺上一会儿就被体温暖热,尤眠只好来回翻身。
他的动静不小,在一旁安静看书的无情听到他的动静后抬起头来:“金剑去买酥山了,一会儿就回来。”
酥山是源自唐朝的一种小吃,将冰放到近乎融化的程度,滴淋成山的形状,随后放入冰窖冷冻,上面撒上奶油、酥油,和现代的冰淇淋差不多。
这段时间尤眠吃了不少酥山,一听到这句话,顿时从软榻上下来。
他走到无情面前,对白衣青年张开的双臂视而不见,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太热了。”
无情遗憾地放下双臂,自从那晚在荥阳亲吻过后,两人之间的关系简直是突飞猛进。
这段时间,尤眠偶尔来神侯府做客,大部分时间还是无情去他家里坐坐。他们简直是形影不离——除非无情有要事在身。
刚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堪称蜜恋期,但尤眠这个人怕热,初夏时还好,勉勉强强能抱上一会儿,自从入了盛夏,两个人已经没有再抱过了。
一次都没有。
望着桌面上铺开的画卷,无情已经没了要作画的心思。
他是一个对于四季没有明显喜恶的人,但现在,他已经隐隐期待夏天能够快些过去了。
“前几天我收到了楚留香寄来的信。”
尤眠几乎是摊在椅子上,他打了个哈欠,额角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是有什么事吗?”
“唔——”
尤眠摸了摸鼻子:“他也没说清,只说等他来了汴京再细讲。”
“估计也快了。”
无情将画到一般的画放在一旁,扬声让金剑进来。
看到摊在无情旁边的尤眠,金剑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诧异,毕竟这段时间他们毫不遮掩,神侯府上下除了迟钝的人之外,几乎都隐隐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怎么还坐着?”
等金剑走后,无情才无奈地将一碗多淋了酥油的酥山递到了尤眠的面前。
“还真的给我多放了蜜豆。”
尤眠坐好,接过无情递过来的酥山后没有立刻吃,而是捧在手里感受着凉意。
这幅怕热的样子无情都看在眼里,他犹豫片刻,终于开口询问:“要在神侯府借住吗?”
“借住?”
尤眠之前也在神侯府留宿过,但当时是春天,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每逢盛夏,官家都会给神侯府赐冰。”
房间里放上冰块倒是比不放凉快一些,尽管不能和空调比,但也能安然入睡。
说罢,无情看着面露沉思的尤眠,蓦地紧张起来。
他当然是想对方可以在这里留宿,至少他们可以离得近一点。只是他不确定尤眠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在无情惴惴不安时,一道果断的声音响起:“好啊。”
尤眠将一勺酥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过神侯府赐下来的冰分下来应该没多少吧?”
“足够了,我不畏热。”
无情想的是将自己的份例给尤眠,就在左厢房,他都看好冰鉴了。
不过,尤眠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再次紧张起来:“不能一起睡吗?”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无情愣在原地。
一起睡?
尤眠已经吃完了酥山,他将碗放在一旁,认真地看着陷入沉思的无情,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的那句话给对方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怎么了?不可以?”
“没有……”
无情回过神,他浑身一股热意,似乎是天太热了。
提出这个建议时,尤眠的语气不带一丝一毫的旖旎,正常且敞亮的好似兄弟睡一起盖被而眠。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无情无奈一笑。
当晚,尤眠就直接留宿在神侯府,而且没有住在客房,而是明目张胆地住进了无情的卧室。
上次来对方的房间还是送红梅那次,这么久过去了,红梅早就枯萎了。
尤眠打着哈欠,夏衫轻薄,几乎透肉。
他趴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着在一旁认真看卷宗的无情:“你不困吗?”
两人中间放着一旁冒着寒气的冰块,时间久了还真的感受到了不少凉爽。
无情:“你先睡吧。”
青年面色宁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卷宗。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其实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那好吧。”
尤眠翻身,上衣卷在腹部,露出了一节白皙的腰:“那你不要看太晚哦。”
他背对着无情,面前是一面冷硬的墙壁。
对方的心思他当然明白,只是没想到无情竟然会表现得这么认真。亲都亲了,抱都抱了,竟然还这么容易害羞。
尤眠再次打了个哈欠,他是真的困了。入夏之后他就没怎么安心睡过,今晚有了冰块,凉爽之后他顿时有了困意。
方才不是客套话,他是真的要先无情一步睡觉。
没多久,房间里的呼吸声变得平缓。坐在不远处假装认真工作的无情总算是抬起头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见尤眠安然入睡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夏季炎热,洗过的长发简单擦拭过后就能很快干燥。
白衣青年合上卷宗,小心翼翼地往床边去,生怕轮椅行动的声音会吵到尤眠。
他显然是低估了尤眠的睡眠质量,对方一旦睡着就很难惊醒。
一阵衣物摩挲声响起,紧接着,一股淡淡的冷冽梅香传来。
睡梦中,尤眠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一个翻身就贴了过来。
无情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任由对方四肢肆意地缠绕在自己身上。他呼吸都屏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但片刻过后,抱住他的尤眠明显没有苏醒的痕迹,他这才呼出一口气。
无情慢慢地抬起另一只手,试图搭在尤眠腰间。
就差一寸,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大手就要落在对方腰上。刚才还睡得正熟的尤眠一个翻身,顿时远离的无情。
“……”
青年哑口无言,刚想翻身,就隐隐约约听到尤眠睡着时的嘀咕:“热……才不要抱。”
尽管是梦话,但无情还是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
房间里留了两盏灯,即不会太亮,也不会因为黑暗而让尤眠应激。香炉里的香早就燃尽,但那股令人熟悉的冷冽梅香久久不散。
面白如月的无情大捕头也会在遇到这种事情后束手无策,他只好轻笑一声,随即侧身看着背对着他的尤眠慢慢闭上眼睛。
夏天究竟什么时候过去呢?
第52章 有你真好 出发航海
一个临海城市的客栈中, 一楼角落此时正坐着一位蓝衣人,模样姣好,单是他耳朵上戴着的耳坠都不便宜。
此人正是尤眠, 他正托腮等着楚留香和无情他们下来。
他们从汴京出发,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等到了这里也已经夏末秋初, 不过天气依旧炎热。
尤眠微眯着双眼,思索其路上讨论的有关蝙蝠岛的事情。这么大的一个销金窟,难道真的只是买卖消息吗?
肯定不止吧?
一瞬间, 他皱起眉,眼神略有嫌恶。
还未见面,他便已经对那位蝙蝠公子深恶痛绝。只希望这次行动顺利, 可以将对方彻底铲除!
“还没点菜?”
正当尤眠想着心事时,一道含笑声将他的思绪唤回现实。
一身白衣的楚留香施施然入座, 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 对方做出来却是风.流倜傥。
“还没, 等你们到齐了再点。”
尤眠抬头往楼梯口的方向看去,疑惑无情和冷血怎么还没下来。
房间有那么难收拾吗?他在心里想道。
“明天其他人就来了,再休整一天就往东海出发。”
楚留香倒了杯茶,同行的三人都不喝酒, 他一个人喝酒也太没意思, 只好喝茶聊以慰藉。
“好。”
尤眠回过神来:“我们这么多人, 害怕的应该是蝙蝠公子。”
“哈哈哈哈。”
闻言, 楚留香爽朗一笑:“你可知我们为什么要召集这么多人吗?”
“难道那个蝙蝠公子比石观音武功还高?”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 尤眠立即坐直了身子。
来到这里将近一年,他见过武功最高的人非石观音莫属。铲除蝙蝠岛竟然出动了这么多江湖高手,难不成……
“非也。”
楚留香摇摇头:“就连那些曾来过蝙蝠岛的人都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一种什么状况, 更何必我们了。”
“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尤眠陷入沉思。
去过蝙蝠岛上的人都不知道岛上是什么样子,是被蒙住了眼吗?还是说岛上的光线太过昏暗?
一瞬间,他心里思绪万千。
若是放到之前,尤眠估计都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定是既来之,则安之。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这个事情可有他的爱人朋友参加。
无论是因为无情还是因为楚留香三人,他都不想这些人会因此受到伤害。
“抱歉,久等了。”
交谈间,无情和冷血总算是下了楼。四人聚齐,随意点了几道菜饱腹,这座城临海,平时里鱼虾不少。
尤眠似乎吃不惯海鲜,除了虾和鱼,其他的海鲜几乎一口都没尝。
一路上舟车劳顿,几人吃饱之后就回了房间休息。大约是这两个月尤眠一直和无情睡在一起,因此一时分开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深夜,一阵鬼鬼祟祟的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响起。还没等屋里的人开口,敲门的人就动作灵敏地将门推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睡不着?”
无情早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立刻翻身将床旁边的烛台点亮。
他话音刚落,一个白色影子就窜到了床上。
外面漆黑一片,过来的路上尤眠简直心惊胆战。简直是一步三抖,哆哆嗦嗦的样子仿佛是在做贼一般。
他浑身温热,钻进被窝时还清晰地感受到了无情的体温。
对方竟然已经歇下了,被窝里的温度有些闷热,尤眠躺进去没多久就把被子踹开。
“小心着凉。”
“这么热的天怎么会着凉?”尤眠反问,“快躺下,我也困了。”
他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看得无情忍不住发笑,仿佛刚才吵醒自己的不是他一样。
尽管如此,只着寝衣的青年还是纵容地躺下,两人之间仅有一掌距离。
无情躺下之后,尤眠清晰地嗅到对方身上的香味儿。他很喜欢这股味道,于是忍不住往旁边蹭了蹭,直到自己的胳膊碰到对方的胳膊。
“之前不是还嫌热?”
看着少年的亲近,无情轻笑一声,随即开玩笑道。
“那我走?”
尤眠嘀嘀咕咕,抬手直接搭在了青年腰间:“睡觉。”
话音刚落,他就自己在无情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这一路他都没睡一个好觉,颠簸的马车睡着睡着就会突然惊醒。有时睡醒还会觉得脖子酸痛,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好不容易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尤眠都没心思和无情聊天。一句“睡觉”话音刚落,他就十分迅速地陷入了昏睡。
有时无情也挺羡慕尤眠的睡眠质量,闭上眼睛就能很快入睡,睡着之后不管发出什么声音都无法惊扰到他。
望着怀里的人,无情眉眼都温和下来,浑身的冷傲都削减不少。
几乎是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尤眠就被醒来的无情耐心喊醒。
“人都来了吗?”
躺在床上的尤眠眼睛都没睁开,听到有人喊自己也只是声音含糊地询问。
人看上去是醒了,实则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
两人都睡了这么久,无情对尤眠的这些小习惯早就了如指掌,因此,在听到对方的呢喃后,他直接伸手捏住了对方的鼻子。
被剥夺呼吸的尤眠眉头一皱,在快憋死前一刻总算是舍得睁开眼睛:“你太坏了。”
“很坏”的无情无奈摇头:“都日上三竿了,还要再睡吗?”
说罢,他这才回答尤眠刚才询问的问题:“还差峨嵋派的人。”
“峨嵋?”
尤眠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思考着这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门派,他总觉得这个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峨嵋派来的是枯梅大师和她的弟子高亚男。”
无情早已将这些人查得一清二楚,和对江湖了解不深的尤眠相比,他简直是百科全书一般的存在。
“啊——想起来了。”穿好衣服准备下楼时,尤眠突然一拍脑袋,“我说峨嵋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之前曾在楚留香他们口中听说过。”
听他这么一提,无情顿时响起之前听到的那些感情纠葛:“高亚男?她便是胡铁花要躲的人?”
“对。”
尤眠点点头,一时间唏嘘不已:“也不知道胡大哥什么毛病,只喜欢不喜欢他的人。”
“那位高亚男姑娘和他们原本就是朋友,知道对方喜欢他之后一躲就是这么些年。”
他抬眼望向一旁坐在轮椅上的无情,视线从对方梳理整齐的发间一路向下,随即停在了白衣青年腰间的挂饰上。
“还好。”
“嗯?”
无情:“还好你不似胡铁花。”
要不然尤眠一跑,无情都不知道该怎么追。
闻言,刚穿好衣服的尤眠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我……我怎么会这么做。”
他嘟嘟囔囔,大约是不想继续谈论这件事情,连忙生硬地转换话题:“我先下去看看他们来了没。”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无情微微一笑,垂首摸着自己腰间挂着的丑陋小猫挂件。
无情之人最深情。
或许就算是尤眠真的跑了,无情也不会放弃。
一个极易动情,一旦动情又不发自拔的人,还真想不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
尤眠并不知道无情在房间里想了什么,在一起这么久了,一提到当初的事情他就有些羞赧。
“呦!难得见你起这么早。”
楚留香站在走廊,听到动静后他立刻转身望去:“咦?你怎么从……”
“胡大哥!”
预判到楚留香要说什么的尤眠抢先他一步开口,以防他点出自己是从无情房间里出来的。
“边城一别快一年没见,你怎么样?”
蓝衣身影速度极快地窜到面前,笑意盈盈的样子和一年前根本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那张充斥着少年感的脸张开了。
“确实是好久没见。”
胡铁花没想到尤眠竟然也在这里,他心里很是惊讶,毕竟他们认识时尤眠还不会武功。
此行去蝙蝠岛危机四伏,对方跟来做什么?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么想着,胡铁花便向楚留香递了一个不满的眼神,似乎是在指责对方怎么能将尤眠给牵扯进来。
见状,被冤枉的楚留香只好抬手摸了摸鼻尖:“既然这么久没见,你们两个不如打一场?看看尤眠是否有进步。”
“我们打一架?”
听清楚中这句话的胡铁花瞪大了双眼,本就明亮的眼睛此时都快要夺眶而出了:“老臭虫,我看你是喝酒喝坏脑子了。”
就当胡铁花准备要继续指责提出这个荒唐建议的楚留香时,站在一旁的尤眠竟然还应下来了:“好啊。”
好啊?他说的竟然是好啊?
胡铁花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看似柔柔弱弱的蓝衣少年。
对方目前正处在少年向青年过渡的阶段,漂亮清丽的脸即有少年的意气风发,亦有青年的沉稳。
这两种感觉杂糅在一起便十分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我大半年前开始习武,自然不能和胡大哥比,切磋切磋还行。”
尤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胡铁花此人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实则他独创的“蝴蝶穿花七十二式”也是江湖上难得见到的绝技。
“行吧。”
得知尤眠习武,胡铁花这才放下心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转过头瞪了一眼楚留香。这老臭虫,这种事情竟然都不提前和他讲!
被瞪了一眼的楚留香咳嗽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再次抬手摸了摸鼻子。
客栈后院的空地上,两人面对面而站,一个留着络腮胡,看上去有些放荡不羁,另一个身形纤细,仿佛一颗小白杨。
“得罪了。”
话音刚落,尤眠就已经冲向了胡铁花。对方赤手空拳,并不用兵器。见状,他也变以拳相对,试图让胡铁花给自己陪练。
眨眼间,最先响起的是“砰砰”两声,这两人竟然已经过了数招。招式眼花缭乱,若不是楚留香武功高强,恐怕还看不出来他们两个的一招一式。
白衣男子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摇,眼中满是欣赏。
这段时间里,尤眠不是被他指点,就是被冷血提剑折磨。和其他用剑的人不同,冷血的剑几乎是从死人堆里历练出的,只攻不守。
尤眠还从未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就算是路小佳,对方还会防守。冷血却是不管不顾自身安危,仿佛一个杀人机器般。
但放下剑,对方又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容易害羞的小师弟,反差感极强。
思绪间,那边的尤眠已经快招架不住。
论赤手空拳,他自然不敌胡铁花。对方经验丰富,成名这么久自然不会被只学了一年的尤眠轻易打败。
“哈哈哈哈。”胡铁花抬手握住尤眠冲过来的一拳,“果然英雄出少年。”
他眼中满是赞赏,觉得尤眠还真是一个好苗子,若是早遇见他们,他一定会收此人为徒。
没打过胡铁花,尤眠也没气馁,而是无奈地耸耸肩:“胡大哥果然厉害。”
怪不得当时他们三个能名扬江湖直到现在。
“老咯。”
胡铁花眼睛明亮,似乎不见沧桑,仿佛他的胡子都是粘上去的一般,实际上他正值青少年。
见状,尤眠微微一笑。
三人在后院的这场切磋还没人知道,往前面去时,尤眠还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路小佳。
自从边城一别,他已经快一年没见过对方了,没想到这次去蝙蝠岛竟然会有路小佳。
尤眠的视线不算遮掩,因此察觉到背后有人看他时,路小佳略微侧过头望了过来。
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
尤眠率先出声,他“抛弃”身边的楚留香和胡铁花,径直往路小佳的方向去:“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他的语气十分熟稔,似乎和眼前这个灰衣杀手很熟悉。
从路小佳来了坐下到现在,这还是第一个敢和他搭话的人,而且还这么熟络。
跟在尤眠背后的楚留香见状轻挑眉梢,没想到尤眠认识的人竟然这么多,而且身份也不一般。
“有钱。”
面对尤眠的好奇询问,路小佳只是简单回答,随后便继续剥花生吃。
剥花生时的轻响不断,得到回答的尤眠也没离开,而是直接落座:“要是阿飞在就好了。”
从他口中听到陌生名字后,垂眸剥花生的路小佳略微抬眸瞥了他一眼。
“你们应该能成为朋友吧?”
在尤眠眼中,路小佳和阿飞有很多共同的地方。比如都是年轻的剑客,比如都有些沉默寡言。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些剑客是不是同一个生产商,一连都能对上好几条。
听到尤眠的话后,路小佳没说什么,只是将剥好的花生粒高高抛起,一如他之前那样。
可谁知,这次花生竟然没有落入他的嘴里,而是落在了一只手中。
花生被半路劫走,出手的人正是路小佳。
发生了这种事情,他竟然也不生气,那双死人般的灰色眼睛中竟然出现了几分诧异。
毕竟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尤眠根本不会武功,可现在此人出手时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动作果断迅速,由此可见武功并不低。
不过短短大半年,武功竟然进步这么快吗?
看出了路小佳眼中的惊讶,尤眠微微抬起下巴,颇有种得意洋洋的样子:“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他双眼微眯,期待着路小佳对他的夸赞。
可惜,灰衣杀手并没有开口,而是侧过头去继续剥着面前的花生。
尤眠:“……”
他抬手想要阻拦对方的动作,但眨眼间两人就已经过了数招。
之前尤眠只知道路小佳的剑很快,却没想到对方的手竟然也这么快。
“别人和朋友见面是问好,你和朋友见面竟然是打架。”
身后,楚留香打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淡淡的郁金花香。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人没听说过楚留香的名字,可真正见过他的却不多。
当然,不认识楚留香的人并不包括路小佳。身为一个杀手,对江湖上的各种信息自然是了如指掌。
两人对视一眼,楚留香十分友好地微微颔首问好,路小佳则是转过头去忽略掉。
勉强称得上是朋友的尤眠还是他自己忽略掉了路小佳的冷漠,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放弃了。
说不定还会觉得路小佳是一个怪人。
好在楚留香的朋友遍布天下,像路小佳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因此也没有觉得冒犯。
几人落座后,路小佳隐隐有想要换个位置坐的冲动。不过他知道,若是自己起身离开,尤眠一定会跟上来。
因此,他只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在这里坐着。
说话声中,一道剥花生的动静窸窸窣窣,听上去莫名有些偷感。
尤眠单手托着下巴,他很喜欢这个动作,觉得平日里不撑一下头脖子就会断一样。
他环顾四周,发现还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居多。唯一能从衣服上辨别出来的恐怕只有少林了,非常明显,不是江湖中人也能一眼认出来。
说话间,原本在楼上的无情这才下楼。
刚刚出现在楼梯口时,他就已经看到了坐在楼下的尤眠。对方犹如一轮耀眼的太阳,不管身处何地,他都能一眼看到。
“快来。”
尤眠也看到了无情,他坐直身子,冲着对方招了招手。
这张桌子上已经坐了四个人,他们各坐一个方向,看起来似乎没有无情的位置。
不过,无情根本没有考虑这件事情,他下来后径直和尤眠坐在了一边。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对面的那个陌生的人。
看上去二十左右,眼神冷漠,犹如死人一般,看不出来丝毫的情绪。
这位是?
之前无情在去过边城,不过他并没有见过路小佳。因此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此人是谁,他只觉得对面的灰衣人和之前的阿飞有几分相似。
见状,尤眠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不过这两人的反应都很平淡。
说话间,有人往这边走来。此人看上去年纪不大,模样姣好,从她身上的衣服来看,应当是出身富贵。
“什么时候出发?”
对方双臂环抱,环顾一圈,目光立即锁定在一身白衣的楚留香身上。
“明日。”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后,楚留香只好抬眸看过来,明亮的眼中充斥着笑意。
这幅风.流倜傥的模样很少有人能抵御,不过这位姑娘根本没有被楚留香这幅皮囊吸引,反倒是对旁边留着络腮胡子的胡铁花有些兴致。
少女转过头,这才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无情。
两人似乎是认识,方才大大咧咧的少女还很礼貌地向无情问好,随即便潇洒离去。
她如同向日葵,看到的人都会觉得此人明媚。
尤眠摸着下巴,疑惑开口:“她是?”
“金灵芝。”
无情:“‘万福万寿园’金太夫人的孙女,‘火凤凰’金灵芝。”
当然,他早已知道尤眠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不是什么都知道,说罢十分自然地开始解释。
无情和金灵芝认识也是因为对方有个叔叔出身军伍,功拜威武将军。
闻言,尤眠很是吃惊,这一大家子还真是厉害,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有人脉。
这件事情他们只当一个小插曲,简单吃过饭后没多久枯梅大师才姗姗而来。
此人来时大堂里坐满了人,但她一出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尤眠也是如此,他转身,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背对着阳光的枯梅大师。
对方身穿峨嵋派衣衫,干枯的脸上满是伤疤,一道覆盖着一道,看上去很是吓人。
更令人诧异的是,她竟然缺了半个耳朵,就连眼睛也少了一只,仅剩下的那只眼睛也半开半合着。
尽管如此,也无人敢小瞧她。
枯梅大师扫视一圈众人,随即才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楚留香身上,眼神冷厉,无人敢直视。
楚留香微微一笑,抬手行了一礼:“既然人已到齐,今天稍微休整,明日一早出发,如何?”
闻言,在场之人几乎没人发出异议。毕竟此行是楚留香组织起来的,而且对方的声望在众人中也不低。
见大家没有异议,楚留香便笑着坐下。
一旁,尤眠在桌子底下偷偷戳了一下无情的胳膊,在对方看过来的一瞬家眨了眨眼睛。
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却让原本面无表情的无情笑了出来。
“一会儿再说。”
这里人太多,尤眠眼睛一转,随即坐直了身子。
究竟是什么事情?
无情瞬间被勾起了疑惑,但对方都说了这里人太多,哪怕再好奇,他也只好将心里的想法压下去。
回到房间后,无情看向坐在窗边向下看的尤眠。阳光金灿灿地洒在对方身上,将对方细腻莹白的脸颊衬托的似是撒了一层金粉。
“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嗯?”
尤眠的思绪被唤回现实,他坐直身子,眉头微蹙。这幅认真的模样还真让无情严肃起来,以为是他们遗漏了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没人知道蝙蝠岛上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吗?”
他们所知道的蝙蝠岛具体位置还是其中一个买家告知的,但问及对方岛上的事情,对方却连连摆手。
无情一顿,思索片刻后才想起来:“据说是因为上岛前会搜身,除了金钱之外的东西都不能带上去。”
“蝙蝠岛……”
清润的声音在房间里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后突然一顿。
“蝙蝠?”
尤眠坐直了身子,蝙蝠主要活动在夜间,能冠名这个岛屿想必不是突然决定。
因此,提到蝙蝠,他最先想起来的便是山洞之类阴暗潮湿的地方。但一座岛屿应该视野开阔一些,不至于让人看不清楚。
除非,不是自然造成?
“现实里根本看不清,所以才不知道。”
无情开口,接着尤眠的话往下说。
两人想到了一处,抬眸对视一眼后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那就准备一些照明的?”
蝙蝠岛上具体有多少人大家也不知道,就算准备了照明的东西也不一定能带上岛。
这个问题对于其他人来讲并不简单,但对于尤眠来讲根本不值一提。
他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就放心交给我吧。”
“嗯?”
无情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免有些诧异,难道对方有什么办法吗?究竟是什么厉害的办法,竟然连他都不能告诉?
白衣青年低垂下眼眸,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但尤眠是真的不能说,他不确定无情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怎么想。这种背景下,万一把他当成妖怪也是可能发生的。
虽然他平日里总嚷嚷着大不了就去死,但真当陷入生死攸关之际,他也会想办法求生。
坐在窗边的蓝衣身影一跃而下,脚步轻快地走到无情背后:“怎么啦?”
他抬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语气柔和。
“没什么。”
无情此时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于是抬手回握着尤眠的手,微微一笑。
刚才那个表情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尤眠有些诧异,毕竟他没想到在一起之后觉得没安全感的竟然会是盛崖余。在他眼中,对方分明和天之骄子没什么区别。
无情二十出头,仅比尤眠大了三岁,却心思缜密得犹如四十岁。少年老成并非全是好事,再加上他年少时格外在乎自己的腿疾,几乎是自寻痛苦。
因此,两人在一起之后,他思索的总比尤眠想的长久。比如之后两人是否会分开、旁人会如何看他们、对方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腿疾吗等等。
因为太爱,所以觉得对方值得最好的。在无情眼中,自己根本不配。
对于情绪波动十分敏锐的尤眠很快就察觉到了无情的低落,于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绕到对方面前。
“伸手。”
短短两个字,总算是将白衣青年从自己的思绪中拖拽回现实。
他不知道尤眠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在尤眠面前摊开的手掌白皙,指纹清晰。分明无法习武,但对方的指腹依旧留着厚厚的茧,这是他练习暗器和写字所造成的。
望着无情漂亮的手,尤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来一枝吐露着芬芳的兰花:“送你。”
这是尤眠第二次送无情花,他之前还觉得送花什么的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却觉得平日里可以多送些花。
一些无法说出口的话总能借着送花告知对方。
“梅花像你,兰花也像你。”
尤眠将兰花递在无情手中,却没有收手,而是顺着对方的手向下滑,手指伸进对方略微宽大的衣袖中。
细腻的指腹摩挲着微凉的手臂,隐隐有继续向上的趋势。
“却都不及你。”
尤眠手总算是停了下来,握着青年结实有力的胳膊,弯眸一笑。
方才还情绪低落的无情顿时被这一出哄得心情舒畅,就连嘴角都微微扬起。
哪怕再聪明再自信的人,在恋爱时总能变成爱情的蠢材。
瞥了一眼尤眠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无情轻咳一声,黑发遮掩间,耳朵微微泛红。
“花很好。”
“那当然。”
尤眠总算是收回了手,掌心中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细腻触感。这花他之前放在系统空间,哪怕隔了这么久拿出来也十分新鲜。
两人在这里甜甜蜜蜜,唯一系统沉默不言。
原因很简单,尤眠送出的那枝兰花和之前的梅花一模一样,都是系统刷新出来的日常任务。
它说对方当时取出来不卖干什么,原来是现在为自己的爱情添柴加火。
*
当晚,尤眠依旧睡在无情房间。经过白天的小插曲,两人之间似乎是更加亲密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无情衣领下还残留着一个齿痕。
反观尤眠,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若不是早上有人喊他起来,恐怕都要睡到日上三竿了。
在窗口时,尤眠就一眼看到了停靠在海边的大船,不免诧异。
他还是第一次见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无情在他身后,说这句话时一副可靠模样。
“还好有你。”
两人几乎是最后登船的,上来是冷血一个人站在船头双臂抱剑,看上去很不好惹。
他们这些练剑的难道必须板着一张脸,然后拒人于千里之外才可以成为剑道高手吗?
仔细数来,除了那个白玉京,尤眠认识的用剑之人都是这幅模样。
“大师兄。”
听到动静后,冷血转过头来,怀里抱着的那把窄而薄的剑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冷光。
“你没去找路小佳比试吗?”
尤眠赶路时已经有些了解冷血了,这人感兴趣的事情不多,比剑是其中一个。
因此,他还以为冷血见了路小佳之后会去找对方比试。
“等事情结束。”
冷血微微低头,将下半张连藏在衣领处。
“路小佳的剑很快。”
尤眠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都充满着钦佩,这样更让冷血好奇和蠢蠢欲动了。
但如今还有要事在身,他们都需要保持体力,至于比试,还是放到之后再说吧。
停靠在码头的大船“轰隆”一声之后便缓缓向着宽阔的海面行驶,海风带来了潮湿的水汽和海水的腥咸。
尤眠也在船头,他第一次出海,自然是好奇不已。整个人趴在船头,任由海风吹拂着脸颊。
他微微眯起双眼,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怎么样?心里紧张吗?”
楚留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笑意盈盈。
闻言,尤眠连头都没回,而是拉长了声音:“有香帅这种高手在,我紧张什么?”
“哦?你竟然这么信任我?”
“当然。”
尤眠睁开双眼,水润的杏眼中映出碧蓝的大海以及洁白的云。
“毕竟我们都从沙漠脱身而出,难道还有比这更危险的事情吗?若是有,那我们就一起死。”
“嘘!”
听到这句话后,楚留香无奈地伸出一根手指示意:“这种不吉利的话还是少说吧。”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迷信。但这种时候,这些话还是少说一点为好。
见状,尤眠微微一笑,张开双臂迎接着海风。
这幅明媚的模样很少在他身上出现,因此,楚留香不由得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楚留香比尤眠大了不少,看对方的时候真如看小孩子,因此,他也比其他人更加希望尤眠可以无忧无虑。
他并不知晓对方的过去,也不会过问。过去了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回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海浪声阵阵,偶有海鸥鸣叫。一整天,尤眠都一直待在船头,就连无情都出来找他。
蝙蝠岛在东海之中,但要过去还需一些时间。一天肯定不够,今晚估计要在船上过夜。
众人中对海上最熟悉的是楚留香,对方经常在船上晒太阳。但这可和他所住的大船不同,周围许多的姑娘也让他不好意思赤.裸着上身。
真是稀奇,这世上竟然还会有楚留香不好意思的事情。当然,能讨这么多人喜欢,自然不全是因为楚留香俊朗的外表。
对方同时还是一个优雅且贴心的人。
尤眠坐在船头,很随意地盘着腿,姿态潇洒:“好多星星。”
望向宽阔的夜空,注视着繁多的星星,有那么一瞬间,尤眠觉得很是恍惚,仿佛这只是他的一场梦。
“夜里冷,小心着凉。”
一件带着温热体温的外衫悄无声息地搭在他肩膀上,衣服上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尤眠侧过头,看着身边清冷又面色苍白的无情:“崖余,有你真好。”
话音刚落,无情顿时脸颊微红。
第53章 你长大了 已更改
海上的夜确实有几分寒意, 尤眠在船头看了一会儿星星后便和无情回了房间。
这艘巨船是由金灵芝赞助的,对方可是金太夫人的孙女,几乎是自小视金如土。
船上的房间不少, 但也架不住他们这么多人,因此每两人一间。
若是成功了,也就共处两夜, 若是失败,不过是死前最后一觉。更何况江湖中人也没那么矫情,几乎没什么异议。
尤眠自然是和无情睡在一起, 除了知情的人之外似乎也没人觉得奇怪。
毕竟两个大男人睡一间房也没什么。
房间里,躺在床上并不安稳,偶尔的海浪会让船微微摇晃。还好尤眠不晕船, 不然定要难受不已。
他和无情躺在床上,却没有闭眼。
“睡不着?”
无情闭着眼睛, 却对身侧的尤眠了如指掌, 仿佛脑侧也长了一双眼睛似的。
“嗯。”
尤眠懒洋洋地回答着, 他翻了个身,衣物摩挲的声音在寂静得只能听见海浪的房间里很是明显。
他抬手,毫不见外地将胳膊搭在无情腰间,又磨磨蹭蹭地将脸颊贴在对方的肩头。
“我有些担心。”
刚才在船头他对楚留香可不是这么说的。
闻言, 闭着眼睛的无情睁开双眼, 目光柔和地看着躺在身侧的尤眠:“担心什么?”
他放柔了声音, 和着海浪声, 很是催眠:“我们人这么多, 而且都是江湖上的高手,不会有事的。”
尤眠自然听出来对方是在安慰自己,他低下头, 将脸埋在无情的怀里,说话时的声音都闷闷的。
“我知道。”
他闭上眼睛,在熟悉的气息中渐渐放松下来:“可能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吧。”
相比于知晓程度的危险,这种未知的危险更能让人心里隐隐不安。
岛上究竟是什么情况?那个蝙蝠公子武功究竟多高?无情坐着轮椅,又不会武功,皆是要是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这么多人,难道真的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吗?
关心则切,就连平日里随遇而安的尤眠都不免担心起来。不是紧张这个,就是思索那个。
听着他说的话,无情也渐渐地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于是翻身伸手将他揽在怀里:“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缓缓,带着几分温柔以及安抚,似乎是想要将尤眠心里的担忧彻底削减一般。
听着青年的声音,尤眠心里的不安总算是减少不少。他缓缓呼出一口,随即抬手回抱着对方。
在熟悉的气息以及怀抱中,他压低了声音:“我相信你,我们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缓缓闭上双眼,在一片海浪声中渐渐陷入沉睡。
睡着的尤眠看上去乖巧不少,整个人都像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幼犬。这个样子看得无情心里柔软一片,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柔软的脸颊。
不过他的动作放得很轻,似乎是担心本就小心翼翼的动作会惊醒怀里熟睡的人。
不会有事的。
无情也闭上了眼神,他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面色沉静,与在尤眠面前露出的羞涩和不安截然相反。
他自信且胸有成竹,仿佛世间所有事情都不会阻挡他的脚步一般。
*
天微微亮时,东边已经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橙红。
无情率先醒来,等他出去时船头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身着黑衣,怀里抱着一把窄而薄的剑,一个穿灰衣,长发高束,浑身却没有丝毫的暖意。
“大师兄。”
听到动静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冷血开口问好,随即疑惑地看了一眼无情的背后。
“他还在睡。”
无情回答时的语气十分熟稔,仿佛和尤眠并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
两人之间的关系冷血早已知道,听到这句话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观路小佳,听到无情的回答后略微看了过来。
他昨天就发现尤眠和这位名捕关系亲密,但并未多想——今天也是如此。
路小佳在剑术上很是敏锐,但感情上却有些迟钝,能掀起他感情波动的人不多,尤眠勉勉强强算一个。
说话间,朝阳东升,天边原本眼神浅淡的那抹红也渐渐地浓郁起来,仿佛鲜血染就一般。
在海上看日出和平日里有很大的不同,视野更加开阔,辽阔的海面也落下了一轮波光粼粼的太阳。
看到眼前这一幕美景时,无情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尤眠会喜欢的。
可惜对方现在正深陷梦境,恐怕看不到这么令人惊艳的一幕了。
暖红的阳光自海面掠过,落在三人身上时也没有添加多少暖意。仔细算来,他们三个也有公共点——话少。
站在船头看了日出之后,他们之间依旧是一片寂静。好在这股诡异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一道含笑声打破了沉寂:“看来是我来晚了,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此人正是楚留香,恐怕整艘船也很难找到一个仅需三言两语就能打破尴尬气氛的人了。
说话间,白衣盗帅悄然而至,俊朗的脸沐浴在阳光之下,将他蜜色的肌肤衬托得更加诱人。
“看来傍晚之前可以到蝙蝠岛。”
他瞥了一眼无情,意外地在对方耳后发现了一道红痕。其实这痕迹并不显眼,只是因为青年的肤色苍白才衬得有些吸睛。
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在无情看过来的一刻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后,他示意对方。
很快,原本一起看日出的无情便一言不发地返回了房间。
“大师兄?”
冷血面露疑惑,刚想说什么,就被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推到了船头:“这么美的日出……之后天天都看。”
搞不懂他究竟在感叹什么,冷血沉默地离他远了点。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将辽阔的海平面照得波光粼粼。
再次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不是无情一个人了。跟在他身后的人明显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皮都在打架。
“早——”
尤眠被海风一吹,这才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
“其他人呢?”
“都在自己房间里。”
过来的时候楚留香观察了一番,其实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出来聚集在一起。大约是众人不是特别熟,并且挤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
闻言,尤眠伸了个懒腰,望着海面上揉碎的太阳倒映:“这样也好,休息一下保存精力。”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似乎落在了半空中。可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除了一大片碧蓝的海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么他究竟在看什么?
尤眠并没有解释,而是站在船头看了一会儿海之后便再次返回了房间。
等他再次出来时,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了吵闹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是一男一女,周围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他根本看不清楚是谁。
“你倒是狂妄,区区一个青城派,还妄想独占宝物!”
“论人头来分,当是我们青城派!”
什么宝物?
只听到这两句话的尤眠一脸疑惑,难道在他睡着的这一小会儿这些人发现了什么宝物不成?
哪曾想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两拨人争论的宝物竟然是歼灭蝙蝠岛后岛上的宝物。
尤眠:“……”
还没开打呢就已经开始畅想如何分功了?
他定睛一看,嚷嚷着他们要占大头的那人腰悬长剑,身穿灰蓝色衣衫,微微抬起下巴,似乎真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青城派?这又是哪个门派?
对于江湖势力还不算完全了解的尤眠摸不清头脑,他倒是认识另一位争辩的,正是之前在客栈见过一面的金灵芝。
对方双臂环抱,一副不将青城派放在眼里的样子:“真是好笑,想来论功行赏,你们青城派难道武功高的人很多?能出很大一份力?”
金灵芝以一对多,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好了,刚出发就吵起来了。”
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只好开口好言相劝。
谁知那个出头的青城派弟子丝毫不领情,反而居高临下地睨了此人一眼,冷嘲热讽:“你算是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原本中立的众人心中顿时有了偏斜。万万没想到青城派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怎么门下弟子却如此跋扈?
“是什么给了你们自信?”
金灵芝还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不敢置信地上下扫视一番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你!”
正当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之际,一行人自后面匆匆赶来。
瞥见这一幕后,率先出声的不是楚留香,也不是少林方丈,而是峨嵋派的枯梅大师。
对方睁开仅存的那只眼睛,径直看着大放厥词的青城派弟子:“既然如此,那青城派独自前往蝙蝠岛吧。”
枯梅大师说话时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犹如枯树皮一般的脸上平淡无波。可偏偏说出的这句话却暗含杀意,直让刚才不识天高地厚的青城派弟子哑言。
“逆徒!”
在枯梅大师出声后,一直在人群中默不作声的余沧海才愤然开口,怒视着和金灵芝争论的弟子:“为师带你前来是为了磨炼你,哪曾想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师父……”
被训斥的青城派弟子紧握双拳,低着头一副难堪模样。
“还不向金姑娘道歉!”
“我可承受不起!”
金灵芝敢爱敢恨,行事雷厉风行,看到被逼着向她道歉的青城派弟子,顿时转过头去。
仿佛接受对方的道歉也是一种侮辱。
见状,那弟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犹如打翻的调色盘。
站在人群之中的尤眠脸上并无笑意,他看着那位青城派的弟子,面露深思,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怎么了?”
此事草草结束,众人散去,一直站在原地的尤眠便十分显眼。
无情到他身边,抬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被海风吹得微凉的手背。
“你觉得青城派如何?”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无情一愣,随即才回答这个问题:“青城派常居蜀地,清风剑法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至于如今的掌门人余沧海,我倒是了解不多。”
说罢,他抬眸看着站在面前的尤眠:“是有什么问题?”
尤眠微眯起双眼,海风将他的长发也衣袍吹得飞舞,整个人犹如羽化登仙一般。
“方才我再一旁观看,那个青城派弟子在和金姑娘争辩时余沧海就在旁边。”
他侧目:“若是真觉得弟子口出狂言,为什么一开始不阻拦?非要等到你们出面才一脸愤怒地阻止?更何况,还没到蝙蝠岛就开始争辩起这些,我不相信只有那弟子一人这么想。”
尤眠搓了搓微冷的手,遥遥地看了一眼负剑而立的余沧海,随即才接着向下讲:“我觉得余沧海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
听罢他说的这些话,无情一顿,面露沉思。毕竟他刚才是随着枯梅大师一起来的,并不知道余沧海一直就在现场。
能被称为名捕,还是四大名捕之首,由此可见无情并不是一个愚钝之人。
他只是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尤眠的担忧:“你是觉得他们风险太大?”
“嗯。”
尤眠摸着下巴,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着,模样看上去有些狡黠:“事情还没开始做呢就开始争风头,而且听他所讲,仿佛不是为了铲除蝙蝠岛这个销金窟而来,而是为了巨大的金钱而来。”
“和这种人合作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大了。”
蝙蝠岛本就危机四伏,大家是凭着信任才走到一起。但只在乎金钱的人可不一样,又有谁能保证那人不会为了金钱叛变?
此时的尤眠已经学会了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尤其是这件事情还关乎这么多人的安危。
他不太敢冒险,他担心无情会因此受伤。
“那让他们……”
“找人盯着吧。”
尤眠抬手搭在无情肩膀上,懒洋洋地开口:“至少得让他们出一份力。”
这确实是他能想出来的办法。
无情低头浅笑,心里却有些怅然——和刚认识相比,尤眠明显成长了不少。
依稀记得当初在危城外,凌落石死的时候还将对方吓了一跳,脸上满是惊魂未定。而如今,对方似乎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嗯?”
察觉到无情看向自己的目光,尤眠低下头来凑到青年面前:“怎么啦?”
“没事。”
无情浅笑,目光越过尤眠白皙的脸颊落在了蔚蓝色的海面上。
就当尤眠真的以为没什么事情时,对方突然冷不丁地开口:“下次不要在太明显的地方抓了。”
他话音刚落,尤眠便下意识地望向他的耳后,果然看到了被乌发掩盖下的红痕。
方才还一本正经的人顿时一蹦三尺高,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你你你冤枉我。”
尤眠瞪大双眼,甚至不想让别人听到还压低了声音。
他连退数步,脸颊绯红:“这根本就不是我弄得!”
两个人在一起也快有小半年,但他们最最亲密的行为也只是抱在一起睡觉而已!
苍天大老爷,他可是什么都没做。
看着尤眠一脸悲愤和委屈,无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两人究竟做了什么他自然知道,只是想起不久前楚留香误会的话,他突发奇想地想要逗一下尤眠。
听到他这一声笑,尤眠顿时“哈”一声:“好啊你,竟然骗我。”
说罢,浅绿身影犹如一片树叶快速飞走,根本不给人思考的余地。
而留在原地的无情竟然丝毫不紧张,似乎是知道对方根本没有生气一般。
“吵架了?”
在甲板上晒太阳的楚留香听觉灵敏,这可不是他故意偷听,实在是这些话直往他耳朵里钻。
“没有。”
无情脸上纵容的笑渐渐收回,再次变成了之前那副清冷但有礼貌的模样。哪怕和楚留香认识这么久了,他似乎依旧如同覆了一层薄冰的冷水。
“快到了。”
而楚留香也并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他知道无情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情。
他站在船头遥望,只见宽阔的大海之上蓦地多出了几座孤岛,或大或小,远远望去犹如冒出来的胡茬。
他们已经离岸太远,就连海鸥都不常见了,偶尔听见海鸥的声音,也是飞速地从海上掠过。
楚留香对海域很是了解,他矗立船头,咸湿的海风吹拂着他俊朗的脸颊,微卷的发尾也随风而动。
闻言,在他背后的无情也抬眼看去,一眼就锁定了从海平线刚刚露出一抹黑色的孤岛。
无情收回视线,随后不知道和楚留香说了什么,白衣盗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这里真的有人吗?”
下午阳光比上午更加灿烂,带着一抹金灿灿。在一片海浪声中,一艘大船在岛边停靠。
船身微微摇晃着,船上的人大多下盘很稳,因此身形丝毫不晃。
偏偏尤眠下盘不稳,只好半靠在无情的轮椅上。其中面对对方所说的回去后要不要练下盘的建议,他只是含糊地转移了话题。
“终于到了。”
有人坐了将近两天的船,只觉浑身都快酥软了。看到陆地之后顿时两眼放光,也有了不少精神,甚至都开始摩拳擦掌,准备与蝙蝠公子一较高下。
这么大一艘船在岛边停靠,蝙蝠岛上的人自然能察觉到。只是他们都上了岸,也没见一个人影过来。
尤眠跳下来,衣袂翩飞。
他再次看了一眼虚空,依旧是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奇怪,怎么没人?该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有人提出异议,但他不敢和在江湖上闻名已久的楚留香对着干,只好低声嘀咕。
可在场之人武功都不低,又怎么会听不到他所说的话?
尤眠往那边瞥了一眼,随即转过头看看着面前这座巨大的孤岛。四面皆是辽阔的海面,除了坐船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
一股大敌当前的紧张感顿时泛上心头,让他不由得攥紧了宽袖下的手。指甲抵在柔软的掌心,一股微痛传来,这才让人冷静不少。
“走。”
枯梅大师斩钉截铁,她率先向前走,身后两位貌美的弟子也紧随其后。仔细算来,枯梅大师和金灵芝也有些关系,因此,金灵芝也跟在了枯梅大师身后。
这幅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由得让人想起当初华山之巅那场决战。枯梅大师替师出战,面对冷面罗刹也丝毫不慌,抱着必死之心竟敢将手放进滚烫油锅。
此时的枯梅大师似乎也如同当年一样怀抱着必死之心,她枯树一般的手臂垂在身侧,却无一人敢小瞧她。
有人出头,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
尤眠和冷血在无情两侧,皆是一副认真模样。
前面是一座不算高.耸的山,一个山洞犹如深渊巨口一般张开,走近时给人一种自己主动走近猛兽口中的错觉。
“里面这么黑?”
打头阵的人嘀咕几声,随即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灭。
“噌”一声,一点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之中亮起。还没等拿着火折子的人抬头看,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便传来一道破空声。
“小心!”
察觉到这动静的楚留香立刻上前,可他的速度竟然没比上突如其来的偷袭。
“呃——”
利刃刺入骨肉的声音在周围很是明显,一瞬间,各种窸窸窣窣的动静同时被按下了暂停键。
尤眠一惊,搭在无情肩膀上的手顿时握紧,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啪嗒。”
刚刚燃起的火折子因为拿着的人猝然倒地而摔在地上,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里面有机关。”
走在前面的人立刻停下来脚步,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恐慌。
“这怎么办?”
任谁都没想到他们会一开始就有人中暗器,而且看样子也已经无力回天。漆黑的环境下,一股诡异的气氛逐渐在众人之间蔓延。
混乱之中,有人开口喊道:“先找亮光!这里这么黑,说什么也没用。”
对,火折子!
有人弯腰想去摩挲刚才掉在地上的火折子,但手刚触碰地面就发出一声惊呼:“啊!”
他捂着发出剧痛的手,刚才那一瞬间不知道做了什么,手掌竟然被一支从地面冒出来的匕首刺穿。
接连有两个人受伤,士气顿时大减。楚留香蹙起眉头,只好先将众人安抚下来。
越是危机关头,他越是冷静。
众人一开始并不知道岛上究竟是什么情况,因此也没有人特意准备照明用的东西。一群人翻来翻去也只翻出了两个火折子——其中一个目前还掉在地上。
黑暗之中,尤眠搭在无情肩膀上的手想要放下,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嗯?”
“小心。”
无情声音微冷,在略有些纷杂的环境中犹如一泓清泉,将尤眠心中轻微的紧张都缓和不少。
“没事。”
这次出声安慰的竟成了尤眠,黑暗之中他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冷不丁的,尤眠竟然问了一个与现在毫不相关的问题。
说话间,人群中已经有人吹亮了火折子,微弱的光线照亮的范围有限,只能看出他们此时正处在一个阴冷的山洞中。
当真是可怕,难道那个蝙蝠公子真是蝙蝠成精不成?怎么会有人居住在这种地方?
凭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楚留香抬眼一看,面前的甬道大约够两人并肩而行,看似平平无奇。可刚才发生的事情却暗示着前方这一段路危机四伏。
机关与暗器有互通之处,因此原本在人群中的无情渐渐地挪到了前面,与楚留香并肩。
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尤眠却没有过来,不知道此时究竟在做什么。
白衣青年面色苍白如月,乌发似墨,在这种幽暗的环境下看着竟如同鬼魅一般。
他环顾四周,修长的手在轮椅的扶手上摁了一下,霎时间,一道破空声响起。
一道寒光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飞入甬道,紧接着“咔哒”一声不知道落在了那里。
突然间,散发出阴冷气息的甬道一时刀剑齐出,看似平平无奇的地面雨后春笋一般冒出锐利的刀刃。
一支羽箭飞来,无情还没有动作,站在他一旁的冷血便出剑一招将箭砍成两半。
周围顿时一阵兵刃交接声,那些固定位置的暗器倒是好对付,可这些飞来飞去无差别攻击的却要自己出手阻挡。
纷乱间,一道绿色身影穿过人群走到前面。
尤眠垂眸,和无情对视一眼,随即又将首先收回,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好了。”
无情开口,示意众人前面的机关已经用尽。
但地面上那些锋利的匕首却阻挡着他们的脚步,对于有轻功的人倒是好说,借力一跃即可。
只是像尤眠这种不会轻功的,以及无情这种行动略有些不便的,倒是不太好过去。
“这算什么?难道我们就卡在这里?”
青城派有人不满,目光扫过众人,心里冒出来一个阴暗的想法。
好在无情比他率先开口,刚才一言不发正是在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线继续观察。
他反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几颗小钢珠,这些小钢珠很是圆润,体积又不大。
无情握在手中,手腕一抖,手里的小钢珠犹如天女散花一般飞落各处。
在小钢珠落地的清脆声中,一道咔哒声很是明显。这道声音一出,原本刺出地面的一排排匕首总算是重新收了回去。
无情:“机关在十步之外的墙壁上,小心行事。”
他声音冷淡,说话间有带着极强的自信,让人不由得对他十分信服。
第一道机关解决之后,大部队总算是继续向前。和刚进来是不同,如今打头阵的变成了楚留香、胡铁花以及尤眠、无情和冷血五人。
他们身后是枯梅大师和众弟子,少林和武当断后。
几人小心翼翼地在甬道走了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洞顶拔高不少,简直是一个可以容纳百人的广场。
突然宽阔起来的场地在黑暗中会增加许多压迫感,那一点用来照亮的火折子顿时显得无关紧要。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顿时将仅存的火光吹灭。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正当众人准备再次吹亮火折子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自前面传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楚留香已经察觉到周围多出了不少人。
这件仿佛撞鬼一般的事情发现在蝙蝠岛简直是稀疏寻常,方才的机关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的才是正餐。
和他们蓦地陷入黑暗便无所适从的人不同,如今才出动的蝙蝠岛上的人早已习惯了黑暗,他们已经可以做到在黑暗之中行动自如。
因此,若是打起来,楚留香他们就已经低了一头。
“擅闯者,格杀勿论!”
数十人喊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直直地冲向洞顶,又被反弹回来,几欲震耳欲聋。
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既然已经知晓,阁下为何还不现身?难道这就是蝙蝠岛的待客之道吗?”
先礼后兵,楚留香对这一套十分熟练。
他们分明是来铲除蝙蝠岛的,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倒像是他们此行前来是为了做客。
黑暗之中,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颇为好心地回答了楚留香的问题:“哼,难道你们就有客人的自觉?”
话音刚落,他一声令下,原本将他们包围起来的人立刻循声而来。
对决几乎一触即发,在黑暗的环境下,能够游刃有余的人并不多。这时,一道风声响起,仔细听又像是布料伸展的声音。
不知什么东西飞向了上空,隐隐传来嵌入石头的声音。只是这动静不大,恰好被打斗声遮掩。
突然间,一道刺眼的光从头顶照了下来,犹如明亮的月光,又像是霹雳弹炸开时那道让人无法直视的光。
众人动作不由得一顿,霎时间彻底看清了如今身处的地方。
像是人工开凿的山洞,宽阔不已,几乎是将整座山都给挖空了。这道强光从洞顶照下来,有人抬眼去看,却被照得无法睁眼。
一道绿色身影飘飘然落地,他险些站不稳,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稳稳地扶住了他。
此人正是尤眠,他双袖延伸出的长绸还未收回,河流一般垂在地面。
方才他在黑暗之中用长绸卷着东西奋力挥去,原本就距离洞顶很远,他方才还是从系统空间里翻了好久才翻出来这么长的绸缎。
被嵌在洞顶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打开鸡都以为天亮了的强光手电。之前在甬道那里问无情身上有没有带钱就是为了这个,系统售价一千两。
这还是尤眠目前见到的最贵的东西,但事实证明,却是很好用。
【超强光手电:还在因为走夜路害怕吗?还在因为天太暗瑟瑟发抖吗?超强光手电,只要打开刚睡下的农户就忍不住起来连耕五亩地!安静没多久的公鸡就要止不住打鸣!】
天知道从进来开始尤眠有多么的害怕,平日在房间里他还必须点两盏蜡烛,更何况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
从进来开始无情就一直抓着他的手,最是能体会到他的恐惧。
现在有光驱散黑暗,一直脸色惨白的尤眠这才放松下来。仔细看去,他竟然出了不少冷汗,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这是什么!竟然如此之亮!”
此言一出,原本藏在暗处的蝙蝠公子也猜到了他们带了照明的工具,顿时愤怒不已。
“杀了他们!”
沙哑的声音怒吼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尤眠刨了他们祖坟。
“啊!他们的眼睛!”
金灵芝抬眸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这些手持刀剑在黑暗之中行动自如的人竟然看不见!他们的眼睛明显有着缝合的痕迹,竟是如此残忍!
她侧过头去,不忍再看。
听到金灵芝的话后,众人纷纷看去,没想到这些人的眼睛竟然真的是被用线缝了起来。
一瞬间,大家后背猛地窜起一阵冷意。
尤眠手还在抖,看到这一幕之后顿时低头看向了身边的无情。看似冷淡的白衣青年眼中也多了几分不忍,他最是能与残疾之人共情的。
见状,尤眠伸手将长绸收回:“动手吧,若是放任这种地方存在,谁能保证祸端将来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此言一出,在蝙蝠岛见到认识的人的心中更是一惊!
“哼,你们倒是自信。”
蝙蝠公子迟迟没有现身,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可他又十分痛恨这群比他健全的人,只好催促着手下的人将他们赶尽杀绝。
可一开始蝙蝠岛的人占上风只是因为伸出黑暗,如今有了光,他们自然奈何不了这些武林高手。
尤眠此时还在手软,他一闭眼都是之前被关在阁楼的一幕,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无情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低声安抚着,眼中满是疼惜。
而楚留香此时已经一跃而起,冲破周围对他的束缚,径直循声跃上了高台。
“在下楚留香,请赐教。”
天底下能压制住楚留香的人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原本藏在暗处的蝙蝠公子一听这人是楚留香,顿时心里一惊。
他后退着,试图从这里逃走。
整个蝙蝠岛内部皆是一片黑暗,他不相信这群人能带那么多照明的东西!
被挖空的山洞中兵刃交接声接连起伏,而地下又弯弯绕绕宛如迷宫。若不是对此十分熟悉的人,恐怕三两步就会迷路。
身为蝙蝠岛的主人,蝙蝠公子自然对这里熟悉不已。他原本藏匿着还好,如今一动,自然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出去。
楚留香足尖一点,手呈爪状直直地抓向蝙蝠公子脸上的面具。
第54章 竟然是你 真面目
就当楚留香的手快要触碰到面具时, 蝙蝠公子脚下猛地出现一个机关,眨眼间,对方便遁入地下。
抓了个空的楚留香稳稳落地, 立刻低头查看。
可刚才那个机关不知道如何冒了出来,他借着光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来丝毫破绽。
此时,下面的混战已经接近尾声。枯梅大师抬头, 从头顶打下来的光衬得她有些阴森:“人跑了?”
“看样子地底下还有东西。”
楚留香足尖点了点地面,随即抬眸望向安抚尤眠的无情:“这里有机关。”
闻言,尤眠主动将手从无情手中抽了出来, 然后弯眸一笑:“我没事了。”
他抬手将汗水擦去,再次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慵懒和坦然。
无情略微蹙眉,哪怕听他这么说了, 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此时有要事在身,他只好任由尤眠走开。
“确实有机关。”
无情停在楚留香刚才站着的地方, 低头认真观察着。
“没事吧?”
另一边, 尤眠精准地找到路小佳, 看着对方衣袖上的血迹面露担忧。
“不是我的。”
路小佳言简意赅,说罢又停顿片刻,看着面色苍白的尤眠,踟蹰许久才问道:“你呢?”
“我没事。”
尤眠听出来了路小佳话里的担心, 轻微挑眉, 仿佛刚才应激的人不是自己。
“小心行事。”
他环顾四周, 有不少人受了伤, 还好没有出什么大事。
第一次, 尤眠难得没有做一回奸商——他准备将之前刷新出来的伤药拿出来,紧接着就看到了受伤的人从怀里拿出了金疮药。
一旁将尤眠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的路小佳扯着嘴角一笑:“行走江湖,出门在外伤药自然必不可少。”
看来这个黑商此行是赚不到钱了。
闻言, 尤眠轻哼一声,转身就去找无情。
谁说他这次没有赚钱?无情的那一千两现在还在他手上!
那强光手电正是无情买下来的!他这次可没有逼迫对方,当然也没有欺骗。
一听他需要钱,无情自己就十分主动地掏出了一张大额银票。
这幅冤大头的做派惹得尤眠都有些不忍心。
可这强光手电并不是系统商城售卖的商品,而是之前刷新出来的每日任务。
尤眠这段时间以来堆积了不少每日任务,当时看到刷新出来的强光手电还有些无语,觉得根本没有人会买这个东西。
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就在这时,一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找到了。”
尤眠循声望去,只见无情伸手在墙壁上的某个地方轻轻一按,面前的空地便猛地打开了一个暗道。
“不愧是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
“还以为他会拖累大家……”
瞥见这一幕,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有人赞赏,也有人风言风语。
尤眠和冷血不约而同地朝那人看去,眼中似有寒光闪过。
而开口诋毁无情的人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后连忙低下头,想要躲过如同兵刃一般的目光。
“阿弥陀佛,此行还是让贫僧先来吧。”
见地道打开,少林有人向前迈出一步,低眉顺眼,表情颇为慈悲。
方才出力最多的就是楚留香和无情几人,他们自然不会冷眼旁观,任由对方一直走在最危险的前面。
见状,楚留香也没有丝毫异议,而是给对方让出了位置。
此时,尤眠抬手拉了一下路小佳的袖子,在对方看过来的一瞬间伸出手指了指洞顶正在散发出强光的手电。
明白他意思的灰衣杀手借力一跃而起,动作流畅且果断地将嵌在洞顶的强光手电取下。
拿到强光手电后,路小佳面露诧异。一开始他还以为在洞顶散发出刺眼光芒的是夜明珠,当时还好奇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耀眼的夜明珠。
可如今一看,手里的东西呈棍状,前段一个喇叭状的半圆,模样十分陌生。
尤眠接过路小佳手中的强光手电,关掉后随手放回了系统空间。
众人眼前猛地一暗,大脑都有一瞬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你做什么?干嘛将这东西收起来!”
“方才打斗是这人就站在一边,难不成是蝙蝠公子派来的卧底?”
黑暗之中,借着无人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幕,有人似乎趁机血口喷人。
尤眠准备掏东西的手一顿,随即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出价买下这东西啊?”
他笑意盈盈,温柔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显得十分诡异:“一千两,请吧。”
“你这人怎么回事?大家此行前来是为了江湖安定,你却想趁机坑蒙拐骗,寓意何为?”
“够了!”
率先打断在黑暗中不断搅局的那个人的竟然是枯梅大师,对方循声望了过去,哪怕在黑暗中,她眼里的冷意似乎能够实质化一般。
“你以为在场之人都是蠢货不成?”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毕竟在场的人武功高强,听声辨位于他们而言只是小儿科。
闻言,刚才不断叫嚷的人顿时止住了话头。
一道柔和的光再次亮起,似月光般的夜明珠出现在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中。
“走吧。”
尤眠手持夜明珠,冷白的光将他清丽柔和的脸照得清清楚楚。灯下看美人和平日里相比感觉不同,一时间有不少人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而拿着夜明珠的尤眠并没有将这些视线放在眼里,他一手拿着拳头大的夜明珠,另一只手变戏法似的掏出三四个夜明珠分为了周围的人。
说要打头阵的少林长老一个,枯梅大师一个,武当掌门人一个。
四个夜明珠尽管比不上刚才的强光手电,但照亮眼前的路已经足够。
尤眠走搭无情身边,借着夜明珠的光看清了对方眼中一抹转瞬即逝的寒意:“走吧。”
他没有提及刚才的小插曲,而是主动将手放在了对方手中。
无情紧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没事的,不要怕。”
直到尤眠怕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无情,另一个则是楚留香。
看到这一幕,楚留香也总算是明白刚才光亮起的那一瞬对方脸色为什么会如此苍白。
“放心,只要有光,抓到蝙蝠公子只是迟早的事。”
楚留香安慰一番,随即便紧随少林长老身后走近了暗道。
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进去后却发现里面竟然犹如迷宫一般,若不是紧紧跟着前面的人,恐怕他们就要走散。
“这七拐八拐的,那蝙蝠公子倒不如改名老鼠。”
胡铁花冷哼一声,言语之中对蝙蝠公子有诸多不满。
“应该让三师兄来。”
沉默寡言的冷血开口说道。
追命擅长追踪术,眼前的情况却是更适合对方一些。
无情微微一笑,握紧尤眠冰冷的手慢慢前行:“此处虽然分叉口极多,但蝙蝠公子已经自乱阵脚。”
他抬眸望着前面,语气坚定:“很快就能将其捉拿归案。”
说这句话时,无情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对待罪犯,他向来如此,执法无情。
众人继续走了约摸一刻钟,隔着大老远隐隐听到了有人哭泣的声音。
“嘶——”
有些胆小的人听到哭声后顿时想到了荒郊野岭的鬼怪,后背瞬间升起一阵寒意。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呢。”
高亚男紧跟在枯梅大师身后,听到这阵动静后开口说道。
她紧握着腰间长剑,若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她定会一剑毙其性命。
有人稳定局面,那些心里有些害怕的人顿时安静下来。尽管向前走的脚步依旧有些颤颤巍巍,但和刚才相比已经很不错了。
尤眠看着前面的黑暗,疑惑开口:“似乎有姑娘在哭。”
“我听着也是如此。”
金灵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前面,听到尤眠的话后还转头去问高亚男有没有听出来。
“确实是……”
高亚男仔细聆听片刻,笃定地回答。
“这哪儿来的姑娘?难不成是蝙蝠公子派来迷惑我们的?”
“都说了怕什么?是人是鬼一看便知!”
有人大跨步向前,似乎是想要查询前面的哭声究竟是什么情况。
“阿弥陀佛。”
少林弟子低头轻道,紧接着便继续向前。
脚步声在寂静的黑暗中十分清晰,随着继续向前,那阵哭声也越来越明显。
“还真是姑娘家在哭。”
楚留香抬手摸了摸下巴,借着尤眠手中夜明珠的光亮,率先看到了前面一个又一个的小房子。
说是房子也有些不恰当,应当说是开凿的洞窟,锁着的门又窄又小,似乎仅能一人通行。
走到这里,听到外面动静之后,原本隐隐约约的哭声明显起来。一时间,众人似乎来到了地狱一般,耳边回荡着的满是哭声。
枯梅大师蹙眉,随即便朝高亚男使了个眼神。
随即,高亚男走到一个小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在下峨嵋派高亚男,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这句话话音刚落,里面的哭声顿时大了起来。
“救我!救救我!我乃吹苍山庄大小姐!救我出去!”
吹苍山庄并不是什么很有名的门派,但在场的人也曾听说过。吹苍山庄庄主仅有一女,今年不过十八,前段时间突然失踪,吹苍山庄的庄主还曾大发寻人启事。
闻言,高亚男低头看了一眼面前锁着门的铁锁。
她眉头紧皱,抬手拔出腰间长剑,随即奋力劈向面前的铁锁。
只听得桄榔一声,面前的铁锁顿时被她手里的长剑劈开。
铁门打开时还发出了一阵牙酸的声音,听上去让人不由得浑身发麻。
尤眠一顿,诧异地看到了铁门后的一幕,连忙转过头去挪开了视线。
而站在最前面的几人也发现了这一幕,纷纷低下头。少林弟子低念着“阿弥陀佛”,对于吹苍山庄大小姐的遭遇纷纷表示哀痛。
与之前在山洞里遇见的那群人一模一样,这位吹苍山庄大小姐的眼睛竟然也被用线缝了起来。
可怖的伤口横亘在对方脸上,下手竟然如此狠毒。
一时间,众人不免想到面前这么多房间后姑娘的遭遇。性格直爽的金灵芝脸色极其难看,怒骂蝙蝠公子数声。
峨嵋派的弟子以及其他女子连忙翻出东西为这些姑娘遮挡。
他们站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合适,楚留香脸色严肃:“我们继续往前。”
“枯梅大师,这里就交给你了。”
闻言,枯梅大师微微颔首。
尤眠手依旧冰凉,他发现自己想象中的销金窟还是不够可怕。只有当他亲眼所见时才知道为什么蝙蝠岛能成为东海最大的销金窟!
“这人当真该死。”
他很少发表这么果断的话,闻言,无情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不会让他逃脱的。”
几人继续向前,奈何分叉口实在是太多,几人商议一番后还是决定兵分两路。
尤眠与无情还是冷血一道,路小佳以及点苍派众人也紧随其后。
早知道当时就往蝙蝠公子身上撒上寻踪粉了。
走着走着,想起这件事情的尤眠不免长叹一声。手中的夜明珠发出莹润的光,在阴冷的地下行走,时间长了不免会觉得心神疲惫。
这对于平日里很少锻炼的尤眠来讲确实是有些痛苦。好在无情一直在他身边陪着,这才没有瘫软在地。
此行似乎将之前的尤眠锻炼成了一个成熟稳重,在危难之际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看着身边面容沉静的尤眠,无情心中不知道该做何想法。
“前面只剩下一条路了。”
尤眠微微眯着双眼,他们并不知道楚留香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但眼前仅有的一条路似乎不容他们后退。
“走。”
冷血率先向前,他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剑,只要有危机出现,他第一时间就能拔出手里的剑。
“好,小心。”
尤眠开口,随即紧跟在冷血身后。
越向前走,略微狭窄的路就越开阔,渐渐地,他们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
刚刚走到开阔地方时,一股浓烟顿时从里面冒了出来。
“糟糕!”
无情抬手拉住了冷血:“前面放火了。”
“快走!”
身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很快,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慌不择路地往回跑。
但想来怕死的尤眠竟然没有动,而是蹙着眉,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或许是障眼法呢?”
他开口,薄唇微抿,视线再次落在半空中。
那里只有不断朝这边翻涌过来的浓烟,呛得人只咳嗽。
他微微眯起眼睛,哪怕眼睛被刺激得微微泛红。
“我去前面看看。”
尤眠说罢这句话之后顿时将自己的手从无情的手里抽了出来,紧接着便径直继续往前走。
手中猛地一空的无情浑身一股冷意,连忙喊住了尤眠:“等等!”
他想要紧跟上去,但轮椅多有不便。
见状,路小佳走了过来:“我跟着。”
说罢,他快步跟上了渐渐消失在浓烟中的尤眠。
追赶中,路小佳心里很是诧异,毕竟他认识的尤眠有些贪生怕死,遇见危险或是麻烦做出的选择只是破罐子破摔。
此次东海之行,他对对方改观不少,更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竟然还敢继续向前。
“你怎么也跟来了?”
听到背后脚步声后,尤眠转身一看,一眼就看到了抱着剑的路小佳。
对方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冷淡,那双灰色的眼眸之中也没有其他的情感。
“他担心你。”
路小佳口中的“他”值得自然是无情,听到这句话后尤眠弯眸一笑。
只是他武功不算最高,怎么会主动往这边来?
“只是有烟,和着火时不一样。”
似乎是发现了路小佳眼中的疑惑,尤眠主动开口解释。
他刚才并没有察觉到着火时的热意,反而是这烟太浓。
当然,能让他放心地向前走,自然是因为他有系统在手。哪怕是真的着了火,他也能借助系统灭火。
至于蝙蝠公子,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武功究竟多高,但尤眠还是相信自己能和对方对上几招。
更何况离无情他们也不远,而且对方不会一直停在原地。
这么想着,身后果然传来轮椅行动时的声音。
尤眠无奈叹气,他走到第一个就是希望若是遇见了危险自己能够发现,这样就不会伤害到无情。
可他却忘了,他心里是如何担心无情,无情心里就是如何担心他的。
“果然没有着火。”
尤眠看着脚下的烟饼,展眉一笑熬:“看来蝙蝠公子是真的在这里了。”
他握紧了手里的夜明珠,同时也将系统调了出来,以便遇到蝙蝠公子可以第一时间下手。
前面的黑暗一片寂静,怕黑的尤眠想起在他背后的无情,顿时握紧双拳。
他咬紧牙关,坚定地迈出一步:“走。”
四人继续前行,走了约摸半刻钟,眼前豁然开朗。
那半路上的烟饼果然是障眼法,路小佳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听到动静后准备出手的蝙蝠公子。
他一手持剑,另一只手将尤眠推至身后。
“噌!”
路小佳的剑很快,几乎没有敢和路小佳比试究竟是谁的剑快。
而蝙蝠公子手里拿的剑一看就非凡品,哪怕他和路小佳对上,竟然也丝毫不占下风。
此时的四人还并不知道眼前的蝙蝠公子是个瞎子,对方眼前一片黑暗,出招时仅凭强大的听觉以及经验。
见状,站在无情旁边的冷血也一跃而起。和路小佳相比,冷血的剑也快,而且他只攻不守,出招时犹如万箭齐发。
对上两个在剑术上出众的剑客,蝙蝠公子竟然还能游刃有余。
但随着路小佳和冷血的配合渐渐默契起来,蝙蝠公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吃力起来。
这种情况下可没有什么公平公正的说法,只要能赢,什么都可以。
因此,尤眠回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无情,随即手腕一转,数枚夜明珠稳稳地嵌在墙壁上。
尽管夜明珠的光没有强光手电那么亮,但对于武功高强的冷血和路小佳来讲,这一句足够了。
更何况尤眠也加入了战局,和近战的三人不同,他能近能远,一手长绸哪怕无法伤到蝙蝠公子,但也对其造成了不少的干扰。
“你们!”
蝙蝠公子听出来了周围有三个人在向他出招,一时间手里的长剑舞得舞舞生风,快得已经看不出阿里他是怎么出的招,只能看到一大片银白的剑光。
尤眠站在安全的距离,三人强大的剑气以及内力的波动将周围的墙壁打得破损不堪不少石子从墙壁上滚落下来。
“小心!”
他收起长绸,手腕一转,手里竟然多出一柄长枪。
和长绸相比,长枪的攻击范围似乎减少不少。但和剑相比,长枪却占据上风。
这段时间,尤眠已经开始练长枪。
石观音的《男人见不得》中并不是只有一种武器,而是能将多种兵器灵活运用。
他不会轻功,但冷血和路小佳也稳稳地将蝙蝠公子压制在地面上,尽量不忍对方施展轻功。
因此,这倒是让尤眠十分顺畅地提枪而来。
枪头锐利,在夜明珠的光下时不时地折射出一道道寒光。
“蹭蹭蹭!”
冷兵器相撞时的声音清脆,几人出招都很快,偶尔还能看到有火花溅出。
尤眠手一松,长枪顿时脱手而出,就当枪快要飞出时,他稳稳地握在了枪身尾部。
他趁机一□□入蝙蝠公子的左肩,利刃深入骨肉的“噗嗤”声落入几人耳中。
哪怕看不到,但蝙蝠公子也能感受到自己左肩处的疼痛。
他眼中满是恨意,恨尤眠、恨冷血、也恨路小佳。他恨他们竟然是一个健全的人!若不是他有眼疾,又何必会陷入此种境地!
这些人简直是可恶至极!看不见的应该是他们!
若是让他抓到这些人,他一定要将他们的眼睛给挖出来踩成肉泥!
蝙蝠公子咬紧了后槽牙,刚刚受了尤眠一枪,紧接着有挨了冷血一剑。
强大的推力从这柄薄而窄的长剑上传来,逼得蝙蝠公子抓着剑后退数步。
这时,路小佳也没有闲着。他出手皆是杀招,简直是将人当成了一块砧板上的肉,下手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如今蝙蝠公子落了下风,还受了不少伤,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
路小佳纵身一跃,手中长剑寒光一现,“噌”一声,刚才还满是愤怒的蝙蝠公子顿时哑口无言。
他手中拿着的剑很稳,苍白的手背上青筋鼓起,十分果断地将剑刺入了蝙蝠公子的喉咙。银白色的长剑深入数寸,却没有溢出一滴猩红的血。
路小佳那双灰色的、死人一般的眼中没有露出丝毫的感情波动,哪怕蝙蝠公子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他亲手杀死。
他握紧了手里的剑,随即拔剑而出。
“噗嗤”一声,鲜血涌出,溅了冷血一脸。
青年苍白的脸上顿时被温热的鲜血沾染,衬得他那双惨绿的眼眸都恐怖起来。
蝙蝠公子死了。
尤眠收起长枪,他方才手里分明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红缨枪。
“就这么死了?”
他转过头看着无情,用眼神询问对方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毕竟无情和冷血身为神侯府的人,面对罪犯该如何处理,他们才是最熟悉的。
“无碍。”
大概是看出来了尤眠眼中的迟疑,无情坐在轮椅上,总算是放松下来。
天知道他刚才究竟有多么紧张,根本就没有想到在前方未知的情况下尤眠竟然会直接进去!
当时看着那抹绿色身影渐渐被烟雾遮盖时,无情呼吸都暂停了。哪怕路小佳紧接着跟了上去,他依旧没有放松下来。
太冒险了!万一里面真的着了火该怎么办?万一蝙蝠公子就藏在里面,只要有人进去就将其一招毙命怎么办?
这些想法在短短的一瞬间充斥着无情的大脑,让他立即握紧了轮椅的扶手。
在冷血关怀的目光下,无情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地就跟了上去。
还好没事。
瞥见尤眠安然无恙的背影后,他这才算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尤眠弯眸一笑,似乎是没有发现白衣青年方才的情绪一般。他侧过头,望着蝙蝠公子脸上的面具,思索片刻后用枪尖一条。
“咣啷”一声,覆盖在蝙蝠公子脸上的面具挑落在地,露出了一张惨白且毫无生气的俊朗面孔。
看清楚蝙蝠公子的长相后,尤眠还些微惊讶,没想到这人长得如此好看,所做出的事情却是如此丧心病狂!
“是他?”
谁知,看到蝙蝠公子的脸,原本放松没多久的无情眉头紧锁,看样子似乎是认识这个人。
“你认识他?”
尤眠一顿,将长枪竖在身侧,枪头出的红缨垂下,似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察觉到少年窥过来的目光,无情面色凝重:“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
三百年前在太原,原青谷建造无争山庄。“无争”二字乃是当时江湖各大豪杰心甘情愿的贺名。只因当时江湖上已无一人能与原青谷相争。
此后三百年间,无争山庄名侠辈出。也因此,无争山庄也被成为武林第一世家。
如今的庄主乃是原东园,此人鲜少外出,淡泊名利,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尽管这五十年来无争山庄低调行事,但江湖中人都会对其尊敬不已。
而原随云便是原东园的儿子,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此人和花满楼一样双目失明,气度高华,是一个才华横溢之人。
可无情却没想到,这么一个深受世人称赞的世家公子竟然会是令人深恶痛绝的蝙蝠公子!
怪不得,怪不得蝙蝠岛上几乎一片漆黑,在岛上的人也被缝了双眼。原随云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上却是一个心理扭曲之人。
“伪君子。”
听完无情的讲述之后,尤眠面露厌恶,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原随云后便挪开了视线,似乎多看对方一眼就恶心似的。
“若是无争山庄的知道了……”
话虽如此,但尤眠想起无情刚才所说的武林第一世家的无争山庄,顿时迟疑起来。
对此,无情也只是扯了扯嘴角:“不必怕,原随云所做的这些事情不牵连到无争山庄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若是放在寻常百姓身上,恐怕一开始就被判了个株连九族。
或许之后江湖和朝堂会看在无争山庄老庄主的面子上不追求原东园的责任,但原随云却是无法推脱责任了。
如今只是被路小佳一剑毙命,这个结果都算是便宜他了。
不然江湖上的那些受害者家属也定然不会放过他。
闻言,尤眠放下心来,他转身走到无情身边,刚想开口,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
他微微眯起双眼,很快就反应过来。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只好将心里想说的话压了回去。
冷血收剑入鞘,随即拖起原随云的尸体。
四人原路返回,很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等待他们的楚留香一行人。
“这是?”
楚留香最先注意到的自然就是被冷血拖拽着的尸体,看衣服似乎是蝙蝠公子。
等那四人走近,他垂眸看清楚蝙蝠公子的脸时顿时大惊失色。
楚香帅很少露出这幅表情,由此可见蝙蝠公子的真实身份对他而言是一个多么大的冲击。
“竟然会是他?”
与此同时,看清楚蝙蝠公子的脸地众人脑海中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句话。
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金灵芝,她与原随云有着感情。在她心里,原随云是一个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将恶贯满盈的蝙蝠公子和原随云联系在一起。
看着原随云的尸体,金灵芝身形一晃,若不是一旁的胡铁花及时扶住了她,恐怕她就要摔倒在地。
知晓她和原随云之间关系的人并不多,高亚男和枯梅大师算是其中之二。
金灵芝的七姑乃是峨嵋派的还珠大师,仔细算来与枯梅大师也算是师出同门。因此她与峨嵋派的弟子相熟,这些事情自然没有瞒着对方。
看着神情恍惚的金灵芝,枯梅大师看了一眼高亚男,随即高亚男便扶过金灵芝。
没想到在场的人认识原随云的竟然这么多,尤眠不免有些诧异,也总算是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一直带着面具,就连说话时的声音都做了伪装。
对方双目失明纵是可怜,但所做出的事情却是无法原谅。
*
众人结束战斗从地下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天光熹微,海浪拍打声不断。
被营救出来的女子每个人眼睛都被缝了起来,在蝙蝠岛被当做了泄欲工具供人使用。若不是楚留香一行人此次前来,她们还不知道要被摧残到什么时候。
一想到这件事情,众人对原随云的印象再次跌落谷底。尤其是峨嵋派的几个弟子,恨不得将此人的尸体抽打一番。
刚刚走到岸边,方才止住哭泣没多久的女子再次掩面而泣。
湿咸的海风吹拂着她的身体,披在身上的衣服虽然单薄不已,但也足以蔽体。
在蝙蝠岛,她们每个人被困在那一小间屋子,衣不蔽体,每日被摧残不已。
如今重见光明,心中不由得悲愤不已,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中亲人。
大约是担心她们心中郁结,枯梅大师便派了弟子跟随其中,几乎每一个女子身边都跟了个峨嵋派弟子。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尤眠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楚留香也苦笑不已,他算是江湖上为数不多的认识原东园的一个人,因此也十分清楚对方知道这个真相后会是一个什么反应。
和他所想的不同,尤眠心中对于原随云并没有太大的好感,反倒是厌恶不已。
就连无争山庄的庄主原东园、原随云的父亲,他都没什么好感。
不过,尤眠并没有讲出来,而是慢慢挪到了无情身边。
那杆长枪他早就收了起来,因此除了无情、冷血以及路小佳之外,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曾凭空掏出一杆红缨枪。
身着绿衣的少年停在无情身边,抬手习惯性地打在了对方的轮椅上。
“你……”
尤眠踟蹰开口,平日里充斥着柔软和笑意的杏眸都写满了不知所措:“还在生气吗?”
“没有。”
坐在轮椅上的白衣青年望着自海平线渐渐升起来的红日,抿唇片刻后才开口回答。
“我错了。”
尤眠了解无情,一听对方是这个说话语气,他顿时明白对方此时真的还在生气。
“你没错。”
无情低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密密匝匝,在苍白的眼下落了一大片阴影。
他这幅模样看上去好生可怜,就连尤眠都开始反思起自己之前的行为了。
“我当时太着急了。”
尤眠刻意绕到对方面前,随后便蹲下身来与无情平视:“我想着只要你遇不到危险就好,却忘了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他抬手试图去触碰青年放在膝盖上的手,就当他以为对方会躲开时,那只宽厚温暖的手反手握住了他。
“我知道。”
无情听到尤眠的道歉后,不由得喟叹一声。
如同尤眠担心他一样,他心里也担心着尤眠。
当时那种情景下,若是换做他,恐怕也是那么做。因此,他又何必再对着心爱之人生气呢?
无情眉眼柔和下来,掌心中紧握着的手指微凉,柔软细腻的手指却又带着几分坚韧。
两人对视着,就当尤眠以为无情沉默片刻后要说什么令人感动煽情的话时,对方轻叹一声,随即感慨道:“绵绵,你长大了。”
第55章 因爱生惧 冷战
“你在说什么啊……”
听清楚无情口中的话后, 尤眠轻咳一声,颇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方才那句话听上去……仿佛他是什么小孩子似的。
而无情窥见尤眠脸上的不好意思后,顿时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如今的你和刚认识时相比有些不一样了。”
“有吗?”
尤眠面露疑惑, 毕竟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在他眼里,自己还和之前一样,只是因为和无情在一起之后, 有了些许的不同罢了。
“你也是。”
他随意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绿色衣摆蜿蜒向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觉得你是一个好心人。”
“好心人?”
很少有人这么形容自己,无情听到后不免有些诧异。
“对啊。”
迎着海风, 尤眠转过头,望向无情的眼神很温柔:“你当时不是给了我一把伞吗?”
提及这件事情,他哼笑一声, 吐槽道:“不过我本来就被淋湿了,你就算给我一把伞也没什么用。”
“那你回去之后有生病吗?”
无情并不在意这句吐槽, 而是关心起尤眠的身体来。
说来也奇怪, 尤眠当时淋了一场雨, 浑身湿透地回去之后只是换了身衣服就睡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生病。
只是之后的几次,哪怕没有淋雨,只是吹了冷风、天冷忘记添衣, 第二天早上起来准头痛。
尤眠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情绪蓦地低落下来。
在他身边的无情很快就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一时之间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于是放柔了声音:“我刚才不应该冷落你。”
“嗯?”
这道饱含歉意的话成功地将尤眠从繁杂的思绪中拖拽回现实,稍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无情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没生气。”
他摆摆手,刚才陷入沉思主要是因为在看系统界面。
刚刚歇下来没一会儿, 对方就急匆匆地刷新出来一个强制限时任务。有时候尤眠都怀疑系统究竟是不是在针对自己。
【强制限时任务:售卖出一副眼镜(未完成)】
他这去哪儿卖?总不能逮着一个盛崖余使劲儿薅吧?对方的钱转到他手上,这和自己卖给自己有什么区别?
尤眠靠在一块微凉的大石头上,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副墨镜。
他低下头,百无聊赖地查看手里的墨镜。究竟是多么厉害的墨镜,竟然能被当做强制限时任务?
【看穿一切:对所有的心事说拜拜!只要佩戴上这幅墨镜,无论是谁的心事都能清晰知道哦!】
尤眠:“……”
果然和之前那几个强制限时任务一样奇怪,就算他在这里就地摆摊,这么多人也每一个会买。
他坐直身子,眼睛扫视着周围,随后目光落在了一个身影上。
“虽然这样做有些缺德……但我就是小人。”
尤眠心里嘀咕着,随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原随云的尸体前:“哎——恐怕你也没戴过眼镜吧?这个就让你试试了。”
话音刚落,他便把墨镜扣在了原随云的眼睛上。
只是这样并不算交易,因此,尤眠起身在一旁从蝙蝠岛里搜罗出来的金银珠宝中随手拿了一小块金子扔进了系统空间。
这似乎是他交易金额最大的一次了。
莫名有些心虚的尤眠在系统任务判定成功后连忙将原随云眼睛上的墨镜拿了起来,他起身时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墨镜丢进系统背包。
“是出了什么事?”
无情只看到了尤眠往不远处去了,却不知道对方究竟做了什么事。
听到询问后,本就心虚的尤眠只好低下头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没什么,只是看看大家收拾的怎么样了。”
蝙蝠公子已死,蝙蝠岛剩下的人也不足为惧。
众人将岛上的人清点了一下,居多的还是被坑蒙拐骗而来的可怜人。至于那些为蝙蝠公子做事的,依照冷血而言,要将他们押送回京审判。
当人,大部分人最期待的还是蝙蝠岛上搜集起来的赃款。不止是金银珠宝,各种名贵的字画摆件,他们直到天亮才收拾好。
一个个大箱子并排摆着,放眼望去全是金钱的气息。
就连见惯了这些的金灵芝和楚留香都不免诧异,同时也对原随云更加厌恶。
此时,金灵芝已经缓和过来,心里对于原随云的那点喜欢也因此消散得一干二净。
“既然大家伙都在,那就先分呗。”
这么多钱放在眼前,说是不眼红那是假的。从刚开始就有人蠢蠢欲动,说不定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还趁机藏了一些。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几人心里便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们人多,自然是多分给我们一些!”
“你放屁!你们人多,但刚才不都是一直躲在后面吗?凭什么分给你们多一些!”
“我可是受了不少伤,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少!”
“哎。”
尤眠听他们在这里争辩这些,脑袋都一个比两个大。他求助般地看向一旁的楚留香,试图让对方出头主持公道。
按照冷血来看,这些东西都该充公。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家也都千里迢迢而来,为金钱和为公道两不误。
因此,身为公职人员的无情和冷血只好任由他们分钱。
无奈之下,楚留香和枯梅大师几人只好出面打断挣扎不断争论的几人:“行了,若是论功行赏你们一大部分人什么都捞不到。”
说罢,少林众人低头“阿弥陀佛”一声后表示他们只需一小部分。
毕竟轮起来,刚才出力的除了峨嵋派之外就是少林,剩下的便是神侯府的几个和楚留香三人。
无论是早已名震江湖的楚留香,还是峨嵋派的枯梅大师,抑或是少林的几位大师,皆是有声望有武功之人。因此他们出口,原本争辩的一群人只好停了下来。
最终,那些金银珠宝还是分了,有多有少,但都不白来。
尤眠也分得了一部分,毕竟在地下时,还是他们三人直面原随云。
*
“哎,若是早一点,说不定我还能买个大院子。”
看着放在面前的大木箱子,缩在床上的尤眠抬眸看向一旁的无情:“你和冷血是要充公吗?”
闻言,正写案宗的无情轻笑一声:“你说的充公是指交给谁?”
他搁笔抬起头,那双清润的眼眸中带着满满的笑意。
一瞬间,尤眠读懂了他的意思,顿时从床上一跃而下,直扑到他面前。
“你怎么也开始打趣我了?”
之前尤眠还担心无情的腿,所以很少和对方这样打闹。如今在一起久了,他都敢直接坐在对方腿上。
船在海面上行驶时总会因为海浪是不是的摇晃,而坐在无情腿上的尤眠很是自觉地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有吗?”
无情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双手下意识地就落在了尤眠的腰间。
少年没习武之前腰肢软绵绵的,现在倒是能感受到些许的力量感。
“嘶——”
尤眠浑身一颤,总觉得无情的两只手像是烧得通红的火炭。不然搭在他腰上的时候,为什么他会那么热?
“我要睡觉了。”
一.夜未睡的尤眠大约察觉到了什么,当即立下就要从无情身上跳下来——但没成功。
白衣青年伸手,毫不费劲地就将他困在了怀里:“一起。”
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尤眠白皙的脸颊“轰”的一下变得通红,就连说出拒绝的话时都结结巴巴的。
“我……我才不和你一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掰对方摁在自己腰上的手指。
无情的手很漂亮,修长且骨节分明,苍白的手背上青色的青筋很是明显。指尖却又带着一点浅浅的粉,看上去很是精致。
他又因为精通机关暗器,手指很是灵活。
尤眠与其说是掰无情的手指,倒不如说是在玩对方的手指。
“等我把剩下的一点写完。”
无情假装没发现尤眠的小心思,总算是松开了手,任由对方从自己腿上跳下去。
望着飞速地窜到床上的背影,他微微勾起唇角。
都是成年人了,他又怎么不懂尤眠在想什么。之前有时早上醒来发现尴尬的事情也只能假装看不见——还好尤眠觉沉,很难被惊醒。
不然无情真的会当场脸颊通红。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再近一步,无论是尤眠还是无情都不想这么急迫,他们不想因为一时的欢愉而忽略相处时的快乐。
“我先睡了。”
一旁的尤眠早就扯过被子盖在了头上,说话间还能听出来他带着困意的语气。
昨晚先是经历了一场浑身冒冷汗的黑暗,紧接着又走了那么久,最后还和原随云打了一架。
尤眠整个人都像是电量耗尽,几乎刚说出这句话,还没等无情回答他,自己就已经昏睡过去。
见状,同房间里的无情只好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其实不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很少有人能惊醒睡着的尤眠。
熟悉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坐在不远处的无情心平气和。
船外面的海浪声也格外得催眠,他原本是打算将案宗写完,但提笔写了没几个字就感到了一阵困意。
至于无情究竟是什么时候过来睡的,尤眠并不知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十分熟练地和无情抱在了一起,好闻的冷香紧紧地包裹着他,让人安心不已。
“快到岸了。”
大约是刚刚醒来,无情的声音有些沙哑。
原本将脸颊紧贴在他胸口的尤眠在听到这句话时脸颊一红,觉得耳朵里像是钻进了虫子一般。
又酥又麻。
“嗯,什么时候回汴京?”
尤眠闭上眼睛,看样子是要再赖床一会儿。
此时无情已经坐起身准备起床,听到他的话后还特意思索了一会儿。
“恐怕还要在这里停留几日。”
蝙蝠岛上的人不少,只凭他们几个神侯府的人押送回京不太现实。因此只能先将他们押入本地的大牢,随后再让府尹派人将其押送回京。
闻言,尤眠打了个哈欠,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
无情想追问都没办法,对方早就接着睡了过去。
“刚刚见面没多久又要分别。”
早已习惯了离别的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望着自己身边的好友,开口笑道:“一会儿喝酒。”
他们相视一笑,不再继续谈论这件事情。
一切尽在不言中。
*
等尤眠他们回到汴京时已经是秋末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意,大家身上单薄的衣衫已经换成了微厚的秋装。
上岸之后冷血果真和路小佳比试了一番,两人不分伯仲,下手同样的狠,剑同样快。
一时之间,他们两个熟悉起来的时间竟然比尤眠和他们熟悉起来的时间还要短。
对此,尤眠冷哼一声,非要和路小佳比试。
不过结果究竟如何倒是不得而知,只知道他晚上回客栈之后两天没理路小佳,还是等对方要离开的时候才“和好”。
因为在路小佳眼里,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吵架,也没有冷战,他只以为尤眠在忙。
“终于回来了!”
一路上尤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天已经不热了,他似乎也没道理继续再留宿神侯府。
但不管是无情,还是尤眠,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回去之后依旧睡在同一个房间。
尤眠之后并没有关注无争山庄,只是从无情口中得知原东园听到这个消息后病倒了。
他唏嘘不已,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
*
眨眼间已经深冬,再过几天就是尤眠的生日。不过除他之外没有人知道,就连无情也不知道。
今早起来的时候外面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房间里点着炭盆,温暖如春,更别说还带着两人体温的被窝了。
一到冬天,尤眠就像是长在了床上似的,鲜少下来。
因此平日里无情在外办公,尤眠就缩在房间里呼呼大睡。搞得王小石都很少见到他,还以为他还没回来。
说到王小石,对方最近竟然也忙了起来,几乎神龙见首不见尾。
自从回来之后,尤眠和对方只见了一面,并且那一面对方还受了伤。
可他询问对方情况,王小石却什么也不说,只一味的含糊过去。
尤眠身为王小石的朋友都不清楚对方究竟在干什么,更不用说和王小石很少联络的师兄们了。
见他对王小石这么关心,无情只好派人去查探一番。这才知晓原来不是王小石出了事情,而是金风细雨楼出了事。
身为神侯府的人,无情平日里和金风细雨楼也有些交往,但这次这件事情他却不会插手。
对此,尤眠也只好期盼着王小石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哎——”
他长叹一声,觉得王小石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还有些青涩,看起来就是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如今已有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好端端地叹什么气?”
无情放下手里的毛笔,抬眼望着躺在不远处软榻上的尤眠。
难不成是因为太无聊了?毕竟这几个月以来对方一直和自己待在一起,就连有时候办案也经常在一起。
他闲下来的时间极少,每天都在处理公务。
这么一想,无情顿时觉得自己和其他人相比实在是太过无趣。
“没事。”
尤眠手里拿着一本游记,写得很有意思,他这几天都在凭此消磨时间。
他说没事,无情还是没放下心来,甚至还专门到他面前认真地再次询问。
“真没事。”
见对方不相信自己,尤眠将手里的游记抛在一旁,起身没有一丝提示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犹如蜻蜓点水,很快就结束。
快到无情还没好好的体会,尤眠就已经再次拿起那本翻了一大半的游记继续看下去。
温暖的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炭火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以及尤眠翻书时的声音。
突然,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没等尤眠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将他手里的游记扯走。
“诶?”
尤眠抬头,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压在软榻上。
近在咫尺的清冷面孔中多了几分情意,就连吻下来的动作都轻柔且小心。
“嘶——”
躺在榻上的人轻呼一声,紧接着双手就被钳制住按在了头顶,整个人化作一条刚上岸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呼吸交缠间,尤眠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来自无情的十分浓郁的爱。
一瞬间,他竟然升起一种要不现在就再亲密一点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在察觉对方身上明显的变化后更加蠢蠢欲动。
这么想着,尤眠不由得微微屈膝试探。
“呼——”
在察觉到他的动作后,无情猛地松开了控制着他的双手,声音沙哑:“你在做什么?”
“你不想吗?”
尤眠意有所指,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低头看了看。
“现在还不是时候。”
白衣青年苍白如月的脸上已经因为刚才的亲吻弥漫上一股惑人的粉,可面对尤眠的询问时他还是拒绝了。
一时间,这不免让尤眠有些多想。
“那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
他低头,自己也没看错,对方没什么问题啊,难道是因为……
眼看着躺在软榻上衣衫凌乱的尤眠就要胡思乱想时,无情连忙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多想,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竟然憋出了一句“你还小”。
对此,尤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明白无情在这件事情上为什么要一躲再躲。
“我已经不小了。”
刚到这个世界时尤眠刚刚高考结束,当时十八岁,但在同年的一个冬天度过了自己的十九岁生日。
如今再过几天他就二十了,难道还小吗?
望着尤眠认真的眼睛,无情沉默下来。
他当然可以,可以得不能再可以了。
可……
他的腿……
这么久了,无情依旧很在意自己的腿。他担心尤眠之后会感到厌倦,抑或是觉得他无用。
大约是从白衣青年的眼中看出来了什么,尤眠从榻上坐起来:“再过几天我就二十了,你二十的时候已经很成熟了,不是吗?”
他说着说着就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眼神认真,语气恰到好处的疑惑:“你在害怕什么?”
尤眠不明白,一开始动心的就是无情,两人在一起之后一直没有安全感的也是对方,可现在要退缩的怎么也是无情?
他抿唇,似乎非要从无情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我……”
无情眉头紧皱,平生为数不多的迟疑和不知所措都被交给了尤眠。
看他依旧是不愿意敞开心扉,尤眠猛地从榻上起身。
“我们冷静冷静吧。”
他一边整理着自己刚才因为亲吻而凌乱的衣衫,一边往外走。
听到这句话,无情犹如被人当头一棒,耳边都响起了一阵嗡鸣声。这是什么意思?
他误以为两人因此吵架,顿时转身想要拦下往外走的尤眠,但对方大跨步向前,根本拦不下。
“诶?这是?”
尤眠一出门,一股寒风裹挟着雪花打在他的脸上,将刚才在房间里的温暖和暧.昧瞬间驱散。
他推门而出时还撞上了追命,对方原本没发现什么,但一进房间看到坐在软榻旁的无情后瞬间反应过来。
嘶——他这么多年来还从未在大师兄脸上看到过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大师兄,你们……吵架了?”
追命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后,原本坐在轮椅上眼神黯淡的无情这才抬起头。
“没事。”
白衣青年脸上的表情都快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全写出来了,但面对追命的关心,他也只好扯了扯嘴角。
感情上的事情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无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和追命描述,他也不想讲自己的感情事情告知他人。
对此,追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于离开书房的尤眠,他并没有继续留在神侯府,而是回了自己家。
这段时间他很少回来,基本上都是王小石住在这里。
“呼——”
他从神侯府一路走回来,风雪交加。寒意将他的大脑冷静下来,不由得想起刚才在无情书房里发生的那一幕。
“啧。”
冷静下来之后,尤眠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太无理取闹的,搞得他很急色一样。
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头脑一热,等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把话说出来了。
他又不能将说出的话吃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走。
尤眠啊尤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站在屋檐下,都没推开门回房间。
一路走回来时落在头上和肩膀上的雪随着他在原地蹦跳的动作簌簌而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邪。
王小石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时之间不免停下了脚步:“你刚回来?”
“嗯。”
听到有动静后,气急败坏的尤眠总算是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模样。
他转身看着许久未见的王小石,对方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从眉骨一直眼神的额角。
“怎么回事?”
尤眠一边说,一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
“哦,这个啊。”
王小石根本没有将眼尾的伤放在心上:“不小心弄得,不用管,果断时间就好了。”
“你呢?”
他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就推开了紧闭的房门:“你房间我没怎么动,只是打扫过。”
王小石拍掉身上的雪花:“你怎么从神侯府回来了?”
他还以为尤眠不回来了呢,正想着去神侯府找对方。
“嗯……”
尤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他这里比不上神侯府,没点炭盆的屋子一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寒意,从天灵盖灌下去,直直到达脚后跟。
刚才吹了一阵冷风的尤眠顿时打了个喷嚏,从温暖的地方猛地吹了一会儿冷风,希望明天他不会生病。
一想起苦得不行的中药,尤眠瞬间抖了抖。
“你想吃什么?”
王小石撸起袖子,他会做饭,这段时间要么是在金风细雨楼吃饭,要么就是回来自己做。
闻言,尤眠只好随意说了几个菜名,等对方离开房间之后才泄了气。
这算什么事啊。
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平日里听着助眠的风雪声在此时听来十分得惹人烦,搞得他根本冷静不下来。
所以他这是和盛崖余冷战吗?
那……什么时候和好?
尤眠往旁边一坐,双手托着下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心里暗自想道:“要是楚留香在就好了,他是情场老手,肯定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办。”
越是这么想,尤眠心里就越是烦躁,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无情面前抓着对方的衣领疯狂摇晃:“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他快要忍不住喊出来,但又只能憋在心里。
一连两天,尤眠和无情都没有见上一面。
这还是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吵架,也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这么古怪的现象很快就被其他人发现。
神侯府,距离无情书房外不远的距离,追命胳膊搭在冷血肩膀上,另一只手摸着下巴:“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年轻人,都会这样。”
铁手双臂环抱,听他语气似乎很有经验。
“哎——”
追命简直是比当事人还要着急,大师兄好不容易动心一次,半年都安安稳稳地过来了,怎么现在闹别扭了?
就在这时,许久未见的王小石竟然登门拜访。他一进来就径直往这边走,很快就看到了聚集在一起的追命三人。
他们站在一起望着书房的方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策划着什么阴谋诡计。
“师兄。”
王小石开口问好,随即便遥望了书房一眼:“无情师兄在书房?”
“嗯。”
追命微微颔首,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王小石和尤眠是好朋友,于是压低了声音询问对方的近况。
“一直没出门。”
听到追命的话,王小石顿时明白对方也在为这件事情而感到苦恼:“不过……”
他话音一转,“不过”两个字刚出口就看到了紧紧盯着他的追命三人。
吓得王小石后退一步,脸上都有些惊魂未定:“不过明天就是尤眠的生辰。”
这件事情还是他昨晚才知道的,当时尤眠随口一说,估计对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闻言,铁手眼睛一亮:“要不……”
四人对视一眼,顿时凑在了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据此一概不知的无情此时正坐在房间里看卷宗,摊在面前的卷宗这一页已经停留了快半个时辰。
他很少这么心不在焉,这次两三天了还没恢复过来。
现在该怎么办呢?
无情叹了一口气,脑海里再次浮现起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视线下移,落在了放在桌子上的一颗绿色耳坠上。
这还是那天亲吻时不小心落在软榻上的。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更加难受,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尤眠面前认错。
可……他届时又该说什么?
第一次,无情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不然也不会惹尤眠不开心,两个人也不会这么久没见面。
“笃笃。”
正当无情苦恼之际,紧闭着的书房门被敲响,他只好将刚才的苦涩遮盖下去:“进。”
“无情师兄。”
敲门的人是王小石,他看起来成熟不少,也难怪尤眠会说对方变了。
无情再次想到尤眠,心里一沉,但表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情绪,看样子和平日里的冷淡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了?”
他开口询问,语气平淡礼貌。
王小石轻咳一声,想起刚才几人商议的事情,只好硬着头皮:“明日师兄有空吗?我……我过几天就要离京,想和大家一起吃个饭。”
这么拙劣的借口无情师兄真的会信吗?一时间,王小石觉得追命师兄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实在是太……
“好。”
还没等王小石将心里的话想完,一开始因为会拒绝他的无情竟然没有任何犹豫地同意了。
“啊?好……那好。”
青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那明日我订好地方再来请师兄过去。”
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在心里暗自想道:“看来追命师兄这个办法还不错。”
“嗯。”
无情微微颔首,等王小石离开之后看着放在手边的那个翡翠耳坠陷入沉思。
既然是王小石组织的,那么身为对方好朋友的尤眠一定也会出席吧?
白衣青年寒星般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紧张,还没见面,他就已经开始想到时候该说些什么。
*
翌日,难得是个好天气,尤眠特意起了个大早。
他站在院子里,墙角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屋檐下还挂着晶莹剔透的琉璃。
“早。”
王小石听到动静后顿时从房间里出来,真是稀奇,平日里的这个时辰他早就去金风细雨楼了,今天怎么还没走?
听到动静的尤眠侧过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
王小石不擅长在熟悉的人面前撒谎,因此说话时语气都有些结巴:“你今天起这么早?是要去摆摊吗?”
除了秋末冬初的那段时间出去摆过摊之后,尤眠就再也没出去过。天实在是太冷了,他宁愿缩在床上睡觉。
“不,只是没睡着。”
尤眠此话一出,王小石便猜出来了他一.夜未睡。
寒风呼啸,尽管今天出了太阳,但依旧是寒冷不已。尤眠都穿了好几件衣服,生怕被冻生病。
“我听说丰乐楼来了个新厨子,做饭很是好吃,不然晚上就去丰乐楼尝尝吧。”
这几天都是王小石做饭,也不是尤眠不想做,主要是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做饭难吃,严禁他靠近厨房。
因此听到王小石提议要去丰乐楼吃饭,尤眠自然同意:“好啊,你也不用劳累了,今晚我请你。”
他对待朋友向来大方。
闻言,王小石心里一喜,觉得今晚一定能让这两个人和好。
“好!”
他弯眸一笑,犹如一只活泼小狗:“那我先去忙了,晚上见。”
说罢,王小手术便背着他那把剑匆匆离开。着急的样子仿佛是金风细雨楼着火了一般。
“竟然还没消停?”
尤眠也没怀疑,真的以为金风细雨楼的那些事情还没结束,这才会让王小石如此着急。
要不……帮帮他?
不过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尤眠掐灭了,金风细雨楼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他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到时候再惹火上身,他一介小小平民,自然惹不起。
想到这里,尤眠长叹一声。
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耳垂,那天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他那些各种颜色各种材质的耳坠都落在无情那里了。
一想到无情,尤眠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都已经冷战三天了!
难不成真的要让他主动去和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尤眠并不想先低头认错。可他也不想和无情冷战,对方本就喜欢多想,这次恐怕又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说是无情最深情,在一起这么久,尤眠也算是了解对方。
哎,认错就认错嘛,他身为猛1,当然要负起自己的责任了。
第56章 和好做了 不知节制
夜晚的汴京城和白日是一种不同的繁华, 灯火通明,宛如白昼。长街两边的夜市也十分热闹,冬日的寒冷并不会消减行人的热情。
来来往往的人中, 一道黑色身影融入其中。此人正是尤眠,他双手缩在袖子里,还带了一条毛绒围脖。
这么冷的天, 能将他从房间里喊出来实属不易。
他打了个哈欠,原本带着少年稚气的五官已经悄然长开。此时已经不能再称呼他为少年了,而是青年。
尤眠总算迈入了二十岁的大门, 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对此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寒风刺骨,他低下头, 恨不得将整张脸都藏匿在毛绒围脖中。白皙的脸颊、清丽的面容,似乎不适合穿一身黑。
但望向青年的那双眼眸时, 却又觉得他穿黑色再合适不过了。
与寻常人穿一身黑会显得冷厉不同, 尤眠穿黑给人一种安静, 仿佛是秋日的湖面。
他抬手摸了摸被冷风吹得生疼的脸颊,心里疑惑不已:“王小石怎么没回来?该不会是直接去了丰乐楼吧?”
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毕竟金风细雨楼事务繁多,他懂。
尤眠呼出一团白雾, 步履匆匆地往丰乐楼的方向去, 恨不得能长翅膀飞过去, 这样就不会这么冷了。
丰乐楼本就是汴京城最繁华的酒楼, 平日里的人都不少, 今天也热闹得很。
大概是王小石提起吩咐过,因此尤眠刚踏入丰乐楼,就又一个跑堂立刻迎了上来:“您便是尤眠尤公子吧?二楼雅间请。”
尤眠轻抬眉梢, 没想到王小石竟然安排得如此妥当。
他微微颔首,丰乐楼里暖和得很,他便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抬手解下了毛绒围脖搭在胳膊上。
“您请。”
跑堂在一间紧闭着的雅间门口停下,微微弯下腰来示意尤眠独自进去。
还没进去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里面的安静,心里有些疑惑。
王小石又不是什么特别安静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还是说他现在还没到?
尤眠一边疑惑着,一边抬手推开了房门。刚抬眸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那道白衣身影。
开门声不算小,原本背对着门口的无情侧过头去,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你……”
“哼。”
刚进来没多久的尤眠轻哼一声,无情顿时卡住,原本在心里计划好要说的话也顿时堵在了喉咙。
“王小石。”
黑衣青年咬紧牙关,看到无情的一瞬间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一整天都没见王小石。
看来这是对方计划好的。
说不定追命几个也参与了进去。
青年双臂环抱,进房间之后就未曾上前一步。因此,本就有些忐忑的无情更加紧张,点漆般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踟蹰。
他误以为尤眠还在生气,方才冷哼一声是不想见到自己。
“是不是王小石让你来的?”
黑衣青年倚靠在门口,看着多日未见的无情,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他略微下移视线,目光恰好落在对方的腰间。
一掌宽的腰带将无情劲瘦有力的腰肢勾勒得清清楚楚,这幅翩翩公子的模样,腰间却配挂着一个丑陋的小猫玩.偶。
看到这个熟悉的玩.偶后,尤眠心尖忍不住一软,没想到对方真的一直都戴着。
他在心里轻叹,随即起身跨步走到了白衣青年面前。
望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无情总算是鼓起勇气,一直想说的话脱口而出:“抱歉……”
“对不起。”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随即两人都顿住,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尤眠盯着无情那双清凌凌的眼眸,随即偏过头笑了一声:“我本来还以为你在生气。”
这一道简简单单的笑将两人之前的隔阂顿时消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亲昵。
无情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一直紧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地。听清楚对方说的话后,他连忙否认:“我没有生气,只是……只是担心你在意。”
他抬手握住尤眠垂在身侧的手,目光柔和下来,说话时的语气都带着三分的自责:“我并不是不喜欢,只是我害怕。”
“害怕什么?”
尤眠深吸一口气,抬脚勾来一把椅子坐下,与无情平视:“因为腿吗?”
他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直接点明,说罢便认真地看着无情,很是认真地倾听着对方接下来的回答。
沉默再次弥漫开来,被点破的无情呼吸一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分明来之前已经在心里排练了许久,但真的面对心上人时,那些话就这么从脑海里消失了。
“对。”
沉默许久,无情只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一个“对”字。
听到肯定的答案后,尤眠长呼出一口气,似乎早已猜到了这一点。
“我不在乎。”
他蹙起眉头,反手握住了无情的手,但并不是十指相扣,而是在对方的手上狠狠地打了一下:“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难道觉得我会因为你的腿变心吗?”
眼看两人接下来又有了要吵架的趋势,无情连忙抬手将激动得快要站起来的尤眠摁回去:“没有。”
他一手摁在尤眠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抬起轻轻地在对方的脊背上抚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望着无情的眼睛,尤眠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他明白,但是他就是接受不了。
倘若自己真的在意这一点,当初就不会答应在一起了。
为了防止双方再次发生矛盾,激动得脸都红了的尤眠转身倒了一杯冷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将心里的躁动消减不少。
“抱歉,我刚才失控了,并不是在怪你。”
尤眠冷静下俩之后呼出一口浊气,从进来到现在,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一个打气筒了,呼出的气足以吹起十几个气球。
“没事。”
无情摇摇头,并不在意这些。
他一开始并没有猜到王小石的计划,等到了丰乐楼看到空无一人雅间后才反应过来。
在尤眠来到之前他就已经猜到此次聚会只有他和对方两个人,因此刚才一个人的时候才会那么紧张。
他不希望自己和尤眠因为这些事情产生隔阂,也不想和对方分开。
“崖余。”
尤眠的声音将无情的思绪唤回现实,他抬眸看去,青年正侧目看着他,眼中激动得神情已经平和下来。
“你伸手。”
对方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无情也没有迟疑,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十分果断地伸出了手。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尤眠突然握着无情的手腕将这只手拉到自己的嘴边,随后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狠狠地在对方手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可不轻,瞬间就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牙印。
好在尤眠心里有分寸,并没有咬出血。
虽然不懂为什么要咬自己,但无情在被咬的时候并没有将手抽回来,甚至十分乖巧。
“这样就算和好了吗?”
望着青年的眼眸,无情蓦地露出一抹笑,眉眼弯弯,萦绕在周身的冷傲犹如春水消融。
“嗯。”
尤眠低着头,他咬完之后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自己有病一样。刚才分明在说别的事情,他突然拉着对方的手咬一口,和狗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无情不会被狗咬,只会被他咬。
修长苍白的大手上,那个椭圆形的齿痕十分明显,即像是一个印记,又像是在宣誓主权。
尤眠脸颊“唰”地一下红了起来,丝毫不见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
这个时候他倒是安静下来,刚才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去哪儿了?
若是放到平常,无情定要打趣他。可两个人现在刚和好没多久,他不太敢打趣,万一再吵架怎么办?
希望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道。
至于腿的事情,他们很默契地没有再提。无情是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讲,尤眠则是担心会刺激到无情。
“笃笃。”
在一片寂静之中,紧闭着的房门被敲响:“两位客官,现在是否要上菜?”
“他们真不来了?”
尤眠轻咳一声,连忙和无情拉开了距离,一本正经地询问——如果能将他通红的耳朵藏起来的话。
“嗯。”
无情微微颔首,他对三个师弟也算了解,早已猜到今天这一出是他们伙同王小石一起想的。
不过……还不错。
望着身边的尤眠,无情嘴角微微上扬。
“上菜吧。”
尤眠抬手摸了摸鼻子,浑身的不自在。
此时又像是回到了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亲昵中又夹杂着几分的尴尬,更多的是暧.昧。
在这种气氛下,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外面很快就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端着菜肴的跑堂鱼贯而入。
“客官,您二位慢用。”
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二微微一笑,在上完菜后突然端出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阳春面。
“您的长寿面。”
此言一出,无情瞬间愣住。
他清晰得知道今天不是自己的生辰,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今天是尤眠的生辰!
可他什么都没有准备!
反观尤眠,听到这句话后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天他随口提了一句之后王小石就面露沉思,想必那个时候就有了这个计划吧?
尤眠在心里轻哼一声,眼中却浮现出了点点笑意。
尽管从来都不过生日,但朋友的真心祝贺他自然不会强行推回去,于是微微颔首:“放下吧。”
“您慢用。”
跑堂悄无声息地离开,临走前还贴心地将门给关上。
看着面前的阳春面,尤眠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正当他低头要吃面时,突然想起来身边的无情。
真是奇怪,从上菜开始对方就一直很安静。
他转头看去,在摇曳的烛光下瞥见了无情微缩的瞳孔:“怎么了?”
“你……今日生辰?”
这句话说到一半,无情便闭上了眼睛,一副要完蛋的样子。
“噗——”
尤眠忍俊不禁:“对啊。”
他撂下筷子:“你该不会因为不知道,所以觉得自责吧?”
见对方一语点破,无情只好微微颔首示意,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没有准备礼物。”
“不需要。”
尤眠一口回绝,清丽漂亮的脸在暖黄的烛光下散发出蜜一般的光泽,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不过生辰。”
他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着还热乎的长寿面,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早已习惯。
也正是如此,无情才会这么在意这件事情。
怎么能因为尤眠早就习惯而当真旁若无睹?更何况他与对方的关系还那般亲密。
一瞬间,无情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想法,但最终都被摁了回去。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等他们一顿饭吃完恐怕就到深夜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礼物。
“不必挂怀——”
尤眠拉长了声音,他是真的不在意。
他擦了擦嘴:“把王小石他们叫过来吧,这么一桌子菜也吃不完。”
桌子上几乎都快摆满了,王小石分明知道只有他和无情在,竟然还点这么多菜。
“好。”
无情点头之后匆匆离开,看样子是去丰乐楼的伙计去传话了。
雅间里,尤眠擦了擦吃过面的嘴,整个人向后仰靠在椅子上,简单束起的长发顺势垂落在地面上。
“哎——”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叹气,刚才不是已经和好了吗?怎么又叹气了?
无情回来的时候,尤眠已经无聊得单手托着下巴快睡着了。
“困了?”
“饱了。”
吃饱之后容易犯困,尤眠睁开双眼,冲着无情勾了勾手指。
见状,白衣青年靠近他,面容沉静:“嗯?是有什么事吗?”
他尾音刚刚落地,一个轻飘飘的吻就落在了唇角,转瞬即逝。
尤眠的每一次主动亲吻都是这样,很短暂,几乎让人没有时间反应。
烛光摇曳,柔和地打在两人脸上。过近的距离让他们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以及那双熟悉眼眸里的感情。
周围好似点满了炭盆一般,空气都热了起来。
尤眠微微拉开距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先是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只熟悉的大手,温暖干燥,犹如冬日里午后的阳光。
此时这抹温暖的“阳光”落在了尤眠的颈后,带着薄茧的指腹轻微摩挲着指下细腻的肌肤。
“这次不闭眼了吗?”
每次接吻,尤眠都会慌忙地把眼睛闭上,从一开始的青涩,到如今的熟练,从未改过。
闻言,身着黑衣的青年慢慢闭上双眼,纤长的眼睫不断颤抖着,犹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突然,落下来的不是吻,而是微微泛着粉的指尖。
无情忍不住抬手轻轻触碰着尤眠的眼睛,指腹自眼睑下滑,落在脸颊、落在唇角,最后停在了对方凸起的喉结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痒,尤眠喉结上下滚动,在此期间无情的手并未挪走。
“你……”
尤眠忍不住张嘴催促,但刚说出一个字,一个炽热的吻便落了下来,直直地印在唇上。
烛光下,两道呼吸紧密交缠着。
冬季的衣物较厚,尽管如此,无情还是一手揽过尤眠的腰,将人紧紧地压在自己怀里。
衣物摩挲的声音在周围安静的环境下有些暧.昧,总给人一种别有用意的暗示。
尤眠闭着眼睛,从一开始地承受到后来的迎合,换来的并不是安抚,反倒是更加激烈的吻。
唇枪舌战之中,他不免渐渐失力,整个人彻底瘫软在无情带着淡淡冷香的怀里。
此时,这股熟悉的冷香也因为刚才的亲昵变得缠.绵,和着无情逐渐升起的体温,形成了一种新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味道。
尤眠嗅着这股味道,抬手忍不住推搡起抱着自己的白衣青年:“等等……喘不上气了……”
他声音沙哑,说话间还带着几分可怜。
闻言,食髓知味的无情只好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胳膊,一垂眸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红.唇。
尤眠原本的唇色是很健康的粉红,但此时由于摩挲吮吸和啃咬,已经变得红肿不堪。
“嘶——”
他刚刚扯起唇角,一股淡淡的痛意传来,抬手一抹,嘴角果然破了。
“他们等会儿就来了,看到……”
“他们不是本来就知道吗?”
白衣青年目光灼灼地盯着尤眠的脸,此时脸上的春情似洁白梨花沾染了猩红血迹。
一时间,能言善辩的尤眠不免有些哑口无言。
知道是知道,但被人看出来刚才究竟做了什么,他自然有些不好意思,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过……亲都亲了,总不能让他把嘴巴一瞬间恢复原状吧?
这么一想,尤眠便不再觉得不好意思。
“今晚……”
无情忽地开口,语气踟蹰,试探道:“回神侯府吗?”
这几天尤眠不在身边,他睡都没睡好。这几个月的同床共枕已经让两人熟悉了对方的存在,不止是无情没睡好,尤眠也是如此。
“再说吧。”
面对无情的询问,尤眠只是随口一回。
再说吧?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想回去?
一时之间,无情也有些摸不准对方的心思。
尤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其实他自己也有些纠结。他们就这么容易得和好了,若是当晚就睡在一个房间,这样会不会被别人议论?
不过……
尤眠坐在一旁想了许久,正当他要回答无情时,门外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只好先将要说的话给压了回去。
“生辰快乐!”
王小石刚推开房门就来了这么一句,与此同时,还特意准备了礼物。不仅他一个人这样,就连紧随其后的追命三人都准备了礼物。
一时之间,只剩下无情一个人毫无准备。
白衣青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四个师弟,嘴角噙着的一抹笑很难猜出是什么意思。
不过,除了尤眠之外好像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
追命大大咧咧,往旁边一坐便来回打量着尤眠和无情,见两人和好之后顿时喜笑颜开。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喝一杯!”
尤眠酒量不佳,无情又从不喝酒,因此饭桌上喝酒的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酒过三巡之后,王小石率先醉倒,举着酒杯迷迷糊糊地对着尤眠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
大意是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自己是他来到汴京后的第一个朋友之类的。
边说还边抬手想要揽着尤眠的肩膀,胳膊刚伸过来就被一只手给截住。
“怎么都喝这么多?”
尤眠面露无奈,望着周围的几人,小声地和无情说道。
“待会儿差人把他们送回去就行。”
面对尤眠的担心,无情倒是挺有经验,之前也曾和追命几个出来聚过餐,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那好。”
听到无情的话,尤眠这才放心下来。
事实证明,无情说的并不假。散场时,除了追命看起来还好一点之外,另外几个醉得简直不成人形。
尤其是王小石,这是他第一次和几个师兄一起喝酒,根本没有把握好。无论是嗜酒的追命,还是之前走镖时经常喝酒的铁手,他都喝不过。
最后也只和冷血惺惺相惜。
望着趴在桌子上的王小石,尤眠无奈一笑,抬手招来了一个跑堂:“将他送回去吧。”
付了钱之后就看着身强体壮的跑堂搀扶起王小石离开。
而瞥见他这一举动的无情,心里顿时明白了,于是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他目光灼灼,就算尤眠反悔想要拒绝什么都来不及。
“哼。”
黑衣人轻哼一声,可眼中却充斥着一抹笑。
无情的房间和几天前离开时一模一样,就连尤眠当时随手放在床头的发带还保留着。
“我先睡了。”
回到熟悉的房间,困意顿时袭来。
这几天睡得不安稳,尤眠经常半夜惊醒,望着身侧空荡荡的床铺,再次枯坐到天明。
今晚总算是能睡一个好觉了,他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更别提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本就容易犯困,尤眠扬声和准备沐浴的无情说罢就直接钻进了被窝。
“呼——”
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整个人都仿佛回到了无情的怀抱。
烛光摇曳,将床榻上渐渐睡过去的身影照亮。平缓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片刻之后却被一只带着潮湿水汽的手给打断。
这只手还带着热水的温暖,贴在脸上时没有丝毫的不适。
因此,睡梦中的尤眠颇为眷恋地将脸颊紧贴在对方手掌心,似乎还蹭了蹭。
这么乖巧的模样成功地让无情露出了一抹笑,随后手掌向下滑,悄无声息地探入衣领之下。
迷迷糊糊间,尤眠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头乌发。
微凉的发丝垂落,有不少还落在了他身上,凉得他身体一颤。但很快,他的思绪就被另一种感觉吸引过去。
“崖余?”
尤眠睁开惺忪睡眼,疑惑地看着半揽着自己的青年。
“嗯。”
无情低着头,薄唇印在尤眠心口,呼出的热气尽数打在对方洁白的肌肤上。
“!!!”
尤眠猛地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将人推开——但没成功,被无情单手钳制住。
“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尤眠连话都说不好了,整个人都震惊不已。
清醒之后,胸口的触感更加明显,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擦过,又像是柔软的果冻在上面留恋。
他何曾见过这种场面,顿时,裸露在外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上一层红,自胸口一路延伸到脸颊。
“礼物。”
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无情露出这幅模样,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更别说身为恋人的尤眠了,眼睛都快粘到对方的胸口了。
看起来清瘦的一个人,衣服之下却是这么美好的一具身体。
两人都正值壮年,之前就经常擦枪走火,更别说今晚各怀心思的坦诚相对了。
尤眠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整个人犹如一块饼似的瘫在床上。他侧目看向身侧的无情,结结巴巴道:“你……你该不会是因为前几天……”
“不是。”
无情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奈地抬眸看着他。大约是他现在惊讶中又夹杂着担忧的样子太过有趣,青年眼中的无奈渐渐地被笑意取代。
“你在想什么。”
他抬手轻轻拂过尤眠的鬓发,语气温柔:“你说了,你不在意。”
既然知道爱人并不会嫌弃自己的腿疾,无情心里一直憋着的担忧总算是消失。
而且……他确实很爱尤眠,已经不是喜欢了,是爱。
想占有,想控制,想将人融入身体。
望着无情的眼眸,尤眠握紧双手,随即翻身压在无情身上。那双清透的杏眸中充斥着一股干劲儿。
“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的,绝对不会伤到你。”
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无情还有些疑惑,但看到尤眠接下来的动作后,他短促一笑。
原来人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比如现在。
无情眼中带着笑意,任由对方解开自己的衣带,衣衫凌乱时更显得这张脸俊雅漂亮。
“你笑什么?”
尤眠的动作一顿,迟疑地抬头看着仰面躺在床上的无情。
对方眼中的笑意似乎蕴藏着其他的含义,但现在做的事情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一瞬间,尤眠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紧蹙着眉头。就连摁在无情腹部的手都停了下来,一副不想明白这件事情就不继续的样子。
见状,无情只好稍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而是微哑着声音开口:“怎么不继续了?”
“那……那痛了你可要开口。”
尤眠一脸认真,尽管觉得无情的表情有些古怪,但他还是将两人的衣衫褪.去大半。
接下来……
对于这种事情,尤眠简直就是一张白纸。因此,他只好和无情面面相觑。
“呵。”
躺在床上的青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苍白的脸颊此时也泛着淡淡的粉红,平日里清凌凌的眼中也夹杂了几分情.欲。
他抬手抚摸着尤眠的脸颊,语气轻柔:“怎么不继续了?”
“我……”
青年张了张嘴,却发现他好像也说不出来什么,只好干巴巴地转移视线:“难道你会?”
反问出这句话之后,尤眠便转过头来盯着无情,似乎是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想要的结果。
那知无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顿时一口答应:“会。”
尤眠:“???”
什么?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话,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被自己压在床上的青年,对于对方刚才回答的那一个字明显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为此,无情轻咳一声,双手下滑落在了尤眠的腰上。
干燥温暖的掌心紧贴在劲瘦的腰腹上,甚至都能体会到掌心下脉搏的跳动。
再次开口时,无情的声音都有些沙哑,看向尤眠的目光都暗沉下来。
对上这个目光,原本还想着看无情接下来要做什么的尤眠瞬间警惕起来,犹如一只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等等!”
他坐起身来,试图逃离,但紧紧扣在腰间的两只手将他稳稳地控制在原地。
之前因为顾忌着无情的腿,尤眠很少触碰对方的腿,可现在却是直直地坐了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体重会不会压坏对方的腿,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无情的腿早就没有知觉了。
“你你你……”
他这次是真的慌乱得不知道再说什么,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是那个承受方。
烛光下,两个人的任何变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尤眠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已经感受到了某处的蓬勃:“你不是……不方便吗?”
烛光摇曳,将他白皙的脸颊照得晦暗不明。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外面似乎有了落雪声,被风敲打在屋檐和窗户上时能够听见“砰砰”的声音,足以见雪花究竟有多大。
无情听到尤眠的询问后短促一笑,秀气中沾着一点灵的手指继续向下滑。
四大名捕之首能够在江湖上闻名除了办案的本领之外,还有一件出众的本事——机关暗器。
平日里无情看守在小楼时就会摆弄一些精密的机关暗器,那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不止是好看,而且还十分的灵活。
这人腿不行,但腰很好。
房间内,烛光似乎在随着呜咽声摇晃晃。外面刮起的风不断地吹打着窗户,“砰砰”声不断。
渐渐地,声音似乎与房间里的某种动静重合在一起,听的人面红耳赤。
一双漂亮的手无力地垂在一个苍白的脊背后,手指还因为颠簸的动作时不时地紧握。
而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的后背上满是抓痕,红色的指痕在苍白的背上煞是显眼。向上看,还能瞥见对方肩膀上形状圆润的齿痕。
尤眠闭着眼睛,纤长的眼睫上挂着珠子般的泪水,整个人一边抽泣着,一边将脸颊埋在无情的肩膀上。
脸颊与细腻的肌肤紧密相贴,但因为运动时的汗水而变得滑腻。
“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尤眠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床头外的蜡烛快要燃尽。
他收紧双臂,紧紧地抱着无情,说话时的声音都哑了。
“你明天……还要点卯……”
青年睁开眼,靠在紧抱着自己的无情的肩膀上,侧过头只能看到对方的一小片侧脸。
苍白如月的脸上此时布满了情.欲,棱角分明的下巴处还悬挂着几滴汗水。
“好了。”
听到尤眠的催促,无情紧着声音,揽在对方腰间的手却暗自用力。待他松开手后,对方的腰上顿时出现了明显的指痕。
尤眠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像是被马车狠狠地碾压过一般。之前他还觉得无情体力会不如他,可现在看来,对方的身体简直好得不得了。
“睡吧。”
困倦中,他似乎感受到一直汗津津的手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满满的温存。
烛光晦暗不明,一只修长的手拿着剪刀剪烛花,一阵烛光摇曳后,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更加明亮。
无情侧目,侧躺在床上的尤眠眉目舒展。
翌日,接近傍晚时雪才停了下来,外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踩上去嘎吱作响。
寒风不断呼啸着,窗户纸都被吹得哗哗作响。
房间里倒是温暖如春,炭盆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暖意熏得人昏昏欲睡。
撩开阻隔视线的纱帘,里面床榻上微微鼓起一个包,不露头不露脚,仅仅露出了一根洁白的手臂,上面零落着几处红粉吻痕。
“嘶——”
突然,床上隆起的包动了动,随即探出一个长发凌乱的脑袋。
尤眠费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刚坐起来就立刻又趴了回去。他双手紧攥着被角,欲哭无泪,觉得昨晚跟着无情回来简直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当时怎么就不能拒绝美色呢!
尽管做出这一点有点困难……
“哎——”
尤眠长叹一声,缓了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下床。穿衣服的时候,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顿时面红耳赤。
这人……这人怎么能这么不知节制。
第57章 武林大会 好多熟人啊
之后的几天, 尤眠恨不得和无情分床睡。第一次已经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只要一看对方,他就忍不住双.腿打颤。
无情有些生疏, 但他手指灵活,因此尤眠并没有太过痛苦。
如此逃避只是因为……快感太过了,他有些承受不了。
今天阳光不错, 无情坐在窗边抬眸望着不远处趴在榻上的尤眠,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无奈。
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太过分了?
回忆起那晚的事情,无情掩藏在乌黑发间的白皙耳朵已经变得通红。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 食髓知味,难免有些过火。
无情想到这一点,蓦地自责起来, 看向尤眠的目光都是带着些许愧疚的 。
这道目光也被尤眠察觉到,青年趴在榻上, 侧过头望了过来, 眉眼间带着些许的疑惑。
等看出对方眼中的情绪后, 尤眠下榻后慢慢走了过去。
几天过去,他身上的酸痛已经好多了,最起码走路时并不会感到疼痛。
“怎么啦?”
青年站着,平日里能坐就不能站的人竟然会选择站着。
“抱歉……”
无情低垂下眉眼, 冷不丁开始道歉, 搞得尤眠摸不清头脑。
不过,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顿时露出了一抹笑来:“你不要自责。”
青年叹气, 抬手就捧住了无情微凉的脸颊,笑意盈盈地看着对方,那双水润的杏眸中似乎充斥着浓浓的情意。
“其实我没事。”他轻咳一声, 似乎是觉得在白天说这种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次数太多。”
话刚说到一半,尤眠的脸颊已经变得通红。
青年低着头,脸颊又烫又红。他原本是想低下头不让无情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却忘了两人一坐一站,他一低头,对方刚刚好看清楚他的表情。
闻言,无情也有些不好意思。从这番话听来,他似乎是一个急色的人,其实……
好吧,确实是有一些。
“我之后会注意的。”
白衣青年抬眸,苍白如月的脸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粉,让尤眠不由得回忆起那一晚。
“嗯……”
尤眠红着脸应下,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接下来根本没有时间和无情亲热——陆小凤来了。
自从上次见面,似乎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陆小凤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准确地在神侯府找到了尤眠。
当时尤眠正在院子里堆雪人,突然一个雪球砸到了他脑袋,雪花四散。
“!!!”
正当尤眠以为是追命在捉弄他,一边转头一边抓起一把雪准备回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树上的陆小凤。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他手里的雪球已经砸了过去。
好在陆小凤眼疾手快,看似不经意地抬手,实则稳稳地接住了冰凉的雪球。
“哇,刚见面就有如此大礼。”
“我可没砸中你。”
尤眠起身,拍了拍衣角沾着的碎雪:“你敢擅闯神侯府,信不信我喊人把你抓起来。”
“那你喊吧。”
陆小凤晃着腿,丝毫不害怕尤眠的恐吓。
两人一高一低,对视上后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尤眠轻咳一声,微微抬起下巴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陆小凤:“你来做什么?”
闻言,陆小凤从树上纵身一跃而下:“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说罢,他自己又继续往下讲:“有热闹看,去不去?”
“什么热闹?”
尤眠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十分谨慎地反问一句。
外面的温度冷,虽然他穿了很多衣服,但刚才在院子里玩了这么久的雪,不止手指,就连鼻子都被冻得通红。
陆小凤凑上前来,微微低头压着声音,模样很是神秘:“少林寺,去不去?”
“少林寺?”
尤眠一顿,他之前去蝙蝠岛的时候倒是遇见过几个少林弟子,不过少林寺倒是没去过。
算下来,少林寺距离汴京城也不算太远,一个来回也花不了太长时间。
只是……
“少林寺有什么热闹?”
尤眠不解,他在神侯府也没听说少林寺最近有什么热闹。
听到他的询问后,陆小凤更加来劲儿。先是咳嗽一声清清喉咙,紧接着又再次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最后才压低声音。
这幅奇怪且神秘的样子不得不说,当真是吸引到了尤眠的注意力。
他侧耳过去,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八卦。
“武林大会。”
尤眠:“……”
在听到这四个字之后,他无语一瞬,随即便抬手将陆小凤的脸推开。
“这算什么热闹。”
见他不感兴趣,陆小凤有些诧异,于是继续解释:“你真不去?那里可是有很多高手的。”
“那些高手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尤眠兴致缺缺,觉得还不如留在家里睡觉。
而且去少林的话,无情有公务在身,肯定不去。这么一来的话两个人就要分开好久,他们才和好没几天。
陆小凤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很快就猜出了什么:“哦——原来是同行的人不对啊。”
他抬手摸着自己唇边的两撇胡子,长吁短叹:“想我陆小凤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想和我同行的人多了去了……”
“那你去找他们啊。”
尤眠微微一笑,搓了搓已经开始发热的手就转身往回走。
见状,陆小凤连忙跟上,笑意盈盈:“我这不是想着去少林经过汴京,刚好叫上你嘛。”
身后青年喋喋不休,颇有一种他不答应就不罢休的趋势。
尤眠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陆小凤,眼中却写满了警告。
“哎。”
看他这幅模样,想必是不会答应了。
陆小凤低下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浊气,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是尤眠欺负了他似的。
看着看着,已经出口拒绝的尤眠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双臂环抱:“好吧……”
他答应的话刚刚说出,还没等他将接下来的话讲完,陆小凤就立刻将刚才的气馁一扫而空:“就等你这句话!”
见陆小凤这么高兴,尤眠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骗了一样。
“该不会是现在就出发吧?”
“明日。”
陆小凤微微一笑。
听罢,尤眠转身就走。
“诶诶诶!你该不会反悔了吧?”
“我可不是那种人。”
尤眠在门口将站在鞋上的雪花跺掉,推门进去后一股热意扑面而来。房间里竟然点了两个炭盆,已经不算是温暖如春了,甚至都有一些热。
“无情大捕头不在?“
陆小凤十分自然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好奇地看着将厚重外衫脱下来的尤眠。
“他外出办案了。”
尤眠有时都觉得自己的房子买早了,他这几个月一直住在神侯府,很少回自己家。
还好可以让王小石住在那里,不然他真觉得自己这个房子性价比太低。
尤眠要去少林寺的事情目前只有陆小凤知道,他原本要等无情晚上回来告知对方一声的,哪曾想天黑时回来的竟然是金剑。
对方似乎是一路跑来,说话时还气喘吁吁的:“公子,大爷他连夜出了城,让您先休息。”
“出城?”
尤眠眉头一皱:“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五六天。”
一旁的陆小凤听到后眉梢一挑:“那你刚好可以和我去少林一趟。”
尤眠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随即便让金剑帮他给无情带个口信,就说自己去了少林。
等金剑离开后,青年直接收拾好东西准备和陆小凤离开。
夜风挺冷,吹在人身上似乎刀割。
“先去我那里住一晚吧。”
尤眠抬手揉了揉被风刮得生疼的鼻子,话刚说出口才想起来自己那里似乎没点炭盆。
一开始住在那里的王小石好像有很多事情在忙,已经许久没有回来过了。
“没事,我要求不高。”
陆小凤抬手揽着尤眠的肩膀,笑嘻嘻的。
两人在尤眠冷冰冰的家里将就了一.夜,第二天就租了辆马车往少林寺的方向去。
陆小凤平日里出行要么靠轻功,要么骑马,很少坐马车。
只是尤眠并不会轻功,他手里的钱已经足够在系统商城兑换轻功了,不过在他看来,根本没必要花那么多的钱去兑换一个自己根本就不感兴趣的轻功。
马车里,尤眠靠在一旁半闭着眼睛,似乎有些困倦。
陆小凤精神地很,在一旁对接下来去少林寺的门派了如指掌。从丐帮说到点苍,每一个人都点评一番。
尤眠却将其当成睡前故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门派。
“古墓派?”
青年双臂环抱靠在马车上,说话时眼睛都没有睁开。
“对,就是古墓派。”
陆小凤见从上车开始就昏昏欲睡的青年总算来了兴致,误以为他不了解古墓派。
古墓派不是避世不出吗?这次怎么会来少林?
距离上次相见已经是一年前了,这么一想,尤眠倒是有了几分感慨。
“这就不得不提全真教了……”
陆小凤说得有头有尾,看样子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了如指掌。
“你更适合去做百晓生。”
话音刚落,尤眠便抬手在陆小凤的肩膀上拍了一笑,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怪不得平日里很难见到对方的影子,原来是经常在江湖上到处乱逛。
“哼。”
陆小凤摸着下巴,那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尤眠。回想起对方刚才听到古墓派时的反应,他不由得有些疑惑。
难道是和古墓派有仇?
想到这里,一身紫衣却搭配着一件破旧红披风的陆小凤下定决心,到时候在少林他可一定要保护好尤眠。
毕竟是他将对方从神侯府带出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且不说无情,恐怕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若是其他门派,陆小凤还多多少少有几分信心。但这个古墓派鲜少现世,就连门派内的武功都没几个人见过。
若是真对上,恐怕还很难取胜。
一旁的尤眠打了个哈欠后再次闭上眼睛,根本不知道陆小凤已经在脑海里胡思乱想了多少。
雪化尽之时,两人总算是到了少林。
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至于想上去,这就要靠两条腿了。
望着山顶上自林间露出的屋檐一角,尤眠双手叉腰,微眯双眼。
等他爬上山,恐怕就要累死了。
周围还有不少江湖人士,或是门派弟子,或是江湖闲散人士。
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武林大会吗?
一时间,尤眠心里满是疑问。毕竟之前聚贤庄的英雄会也是打着正道的名号,但所做之事却是那么龌龊。
“喏,那就是丐帮的新任帮主。”
陆小凤估计也想到了当初在荥阳的时间,好巧不巧,他们身侧不远处的几人就是丐帮弟子。
闻言,尤眠顺着陆小凤的目光望了过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被几人围起来的青年。
那人身上的衣服打了许多补丁,但长相出众,气质不凡。
“那个人就是丐帮帮主?”
“对。”
陆小凤前段时间和丐帮打过交道,因此对于这位新任丐帮帮主有所了解,但不深。
“前任帮主去世之后,帮主夫人也紧跟着殉情。”
他提及这件事情时,语气颇为惋惜。想必丐帮的前任帮主,以及其夫人也是侠肝义胆之人。
尤眠望着那位丐帮帮主,莫名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但他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又谈何而来的眼熟呢?
大约是见过的好看的人太多,而长相出众之人难免会有些相似。
青年在心里想道,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里。
登到山顶时,尤眠气喘吁吁,整个人都快挂到陆小凤身上了。他一手拽着陆小凤的衣服,一手叉着腰:“呼——累死了。”
“你这身体也该好好锻炼了。”
两人分开时尤眠就有下盘不稳的破绽,现在还是如此。
闻言,青年将手从陆小凤肩膀上收回:“之后再说。”
他口中的这个之后,恐怕是遥遥无期喽。
陆小凤摇摇头,环顾寺院四周,顿觉神清气爽。刚一踏进来就嗅到一股檀香,偶有钟磬声响起,惊起一群鸟雀。
两人被安排在了一间房,少林寺的客房不少,但架不住来这么多人,几乎大半个武林的人都来了。
如此盛况,距离上次都有几十年了。
尤眠一路走来,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心存斗志,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个游客。一会儿看着恢宏的建筑“哇”一声,一会儿看着堆满铜板的许愿池蠢蠢欲动。
跟在他身边的陆小凤身上都没讲,而是笑意盈盈,仿佛一个带着孩子的家长一般。
“听说这儿的斋饭不错。”
紫衣青年摸着下巴,说罢便看向了一旁闲庭信步的尤眠。
“是吗?那一会儿去尝尝。”
就在这时,一道格外刺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将两人的目光顿时吸引过去。
“啧啧啧,你是没看见,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宛如仙女下凡一般!”
“呦!李兄,那你可是大饱眼福啊!”
“哼,不出三日,我定能将她拿下。”
正大言不惭的人留着一把羊胡子,倒三角眼,塌鼻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
陆小凤和尤眠对视一眼,刚想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离开,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名字就从边传了过来。
“小龙女,一听这名字就清冷出尘啊。”
“我倒是觉得她身侧的那个姑娘更胜一筹!啧啧啧,那身……”
附和那位李兄的人一脸畏缩,话还没说完,一颗石子猛地打到他嘴上,硬生生地讲门牙打断。
“啊!”
他抬手捂着嘴,低头一看,一颗沾着血的牙齿掉落在手。
“谁!谁敢偷袭!”
此人四处张望,随后便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尤眠和陆小凤身上。
那个身穿紫衣却配了一件红披风的面露诧异,看样子应该不是他。反观他身边的那个白衣青年,面露寒意,竟然还敢看过来。
“你竟然敢偷袭我!”
话音刚落,他便抬手撸起袖子想要给尤眠一个颜色看看。
见状,没明白尤眠为什么会突然出手的陆小凤连忙收起脸上的诧异,刚想开口,尤眠却抢先一步。
“偷袭?”白衣青年嘴角微勾,那双水润柔和的眼眸中充满了笑意,“我这时光明正大。”
说罢,他手指一弹,另一颗石子准确无误地打在了那个李兄的嘴上。
“啊!”
又一声惨叫响起,将枝头的鸟雀都惊飞。
尤眠眼中的笑并未到达眼里,反倒是带着几分讥讽:“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茅房成精啊。”
青年很少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此言一出,原本就心生怒意的两人顿时炸了起来。
“你个小白脸!”
“哦——我说是什么,原来是给那两个女的出头。”那位李兄冷哼一声,嘲讽道,“怎么?难道你是她们两个的姘头?”
听到这句话,尤眠脸上连一抹笑都荡然无存,那双眼眸中渐渐显露出一抹寒意。
此时的他看上去有一瞬和无情颇为相似,身上的寒意让被盯着的人浑身一颤。
“看来只打嘴并不管用。”
面若好女的青年眉眼弯弯,却笑得格外渗人。
“我看,还是把舌头割了吧。”
“呸!你敢威胁老子!”
那个姓李的人“唰”地拔出腰间长剑,直指尤眠,看样子是真想将这个白衣青年给剁成肉沫。
不过,还没等他继续说什么,注意到这边的几个少林弟子迅速赶来:“施主,寺内不可私斗。”
那两个人见少林弟子过来,顿时畏缩起来。
“分明是他……”
姓李的人抬手指着尤眠,语气颇为不满。但众人望过去,只见那白衣青年面露笑意,模样很是无辜。
这一看就不是主动惹起祸端的人,那几个少林弟子微微颔首,随即便厉声训斥了那两个出言不逊的人。
见状,尤眠眼中划过一抹遗憾。
他原以为还能教训教训这两个人,既然现在不方便,那便算了。
“你刚才……”
两人离开后,陆小凤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询问:“你该不会和古墓派的人认识吧?”
“朋友。”
尤眠微微颔首,没有丝毫遮掩。
不过,哪怕那两个人出言侮辱的不是古墓派的人,他恐怕也会出手。
这么恶心的两个人竟然也能参加武林大会。
一时间,尤眠眼中满是厌恶。
周围的檀香渐渐弥漫开来,偶尔还能看到一阵蓝灰色的香烟在空中消散。
回到休息的地方后,尤眠将带来的一个小包裹往床上一扔,随后便躺了下来。
少林寺确实是比其他的地方安静不少,和着时不时的钟磬音,只是闭着眼睛,很快就困意袭来。
“诶,这么快就要睡?不是说要去尝尝斋饭吗?”
陆小凤收拾好,站在尤眠床前,语气颇为无奈。
平日里都是花满楼迁就自己,没想到和尤眠在一起,竟是自己迁就对方。
闻言,呈“大”字状躺在床上的尤眠睁开双眼,先是赖了一会儿床,这才艰难地爬起来。
这人怎么这么爱睡?
陆小凤无奈地摇摇头,觉得再和尤眠待一会儿,恐怕自己的年龄就要再增加几岁。
两人去尝少林寺的斋饭,去时斋饭已经剩的不多,刚好够他们两个人吃。
传的多么多么好吃,但不知是不合胃口,还是出于什么原因,尤眠并没有吃多少。
“明天武林大会就要正是开始了。”
陆小凤感慨一声,看起来还有些兴奋。
“我还以为你会参加呢。”
对于武林大会了解不深的尤眠开口,而陆小凤听到之后顿时笑了出来:“我无门无派,怎么参加武林大会?”
这次举办的武林大会以门派为组,尽管是一对一,但最后的奖励却是以门派为主。
至于像陆小凤和尤眠这种没有门派的,就算参加了也只是获得几句称赞。因此,陆小凤当时去找尤眠时说的是“看热闹”,而不是“拿第一”。
闻言,尤眠摇摇头:“没意思,难道说没有门派的人就不厉害了吗?”
他回忆起自己遇到的这些人,楚留香三人、路小佳、阿飞……他们都是独自一人,可又有谁敢说他们武功不行?
“就当看个热闹。”
陆小凤抬手搭在尤眠的肩膀上:“估计会有一些想要扬名的人来参加,说不定还会遇到你认识的人呢。”
此言一出,尤眠顿时来了兴致。
而且,他脑海中还浮现出一个身影来。
这个人应该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吧?
第二天,武林大会准时开始。在围观处,一位身穿浅蓝色衣袍的青年格外显眼,眉目精致,气质不凡,似乎是哪位富家公子。
此人正是尤眠,他来得有些晚,视线好的位置早就没了。他现在站得地方有些偏外,好在他长得还算高,勉勉强强能看到比武场上的情况。
至于陆小凤……这个人不知道去了哪儿,反正尤眠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
青年的视线在周围看了看,竟然还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其中便有已经一年未见的古墓派三人。
尤眠长相出众,很难不注意到他。因此,坐在前面的几人一眼就望见了台下混杂在观众中的尤眠。
杨过冲着尤眠挤眉弄眼,不过一年未见,对方已经张开了不少,似乎连个头都往上窜了窜。
而李莫愁也瞥见了他,眼睛顿时一亮。
武林大会已经开始,若是现在离席,定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因此众人皆是在本门派的位置上好好坐着,就连小龙女也低声嘱咐了一番有些好动的杨过。
至于李莫愁,这个师妹看上去温柔,实则骨子里有些叛逆。
她自然不会在乎这些繁冗礼节,顿时从台上一跃而下。
身上的黄杉随风而动,雪肤乌发红.唇,还真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在场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纷纷看了过去。
发现此人是古墓派的之后,眼神都变了。
古墓派成立至今,这恐怕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之中。此门派所用什么功法,武功究竟如何,想必此次武林大会上就能见识一番了。
“你来了怎么不过来找我们?”
李莫愁来到尤眠身边,动作十分熟练地一拳锤到尤眠胸口。
“嘶——”
尤眠连忙抬手捂着胸口,李莫愁那一拳看似轻飘飘的,但真打下来还有点痛。
“这不是不知道你们住在什么地方嘛。”
蓝衣青年面露无奈,和身侧的李莫愁相处很是熟稔。
这也让不少暗中观察着古墓派的人心生诧异:“这个青年究竟是谁?竟然和古墓派这么熟悉?”
当然,众人之中有一部分曾参与过歼灭蝙蝠岛活动,一看就认出来了此人就是和神侯府一伙的尤眠。
仔细算来,这位尤眠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不仅无门无派,甚至还只是一个摆摊为生的摊贩。却不止和神侯府有联系,就连闻名江湖已久的盗帅楚留香和“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都和他是朋友。
也曾有人查过,这个尤眠第一次出现便是在危城,之后再次出现便是在兰州,与楚留香一行人共同打败石观音。
难道此人是什么隐世门派的传人?
当然,尤眠并不知道这些,他微微侧目,阳光落下来,在他耳边的蓝宝石耳坠上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
李莫愁与他一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不是说古墓派不能出活死人墓吗?”
见了李莫愁,尤眠心里的疑惑总算是有人解答了。
他认真地看着李莫愁,眼中满是好奇。
李莫愁没想到尤眠还记得自己当初的一句话,于是弯眸一笑:“你猜是谁的主意?”
这个问题也不难,古墓派满打满算也就四个人。肯定不是孙婆婆和小龙女的主意。如此看来,不是李莫愁就是杨过。
“杨过。”
尤眠语气笃定,没有丝毫犹豫。
“嚯,你怎么知道?”
李莫愁还是有些单纯,还以为这个简单的问题能够难住尤眠,没想到对方没有任何犹豫就猜出来了这是杨过的主意。
“你想知道?”
尤眠看出来了李莫愁的好奇,顿时微抬起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该说不说,这两个人待在一起,顿时犹如小学生一般。
尽管都很聪明,但一个涉世未深,一个很容易被身边人感染。
“难道不能说?”
两个人站在一起,丝毫没有关注比武场上的打斗。而是在台下纠结着如此幼稚的问题,看表情,还一个比一个正经。
“一两。”
尤眠伸出一根手指在李莫愁面前比了比。
这还是他有史以来喊出来的最低价格,不过也难倒了李莫愁。
自从出来之后,她一开始胡乱买了不少根本没什么用的东西,一看就是被骗了。因此,她和杨过的钱袋子都在小龙女身上。
眼看着李莫愁露出了为难之色,蓝衣青年连忙话头一转:“不过看在我们是好朋友的份上,我就免费告诉你。”
“好啊好啊。”
李莫愁格外认真:“谢谢你。”
望着这双认真的眼睛,尤眠莫名有些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子后才故作镇定:“因为杨过和我说了。”
他这自然是在骗李莫愁,毕竟来到少林寺之后,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李莫愁却信了:“哼,他竟然遇见你不告诉我们。”
“可能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吧。”
李莫愁听罢,在一阵喝彩声中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噗。”
见她如此深信不疑,尤眠总算是破功笑了出来。
平日里只有别人逗着他玩儿的份,如今遇到李莫愁,总算是有人比他还迟钝一些了。
当然,尤眠知道对方的迟钝是建立在鲜少入世上,笑过之后便和对方解释。
“哎,原来是这样。”
李莫愁并未生气,毕竟除了师门中人,尤眠是他唯一的朋友。
在两人说话之际,比武场的的对决已经分出胜负。赢得人满脸自得,此人正是嵩山派的一个弟子。
尤眠的视线从对方身上掠过,很快就收了回来。
“下一场,古墓派杨过对全真教赵志敬!”
闻言,尤眠眉梢轻挑。他知道杨过和全真教的矛盾,也知道这个赵志敬和杨过的事情。当时在全真教时,他还见过对方。
“真是冤家路窄。”
他微微摇头。
“杨过武功怎么样?”
尤眠上次见杨过时也不清楚对方的武功究竟如何,只知道赵志敬只教给对方一些无关紧要的口诀。
“赢全真教的那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李莫愁的语气,似乎对杨过很有信心。
说话间,杨过与赵志敬已经上了比武场。
“呵,我说你跑哪儿去了,原来是躲进活死人墓了。”
赵志敬乃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但此人心胸狭窄,虽然也算是杨过的第二任师父,但对其颇有意见。
之前他就看不起杨过,此次相见竟然是共同比武。
赵志敬此时还将自己当做杨过的师父,话里话外颇有压对方一头的意思。
“切。”
杨过也厌恶赵志敬,上台之后还不肯正眼看他,就连行礼都十分敷衍。
“目无师长!”
赵志敬咬牙切齿,没想到杨过听到他这句话后竟然微微转过头来直视着他:“你算什么师长?我乃古墓派弟子,师父正在那边坐着。”
杨过拱手冲向小龙女坐着的方向,随后便微微抬起下巴:“你废话还是那么多,出招吧。”
话音刚落,赵志敬便提剑冲向了站在他不远处的杨过,下手没有丝毫留情。
他出手极其猛烈,仿佛此时不是比试,而是在面对仇人一般。
杨过比他年轻不少,若论武功,自然是不及他。
不过杨过所练武功,还多多少少有些克制全真教的武功。不过对了十招,赵志敬便已经看出来了。
难道这就是古墓派的招式?!
他心中大惊,只是一个入古墓派不过一年多的杨过就能和自己对上这么久,那么其他人呢?
杨过咬牙,手里紧握着剑,用的真是古墓派的玉女剑法。虽然他武功比赵志敬低,但出手时竟然比赵志敬还要快上几分。
“这就是古墓派的功夫?看上去竟然比全真教还要厉害几分!”
“这少年年纪轻轻,竟然能和赵志敬打上几个来回,当真是年少可畏啊!”
台下的议论声传入台上两人耳中,杨过知道自己很难赢赵志敬,但依旧认真对待。
而赵志敬本就轻视杨过,当初猛听到和自己比试的是之前的弟子杨过,心里顿觉被侮辱。现在台下的人又将两人相提并论,他眼中更是嫌弃之际。
因此,赵志敬下手更加迅猛,招招致命。
在场之人武功高强的不少,一眼就看出来赵志敬下手有多么狠辣,纷纷皱起眉来。
坐在台上的小龙女见状,本就清冷的脸上更加寂静,望向赵志敬的眼神都夹杂着几分不满。
“这个赵志敬,当真如师侄所说那般过分!”
台下,李莫愁将这些看在眼里,隔空瞪了赵志敬一眼,随后便担忧地看着杨过。
尤眠眉头轻蹙,根据之前杨过所说的,赵志敬此人心胸狭窄,万一一会儿耍手段呢?
他抬眸看着台上的两人,暗自握紧了双拳。
“砰!”
杨过手里的剑艰难地挡下赵志敬一击,却也后退数步。
眼看他已经落了下风,在场的人都以为他要开口认输。谁曾想赵志敬竟然再次出招,剑风簌簌,快得只能看到剑的残影。
他根本就不给杨过开口的机会!
见状,尤眠和李莫愁以及小龙女三人纷纷目光一冷。
尤其是小龙女,自己弟子被人针对,很难不让人生气。
美人薄怒,在场的人视线纷纷落了过去。
难道古墓派要出手阻拦不成?可武林大会一旦开始,哪有师长插手的道理?
更何况大家比试时都是点到为止,全真教这么大一个门派,赵志敬又是第三代弟子中最厉害的那个,还比杨过年长不少,应当不会做出那种被人不齿的事情。
一道利刃刺入血肉声响起,杨过脚下步子一转,动作轻灵。
他捂着被刺中的肩膀,看向赵志敬时的眼神都嫌恶不已。
眼看迎面还有一件,杨过一手提剑格挡,随即开口:“我输了。”
“古墓派杨过对全真教赵志敬,全真教胜!”
杨过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果然是前任师父,晚辈受教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诧异,没想到两人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顿时,赵志敬方才的穷追不舍在众人看来就变了一层意思。
“就算看在之前的师徒情分上也不该下狠手。”
“啧啧啧,为人师表……”
赵志敬脸色顿时一黑,杨过这是故意的!
第58章 风雨欲来 又是你
尤眠看着受了伤的杨过下台, 随后才将视线放在赵志敬身上。
怪不得当初杨过对其有百般厌恶,今日一见,此人确实心胸狭窄。众目睽睽之下还要搞这种小手段, 难道就不在乎周围人的看法吗?
青年抿唇,黛眉微蹙。
就在这时,下一场比试已经开始:“青城派余人彦对战少林云心。”
“我去看看师侄情况如何。”
李莫愁眼含担忧, 匆匆和尤眠说了一句话后便离开,甚至都来不及等对方回复。
尤眠的一个“好”字还堵在喉咙,眼前早已没了李莫愁的身影。
哎——
他叹了一口气, 只好抬眼继续看比武台上的对打。这次竟然是青城派,对于这个门派,他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全因当初在去往蝙蝠岛的大船上有青城派的弟子口出狂言, 原以为蝙蝠岛的事情解决之后就不会再见到这群人,没想到对方会来参加武林大会。
蓝衣青年低垂眉眼, 看着台上的余人彦, 轻轻挑眉。
不过, 他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位少林弟子身上。对方嘴角含笑,看起来很好相处。虽然相貌平平,但那双眼睛确实无比明亮。
尤眠双臂环抱,原本姿态放松, 但看到那少林弟子动手后, 他脸上的笑缓缓消失。
青年慢慢站直身子, 双眼微瞪, 那双水润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云心。
来的路上陆小凤讲了不少人, 但从未提及过这个云心。因此,刚开始的时候尤眠以为对方的武功只是一般,可一个起势就能看出来这个云心的武功不低。
若是说一开始尤眠只是对这个素心感到几分诧异, 但越往下看,他脸上的表情就越严肃,就连微微放松的身子都渐渐绷紧。
这个云心不简单,他的武功尽管有所遮掩,但尤眠还是看出来了些许不同。
能让他眼熟的武功并不多,思来想去,他蓦地一顿。
难道是他?
青年抬手摸了摸鼻子,只是他并没有真正见过那个人,还是从楚留香口中得知。
这么想来,他看云心武功眼熟也很正常。
尤眠起身离开,不知道在想什么。台上已经分出了胜负,余人彦惨败,云心赢得轻轻松松。
身为青城派掌门余沧海的儿子,余人彦的武功并不高,就算上去的不是云心,换做其他的一个小有名气的人都能将余人彦打得落花流水。
坐在台上的余沧海脸色格外难看,似乎觉得自己儿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林弟子很是丢脸。
周围议论声不断,并没有人发现尤眠在刚才从观众席中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声钟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竹林旁还有未化尽的残雪,尤眠一路走来一个人都没遇到。
“陆小凤跑哪儿去了?”
尤眠嘴里嘀咕着,手中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一根笔直的竹枝,正一边走一边在手里晃来晃去。
“我隔着老远就听到有人念叨着我的名字。”
不见许久的陆小凤总算是现了身,嘴里还叼着一颗草,说话时表情潇洒,看起来像是从哪里鬼混回来的一般。
“怎么?不过是一会儿没见,你就想我了?”
尤眠:“……”
青年一言不发地看着逐渐走近的陆小凤,眼中的嫌弃不像是假的。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神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
陆小凤将嘴里叼着的野草吐掉,表情无辜:“去和一个老朋友叙叙旧。”
这人在少林还有朋友?
尤眠有些疑惑,不过他并没有问这个,而是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能看出来有人是否易了容吗?”
这个问题……
陆小凤一抬眉梢:“基本上能看出来,除非那个人的易容比司空摘星还要厉害。”
司空摘星便是陆小凤的一个好朋友,不仅轻功和盗术了得,就连易容的本领都很厉害。
不然也不会有一句传言在江湖上流传: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人见过司空摘星的真面目。
闻言,尤眠微微一笑,抬手伸出食指冲着陆小凤勾了勾。
“你这跟叫狗似的。”
陆小凤一边嘴上吐槽,一边靠近:“怎么了?”
“你一会儿帮我……”
尤眠压低了声音,和陆小凤交头接耳,不知道在商议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竹林小径,长相出众的两个青年小声地密谋着什么,披着红披风的青年听罢对方说的话后眼睛都瞪大了,略微打开距离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你确定?”
“正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让你去看看。”
尤眠双臂环抱,耳垂上挂着的鲜红玛瑙耳坠随着他的动作轻晃,更衬得他白皙的脸如雪一般。
“好吧。”
陆小凤点点头,同意了尤眠的建议。
虽然这个提议听上去有些骇人听闻,但万一是真的呢?
尽管陆小凤平日里看起来不着调,但其实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在重要时刻能够给予人极大的安全感。
“那就有劳你了!”
尤眠微微一笑,随后眼睛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法子:“我先回去,待会儿见!”
说罢,他就匆匆跑开,着急得样子像是前面着了火。
陆小凤无奈叹气,只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尤眠所说的待会儿见竟然会让他大跌眼镜。
*
“下一场,古墓派尤眠对战全真教赵志敬!”
在场认识尤眠的人在听到这声播报后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会是古墓派弟子。
他之前不是和神侯府的无情走得很近吗?难道不是神侯府的人?
站在台下的陆小凤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他认识尤眠这么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难道他们不是好朋友吗?这件事情都要瞒着他?怪不得昨天听到那两人口出狂言时对方会这么生气。
陆小凤抬手捋着自己那两撇胡子,直到亲眼看到尤眠上台,心里的震惊已经没有消散。
“请赐教。”
台上,一身蓝衣的尤眠微微一笑,抬手行礼。恰好有一阵风吹来,将他头上束发的发带吹起。
若是看气质,这人还真像古墓派的人。
不过刚才怎么没看到他?赵志敬在心中猜测,眼神狐疑。
而参与了蝙蝠岛行动的人还在震惊,但仔细想来,他们还真没人见识过尤眠的武功,只知道对方和神侯府已经楚留香几人相识。
众目睽睽之下,尤眠手中长剑即薄又窄,形似一条长长的芦苇叶。
赵志敬并不清楚尤眠武功究竟如何,但看他年纪轻轻,最多是比杨过大几岁,心里便有些轻视。
古墓派也就这么几个人,看来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瞥见他眼中的轻视后,尤眠只是微微扬起嘴角,眼中没有丝毫的怒意。
“得罪了。”
赵志敬迟迟不动,但尤眠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比试开始后顿时提剑而上。
他手里的那把剑好快,眨眼间就已经刺出八剑,而这八剑还是刺向了不同的方向!
仅此一招,赵志敬便明白眼前的青年不容小觑。
他认真起来,迅速出招挡下对方的快剑,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看到的和实际感受到的截然不同。
在外人眼中,赵志敬抬手就挡住了尤眠刺出的长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对方这一招究竟有多么难缠。
看似锐不可当,但当他的剑迎上去时,那一股巨大的力气似乎消散了。
而他只感觉到一股拉扯感,似乎剑掉进了沼泽一般。他越是用力,对方缠得越紧,仿佛能够吞噬他的力气一般。
赵志敬警惕起来,心里的那点儿轻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警惕。
台上,几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辈看到尤眠出招后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诧异。
这究竟是什么招式?他们竟然都没有见过!
之前杨过和赵志敬比试时用的就是古墓派的招式,但这个尤眠所用的一招一式和杨过所用的截然不同。
仔细看,倒是还有几分武当和少林的影子。
尤眠侧腰一转,赵志敬的剑堪堪擦过他的腰带。
青年丝毫不慌,手腕一沉,手里的剑猛地向下挑开了对方的剑,动作洒脱,看起来毫不费力。
寒风中,蓝衣青年的姿态十分轻盈,似一只快要随风而去的风筝,又好像在空中飘荡的轻纱。
这倒是和古墓派的夭矫空碧的轻功身法有些相似,但仔细看却有所不同。
尤眠的招式更加玄幻莫测,让人根本猜不到他下一招会从哪里打过来。
他练的是石观音的《男人见不得》,本就是一种绝世秘籍,乃是石观音将天下武功融会贯通后编写而成,看上去自然好看飘然。
场上没人见过石观音出手——除了尤眠和楚留香。
自从练习此秘籍,尤眠有楚留香和无情解惑答疑,又有阿飞冷血切磋,和清北名师多对一辅导没什么区别。
因此,哪怕赵志敬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和尤眠对上百招之后竟然隐隐落了下风。
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他怎么会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赵志敬已经隐隐猜到了接下来的结果,拿着剑的手有些不稳,似乎要脱手而出。
就在这时,他握紧手中剑用尽全力向下一劈,将尤眠手里的剑斩落在地。
见状,台下一阵哗然声。
就连赵志敬眼中都划过了一抹欣喜,以为自己这次要逆风翻盘。
“呵,区区小辈。”
他扯起嘴角,全然不见刚才的慌乱。
反观尤眠,手里的剑断成两半之后竟然丝毫不慌,而是手一松,将手里另半截剑洒脱地丢在场上。
“认输也不丢人。”
赵志敬左腿微微向前,做出起势状,手中长剑在惨白的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话音刚落,他甚至都不等尤眠回答他,径直提剑而上。
“哗!”
台上传来一道布料伸展声,众人只觉眼前一白,等看清楚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后,尤眠手中缠绕着的绸缎已经将赵志敬气势汹汹的长剑裹了起来。
“忘记告诉你了,我并不是只用剑。”
蓝衣青年迎风而立,手中白绸似月光落下。方才众人听到的那声响正是他出招时的动作。
正如方才赵志敬出手先将他武器劈断一样,尤眠手腕猛地一拽,像是被蛛丝包裹起来的利剑顿时飞向半空。
长剑脱手,赵志敬心里一凉,立即纵身一跃。
他的动作很快,整个人化作一只身姿矫健的鸟雀一般飞向半空。可一道白绸半路杀出,利索地捆在他腰间。
“难道还不认输吗?”
尤眠后退一步站稳,一边用力将赵志敬从半空中扯下,一边轻笑着将对方刚才说过的话还了回去。
“砰!”
重物坠地,荡起一片尘土。
“咳咳咳!”
赵志敬整个人被甩在地面,还没等他缓过来剧痛,自己又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一抬眼,面前已经多出了一道蓝色身影。
眨眼间尤眠已经到了他面前,缠在双手上的白绸柔顺地堆积在地面,似是落了一捧雪。
赵志敬咬紧后槽牙,自喉咙涌出一股血腥味。他强行咽下,误以为尤眠是为了杨过报复他。
“我输了。”
他咬牙切齿,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
“古墓派尤眠对战全真教赵志敬,古墓派胜!”
一声令下,刚包扎好伤的杨过一跃而起,连忙鼓起掌来。
这幅模样很正常,但在全真教那些看不惯他的人眼里,简直就是耀武扬威!
至于赢了赵志敬的尤眠,观他面色丝毫未改,就连眼神都如同湖面一般。
尤眠与台下的陆小凤对视一眼,随后收回了视线。
“你小子,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古墓派的弟子。”
陆小凤见人下来,立即抬手在尤眠肩膀上“邦”地来了一拳。
“嘶——”
“怎么?受伤了?”
听到青年的痛呼,陆小凤连忙收手,担心地看着面前的人。
“没。”
尤眠逗完陆小凤,随后便递给对方一个视线。
“八.九不离十。”
陆小凤:“虽然离得有些远,应该不会出问题。”
听到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尤眠无奈扶额:“实在不行看看我和他能不能排到一起。”
“倘若是真的,那你可真要小心。”
尤眠口中的那个“他 ”指的是少林弟子云心,而他不久前拜托陆小凤的事情就是让对方看一下云心有没有易容。
为此,他还特意去找了小龙女,暂时假扮成古墓派弟子参加武林大会。
一年之前,李莫愁便提议过,当时尤眠好不犹豫地拒绝了对方。一年后,又特意过来提及这件事情。
女子抬手,直接一拂尘打在了尤眠背上:“你故意的?”
见状 ,青年只好解释一番。
他怀疑少林弟子云心是之前早已死去的妙僧无花。
只是小龙女以及李莫愁并不认识无花,就连杨过也只是觉得这人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准确地来说,尤眠也并未见过无花,对于此人的了解全是因为楚留香。
他怀疑云心也只是因为对方的招式看起来太过熟悉,似乎于自己所练的《男人见不得》有些相似。
可《男人见不得》整个江湖只有两个人会,一个是他,一个是已经死去的石观音。
难道云心是石观音的弟子?
这个猜测太离谱,尤眠立刻就摇头推翻。
之前从大沙漠离开的时候,曲无容曾提了一嘴。那个楚留香以为已经死去的无花之前一直住在石林洞府,只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尤眠觉得对方应该是看到楚留香和石观音打了起来,所以趁乱离开了。
或许无花并不知道尤眠在学《男人见不得》……
一瞬间,尤眠脑海中闪过千百种想法。刚才在台上和赵志敬对招时,他还特意用了石观音常用的几招。
只要是和石观音有关系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要是楚留香在就好了。”
望着少林寺高.耸入云的大树,蓝衣青年长叹一口气,双手叉腰,表情很是无奈。
“这不简单?”
陆小凤拉长声音,抬手将胳膊搭在尤眠肩上:“写封信不就好了。”
“我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尤眠无奈摊手,尽管自己和楚留香是朋友,但对方来无影去无踪的。自从上次在东海一别,他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对方的消息了。
“香帅向来喜欢热闹的地方,说不定也来了武林大会,只是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听到这句类似于安慰的话,尤眠摇摇头,扯出一抹笑:“希望如此。”
*
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很多,第一天比下来也不过一小部分。
此次武林大会维持小半个月,对此,已经吃过饭躺在床上的尤眠打了个哈欠:“这大半个月就待在这里?”
他翘着腿,双手垫在脑后:“各大门派都来了这么多人,也不怕自己不在,门派出事?”
“除非有人想不开,不然谁会敢挑战整个武林?”
陆小凤无奈一笑,他行走江湖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敢挑战整个武林的奇才。
房门紧闭着,少林可不会给他们准备炭盆,屋子里也就比外面好了一点儿。
尤眠起身将床头矮几上的蜡烛点亮,随后缩在被窝里暖床。少林寺的被子像是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般,刚开始盖在身上的时候不像是棉被,倒像是冰块。
他哆哆嗦嗦,一边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起来,一边冲着旁边的陆小凤说道:“今天好累,快点睡吧。”
房间里的床不大,仅能躺下一人,不过有两张床,他们两个睡刚刚好。
闻言,陆小凤起身要吹灭蜡烛,却被尤眠拦下。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陆小凤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怕黑。
身为好朋友,陆小凤自然不会再这种时候开口打趣,便转身翻身上.床,片刻后就呼呼大睡。
他睡着的速度比尤眠都快,不免让人咋舌。
深夜,少林寺内似乎还飘荡着一股浓浓的檀香,偶尔还能听到风吹动檐角风铃的声音。
禅房里,尤眠裹着被子熟睡。他微微蜷缩着,似乎有些冷。
突然,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听上去好像是屋顶某块砖瓦掉落下来。
这动静并没有惊醒尤眠,对方还翻了个身,低声道:“好大的风。”
青年说着梦话,对此没有丝毫的反应。反倒是一旁的陆小凤猛地睁开了双眼,望着在摇曳烛光下忽明忽暗的屋顶。
风大?他看未必吧。
假如真有这么大的风,怎么会只垂落一片瓦?
陆小凤眼睛一转,随后便再次闭上眼睛。
房间里除了蜡烛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动静,安静到能够将屋里的两道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
寂静大约维持了一刻钟,万籁俱寂之际,原本被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蓦地打开一条小缝。
寒气直往里钻,借着快要燃尽的蜡烛,窗户缝突然间露出一只眼睛,此时正悄无声息地窥探着房间里熟睡的两人。
竟然是陆小凤。
这只眼睛将平躺在床上的陆小凤看在眼里,随后小心翼翼地将窗户重新合上。
此人有些难对付,棘手的程度和楚留香有的一拼。
他合上窗户后刚转过身准备离开,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面白如月的青年,不仅肤色雪白,就连身上也穿着一身白衣。
“!!!”
深夜里,在心虚的情况下猛地看到这一幕,再胆大的人都要被吓到。
“你刚刚在看什么?”
青年缓缓开口,声音又轻又柔,很是诡异。
“你你你……”
这人刚才偷看时还轻车熟路的,现在竟然哆哆嗦嗦起来。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躺在屋子里床上的尤眠。
看清之后,他不断狂跳的心这才缓和下来。
没想到刚来就被发现,男子的脸色一白 ,随后便哈哈一笑:“我不小心走错了,真是不好意思。”
一边说着,还一边若无其事地往旁边走。
“走错了?”
尤眠微微一笑,抬手将想要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男人捉住:“丐帮的?”
他甚至都不等对方开口,一语道破此人的身份。
之前尤眠也和一些丐帮的人交流过,因此,看到此人身上的衣衫打着许多补丁,他便猜了一嘴,没想到竟然猜中了。
眼前的人不管是穿衣打扮,还是腰间挂着的一个酒葫芦,看上去都很像丐帮弟子。
尤眠手下稍一用力,此人顿时“哎呀”一声喊地跪倒在地:“轻一点!我真是走错了 !”
“是吗?”
另一道声音自背后响起,正是陆小凤。
他手里拿着一块碎掉的瓦片踏月而来,垂眸看着面前嘴硬的男人:“走错还能走屋顶?这真是前所未闻。”
“哼,我看还是把他送官,说不定是什么逃犯。”
尤眠站在月光下,更显得他浑身散发着一阵寒意。他说罢,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活似吃人的精怪。
眼前这人也不是丐帮多么要紧的人,胆子本来就不大,此次过来还是拿了不少好处。
因此尤眠和陆小凤什么都没做,只是恐吓他一句,这人就连忙将自己要来做什么全说了出来。
“只是看看?”
据此人所讲,是有一个陌生人给了他三两银子让他来这边看看尤眠是不是一个人,哪曾想竟然会是这种场景。
尤眠听罢,微微眯着双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认识的人可不多……
突然,青年灵光一闪,随后低下头望着跌倒在地上不敢站起来的丐帮弟子:“你回去就给他说,我就是一个人住。”
陆小凤明白他想做什么,轻挑眉梢后只露出了一抹笑。
“这……”
“嗯?”
尤眠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此人面前一晃,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丐帮弟子还深吸了一口,结果下一秒听清楚尤眠说的话后浑身一僵,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
“这是十香迷魂散,只要吸入它,不出两天就会浑身酸痛,紧接着,浑身经脉寸断。”
青年长得温柔,但说出的话竟然如此骇人!
“我……我……”
丐帮弟子果然被他吓到,结结巴巴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月光下,尤眠垂在脸侧的耳坠格外吸睛。
“好!我答应你!”
此人一咬牙,立刻起身逃走。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旁边将一切都看在眼底的陆小凤抬手摸着下巴:“我怎么没听说过十香迷魂散?”
“因为——”
尤眠双臂环抱,在陆小凤好奇的目光下故意拉长声音:“这是我编的。”
陆小凤:“……”
他无奈摇头叹气:“你觉得会是谁?”
提到正事,尤眠脸上的表情正经不少,眼中似乎含着一层霜:“还能有谁?我今天就惹了两个人。”
一个是在明处的赵志敬,一个便是藏在暗处的云心。
不管是他们两个谁来,都正中尤眠下怀。当然,他更希望来的人是云心。
两人返回房间,本以为背后的人听闻尤眠一个人在,会立刻过来。却没想到他们两个在床上躺着都快睡着了也不见一个人影。
尤眠翻了个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睡吧,他恐怕不会来了。”
青年话音刚落就闭上了眼睛,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对此,陆小凤似乎已经熟悉了。自从他认识尤眠开始,对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现在还算好的,若换成之前的尤眠,恐怕都会不管不顾,大不了死路一条。
这等觉悟还真令人刮目相看。
房间里,呼吸声平缓绵长,身侧的人还真睡着了。
*
一.夜无话,第二天尤眠醒来的时候陆小凤眼下一片青黑,活似被人揍了两圈。
“哈哈哈哈。”
尤眠先是放声大笑,随后才关心问道:“你这是?”
“没良心的。”
陆小凤见他嘲笑自己,连忙翻了个白眼。
“我这不是担心某人为人所害,一晚上都没敢闭眼。”
听到这句话,方才嘲笑陆小凤的尤眠连忙跑到他面前,赔着笑:“辛苦我们陆大少爷了。”
他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隔夜茶递了过去,眉眼弯弯,乍一看笑得还挺谄媚。
陆小凤轻咳一声,被他这幅恭维的模样哄得心花怒放。
“走了,去看热闹。”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竟然会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还期待着尤眠这幅表现,但当对方真的这么做了,他竟然会先败下阵来。
“走吧。”
尤眠脸变得极快,将茶杯搁下后率先出了房间。等陆小凤紧跟其后出来时,他手里已经多出来了一把长剑。
他昨天和赵志敬比试时,对方将他的剑劈断。如今只好又从系统商城买了一把——还是便宜的那种。
尤眠可舍不得用贵的,实在不行,他都打算两根白绸打到最后。
两人起的不算晚,但到比武场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打眼望去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脑袋。
“好多人啊——”
尤眠今天换了身袖口绣着墨竹的白衣,胸.前还有零散的几片竹叶。这身衣服和古墓派的三人站在一起融洽不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古墓派弟子。
“怎么?有发现吗?”
李莫愁一甩拂尘,瞥见尤眠的身影后顿时开口询问。
她对于那个无花很是好奇,尤其是听了对方的所作所为后,恨不得当场教训对方一番。
尤眠摇摇头,不过他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他们,随后打了个哈欠。
“反正最后沉不住气的应该他他们。”
青年嘴角微微上扬,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少林弟子中的云心。
对方气质出众,就算尽力隐藏,但与周围的人相比还是会有些许的不同。
他再一看,陆小凤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入了少林那边。
想起对方昨天说的朋友,他立刻露出了一抹浅笑。
朋友好啊朋友好,刚好可以利用这个理由过去瞅瞅。希望陆小凤回来的时候可以带来好消息。
台上的两人打得火热,几乎大部分的人都在认真观看,是不是地点评几句。
唯有尤眠,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云心。
他坐在杨过身边,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现在这幅模样,不管是表情还是小动作,都和办案时的无情一模一样。
若是崖余在就好了。
尤眠无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就被一只手拍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
在外人眼中看来,尤眠就是在发呆,双目空洞,脸上还没有一点儿笑。
“没什么,你的伤怎么样了?”
杨过咧嘴一笑:“没什么大碍。”
他向来觉得自己皮糙肉厚,在活死人墓里经常摔来摔去。某次想学姑姑那样躺在绳子上睡觉,结果刚坐上去就摔了个脸朝地。
还被李莫愁看到了,当场嘲笑杨过。
“没事就好。”
尤眠微微一笑,抬眼望向不远处,眼神猛地一亮。
对方也看到了他,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那双明亮的眼中写满了笑意。
“你认识那个人?”
杨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白衣男子。
穿白衣的人很多,如小龙女一般飘然出尘,如阿飞那般冷厉孤寂,又如无情那样清冷。但能将白衣穿出个人特色的人可不多,楚留香就是其中一个。
果然如陆小凤所说,楚留香和他一样喜欢凑热闹,定然不会错过这次武林大会。
有楚留香在,事情就好办了。
尤眠勾起唇角,视线一瞥,落在了云心身上。
对方低垂着眉眼,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距离他仅有三步的距离,正是在和其他人聊天的陆小凤。
“峨嵋派高亚男对丐帮南宫灵!”
这道声音将尤眠的思绪拉回现实,等听清楚对战的两人是谁后顿时眉头一皱。
南宫灵不是丐帮帮主吗?怎么会亲自上台比试?高亚男只是峨嵋派的弟子,真要算起来,和南宫灵对战的应当是峨嵋派掌门人。
对此有疑问的人不止尤眠一个,不少人都疑惑不解。
“南宫灵虽是丐帮帮主,但年纪与这些小辈相差无几,上台比试再正常不过。”
有人开口为南宫灵辩解。
尤眠一听这道声音,顿时挑了挑眉。
竟然是老熟人。
他挪移视线,落在了说话的男子身上。对方身边还坐着一个脸色苍白容貌出众的女子,看样子,两人应当是夫妻。
这正是之前在荥阳有过矛盾的李玉函和柳无眉。
令尤眠诧异的是,已经快大半年了,柳无眉的情况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差,脸颊都毫无血色,甚至还瘦了不少。
他摇头,看来这两个人并没有下定决心戒掉毒瘾。石观音已经死了,那片罂粟花海也被毁了,残存在世上的花粉估计都没多少。
再过一段时间,柳无眉的情况估计会更糟糕。
届时她既没有戒掉毒瘾,又没有花粉给她吸食……
尤眠叹气,不过眼中并没有同情,对于李玉函夫妇,他之前曾可怜过,但事实证明,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可怜。
两个做尽坏事却觉得自己没错的人,无需可怜。
可怜他们还不如可怜可怜那些被石观音无端残害的人。
第59章 爆发前夕 首富?
李玉函和柳无眉来少林并不是为了参加武林大会, 毕竟拥翠山庄在江湖上已经十分闻名。
当然,最重要的是拥翠山庄并不是一个门派,就算是要参加, 也找不出足够的人来。
他们两个也是来看热闹的,只不过他们要看的热闹,和陆小凤所说的热闹究竟是不是一样的, 那就不得而知了。
尤眠收回视线,台上,南宫灵长身玉立, 尽管身上的衣服打了许多的补丁,在穿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削弱他的气质。
犹如他的名字一般,很有灵气。
“请赐教!”
高亚男在江湖上也算是大有名气, 对于南宫灵,她只是略有耳闻。对方的武器是藏在袖中的两柄短剑, 虽是短剑, 但依旧不容小觑。
“请。”
南宫灵面露笑意, 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怒自威。
高亚男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剑,随即足尖一点,整个人鸟雀般轻盈地冲向南宫灵。
她手里的剑很快, 眨眼间就已经到了南宫灵的胸.前。
只听得锵然一声, 一柄短剑出现, 将高亚男手里的剑快速挡下。
两人所用皆是短剑, 高亚男以清风十三式闻名江湖, 因此得名清风女剑客。
不过几招下来,她便看出了南宫灵的武功不低,不在她之下。
两人打得火热, 在场的人看得目不转睛,甚至还有人从中窥见了几分剑道。
尤眠不动声色地起身,随即便消失在台上。
“楚大哥。”
青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台下,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面前的白衣男子。
“好久不见。”
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他们确实是很久没见。
“没想到你竟然会来这里。”
楚留香自诩了解尤眠,以为对方对这种打打杀杀的比试不感兴趣。与其说来参加武林大会,他更愿意相信对方去参加比睡大会。
闻言,尤眠只是无奈一笑,随后便连忙将自己遇到的问题告诉了对方。
听到无花疑似还活着的消息,楚留香并没不诧异,好像早就知道了。
“我这次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在一个月前遇到了一个老朋友,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一些辛密。只是还没等他调查清楚,这位老朋友就已经撒手人寰。
“难道是和无花有关?”
楚留香微微颔首,当初他是亲眼看着无花死去,一直以为对方是真的没了气息。直到当时听到曲无容的那句话,他才意识到当初无花是假死。
两人多年好友,听到这句话时他难以描述心中是何等感受。
之后,楚留香便对无花的消息多有留意,只是一直没有音讯,直到一个月前。
想起任慈临终前的那个眼神,他顿时长叹一声。
“那你觉得无花会易容混进来吗?”
尤眠听罢,对于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信心。毕竟无花是那么谨慎,那么阴险狡诈的一个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会。”
听到尤眠的迟疑,楚留香斩钉截铁道。
他十分笃定,似乎已经知道了无花现在身在何处。
“看来陆小凤说的热闹不小啊。”
尤眠抬眼望向比武台,高亚男惜败。
南宫灵拱手行礼,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冒犯了。”
“南宫帮主武功高强,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高亚男丝毫不气馁,觉得刚才那一战打得酣畅淋漓,自己浑身都轻松不少,在剑术一道上隐隐有了突破。
“南宫灵的武功竟然在高亚男之上。”
尤眠喃喃道,之前在蝙蝠岛的时候,他曾见过高亚男出手,对方一手短剑使得虎虎生风,没想到竟然会败给南宫灵。
此时,南宫灵已经下台。他抬眸往不远处望了一眼,随后便收回了视线。
他这是在看什么?
尤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了在人群中冲着他眨眼的陆小凤。
这两人该不会也是朋友吧?
青年在心中想道,随后便抬手拍了一下楚留香的肩膀:“接下来怎么做?”
他蹙着眉,脑子一团浆糊。
太多事情混杂在一起,尤眠都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
“我已经知道该去问谁了。”
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隔着人群与一双明亮的眼睛对视上。
无花?
尤眠陷入沉思,以为对方是知道了谁是无花。
希望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刚说出这句话,尤眠便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他向来说好不灵验,说坏却准得很。
应该不会出事……吧?
尤眠顿时没了信心,抬眼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随即长叹一声。
比武场上的对决还在继续,偶尔有武功高强的两人对打,简直目接不暇。
青年在比武场看了一会儿后便没了兴致,和古墓派的三人提了一嘴后便起身回了禅房休息。
他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除此之外就剩下窗外的风声了。
禅房外栽了几棵竹子,虽是寒冬,但竹叶依旧保持着碧绿的颜色,只是叶子周围泛着枯黄。
风吹竹叶的声音也很催眠,尤眠抬手扯着被子,翻身便呼呼大睡。
他来去自由,立场时也有几个人注意到了他。
背对着房门的青年呼吸绵长,裹在身上的被子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给蒙进去。
寂静之中,一道细微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但进房间的并不是人,而是一根细长的竹管。
一阵轻烟飞入房间,约摸一刻钟之后,房门才被人推开。
床上的人还在熟睡,似乎没察觉到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随着陌生人的脚步逐渐靠近,周围的气氛似乎也渐渐紧张起来。
尤眠闭着眼睛,纤长的眼睫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一片阴影。他呼吸绵长,面朝墙壁睡得正熟。
一道寒光落在床上,随即,泛着银光的匕首用尽了力气向下刺去。
就当匕首要刺入尤眠身体时,原本应该中了迷.药昏迷不醒的青年猛地睁开双眼,随即抬手稳稳地握住了偷袭人的手腕。
“嚯!真是吓人。”
虽是这么说的,但他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害怕。反倒是慢悠悠地坐起身来,宽大的衣袖因着这个动作下滑,露出了一大片洁白的肌肤。
“我可等你等的好久。”
青年唇角微勾,饶有兴致地看着站在床边面露惊讶的壮汉。
“是不是好奇我吸了迷.药为什么没有昏迷?”
尤眠拉长尾音,将对方的胃口吊起后蓦地弯眸一笑:“我不告诉你。”
话音刚落,他抬手挡住对方迎面一拳,松手后从床上一跃而下。与此同时,他袖间猛地飞出一根白绸,将准备转身继续行凶的壮汉捆的结结实实。
“哎。”
“我昨天不是在上了比武场吗?怎么就派了你这个武功一般的人来?”尤眠疑惑道,眼中满是好奇。
这幅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被刺杀的是别人。
“你早就知道了?”
壮汉嘶哑着声音,凶神恶煞地盯着面前的青年。
尤眠微歪着头,脸侧的耳坠顺势贴在脸颊上,两种颜色碰撞在一起,衬得他肤色霜雪一般。
“这很难猜吗?”
他一手扯着白绸,一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身着白衣的青年面容清丽温柔,但坐姿却是大大咧咧,不像是世家公子,倒像是土匪头子。
“说吧,谁派你来的。”
尤眠向后一靠,微抬起下巴,睨了壮汉一眼。
“没有人指使我。”壮汉冷笑一声,“是我看你不爽。”
“看我不爽的人很多,但痛下杀手的可没有几个。”
尤眠冷下脸,手微微用力。布料收紧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是明显,原本就被紧紧捆着的壮汉脸色胀红,隐隐有些呼吸不过来。
如今的尤眠可不像是之前那么单纯,如今审讯起人来还有模有样的。
但壮汉咬紧牙关,宁死不屈。
倘若他姿态放松,说不定尤眠还真的会相信他背后没有人指使。可他现在浑身紧绷,一副心虚模样,怎么让人信服?
“哎,既然你不讲,那我就猜了。”
尤眠眼睛紧紧地盯着壮汉,微微眯起双眼:“究竟是赵志敬还是无花呢?难道说,是大名鼎鼎、伉俪情深的李玉函和柳无眉?”
随着一个又一个人名讲出来,青年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大,随即露出一抹了然的神情。
“原来是他啊。”
尤眠声音轻柔,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得让壮汉心惊胆战,难道他真的猜出来了?这人当真如此厉害?
“虽然知道是谁,但我可不会放了你。”
尤眠起身,衣摆在空中划了一个圈,随后又似海浪一般垂下。
他咧嘴一笑,表情和昨晚威胁那个丐帮弟子时一模一样。
听到这句话,壮汉额角渗出冷汗,就连看向尤眠的眼睛都瞪大了。
“砰”一声巨响后,身着白衣的青年拍了拍手,猛地关上门后就转身离开。
“唔唔唔!”
锁起来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挣扎声,似乎还有求救的声音。不过锁门的铁锁可是尤眠从系统那里拿来了,除了他手上的钥匙,其他人根本打不开。
除非那人力气大,能将锁给掰断。
尤眠脸上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这么久了,那两个人竟然还记恨着他。
难道非要让他出手吗?
尽管混迹江湖这么久,但尤眠手上的人命并不多,他骨子里还是一个热爱和平的人,打打杀杀并不适合他。
“柳无眉啊柳无眉……”
一声冷笑自寂静的竹林中响起,恰有一阵风吹起,似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一旁,楚留香找上的人并不是无花,而是不久前在比武台上险胜高亚男的南宫灵。
“香帅前来所为何事?”
南宫灵站在窗前,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白衣人。
他知道楚留香一个月前潜入丐帮看望了任慈,不过任慈被他下了毒,神志本就不清醒,楚留香应该不会知道什么。
看上去光风霁月风度翩翩的新任丐帮帮主,背地里竟然残害父母,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南宫灵就要被千夫所指。
“你……”
南宫灵心一惊,隐隐猜到了什么,眼神立刻变了。
而楚留香则是微笑着,他似乎一直都带着一抹淡淡的笑,仿佛这世间所有都入不了他的眼。
*
尤眠绕到比武场,他看了一眼众人,随后走到杨过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
闻言,杨过面露吃惊,万万没想到尤眠竟然要做出这种事情。
“那你小心。”
他之前曾听说过那两人的名字,但众人畏惧的不是他们两个,而是他们背后的势力。
“放心。”
尤眠抬手拍了拍杨过的肩膀,虽然他不一定能一对二,但至少可以自保。
青年转身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李玉函和柳无眉,恰好对方也在看他,十分惊讶他竟然还活着。
尤眠扯出一抹笑,随后张口无声说了一句话。
说罢,他还十分无辜一笑。
柳无眉本就惨白的脸在读懂尤眠说的话后顿时一白,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着,恨不得现在就将尤眠给千刀万剐。
他们亲眼看着尤眠潇洒离去,对视一眼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这次看他怎么跑。”
虽然柳无眉现在身体差了许多,但武功可不算低,不然当初在石观音手下办事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畏惧她。
心狠手辣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词似的。
李玉函眼中满是杀意,当初在荥阳若不是那个白衣剑客跟着尤眠,他们夫妻两个一定能将对方擒住!
哼,现在倒好,没人跟着他还敢如此挑衅,当真是活腻歪了。
尤眠自然能猜出来这夫妻俩会怎么想,他这么做就是故意的,故意引他们两个上钩。
若是直接杀了他俩,估计拥翠山庄也不会放过他。所以,必须得让众人看清楚他们两个的真实面目。
自己动手哪有别人动手好?
青年嘴角含笑,步履轻缓,仿佛是在后花园游玩一般。
“哎——我还以为柳无眉你已经毒发身亡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他转过身,抬眸看着身后的柳无眉和李玉函,说出的话让这两个恨不得现在就动手。
“看来你们手里剩下的花粉还不少?”
尤眠在石凳上坐下,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这幅模样,难道真的不知道柳无眉和李玉函要做什么吗?还是说他不在乎?
一瞬间,柳无眉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
这里略偏僻,基本上没有人过来,杀了尤眠的话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
呵,他倒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地方。
“看来你是一心找死。”
李玉函冷哼一声,上次被骗五百两的事情他还没忘呢!虽然拥翠山庄很有钱,但花五百两买一条没什么用的铁锁链,他还真成了冤大头!
“我从来都不找死,你这话说得,可真是冤枉我了。”
坐在不远处的青年微微一笑,随后起身看着他们两个:“既然人都齐了,我们干脆直说。”
“我手上并没有石观音用来控制人的罂粟花粉,之前就已经说过了,这是毒药,一旦沾上就很难戒掉。”
尤眠的脸色猛地一冷:“解毒只有一个办法——自己戒掉。”
这番话他当初在荥阳已经说过一次了,虽然李玉函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再重复一遍,但听到后忍不住再次反驳。
“你和楚留香练手杀了石观音,谁知道你们手上有没有毒药?呵,说不定你们私下里还对其他人用过。”
被诬蔑的尤眠丝毫不恼,而是慢悠悠地朝他们走去:“那按你这么说,你的妻子柳无眉身为石观音的弟子,手上沾的人命恐怕比谁都多吧?那她也是罪该万死喽。”
“无眉是无辜的!”
李玉函对于柳无眉的信任简直是盲目的,就算柳无眉杀了那么多人,在他眼里也只是有苦衷的可怜人。
这幅双标的模样让尤眠不由得冷笑一声,就连看向他们两个的视线都带着鄙夷:“拥翠山庄的庄主恐怕还不知道他的儿子和儿媳是这种人吧?”
“废话少说!”
李玉函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根本就懒得听尤眠说这些,直接拔出腰间长剑冲了过去。
见状,尤眠脚下一转,步法轻盈似仙,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李玉函刺过来的一剑。
青年衣袂翩飞,在青翠竹林间还真像羽化而登仙的仙人。
面对李玉函手中锋利的长剑,尤眠丝毫不慌,他甚至都没拿剑,只是凭借步法躲避。
柳无眉眼中闪过一抹狠意,担心时间一长会出什么差错,于是立刻起身也加入了战局。
面对两人的围攻,一直只守不攻的尤眠总算是拔出了腰间的剑。
他这次用的竟然是软剑,以柔克刚,对上李玉函的剑时稍用巧劲儿就将对方的力道化开。
“我猜猜,柳无眉隐姓埋名来到中原,一开始肯定不是为了李玉函吧?”
尤眠一边阻挡着两个人的围攻,一边还笑吟吟地说出柳无眉的秘密。
他旋身躲开两剑,脚下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出现在两米开外。
柳无眉一剑刺空,立刻就认出来了尤眠所用的是石观音的轻功。这人不过一年,进步就如此之大。若是假以时日,岂不是要变成第二个石观音?
想到这一点,她下手立刻变得更狠,简直是将尤眠当成了石观音的替身一般。
她恨,恨石观音,也恨尤眠。
但仔细算起来,尤眠似乎也没做什么事情。但在柳无眉眼中,一口咬定对方身上肯定会有解□□,她不相信尤眠和楚留香杀了石观音之后不会对石观音的东西心动!
“咻!”
利剑破空声一道借着一道,尤眠上一秒刚躲李玉函的一剑,下一秒就险些挨柳无眉一剑。
尽管如此,他还是继续往下讲,唯恐自己死得太慢一般:“我猜你一开始是为了收集中原的情报吧?说不定拥翠山庄的老庄主知道自己儿媳是个奸细后会第一个杀了你。”
尤眠的嘴堪称他的第二个武器,听得柳无眉眼中冒着怒意:“闭嘴!”
见柳无眉如此愤怒,尤眠立刻哈哈大笑:“看来我说对了。”
这些当然不是他猜的,这都是当初从大沙漠出来的时候,从黑珍珠以及曲无容口中得知的。
说不定柳无眉还以为曲无容也死了,但对方自石观音死后就孤身一人浪迹江湖去了。
青年弯腰躲开一拳,垂下来的手腕一转,手中的软剑长鞭一般拍到了李玉函身上。
只听得“刺啦”一声,李玉函身上的锦衣玉袍顿时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将伤口周围的衣衫染得通红。
“你找死!”
李玉函气恼,眨眼间就已经出了三剑。
只是他的武功还没有柳无眉高,尤眠躲过之后还嘲笑了他一番。
两人练手竟然还没立刻打败尤眠,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对方都快将两人所做过的恶事都抖落出来了。
“噌!”
柳无眉一个飞跃,眨眼间已经出现在尤眠背后。
此时李玉函已经一剑刺向了尤眠的胸口,若是挡下这一剑,他就顾及不了身后的柳无眉。
“哼。”
柳无眉剑十分快,誓要一剑刺死尤眠。
就当她眼中提前露出一抹笑意时,一根冒着森森寒气的冰针飞向她,将她手里的剑打歪。
“好一对坏事做尽的夫妻!”
一道女子声音自远处响起,眨眼间,那么鹅黄色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尤眠背后。
此人正是李莫愁,她望着柳无眉,眼中满是怒意:“你们害了这么多人,怎么还恬不知耻地觉得自己无辜!”
李莫愁冷哼一声,一把拽过尤眠,手上一推就把人给推飞。
尤眠:“!!!”
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哇!”
陆小凤起身,连忙扶住了不会轻功的尤眠:“天降尤眠,哈哈哈哈。”
他爽朗一笑,两人落地之后,周围已经多出了许多人。
少林方丈、峨嵋派枯梅大师、点苍派以及五岳掌门……
几乎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将他们方才的对方听得清清楚楚。
柳无眉以及李玉函顿时脸色一白,他们方才被尤眠挑起了心里的杀意,激动之下根本没发现这些人的到来!
当然,这也是尤眠特意吩咐杨过的,让他们来的时候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以免打草惊蛇。
这些人武功哪一个不比李玉函和柳无眉高?自然没有让他们察觉。
“石观音,你就是那个魔鬼的弟子!”
其中一个小门派的掌门愤然向前,抬手指着柳无眉:“我儿就是死在你们手里!”
他儿子虽然武功不算高强,但长得极好,多年前突然说要跟心上人浪迹天涯,去年只有一具尸体回来。
这还是楚留香好心将那些受害者送了回来,不然他们还真如死去的石观音一般死在了大沙漠的漫天黄沙之中!
柳无眉瞪大双眼,但李玉函立刻挡在她面前:“那时你儿子贪图石观音的容貌,死了岂不是他自作自受?”
此言一出,原本指责柳无眉的老者顿时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无耻小儿!”
他原本看在拥翠山庄庄主李观鱼的面子上不想和李玉函闹得太僵,没想到对方竟然口出狂言。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顿时蹙起眉头,尤其是嫉恶如仇的枯梅大师:“哼,李观鱼就是这么教导孩子的?”
说话间,她望向李玉函的眼神已经染上了几分厌恶。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双手合十,“两位手下冤魂无数,此次还是做个了断吧。”
话音落下,柳无眉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一切只是尤眠的布局!怪不得从一开始对方就刻意将他们的往事讲出来!
此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围着柳无眉和李玉函的皆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前辈。
就算他们两个武功再怎么高强,恐怕也难以逃离这些人的围攻。
“你们自诩名门正派,可我们夫妻二人又何尝不是苦命人?”
李玉函睚眦欲裂,眼底泛上了一层红。
但这番话对于在场的人来讲根本没什么作用,尤其是听完了他们所做的那些恶事的杨过:“哇,好久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了。”
少年直言不讳,看向李玉函的眼神满是鄙夷。
杨过之前在全真教的时候就嘴毒得不行,现在见了李玉函,顿时觉得全真教的那群牛鼻子道士都算是好人了。
与杨过性格有些许相似的枯梅大师向前一步,随机开口:“先将这二人拿下,等武林大会结束之后再上拥翠山庄告知李观鱼。”
她眼眸微眯,仅存的那只眼睛尽管因为年纪变得浑浊,但依旧没人敢直视。
听到这句话,李玉函心一惊。
这些事情他父亲李观鱼并不知道,倘若一切都被捅破,恐怕他爹第一个饶不了他。
“呦,现在知道害怕了?”
杨过站在尤眠身边,看着面色发白的李玉函,无情嘲笑。
“你!”
李玉函似乎还想垂死挣扎,但顷刻间就被枯梅大师和少林方丈两人拿下,就连柳无眉都没能躲过。
“你们这群心狠之人!”
在李玉函眼中看来,他们和棒打鸳鸯的恶人没什么两样。
听到这些话,尤眠不免摇了摇头。都过去这么久了,李玉函竟然没有一点儿变化。
在面对和柳无眉相关的事情上,对方仿佛降智了一般。
他此次能成功,全凭一开始就激起了两人的杀意。随后又在他们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故意继续激怒他们。
“没受伤吧?”
见李玉函和柳无眉被控制住,杨过这才有机会询问尤眠的情况。
“没事。”
尤眠摇摇头,他对上这两个人尽管有些许吃力,但并没有落下风。
这还要多亏那么多朋友和他比试。
谁又能想到,一年多前死活不愿意习武的人,现在也能勉勉强强称得上一句高手。
青年将软剑重新缠在腰间,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意气。
随着迈入二十的步子,尤眠之前过分的柔软似乎减少了不少,整个人柔和中又夹杂着几分凌厉,似一朵凝了冰的花。
亲眼看着李玉函和柳无眉夫妻俩被押送至少林的禁闭室,他这才放松下来。
“咦?楚大哥呢?”
尤眠抬眼仔细看了看,扫视一圈都没有发现楚留香的身影。
“我也没见过。”
杨过无奈耸肩,陆小凤也是。
“真是奇怪……”
青年抬手摸了摸鼻子,眼中划过了一抹无奈。
对方不是说知道要去找谁了吗?难道现在还在僵持着?
一开始尤眠就误以为对方要找的人是无花,根本就没有想到对方找的人会是南宫灵。
丐帮新任龙头,不仅武功出色,就连容貌也是不凡。难道他有什么古怪之处?
对此,了解最深的莫过于查了这件事情将近一月的楚留香!
他从任慈去世后便顺着对方临终前给出的几句话查,这一个月以来几乎是彻夜不眠。终于等他顺着线索查到了南宫灵身上,对方却咬紧牙关一字不说。
楚留香很是疑惑,背后那人究竟是谁?竟然能让南宫灵下狠手杀了自己的养父!逼死自己的养母!
甚至他都已经将证据摆到了对方面前,他却只字不提。
背后策划一切的人对南宫灵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一时间,楚留香都已经分不清眼前的南宫灵和大家传言中的是不是一个人了。
如今正值武林大会,楚留香又不杀人,只好先从南宫灵那里铩羽而归。
刚从南宫灵那里出来便得知李玉函和柳无眉被关了起来,还没平复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等听到事情的经过后,楚留香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没想到尤眠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一人挑战李玉函夫妻两个!
虽然他知道尤眠最近武功有了精进,但柳无眉可是石观音手下大名鼎鼎的画眉鸟。
“他真是……”
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眼中却是出现了笑意。
看来他之前那句话说的太早,尤眠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可以独当一面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少年了。
等楚留香找到尤眠的时候,对方正缩在床上熟睡。
心真大……
白衣男子无奈叹气,抬手将半开着的窗户关上。
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估计一会儿醒来又要生病了。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习武,尤眠的身体比之前好了不少。
至少吹了一会儿的冷风,醒来的时候也仅仅只是有些鼻塞。
“看来是有好心人给我关上窗户了。”
青年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着院子里围在一起的几人。
听到他说的话,“好心人”开口:“之前只是知道你睡得沉,但没发现竟然睡得这么沉,有人进房间了都不知道。”
尤眠撩起衣摆在他们身边坐下,拿过杨过倒好的热水抿了一口:“这不是知道是你嘛。”
说罢,他还弯眸一笑,眉眼弯弯的样子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刚见面的时候。
那时在沙漠的,周围一片枯黄,唯有灰色石块后露出的一抹姝色。
一时间,楚留香眼中划过几分惆怅,似乎是在怀念之前。
当真是奇怪,他这么一个浪迹江湖多年的风流浪子,竟然会怀念往昔。
尤眠托着下巴,手中把玩着杯盏:“武林大会还要多少天才结束?”
他蹙起眉,觉得现在没什么意思了,简直是归心似箭。
听清楚他的抱怨后,陆小凤露出了一个诡异且暧昧的笑:“哎——果然是年轻,只是分开一小会儿就忍不住想念了。”
这句打趣听懂的人都露出了一抹笑,唯有不清楚的杨过一脸迷茫。
见状,陆小凤一挑眉,很有兴致地开始和杨过讲述尤眠“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
杨过的表情从迷茫到惊讶再到呆愣,最后心如止水。
“啊——原来是这样啊。”
看着呆呆的杨过,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这个问题涉及到了对方的知识盲区。
毕竟杨过比尤眠还要小上几岁,对这种情情爱爱不甚了解也正常。
不过等大家对此一笑而过后,尤眠放下手里的茶杯:“都快春分了。”
春分,又是一年来到。
眨眼间,尤眠都快到这个世界两年了。
有时睡醒时他也会恍惚,觉得这只是梦一场。
“是啊,春天快到了。”
陆小凤感慨一声,随后转过头来看着尤眠:“我有一个朋友,所住的地方每逢春天就百花盛开。”
“陆兄所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江南首富花家的花满楼吧?”
楚留香勾起唇角。
“首富?”
一长串的话,尤眠只注意到了这两个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见状,陆小凤和楚留香都知道对方心里估计想着要怎么骗……要怎么赚花满楼的钱。
“你也不必想那些坑蒙拐骗的办法,花满楼最心软了,你只要去他面前装装可怜,他就会给你钱了。”
“散财童子吗?”
尤眠听到陆小凤说的话后顿时笑了出来,心里对于对方口中的那个有钱的好朋友也有了些许好奇。
花满楼……但是听名字就觉得对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青年抬手摸摸下巴,在心里嘀咕着:“等开春了要不就去江南看看?”
第60章 死亡前夕 秃头
尤眠和无情的事情似乎给杨过带来了不少的冲击, 尽管在当时他露出了一副了然的模样,但在尤眠看来,对方应该还是没有消化完全——离开的时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看着杨过飘飘然的脚步, 猛地笑了出来,似乎是觉得对方这样有些有趣。
既然如此,那等这些事情结束之后就都告诉他们吧。
青年抬手摸着下巴, 眼中满是一片深思。
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一想到这里,尤眠便不由得长叹一声。
虽然李玉函和柳无眉的事情解决了,但这二人并不是此次武林大会最让人防备的。
无花……
这个人假死究竟想做什么?现在又混入中原参加武林大会, 难不成是想要一统江湖?
尤眠先是笑了一声,随后一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该不会……真是他想的这样吧?
青年眼中的情绪逐渐复杂起来, 但很快,他又将自己这个想法给推翻。
若是想要统一江湖, 那无花为什么不以原来的身份呢?
尤眠摇摇头, 转身回了房间, 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当是一个小插曲。
他坐下刚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刚刚离开的楚留香竟然又回来了。
“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尤眠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对方。
“来和你商量件事情。”
闻言, 青年坐直了身体, 眼神有些诧异。
楚留香很少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有事情的话基本都是直说, 很少用到“商量“”这个词。
因此, 听到这句话后,尤眠脸上的表情正经起来。
“什么事情?”
他开口询问。
“你有没有那些可以让人口吐真言的药?”
“口吐真言?”
尤眠蹙起眉,他又不是大夫, 怎么会有那种药呢?
大约是看到了尤眠脸上的疑惑,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我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他来找尤眠问这个问题,主要是想到了当初在沙漠时,对方曾拿出过一面诡异的镜子。
“你想要给谁用?”
尤眠没有继续提这件事情,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以为楚留香已经找到了无花,想找这种药也是为了给无花用。
但他万万没想到,楚留香竟然说出了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名字。
“南宫灵。”
“南宫灵?难道他是无花易容的?”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微微摇头:“不,他所做的这件事情与无花没有关系。”
在尤眠认真的目光下,白衣男子缓缓开口:“他杀了前任丐帮龙头、也是他的养父,任慈。”
怪不得南宫灵这么年轻就成为了丐帮新任龙头,原来是用了这种手段。
“所以你怀疑是有人指使?”
“对。”
南宫灵自幼被任慈抚养长大,但在几年前突然开始下药,背后定是有人指使。
只是楚留香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有多么重要,竟然能让南宫灵一个字都不肯说。
若是换做其他人,定会将南宫灵抓取严刑拷打。
但楚留香不一样,因此,他也无可奈何的找上了尤眠。
“这种药我听说过,我找找有没有吧。”
尤眠的回答并不肯定,他讲刚倒的水一饮而尽,随后翻开了系统商城。
真是凑巧,这种只是在江湖上传言的药,系统商城真的有。
只是……
尤眠起身回了房间,而楚留香依旧坐在外面。
他抬眼望着青年的背影,常常带着笑意的眼眸猛地暗沉下来。
刚认识的时候,楚留香就曾想过这个问题——尤眠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不是江湖上有的,甚至放眼整个世界,都很难找到。
不过,楚留香并不打算刨根问底。他和尤眠是朋友,同时也将对方当做晚辈。这件事情知道就好,没必要深究。
回到房间里假装找东西的尤眠看着系统商城里的吐真丸,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
这个价格可不低。
尤眠盯着系统面板上的几个字,随后一咬牙付了款。
像他这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可不多了!
青年颇为肉疼地拿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瓷瓶,竟然敢要他五百两!
这可是五百两,不是五十两,也不是五两!
刚刚富裕起来没多久的尤眠险些被榨干,若不是当初从蝙蝠岛分了不少金钱,他恐怕就要身无分文了。
看着手里的吐真丸,尤眠不由得想:“南宫灵有钱吗?”
丐帮听起来很贫穷,但丐帮帮主应该会有钱吧?
实在不行就趁早武林大会人多,再宰一笔大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太好了,甚至都在想究竟要坑骗……要和谁做生意了。
一刻钟后,尤眠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的小瓷瓶正是价格不菲的吐真丸。
楚留香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东西,可不知道效果如何哦。”
将手里的瓷瓶递给楚留香后,尤眠双臂环抱,好心解释一番。
“没事。”
楚留香微微一笑,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多谢。”
面对楚留香的客套,尤眠只是轻哼一声。
俩人如此熟悉,说谢谢之类的话就显得生分。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爽朗一笑:“等武林大会结束请你喝酒。”
在尤眠开口之前他率先接着向下讲:“果酒,很柔和。”
话音刚落,他便抬手冲着尤眠挥了挥。
望着楚留香离开的背影,青年似笑非笑。
希望能尽快结束吧,离开汴京城这么久,仔细算算已经一个多月了。
无情竟然没给他写一封信!
难道是不想他吗?
风声起,吹得不远处的竹林哗哗作响,一如尤眠此时的心情。
*
武林大会最后一天,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古墓派尤眠竟然能坚持到现在。
其他几位要么是早已闻名江湖的少侠,要么就是门派弟子中第一人。可偏偏尤眠这个名字之前都没人听说过,如同嫌少有人知道的古墓派一般。
尤眠进场时还有不少人刻意地转过头来看他,打量的目光包含各种情绪。
青年丝毫不在乎,他只盼着这武林大赛能快点结束。
“也不知道接下来对战的是谁?”
杨过站在他旁边,他要环顾一周之后,侧过脸来对着身旁的尤眠担忧地说道。
“不用担心。”
对此,尤眠倒是很松弛:“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认输。”
如此质朴的话,在整个武林大会上显得格格不入。相比于那些要争个名次的人,尤眠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下一场,古墓派尤眠对战少林云心!”
此条消息一出,原本懒懒散散坐在位置上的尤眠顿时直起腰来,就连困倦的表情都变得认真。
“你小心。”
李莫愁知道这件事情,因此在尤眠上场前特意嘱咐了一句。
古墓派并不需要很高的名次,更别说对方还是她朋友,自然是希望对方可以平安归来。
“嗯。”
尤眠今天穿了件红衣,鲜血一般的耀眼。与对面一身不染纤尘的云心相比,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古墓派尤眠,请赐教。”
红衣青年足尖一点,动作十分轻巧地跃上比武台。
对面的云心双手合十,垂眸低念了一声佛号。
尤眠表面上看似轻松,实则心里正在暗自警惕着对方。
无花的武功很高,但尤眠并没有和对方交过手,这些都是从楚留香的口中得知。
望着对面的云心,青年的视线缓缓地打量着他,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眉梢略微轻挑。
他的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过云心的眼睛,尽管如此,云心依旧是一副平淡模样。
见状,尤眠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很有趣。
青年一撩衣摆,手腕一转,握住缠在腰间的软剑拔出。
利剑出鞘时还能听到一道类似于滴水的声音。
单从尤眠的起势来看就能知道他的武功不低,这人在沙漠时分明还不会武功。
云心——现在应该喊他无花。
无花嘴角含笑,心里却是一片冷凝。
石观音死在楚留香手上,但起因却是因为尤眠。尽管无花对于石观音的感情并不深,但此时看着对面明显成长起来的尤眠,他心里还是起了杀意。
日光下,长剑折射出的光芒很是耀眼。
台下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台上比试的两人。
无论是这几天才展露头角的尤眠,还是武功高强但十分低调的云心。
这俩人打起来定会精彩万分,说不定还能从中领悟到一些武学。
在场的人不少都这么想,因此,尤眠出招时,几乎千百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他。
软剑似银练,在空中发出一道短促的响声。
刚开始尤眠的招式就十分迅猛,速度极快,快到众人只能看清一片银白色。
但他的动作偏偏又很优雅,不像是在与人比武,倒像是在跳舞一般。
绯红色的衣摆随着他出招时的动作在空中翻飞,似一团正在翻涌的火焰,又像是一朵绽放的花。
无心沉静,身上洁白的衣衫衬的他更加冷静。
两人对打在一起,冰与火的对决一般。
破空声在耳边炸开,亲自上手之后,有面才体会到无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青年手里的软剑仿佛有生命一般,冲向无花的时候气势汹汹,武功高强如无花也只是堪堪躲过。
尽管武功略逊于无花,但尤眠所用的招式似手压了对方一头。
“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如此造诣,想必之后在江湖英雄榜上定会有他一席之地。”
台下有人看着攻势越来越迅猛的尤眠,不由得为至今还一副淡然模样的云心捏了一把汗。
难道他是有什么底牌吗?若是现在再不出手,恐怕尤眠就要将他打败了!
一些少林弟子面露紧张之色,唯恐云心会受伤。
怪不得是无花,哪怕换了一个新身份,也能骗得这么多人的好感。
尤眠一剑刺空,台下一片唏嘘声,认为这么简单的一招,尤眠应该不会出错。
见状,无花总算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他眉眼间夹杂着一些诡异的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尤眠接下来的动作。
长相普通的少林弟子微微抬起眼,他这双眼睛倒是出众,似一泓清澈的泉水。
但谁又能想到,这看似干净纯洁的人,内里竟然是那么得狠毒!那么得令人憎恶!
尤眠翻身躲过无花一掌,丝毫不恼:“你终于出手了。”
红衣青年抬手将泛着银光的软剑抛向一旁,随即笑吟吟地看着站在对面总算是露出了警惕模样的无心。
“接下来这一招恐怕你会很熟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除了他本人之外,只有站在台上的无花能够听见。
台下围观的众人也不清楚尤眠究竟说了什么,只是看到了一直维持着平静模样的云心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
“他怎么把剑扔了?”
“难道是想和云心赤手空拳地打?对方可是少林弟子!”
看清楚尤眠方才那个动作的人纷纷议论起来,言语间是对青年的不认同,甚至已经开始认为接下来输的人会是尤眠。
一片乌云游了过来,将天空中白.花.花的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
突然间,一道白绸自绯红色的衣袖中飞出。一红一白,两道对比得极致的色彩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无花后退一步,看似柔软实则锋利的白绸堪堪从他鬓边擦过。要不是因为他出家后没有头发,恐怕这一招定要削掉他一缕头发!
而尤眠所使的招式他当然清楚!
因为这就是石观音的武功,从尤眠上场开始,无花就看出来了这个一年多以前还不会任何武功的青年竟然进步如此之快!
呵!原来如此。
一瞬间,无花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尤眠的眼神都透露出了几分戏谑。
这抹笑有些古怪,将易容得普通的无花衬托出了一抹邪性。
恐怕这就是无花的真实面目吧。
尤眠在心里如此猜测道。
“眼熟吗?”
众目睽睽之下,尤眠将石观音的招式用得出神入化,恍惚间,无花还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那个早就死在沙漠里的母亲!
母亲!
石观音竟然是无花的母亲!
这个消息恐怕全天下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无花看着尤眠这些刻意的行为,一时之间不确定对方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若是不知道,又为什么要做出这些行为?自己似乎没有招惹过他。
白绸飞舞,似飞雪一般飘在无花身侧。
这些绸缎将无花死死地困在原地,犹如牢笼一般。
眨眼间,那道隔着绸缎的空隙与他四目相对的红衣青年竟然来到了他面前。
尤眠刚才的动作太快了,所用的步法在场除了无花之外的人都很惊讶。
这似乎和之前古墓派另一个弟子所展示的不同。
只是现在尤眠已经顾忌不了这么多了,他抬手,十指纤纤,白皙又匀称。
就这么一只看起来漂亮精致的手,竟然使出了无比凶狠的一掌。
这一掌几乎用尽了尤眠的全部力气,还未出手,无花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杀气。
这人想要杀了他!
无花嗤笑一声,觉得尤眠实在是不自量力。
台上的白衣身影总算是出手了。
只见原本困在云心身边白绸毫无预兆地断裂开来,绸缎碎片因强大的内力向四周散开,化作漫天雪花飘飘摇摇地落下。
与此同时,原本出了一掌的尤眠竟然在半路换了一招。
台下的古墓派三人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习武之人都明白,出招之后很难收回,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倘若强行逆转,轻则气血上涌,重则经脉尽断命不久矣!
尤眠岂会不知道这一点?这一招就是他故意而为之,为的就是降低无花的警惕。
“刺啦——”
一道莫名的撕扯声响起,与刚才的激烈打斗完全不同。有人以为是尤眠和云心两人谁的衣袖被对方扯掉,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那道红衣身影轻飘飘地落地,素白的手中正抓着一张肉色的人皮面具!
尤眠轻挑眉梢,笑吟吟地看着抬手阻拦却慢了一步的无花。
顿在原地的白衣青年瞳孔微缩,猛地抬起头来怒视着他。
这人如此狡诈!
原来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为了杀自己,而是冲着他脸上的面具。
方才人声鼎沸的比武场顿时寂静一片,静到能听到高台上少林方丈起身时佛珠断裂落地的声音。
尤眠抖了抖手里的面具,分明什么都知道,却装出一副诧异的表情:“这是什么?”
他展开面具,认真端详着,随后又抬起头来认真地打量着面露杀气的无花:“这面具没你现在长得好看。”
“这就是你的计谋?”
无花咬牙切齿,他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谁曾想竟然会败在这么一个人身上!
早知如此,当初在沙漠就应该将此人碎尸万段!
露出了真面目的无花握紧双拳,微微向前一步,似乎要趁现在将不远处的尤眠一击毙命。
可就当他要动手时,自远处飞跃而来一道白衣身影,风度翩翩,似神仙下凡。
率先传到无花身边的是一阵浓郁的郁金花香。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
这世上仅有一个人唯爱这个花香——楚留香!
无花在看到楚留香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楚留香在搞鬼!
这人逼死了他还不够,如今又要破坏他的计划。
曾经的好友如今相见已经没了温馨,反倒是一股浓郁的杀气。
楚留香看着无花,微微摇头。
他之前自然是将此人当做好朋友,可对方所做的事情却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楚留香开口。
此言一出,原本就寂静万分的众人再次震惊。
没想到这次武林大会竟然如此精彩!
高台上的无花将着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冷笑一声,对于楚留香刚才所说的话嗤之以鼻:“执迷不悟?”
与还没记事就被送走的南宫灵不同,无花跟在他父亲天枫十四郎身边多年,知道他父亲究竟受了多少苦。
这些年来,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真实目的,没想到会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被楚留香不顾及之前的情面逼死!
假死后,他去投靠他的母亲——石观音。
本以为对方能够一统江湖,岂料对方竟然惨死在沙漠!仅仅是因为看到了一面镜子!
事到如今,无花一直不知道当初石观音和楚留香对决的时候究竟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议论纷纷。
两年前,无花失踪,少林寺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就连尸体都没有。谁曾想,两年后的今天对方竟然更名改姓出现。
而且还带着□□?之前的身份难道不能用吗?被江湖众人尊称“妙僧”,这身份岂不是比现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云心好?
尤眠轻笑一声:“我看大家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吧?诱骗少女?还是想要借此次武林大会的机会祸害江湖?”
青年平日里说话声不算大,但说这句话时却刻意抬高了声音。
他眉眼弯弯,对着无花挑眉一笑。
但这些对无花来讲根本没有用,他的真实面目在刚才已经被点破了。
现在为自己辩解已经无所谓了,这两人敢如此信誓旦旦,那便说明南宫灵已经暴露。
这个蠢货!
无花咬紧牙关,垂在袖中的手里正握着一个瓷瓶,里面装的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药!
他微微眯起双眼,这毒药原本是想下在水井里的,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下毒,尤眠就揭穿了他的身份。
看来他的计划要失败了。
“无花,你为何要这么做?!”
高台上,反应过来的少林方丈忍不住开口询问。
当年天枫十四郎濒死之际将年幼的无花交给了他,他见这孩子可怜,这才收养下来。
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变成这幅模样。
尽管刚才尤眠没有仔细说,但那句“蒙骗少女”已经够让所有人惊讶了。
谁能想到被江湖人推崇的妙僧无花会做出这种事情?
“为什么?”
听到少林方丈的质问,原本面无表情的无花突然大笑起来。
“这都是你们欠我的!”
他双眼通红,眼中满是恨意。
还没等少林方丈接着往下问,大笑的无花便止住了话头,纵身一跃,整个人犹如白鸟一般。
“小心!”
尤眠脸色一变,话出口后刚转过头,楚留香便眼疾手快地扯着他飞下比武台。
“啊!”
身后传来一声声惨叫,尤眠回头一看,原本站在比武台附近的不少人捂着脸痛苦地摔倒在地。
其中不乏有武功高强之人,但对方的脸溅上无花手中的怪异液体后,整个人都像是走火入魔般暴毙而亡。
“天一神水!”
人群中,见多识广的人大惊失色。
“什么?竟然是天一神水?”
“水母阴姬竟然和无花有联系!”
一听到这句话,尤眠蹙紧眉头,楚留香却是一副了然模样。
“果然,就是你偷走了神水宫的天一神水。”
白衣男子轻巧落地:“利用单纯少女为你盗得天一神水,你心里估计也不会感到丝毫愧疚。”
没能将天一神水撒到尤眠和楚留香身上,无花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遗憾。
尽管计划失败,但能拉上十几个垫背的也不错。
高台之上,狂风尽起,吹得无花那一身白衣哗哗作响。
他抬眼,扫视一番台下沾上天一神水后暴毙的十几人:“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无花武功的确不低,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恐怕也难以逃脱。
这幅洒脱的模样让尤眠十分诧异,从刚才对手中他便看出来此人不像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闻言,楚留香轻叹摇头。
站在远处的方丈看着如今的无花,心里顿时一片凄然——难道当初他就不该收留无花吗?
无花白衣猎猎,见没有人动手,顿时露出一抹笑来。
这抹笑堪称繁花盛开,很是迷惑人,犹如他依旧是少林的妙僧,而不是一个坏事做尽的人。
“杀了他!”
台下有人扶着地上早已断了气的尸体,怒目圆睁,恨不得将无花碎尸万段。
面对众人的愤怒,无花似乎丝毫不看在眼里,甚至还轻蔑且挑衅:“杀了我?那你来啊?”
尤眠自楚留香身后走出,隐隐觉得不对。
他抬眸和身边的白衣男子对视了一眼,随后猛地出手。
白绸再次直直地冲向不远处的无花,试图将对方紧紧地捆起来。
可现在无花已经暴露,自然不用伪装。见尤眠率先出手,他直接运起浑身内力,将冲向自己的、气势汹汹的白绫绞断成一片一片。
但在此时,在一边旁观的李莫愁也出手。
鹅黄色身影化作一道疾影,眨眼间就已经落在了比武台上。
“哼,像你这种人,就算是碎尸万段也不解气!”
她之前听尤眠提及过关于无花的事情,心里很是气愤,为那些被无花蒙骗的女子抱不平。
现在正好可以动手,看她不把此人打得落花流水!
面对气极的李莫愁,无花眼中满是轻视。尽管被众人包围,他依旧泰然自若。
“你脾气太差,论排名也只能落得一个下等。”
听到这句话,李莫愁已经分不清现在自己的情绪,甚至还笑了出来。
大约是气到极致,人就会无语得笑出来。
李莫愁现在就是这幅状态,她一甩拂尘,甚至都懒得和无花对话,直接手腕一抖,数枚泛着寒气的冰针便直冲无花而去。
就在这时,原本被毁掉白绸的尤眠也紧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长剑,与之前的软剑并不相同,这把剑显得更加锐利,似一块寒冰打造而成。
眨眼间,红衣青年已经跃上比武台。
尤眠抬眼,和李莫愁对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出手,皆是气势汹汹。
无花脸色一变,从刚才那一招,他就已经看出来了李莫愁的武功不低,如今再加上一个莫名其妙学会了石观音绝技的尤眠,他顿时有些吃力。
都这种时候了,还讲什么公平公正?
见无花状态不对,一群人都冲了上去。尽管其中还有武功不敌无花的,但这么多人,也够无花喝一壶了。
楚留香在一旁看着,他竟然没有出手。
望着台上早已判若两人的好友,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不由得响起昨晚南宫灵说出的那些话。
他给南宫灵下了药,正是从尤眠那里拿来的吐真丸。
这种奇怪的东西果然很好用,南宫灵尽管表情十分抗拒,但却不受控制地将他们的计划说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他们的身份。
这才是让楚留香迟迟没有缓过神来的原因!
他早就知道无花和南宫灵都是被收养的,但根本不知道他们都是石观音的孩子!
无花和南宫灵竟然是亲兄弟!
怪不得,怪不得楚留香质问南宫灵的时候对方不肯开口。
“受死吧!”
台上,一个刚才因为无花而痛失好友的刀客举起了手中的大刀,以雷霆之势劈向被众人围攻的无花。
就当所有人以为无花要丧命之际,对方一挥手,一股诡异的紫色烟雾顿时在四周蔓延开来。
“小心有毒!”
经过刚才天一神水的事情,周围的人已经提高了警惕,见无花突然放出一阵烟雾,顿时以为是毒雾。
尤眠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屏气凝神。
他微微眯着双眼,眼前的紫色烟雾十分浓郁,几乎将大家的视线都遮盖住,很难在其中视物。
“不好!”
他在烟雾中瞥见一抹身影,以为无花现在要趁机逃走,连忙起身要追。
但尤眠不会轻功,很难追上无花。
“他要逃走!”
眼见自己追不上,尤眠连忙大喊。
周围的人多如牛毛,轻功好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还有轻功绝世的楚留香在。
两抹白影前后飞掠过树枝,恍如轻巧的白鸟一样。尤眠咳嗽着,抬手挥开面前的烟雾。
等他走出迷雾之后,无花和楚留香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被无花冒犯的李莫愁面容冷凝,似乎对此很是不满。眼看着她想要追上去,尤眠连忙抬手拦住了他:“楚大哥会把他带回来的。”
红衣青年面容柔和,说话时的语气都带着些许安慰。
听到这句话,李莫愁才略微停下脚步:“这人如此狠毒,之前竟然还会有人推崇他!”
尤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想这次事情是真的让李莫愁气急。
和他说的一样,片刻后,楚留香便抓着无花回来。
望着被点了穴的无花,李莫愁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盯着对方:“好啊你,还从未有人这么和我说过话。”
李莫愁看似温柔,实则性格中带着几分直爽。再加上她很少出古墓,仅有的几次还遇见了陆展元那种人。没想到此次来参加武林大会,竟然还能遇到如此恶心的男人!
“呵。”
无花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因此面对李莫愁的愤怒,他也懒得和对方争论。
见状,一旁的尤眠走上前来。
青年围着无花饶了一圈,眼神打量,语气却是尖酸刻薄:“身高不太行,也不够硬气,最重要的是心思狠毒。”
尤眠慢悠悠地在无花面前站定,用他对待李莫愁的方式对待他:“而且还没有头发,你——”
青年拉长声音,随后笑意盈盈:“负分。”
向来都是给别人评分的无花还是第一次被评分,脸都快绿了。
就在这时,尤眠手一挥,手中顿时出现了一个摸样古怪的瓶子:“将死之际,我就善心大发。”
他抬眸看了一眼虚空的系统面板,再次说出那些让人愤怒的话:“生发洗发水,用了就还你一头乌黑长发。”
无花听到这句话后,脸色顿时青白一片。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尤眠便笑意盈盈地在他心上又插了一刀:“虽然秃头不是你的错,但秃头不止就是不好了呀。”
这番话尤眠是故意说的,他眉眼稍弯,为的就是让无花体验一下那些被他评头论足的女子的感受。
尤眠说的这番话甚至还没有无花当初写在那个小册子上的话难听。
眼看着无花怒视着他,尤眠轻哼一声,将手里的生发洗发水塞到了无花手里。
他趁着无花被点了穴,甚至还光明正大地将对方腰间的钱袋拿走。
“承惠……”
众目睽睽之下,尤眠直接抢钱,但无一人敢开口。
红衣青年掂了掂钱袋,叹气:“就这么点儿。”
“咳咳。”
一旁的楚留香咳嗽几声,随后抬手搭在了尤眠肩头:“无花究竟要如何处置?”
“杀了他!”
“这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一群人指着被点穴的无花怒骂,这对于无花来说甚至比杀了他还难受。
平日里淡然出尘的妙僧,此时竟成了人人喊打的穷凶极恶之徒。
乍一听很是令人唏嘘,倘若知道此人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恐怕也要骂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