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这几日,朝中各部都在为了筹备如何犒赏将士的事宜。

    赵祈政务骤减,稍稍闲了下来。

    司乐局成了她常去的地方,沈檀的袅袅琴音让赵祈听得如痴如醉。

    姜娥也带着她最新的画本前来求见,赵祈一时间看得乐不思蜀。

    后宫之中,太后的心思全然放在了恒郡王和徐瑛身上,没在她跟前找过不痛快。

    朝堂一片风平浪静。

    朝外边境安稳,百姓安居乐业。

    这般祥和的景象,让赵祈心中悄然生出几丝自得之意。

    这一切,褚淳贤都看在眼里。

    夜里赵祈宿在云光殿内。

    近些时日赵祈身心愉快,二人床笫之事也多了起来。

    此刻,两人一番缱绻后刚刚躺下,赵祈余兴未消,咬住褚淳贤耳垂又覆在了褚淳贤身上,眼中满是爱意与眷恋。

    褚淳贤慌忙按住赵祈往下探入的手,她轻轻喘着气有着些许疲惫,面上带着几分嗔怪,伸手轻轻推拒着赵祈,“你呀,也该歇一歇了。”

    赵祈却不依不饶,一边笑着,一边顺势仰躺在榻上,“你若想今日在上,也不是不可。”

    褚淳贤轻轻捏了捏赵祈的脸颊,“怎么如今脸皮这么厚了,也不知羞。”

    她神色认真起来,抬手轻轻抚着赵祈的发丝,轻声说道:“你这些日子,玩乐的心思倒是起来了。虽说平日里适当放松并无不妥,可这也并非好现象。”

    赵祈微微蹙眉,收敛了笑意。

    褚淳贤从她面上看出来了,知道自己这句话多少是让她有些不高兴了。

    接下来的话无论她愿不愿听,褚淳贤还是要说的,褚淳贤目光锁住赵祈的眼睛,眼底满是忧虑:“你也知道,眼下时局未定,燕君烨虽兵败却未彻底覆灭,朝堂内外仍有诸多隐患。”

    她握住赵祈的手,语气愈发恳切:“你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牵系着天下苍生。你这般沉迷玩乐,若是传了出去,太后那边必定不会坐视不管,保不齐又会想出什么刁钻法子来诋毁你的名声,这是其一。”

    她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再者,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因贪图享乐而断送江山社稷。如今朝堂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呐。”

    这番话,既是爱人之间的温柔叮嘱,也是臣子对君主的肺腑谏言。

    当今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赵祈却有了志得意满之感,沉醉在眼前短暂的安稳里,这绝非好现象。

    赵祈面色深沉,躺在一旁,一只手枕在脑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床顶的帷幔。

    良久,赵祈伸出手拉住褚淳贤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微凉的触感瞬间让她清醒了几分,她坦诚说道:“你说得没错,这些日子各个事情都处理的十分顺遂,我确实有些得意忘形。”

    褚淳贤凝视着赵祈,见她面上神色认真,知晓自己的话她是听进去了,悬着的心这才微微一松,人也稍稍安稳了些。

    自从燕君烨在西平县兵败后,褚淳贤的心里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细节被自己遗漏了。

    燕君烨是重生归来之人,满心的野心与执念,绝不会因为这一次失败就轻易放弃对大周的图谋。

    赵祈见褚淳贤一直沉浸在深思之中,不禁开口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褚淳贤回过神来,神色凝重地说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不妨换位思考,倘若你是燕君烨,此番战败后,会如何谋划下一步行动?”

    赵祈闻言,垂眸沉思。

    燕君烨那野心勃勃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西泽县和北境都有重兵把守,燕君烨不会想要从那里突破的。那么,剩下的可能性……

    赵祈抬眸,“除非燕君烨能说服南滇国皇帝,两国联手攻入大周,否则……”

    褚淳贤接过话茬,语气愈发沉重:“否则,以燕君烨的狠辣和决绝,他极有可能强攻南滇国,从南滇国境内进入大周。我们一直将主要兵力集中在其他防线。一旦南边边境失手,再想派兵支援,可就来不及了。”

    “西夏举兵攻入南滇,那必定是倾巢而出,举国之力啊。如此大动干戈,双方损失都将不可估量。燕君烨真会做出这般孤注一掷的决定?”赵祈还不相信,燕君烨会走出这一步险棋。

    褚淳贤提醒道:“你别忘了,燕啸鸿生前给他留了不少兵力,至于这兵力究竟有多少,我们至今一无所知。而且,万一南滇国在西夏的强攻之下,选择求和呢?你怎知这不是他的目的,一旦两国达成协议,南滇国的防线便会为燕君烨敞开大门。”

    听到这话,赵祈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周南边的兵力部署确实薄弱,要是真被燕君烨抓住这个漏洞,一鼓作气攻了下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回她可真收下心来了,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全然没了之前的松懈和自得。

    褚淳贤看着她的模样,轻轻拿起一旁的锦被,为赵祈盖上,“你能看清眼下局势就好,夜深了,这些烦心事暂且放下,先安下心来,好好休息,明日在做更周全的打算。”

    赵祈缓缓点头,头枕在褚淳贤的胳膊上,鼻尖萦绕着褚淳贤身上那股清冷独特的香气,整个人依偎在褚淳贤的怀里。

    第二日早朝依旧没什么大事。

    待早朝结束,赵祈回到养心殿。

    赵祈命人将徐玟叫到殿内。

    不多时,徐玟便到了养心殿。

    徐玟行了礼后,赵祈开口问道:“你且跟我说说,南边边境如今的守将是何人,兵力部署又是怎样的情况?”

    徐玟说道:“陛下,南滇国与我大周向来交好,年年都会献上贡品,两国商贸往来频繁。南滇国由女子掌权,生性不喜战事。基于此,我们在南疆边境驻扎守兵两万,派遣的领将陈功,曾多次与西夏军队交锋,在沙场上立下不少战功,对边境局势也颇为熟悉。”

    陈功?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陌生。按理说要是什么赫赫有名的大将,如郑泰、徐岩鄂,或是已逝的燕啸鸿,这些将领在书中多有提及。

    可这陈功,自己却没在书中见过,赵祈皱起眉头,心底那惯有的多疑又翻涌起来。

    “这陈功,可信吗?”赵祈喃喃一句,声音虽轻,却被徐玟听在耳中。

    陛下突然问起南疆边境的部署,紧接着又对陈功起了疑心,这其中莫非暗藏玄机?徐玟暗自思忖,莫不是南疆即将有战事发生?可若真是如此,自己怎么一点风声都未曾听到?还是说,陛下是在怀疑燕啸鸿余党仍在暗中勾结?

    徐玟稳了稳心神,缓缓说道:“陛下,陈功原是燕啸鸿旧部,先帝在位时,被先帝派遣至南滇国边境驻守多年,一直未曾归朝。至于他是否可信,臣……臣也不敢妄下定论。臣与他并无交集,对他的了解,也仅停留在过往的战功履历上。”

    赵祈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却难掩眼底的思虑:“我已告诉郑宓快马加鞭先行回京,我打算派她作为使者前往南滇国。一来,向她们表明我大周愿与南滇国携手抵御外敌的诚意;二来,也好探探南滇国如今的态度,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徐玟瞳孔微缩,刹那间便猜到了陛下的心思,试探着开口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燕君烨会带着西夏士兵从南滇国攻入我大周?”

    赵祈神色凝重,沉声道:“燕君烨此人野心勃勃,西平县与北境他攻不下,极有可能剑走偏锋,借道南滇国。”

    徐玟拱手进言:“陛下,不如我们提前派兵前往南疆边境,暗中进行部署。”

    赵祈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不知燕君烨会派遣多少兵力到南滇国。

    若是大周无端兴兵前往边境,不和南滇国说清缘由,也会影响两国多年的交情,要是再被燕君烨从中挑唆,甚至可能将其推向燕君烨那边。

    再者,陈功此人虽说有一定战功,但他曾是燕啸鸿旧部,若是他存有二心,提前将部署告知燕君烨,让其有所防范,局势也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赵祈顿了顿,接着说道:“郑宓也快回来了,待她去往南滇国后,摸清那边的情况,我们再做定夺。此事先行压下来,不可对外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徐玟心领神会,恭敬地回道:“臣明白。”

    赵祈又说道:“我还有一事,要秘密交于你。燕啸鸿虽死,但其残存势力不容小觑。你私下要不露声色地调查,军机各处的重要将领中,是否有可疑之人。若有发现,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待到时机成熟,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臣领旨。”

    徐玟退出殿外,思索着陛下方才那番话。看来陛下是怀疑燕啸鸿在军内留有叛徒,暗中给燕君烨传递消息提供助力。

    这绝非小事,军内一旦混入奸细,那大周的军事部署战略谋划都将暴露无遗,这事情得立马着手去办耽误不得。

    第102章

    接到密诏的郑宓,知道事态紧急,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朝着京城飞驰而去。

    此时,赵祈已在养心殿焦急地等待。

    褚淳贤陪在一旁,她看着赵祈,见她全然没了上次等待郑宓回来时的欢喜模样,想来还是因为燕君烨的事情压在她心里。

    “表姐,表嫂,安好。”郑宓风尘仆仆地走进殿内,一路奔波让她略显疲惫,但仍不失礼数,对二人行礼一拜。

    赵祈见状,快步走到她身前,亲手将她扶起,声音轻柔地说道:“快起身吧,一路辛苦了。”

    三人刚刚坐下,正准备就前往南滇国的事宜细细商议,殿外突然传来锦清的通报声:“陛下,礼部褚晏有要事求见。”

    “宣他进殿。”

    郑宓听闻,立刻起身恭敬地站到了赵祈身侧。

    褚晏进殿行礼后说道:“陛下,南滇国圣女今日进京,特地前来求见陛下。”说罢,双手将玺书呈上。

    赵祈接过玺书,阅后开口问道:“南滇国圣女,现在人在何处?”

    “臣已安排圣女在馆舍先行休息,只等陛下召见。”

    “快将她带来见朕。”

    赵祈前些日子已对南滇国的情况有所了解。

    南滇国与大周截然不同,那里常年被瘴气笼罩,气候潮湿闷热,巫蛊之术盛行,且这门技艺传女不传男,也正因如此,南滇国一直是女子当权。

    而被选出的圣女,更是被视为南滇国未来的掌权者。

    此次圣女突然进京,必定是有要事相商。

    褚晏办事向来周全,早就料到赵祈可能的吩咐,提前将圣女安排在了离皇宫最近的馆舍。

    听到赵祈的命令,他退出养心殿后,立刻通知属下,迅速去馆舍接圣女进宫。

    郑宓心生疑惑,喃喃说道:“南滇国圣女怎么会突然到访?”

    玺书上只表明了圣女的身份,却没有说明她此行目的,赵祈目光深邃,缓缓说道:“别急,待人来了,自会知道。”

    滇凝漪到访大周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一路上是乔装打扮前往的大周。

    不多时,养心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银铃在脚踝间发出蛊惑的轻响。

    褚晏恭敬地在前引路,滇凝漪紧随其后。

    踏入殿内,滇凝漪抬眸,目光扫过殿内众人。

    她抬手解下面纱,微微弯腰,单手覆在胸前,行了一个南滇国特有的礼仪:“南滇国圣女滇凝漪,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殿内众人除了褚淳贤外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好美的一张脸,好似将世间所有貌美的人都比了下去。

    郑宓更是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滇凝漪,内心震惊不已,经常与她在梦中痴缠的女子,与面前的人竟如此相似,她不禁有些面热。

    赵祈抬手示意滇凝漪起身,脸上带着笑意,温和道:“圣女一路车马劳顿,着实辛苦了。此番不远千里赶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滇凝漪神色庄重,轻轻点头。

    赵祈见状,心中有数,旋即屏退殿内众人。

    殿内只剩下了褚淳贤和郑宓,这二人是她心腹中的心腹,自是不必有所隐瞒。

    滇凝漪目光如水,轻轻扫过郑宓,神情让人难以捉摸。她收回目光,神色凝重地看向赵祈,开口说道:“陛下,我代表南滇国,想向您借兵。”

    赵祈闻言,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与褚淳贤对视一眼。

    她语气带着几分审慎问道:“圣女这是何意?”

    滇凝漪缓缓说道:“西夏不日将会带兵攻入南滇,南滇兵力薄弱,恐难以与之抗衡。”

    赵祈只觉奇怪,南滇国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她目光一凛,追问道:“你想要借兵多少?”

    滇凝漪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二十万。”

    “这恐怕不太妥当,二十万兵马,非同小可……”

    滇凝漪见赵祈有犹豫之色,急忙补充道:“只要陛下愿意借兵,南滇愿每年献上珍贵草药、上等茶品,不计其数,以此作为酬谢。”

    赵祈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她说道:“你是得到了什么确切消息?”

    滇凝漪微微犹豫,目光看向褚淳贤,轻声说道:“陛下,我可否同贤妃娘娘单独聊上几句?”

    褚淳贤微微一怔,旋即轻轻点头。

    二人一同朝着内殿走去。

    赵祈与郑宓坐在原处,郑宓眉头紧锁率先开口说道:“要是燕君烨真的打算从南滇进入,这二十万兵马或许正好可以抵御西夏的攻击。可若这是南滇国和西夏共同设下的局,来个请君入瓮,那么这二十万兵马可就如同送上门的肥肉……到时候燕君烨再从别处进攻,大周的防御便会变得薄弱。这滇凝漪,到底可不可信?”

    赵祈轻轻咬着下唇,同样陷入了沉思,南滇国向来不喜战事,对兵力建设并不重视,又有瘴气作为天然险阻,外人难以进入,内部之人也极少外出。

    平日里,唯有大周的商贩,由南滇人调查仔细后,才能顺利进入。实在没理由放西夏士兵进入,仅仅为了围堵这二十万大周将士?再者,二十万人马,想要围堵谈何容易。

    思索再三,赵祈缓缓说道:“她应确实是有求而来。”

    郑宓听着皇姐的话,心头却涌起阵阵奇异之感。

    她望着内殿的方向,眼神中透着一丝恍惚。

    眼前的南滇圣女,若真是梦中与她缠绵的女子,那么郑宓记得,女子胸口处有一个蛇形纹身,娇艳却又带着几分神秘。

    内殿之中,褚淳贤率先打破沉默,目光直视滇凝漪,神色平静却暗藏戒备,轻声问道:“圣女特意邀我到内殿,究竟有什么话要单独与我说?”

    滇凝漪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透着探究,缓缓说道:“大周皇帝能有如今这番作为,想必与你有着莫大的关系吧?”

    褚淳贤闻言,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反问道:“圣女这话,是什么意思?”

    滇凝漪微微叹了口气,目光飘向远方,似是陷入了回忆:“你又有什么隐瞒呢?前世这个时候,宓儿一家早就被皇帝满门抄斩了。可如今,宓儿不仅安然无恙,还成了皇帝身边的得力之臣。”

    褚淳贤心底早有隐隐猜测,此刻听滇凝漪这般直白道出,才终于肯定了心中所想,她微微睁大双眼,脱口而出:“你也……”

    “没错。”滇凝漪目光灼灼地看着褚淳贤,接过话茬,语气笃定,“我也有前世记忆。”

    褚淳贤叹息一声问道:“我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滇凝漪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燕君烨忌惮宓儿的才能和手中的兵权,竟卑鄙地将她下毒毒死。宓儿死后,我恨极了燕君烨,便对他下了蛊术,让他尝尽穿肠烂肚之苦。后来,我不顾一切,利用南滇国镇国之宝乾坤玉盘,结合秘术扭转乾坤,只为能复活宓儿。没想到,再一睁眼,我便又回到现在。”

    前世,郑宓身着男装进入南滇国,自称是燕国皇帝,试图收复南滇。那时,圣女滇凝漪对郑宓一见钟情,芳心暗许。

    南滇皇帝为避免战火殃及百姓,万般思索之下对燕国称臣,还将滇凝漪许配给了燕国皇帝。

    滇凝漪满心欢喜地踏上前往燕国的路途,可当她踏入燕国皇宫,见到真正的燕国皇帝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一刻,震惊、愤怒、委屈等情绪在她心中翻涌,她恨郑宓的欺瞒,恨自己的轻信。

    可是滇凝漪终究还是放不下郑宓,最终还是选择与郑宓在后宫相伴。

    褚淳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能重生回来,皆是因为滇凝漪对郑宓那深入骨髓的执念。

    褚淳贤定了定神,继续问道:“大周燕君烨尚且没有攻下,又怎么会有攻入南滇?”

    滇凝漪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我重生回来后,一直密切关注着燕君烨的行踪和宓儿的消息。得知宓儿在大周过得安好,我便猜到有人同我一样,也知晓前世,扭转了当下的局势,你是皇帝的枕边人,能让皇帝避掉前世祸事的人,也只有你了。”

    “燕君烨战败的消息传来后,从边界进入南滇的大周商旅中,有些人行为变得极为鬼祟。我暗中派人跟踪,发现他们在偷偷绘制南滇各处的地界图。经过仔细查探,我发现这些商旅竟是大周边防守将派来的。”

    “我当时便觉得事情不对劲,大周向来与南滇交好,绝不会无端对南滇国挑起战争。所以,背后必定另有他国指使,而能做出这种事的,恐怕只有野心不死的燕君烨。”

    听完滇凝漪的一番话,褚淳贤这才惊觉,赵祈此前的种种疑心,并非无端猜测。

    在这局势微妙的节骨眼上,边防人员派人偷偷绘制南滇各处的地界图,其目的昭然若揭。

    这个驻守南滇边境的守将陈功,极有可能就是燕啸鸿暗中留给燕君烨的一枚暗中棋子。

    “你且放心,如今的陛下已非往昔可比,定会派兵前往南滇。”褚淳贤目光坚定地看向滇凝漪,神色中满是安抚之意。

    说罢,她二人走出内殿。

    第103章

    褚淳贤来到赵祈面前,微微欠身,“陛下,依我之见,可派兵前往南滇。”

    赵祈深深看了褚淳贤一眼,二人默契十足。

    她既如此提议,必有缘由,便也不多问,只是轻轻点头,旋即转头看向滇凝漪,和声说道:“抵抗西夏,保境安民,乃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大周富庶强盛,无需南滇国以贡品相赠。此番出兵定当全力以赴击退西夏,护两国百姓周全。”

    这话也是给滇凝漪一剂定心丸,让她悬着的心安定下来。

    大周并非那种会在南滇危难之际趁机谋取私利的国家。

    若不是滇凝漪抢先一步抵达大周,她也会即刻差遣郑宓前往南滇,共商抵御西夏之策。

    滇凝漪郑重说道:“陛下深明大义,南滇国上下必定铭记于心。待击退西夏,南滇愿与大周结为金兰之邦,永保两国和平。”

    赵祈微微颔首,缓声回应道:“抵御西夏乃关乎两国存亡的大事,具体事宜,朕还需与贤妃细细斟酌商议。圣女此番初来大周,正值京城繁花似锦之时,不妨也领略一番京中景致。”

    言罢,她身形微转,目光柔和地看向郑宓,和声吩咐:“表妹,这两日你便多费些心力,陪着圣女在京中四处逛逛。待事情安排妥当,你再与圣女一同前往南滇,路上也可照应一二。”

    表姐吩咐下来,郑宓自是没有二话,领命便准备行事,却在抬眸撞见圣女妖冶的面容时乱了呼吸,面色倏然泛红。

    这抹绯色落进滇凝漪眼底,化作唇畔一抹嫣红。

    离开养心殿的路上,郑宓一直沉默不语,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

    滇凝漪轻声唤道:“郑姑娘……”

    郑宓闻言,转过头来,目光与滇凝漪交汇,眼神中带着些许探究:“表姐一直未曾唤过我的名字,你怎知我姓氏?”

    滇凝漪的轻笑声裹着绮梦香贴近郑宓耳畔:“方才贤妃娘娘在里头同我说起的,我便记在了心里。”

    听她这么说,郑宓心中的疑虑消散,轻轻点了点头,不再深究。

    行至半路,滇凝漪缓缓伸出手,牵住了郑宓。

    郑宓心头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一幕,仿佛在已经在梦中上演过无数次,熟悉得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耳尖也腾起热意,却舍不得挣开这突如其来的亲昵。

    掌心相贴处传来细微酥麻,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滇凝漪的手,指尖的温度相融,传递着一种别样的情愫。

    二人并肩走出宫门,宫外的柳絮飞花似雪,勾勒出两道曼妙的身影。

    郑宓抬眸,微微红着脸,问道:“圣女可有兴致到郊外赏花?”

    滇凝漪眼中满是柔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唤我凝儿可好?就像……。”尾音散在春风里,恰有柳絮落在二人交握的指尖。

    郑宓望着那双映着整个春光的眸子,“凝儿”二字在喉间辗转千回,最终脱口而出。

    滇凝漪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方才遏住即将漫出眼眶的潮意。

    那人束发的红绸被风掠起,恍惚与记忆里的女子重叠。

    郑宓牵来一匹骏马,转头看向滇凝漪,“圣……凝儿,可会骑马?”

    “南滇的坐骑多是大象,我不会骑马。”

    “那我换辆马车……”郑宓话还未说完,便被滇凝漪打断。

    “不,我想骑马,你带着我。郑姑娘你能策马天下,可愿与我共骑?”

    郑宓微微一怔,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带着薄茧的掌心贴上滇凝漪的腰间,真实的温度烫得肌肤轻轻战栗。

    郑宓稍稍用力,将她轻盈地托举上马。

    紧接着,郑宓身姿矫健,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跨坐到了马背上。

    “当心。”

    郑宓低哑的嗓音擦过耳际,滇凝漪顺势将整个脊背贴进她怀里。

    脚腕的银铃随着颠簸细碎作响,倒像是她擂鼓般的心跳。

    南滇的绮梦香混着少女襟前苏合香,在马蹄腾起的花尘里酿成醉人的酒。

    “抓紧缰绳。”

    郑宓话音未落,怀中人突然如断线纸鸢般往右侧倾倒。她慌忙收紧臂弯,紧紧圈住滇凝漪那柔弱无骨的腰肢。

    郑宓只觉耳根瞬间烧得滚烫,从小到大,她还是头一回与旁人如此亲近,这让她心跳如鼓,紧张得不知所措。

    滇凝漪嘴角微微上扬,唇边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顺势靠在郑宓身上,感受着她的心跳和紧张的呼吸。

    二人策马扬鞭,一路疾驰。

    春风拂面,吹起她们的发丝。

    不多时,便到了郊外。

    此时正值春季,郊外一片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景象。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草的清香。

    马儿在不远处悠闲地啃着青草,时不时甩动一下尾巴驱赶着蚊虫。

    郑宓双手背在身后,与滇凝漪并肩走着,脚步略显迟疑。

    她心中藏着诸多疑问,几次欲言又止,纠结着是否该开口询问心中所想。

    滇凝漪却与郑宓的犹豫截然不同,此世她已等她许久了,实在不想再浪费时光。

    她鼓起勇气,突然凑到郑宓身前,在郑宓毫无防备之时,在她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郑宓僵在当场,双眼瞪得滚圆,脸上的血色瞬间上涌,腾的一下变得通红。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如此大胆奔放,这般亲昵的举动让她不知所措。

    滇凝漪看着郑宓的反应,眼中带着一丝期待,轻声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郑宓慌乱地捂住被亲的半边脸,结结巴巴地回道:“你……你这不是花痴嘛!”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可话已至此,收不回来了。

    滇凝漪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前世枕边人此刻用全然陌生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她真是孟浪轻浮的登徒子。

    “花痴?”

    她轻嗤出声,尾音微颤。

    前世分明是这人咬着银簪拆她嫁衣,此刻倒嫌她不知羞。

    滇凝漪心中满是委屈,眼眶微微泛红,面上涌起恼怒之色。

    郑宓见滇凝漪生气,却也觉得自己无辜,辩解道:“明明是你先对我动嘴的,我都还没计较,你有什么可气的?”

    滇凝漪没有回应,一扭头便快步向前走去,唯有脚腕处系着的银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叮叮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她此刻的不悦。

    郑宓望着滇凝漪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吹了一声口哨。

    远处吃草的马儿听到熟悉的口哨声,立刻抬起头,撒开蹄子跑至郑宓身前。

    郑宓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的滇凝漪,说道:“我公务繁忙,还要回营中处理事务。你若没有兴致赏景了,我们这便回去吧。”

    滇凝漪一听这话,心中的怒火更旺,冲着郑宓喊道:“我不回去,你若想回去,自己回去好了!”

    郑宓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女子与她初次相见,先是毫无征兆地亲了她,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跟她闹脾气,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她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和滇凝漪周旋。

    “这郊外并非绝对安全之地,你若是执意不回,我便让暗处的侍卫现身,护送你回馆舍。”郑宓说着,便准备向暗处的侍卫发出指令。

    就在她刚要有所动作时,又听滇凝漪不情不愿地说道:“我同你一起回去。”话一出口,她便想起方才亲郑宓的那一幕,要是被暗卫瞅见,那该多羞人。

    想到这儿,她的脸瞬间又红了起来,心中更是羞愤不已。

    再次上了马,滇凝漪老老实实的,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在郑宓怀里亲昵地磨蹭了。

    郑宓见她总算安分下来,心中不禁感慨,自己对梦中女子那朦胧美好的感觉,在此刻碎了一地。

    郑宓一路护送滇凝漪抵达馆舍,马蹄声在馆舍前渐渐停歇。

    郑宓利落地下马,将滇凝漪扶下马来。

    正准备告辞返回军营,滇凝漪却快步上前,轻轻拉住她的衣角,眼神中带着不舍,柔声道:“郑姑娘一路鞍马劳顿,着实辛苦,不如留下来,陪同我一起共食?”

    郑宓微微一怔,目光落在滇凝漪拉着自己衣角的手上,心中泛起一丝犹豫。

    她本就事务繁多,亟待回去处理。

    但转念一想,眼前这位毕竟是南滇国圣女,表姐特意叮嘱要好生招待,若过于敷衍,实在不妥。

    思索片刻,她微微点头,应下了滇凝漪的邀请:“既然圣女相邀,那郑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郑宓转身,对随行的手下低声吩咐道:“去如意坊挑一桌精致的吃食,尽快送到馆舍来。”

    手下领命,迅速策马离去。

    馆舍内,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

    滇凝漪从内室走出,已然换了身衣裳。

    郑宓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滇凝漪,微微一怔。

    只是郑宓实在是饿极了,根本无心欣赏面前的美人。

    她一路快马加鞭、匆忙赶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又马不停蹄地陪着滇凝漪前往郊外赏景,体力早已消耗殆尽。

    此刻面对这一桌丰盛的酒菜,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直直钻进她的鼻腔,她只觉腹中有一面小鼓,一阵“咕噜咕噜”作响。

    滇凝漪本已拿起酒壶,准备给郑宓斟酒。

    她听到郑宓腹中传来的声响,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放下了酒壶,转而拿起筷子,细心地给郑宓夹菜。

    “郑姑娘辛苦一日,还请用餐。”

    郑宓实在是腹中饥饿难耐也没客气,接过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滇凝漪见胳膊轻轻杵在桌子上,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郑宓吃东西。

    她的眼神中满是宠溺,心中亦是被欢喜填满。

    第104章

    烛泪在盏台里堆成珊瑚礁。

    褚淳贤面色冷清,含着第一口茶时,忽觉舌尖泛起异样的甜。

    赵祈侧躺在榻上,面颊潮红,腰间的寝衣松松垮垮,正顺着榻沿流淌而下。

    “爱妃的唇脂沾了茶渍。”

    赵祈的足尖勾住即将滑落的绸缎,拂过褚淳贤擦拭唇角的手背。

    褚淳贤攥着锦帕,方才饮下的热茶在喉间灼烧,带来一种别样的燥热感。

    “爱妃方才可不是这么端庄。”

    此时,赵祈的指尖已轻轻点上她的唇峰。

    赵祈不知何时已凑到咫尺之距,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赵祈温热的吐息裹挟着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让褚淳贤的意识愈发迷离。

    褚淳贤正要退后,还未有所动作,便被赵祈伸出的手勾住腰间系带,用力一拽,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榻间倒去。

    “这一回该临到我了。”

    褚淳贤口中还未来得及说出推拒之词,身子已经先一步贴上了身前的人。

    殿外传来骤雨敲打琉璃窗的声响,褚淳贤双目迷离,望着帐顶摇曳的流苏。

    她的脸颊绯红,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边,几缕贴在她汗湿的脖颈处,忽觉得有什么要从身子里宣泄而出。

    当带着炙热的掌心抚上后腰,她终于放任自己咬住赵祈的肩头,将呜咽碾碎在暴雨倾盆的春夜里。

    二人又折腾了半夜,直到烛火渐熄,才终于停歇。

    褚淳贤慵懒地躺在榻上,四肢绵软似乎累极了,眼睛一闭,便有了沉沉睡去的架势。

    赵祈却精神得很,侧卧在旁,手指轻轻把玩着褚淳贤的一缕发丝,轻声唤道:“淳贤,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白日里同南滇圣女说了些什么?”

    褚淳贤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离。

    南滇圣女离开后,大臣们接连进殿奏事,她便先行回到自己寝殿,一时间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此刻被赵祈问起,她才回过神,稍稍整理思绪,将滇映漪前世与郑宓的纠葛以及重生归来的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地同赵祈说了一遍。

    赵祈静静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喃喃道:“原来你我能相遇,全因她对郑宓的执念。这么说来,燕君烨果然是要从南滇进到大周了!”

    褚淳贤伸手轻轻握住赵祈的手,温声安抚:“你不必如此忧心忡忡。郑宓军事谋略过人,此番她带兵前往南滇,定会提前谋划周全。再者,滇映漪身为南滇圣女,自幼生长于南滇,对南滇的山川地势军事部署了如指掌,她也定会倾尽全力协助郑宓。”

    赵祈微微点头,缓缓说道:“二十万士兵,这是南滇圣女估算出的燕君烨可能派遣的兵力。依我之见,可先从西平县调兵十万,再从大周各省府抽调五万兵马。另外,从北境抽调十万精锐,京畿卫和玄机营共抽调五万,共计三十万大军。其中二十万去往南滇境内,与南滇军队协同作战,抵御燕君烨的进犯;剩余十万,则死守南滇与大周边境。细节之处我还得与郑宓再细细商议一番,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褚淳贤听着,不住点头附和道:“确实绝非小事,必须得仔细谋划。”

    说着说着,褚淳贤只觉眼皮愈发沉重,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起架来,困意席卷。

    赵祈察觉到了褚淳贤面上浓浓的倦意,心中满是怜惜,柔声道:“你这般疲惫,快歇着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日再议。”

    赵祈轻轻拉过锦被,为褚淳贤掖好被角。

    第二日,细密的春雨仍未停歇,反倒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郑宓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冒着雨匆匆来到宫内。

    赵祈坐在殿内,见她脖颈处有一抹淡淡的红痕,这是昨日所没有的。

    她的视线又落在郑宓腰间所挂的一枚玉牌上,那玉牌雕刻着奇异的花纹,散发着一股异域风情,想来定是南滇圣女所赠。

    赵祈又想起昨夜褚淳贤同她说起的前世南滇圣女与郑宓之间的过往,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赵祈微微挑眉,开口问道:“昨日,你与南滇圣女相处得如何?”

    郑宓听到这话,脸色倏地一下红了起来。

    昨日,在馆舍内,滇凝漪拿出南滇特有的美酒,笑盈盈地说要与她一同品尝。

    郑宓从未喝过,便欣然应下。

    琥珀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时,郑宓嗅到一丝诡异的甜香。

    本来只是浅酌一番,只是不知怎的,她像是鬼迷心窍一般,伸手扯下了滇凝漪胸口处的衣物。

    一片雪白的肌肤映入眼帘,那肌肤上竟真的有一处蛇形纹身,与她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将军看够了么?”

    她只觉指尖发烫,正恍惚间,滇凝漪轻轻一笑,顺势坐到郑宓怀中。

    郑宓这才回过神,想要抽回那只被按在滇凝漪剧烈跳动心口上的手。

    滇凝漪此时低下头,吻住了郑宓的唇。

    当赤蛇纹身游至郑宓唇边时,滇凝漪忽然落下泪来。

    南滇特有的酒气,与郑宓梦中合欢帐里的暖香完美重叠。

    郑宓定了定神,开口说道:“不瞒表姐,我自觉与她像是相识很久一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赵祈笑着安抚道:“二十万大军换来的红线,表妹可要系紧了。”

    郑宓听出表姐话中调笑,耳根都烧红了。

    感情之事虽说紧要,眼下是有更重要事情和表姐商议的。

    “表姐,我今日进宫,是想与你商议南滇国借兵之事。”

    赵祈微微颔首,随即把昨夜想得出的调兵策略,详细地讲给郑宓听。

    郑宓听后说道:“表姐,父亲传来信件,北狄有异动。”

    赵祈闻言,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蹙起。

    郑宓见状,迅速从怀中掏出信件,双手递给赵祈。

    北狄近些时日的反常举止,他们在边境频繁调遣兵将,种种迹象表明,北狄似有举兵进犯大周之意。

    赵祈心中一惊,暗自思忖:北狄竟趁此机会要侵犯大周?

    她抬起头,看向郑宓,开口问道:“表妹认为北狄此举是何意?”

    赵祈对郑宓有着无条件的信任。

    在这种时刻,但凡稍有怀疑之心,面对郑家传来的消息,难免会猜测这是不是郑家不舍得出兵南滇。

    故意夸大北狄的威胁,以守住北境兵力,暗藏私心。

    毕竟朝堂之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利益纠葛盘根错节,人心难测啊。

    “表姐,燕君烨要攻入南滇的消息是秘而不宣的。可北狄要攻入大周的消息,却传到了我们的耳中,巴不得我们尽早发现,这其中着实透着古怪。”

    赵祈思索着郑宓的话。

    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她在得知燕君烨要攻入南滇后,第一时间便打算派遣大量兵力前往南滇支援。

    同理,若她知晓北狄要进犯大周,也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派遣大量兵力前往抵御。

    关键在于,燕君烨并不知晓她已洞悉其攻入南滇的图谋。

    赵祈抬眸,目光与郑宓交汇,追问道:“他们是故意的?”

    “不错,依我之见,燕君烨已经串通了北狄,先使出了这声东击西的一招。让我们误以为北狄要进犯大周,实际上是二者合谋要从南滇进入大周。待我们将兵力调到北境,再想回调南滇就来不及了。”

    燕君烨竟与北狄暗中合谋,这倒是赵祈没想到的。

    此前,褚淳贤曾与她谈及,前世燕君烨攻下大周后不久,紧接着就收服南滇和北狄,进而一统天下。可如今,燕君烨转头就与北狄合伙一起进犯大周。

    赵祈强压下内心的震惊看向郑宓,问道:“依你所言,你推测北狄会派遣多少兵力前往南滇?”

    郑宓迅速回道:“北狄至少会遣兵十万。对北狄而言,与西夏一同进犯南滇,可谓百利而无一害。他们既能趁乱大肆搜罗南滇的金银珠宝、珍贵草药,还能掳掠人口,扩充实力。”

    赵祈闻言,神色愈发凝重,心中暗自盘算起对策。

    北狄若派遣十万兵力,以燕君烨的野心与实力,其出兵定然不会少于二十万。如此一来,围攻南滇国的兵力至少在三十万之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郑宓见赵祈陷入沉思,稍作停顿,又进一步补充道:“表姐,我们不妨先光明正大地调遣士兵,佯装已相信北狄会进犯大周,给西夏和北狄制造假象。暗中将调遣来的兵将派往南滇,这样也可让他们放松警惕,出其不意。”

    赵祈微微点头。

    郑宓紧接着又说道:“至于火器营,我已命工匠日夜加紧赶制大炮和火药。待制成后,即刻运往南滇。燕君烨手中虽有武器,却缺乏弹药,他之所以想攻下南滇,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南滇拥有火药的原材料。”

    赵祈果断说道:“好,就依你所言,即刻着手筹备。”

    郑宓领命后,立马回营。

    赵祈望着郑宓离去的背影,缓缓踱步至窗边。

    窗外雨点敲击着窗棂,狂风呼啸而过,这般恶劣的天气,恰似她此刻纷乱的心境,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不踏实。

    南滇边境守将陈功,此人心怀异志,得想个周全的方法,将其调离南滇边境,安置到别处。

    既然北狄蠢蠢欲动,即将挑起战事,那便顺势将陈功调到北境支援。

    如此一来,既能削弱陈功在南滇边境的潜在威胁,又能避免其暗中生乱。

    只是这调遣之事,还不宜操之过急,免得燕君烨有所防备,得密切留意北狄那面放出的动向,确保万无一失。

    第105章

    褚淳贤伫立在窗前,目光凝重地望向窗外如注的暴雨。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迷蒙。

    这场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三日,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看着那不断上涨的积水,褚淳贤心中涌起一股隐隐的担忧,“这雨再不停下,恐有洪患之灾啊。”

    赵祈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同样凝重,“我已命各部以及各个府衙行动起来,全力预防水患。希望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说罢,她轻轻叹了口气,抬眼望向窗外。

    赵祈心里也清楚,这雨持续不停地下,绝非什么好兆头。想起昨日钦天监来报,这场雨应还会持续几日,大周已有十几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现在是内有潜在的水患威胁,外有燕君烨与北狄、西夏合谋进犯的危机,赵祈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心中暗自祈祷这场雨能够早日停歇。

    连续下了五日,老天终于收起了它的愤怒,肆虐多日的暴雨总算停下了,而这场持续多日的大雨带来的灾难却刚刚开始显现。

    一份份奏折如同雪片一般,不断地落在养心殿的案几上。

    齐明薇静静地在一旁将整理奏折,关于南方水患的折子,已经摞得厚厚一打,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心头。

    南方各处水患不断,洪水肆虐,所到之处冲垮了无数房屋,淹没了大片农田,百姓们流离失所,四处奔逃。

    赵祈看着那摞得高高的关于水患的折子,眉头紧锁,心中满是忧虑。

    救助百姓是头等大事,容不得半点耽搁。

    她对齐明薇说道:“传旨至户部,立刻拨款救灾,先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不能让百姓忍饥挨饿。”

    齐明薇面色肃然应着:“臣这就去办。”

    赵祈继续说道:“在传旨意到工部和兵部,让他们即刻参与救灾工作,要以最快的速度修整河道,免得再造成更大的危害。抓紧时间为百姓搭建住房,要确保百姓有一个容身之所。”

    齐明薇恭敬说道:“臣遵旨。”

    白花花的银两如流水般实打实的发了下去,赵祈只希望这些钱能够真正用到刀刃上,顺利度过这次难关。

    马上又要到了粮食播种的时候,如果救灾工作不赶紧治理好,耽误了农时,到了明年百姓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眼下还有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尚未准备妥当。

    一边是眼巴巴等着朝廷救济的受灾百姓,另一边是即将出征抵御外敌的军队,两边都需要大量的银钱粮食。

    哪一头都没办法舍弃,赵祈头一回为了银钱发起了愁。

    赵祈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缓解那一阵又一阵袭来的胀痛。

    殿内的郑宓朱宝贞徐玟等人神色关切,纷纷上前劝慰:“皇上,龙体要紧啊,万不可操劳过度。”

    “眼下这个局面,我怎能不忧心?在座各位皆是我的心腹,有什么良策,可畅所欲言。”

    褚淳贤说道:“陛下,大灾过后,往往容易滋生疫症,此事不得不防,还需早做打算。可即刻派遣太医院的人手前往南方受灾地区,提前布药预防,以防疫病爆发,危及百姓生命。”

    褚淳贤的话倒是点醒了赵祈,洪水退去后,牲畜尸体遍布,腐臭之气弥漫,在这样的环境下,最易滋生疫病。

    赵祈目光转向阿魏,“阿魏,你对各种病症颇有研究,可有防疫的良方?”

    阿魏向前一步,答道:“陛下,方子是有的。可用藿香、苍术、艾叶等药材制成香囊,让百姓佩戴,可辟秽防疫;再以黄连、黄芩、黄柏等药熬制汤药,分发予百姓饮用,能清热解毒。阿魏愿同太医一同前往灾区,亲自指导用药,以防疫患发生。”

    赵祈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点头道:“也好,有你前去,凭借你的医术,我也能放心许多。”

    锦清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的目光便频频望向阿魏,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心。

    阿魏医者仁心,救民于水火是她的心愿,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愿阿魏平安归来。

    赵祈又对徐玟吩咐道:“南方灾区情况复杂,阿魏此去责任重大,安危更是不容忽视。你挑选几个头脑机灵身手又矫健的侍卫,守在阿魏身旁。倘若遇到任何突发状况,务必要全力保护她周全。”

    徐玟闻言,应道:“是!陛下放心!”

    又讨论了一番,众人才退下。

    郑宓静静地伫立在殿内,并未随着众人一同离去。

    赵祈知道郑宓定是有事相商的。

    待殿内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下褚淳贤和郑宓时,赵祈微微抬手,示意郑宓说话。

    郑宓开口说道:“表姐,如今南部遭受严重水患与大周南部接壤的南滇国,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可将派往南滇的士兵,先行派遣到南方受灾地区。这些士兵既能参与救灾工作,解决当下救灾之急,待洪水退去,又能顺势整军,直接前往南滇,还能悄然无声地完成兵力部署,为抵御燕君烨的进犯做好准备。”

    赵祈思索着,这倒是个好主意。

    “我立刻命户部安排粮草事宜,待一切准备妥当,你便即刻出发前往南方。”

    郑宓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待到郑宓走后,赵祈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

    她心中半明半暗,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赵祈便被一则惊人的消息搅得忧心如焚。

    南方爆发了暴乱,走投无路的流民纷纷揭竿而起。

    赵祈杏目圆睁,她手中紧攥着的信件,被重重地摔在案几上怒斥道:“这些蠹国害民的东西,简直罪该万死!”

    褚淳贤见状,俯身拾起那封被赵祈摔落的信件。

    展开一看,写信之人是阿魏。

    阿魏在信中详述了所见所闻。

    她们太医院一行人先行赶到了荆州,见城门外都是些百姓把守,都觉得事有蹊跷。

    身旁机敏的侍卫迅速换上一身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上前向城门口的百姓打听情况。

    这一打听,才知晓荆州官府在这大灾当前,竟罔顾百姓死活,迟迟不开仓放粮,和城中米商一起哄抬粮价,赚取黑心钱。

    城中百姓在饥饿的折磨下,早已苦不堪言。

    有几个胆子稍大的百姓,想着横竖都是饿死,不如拼死一搏,为自己和家人挣一条活路。

    他们叫嚷着朝廷不仁,对百姓的生死全然不顾,既然如此,他们便不再认这样的朝廷。

    这一番激愤之语,似在干柴上点燃了一把烈火,足有一千多人纷纷响应。

    众人情绪激昂,手持简陋的武器,直接朝着荆州府衙杀去。

    到了府衙,这些被饥饿逼至绝境的百姓,失去了理智,将府衙内官员和其家眷全都屠戮殆尽,又将府衙内的财物抢劫一空。

    驻守的士兵此前已被大量派往各处参与救灾工作,留在府衙守护粮仓的士兵数量本就寥寥无几,根本无法抵挡这一千多个不要命的暴民。

    这些守粮士兵被暴民们乱棒打死,随后,暴民们打开粮仓,每日都会按量将粮食分发给百姓。

    可事情并未就此平息,这些暴民吃饱饭后又将手中的刀剑对准了城内的富商。

    富商府内家产被洗劫一空,家眷也无一幸免,惨遭杀害。更有甚者见富商家眷肤白貌美,起了淫/邪之心。

    一时间荆州城内连着老老实实的百姓都人心惶惶,唯恐祸事降到自己身上。

    周边郡县同样遭受洪灾,饱受饥饿折磨的百姓,听闻荆州有粮食可分,纷纷怀着一丝求生的希望,拖家带口,朝着荆州府内赶来投靠。

    如此一来,荆州城的局势愈发失控,若不及时加以遏制,恐有大乱。

    褚淳贤看罢信件,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蹿升,心下骇然,局势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棘手。

    她缓缓转头,目光投向赵祈。

    只见赵祈双眸泛红,那原本白皙的面色此刻阴沉得可怕,显然是气得不轻。

    赵祈在心底暗自咬牙,心中咒骂:这些祸国殃民的官员,平日里尸位素餐,大灾当前不仅不作为,致使百姓陷入绝境。还有那些暴民趁机打za抢掠肆意妄为,将他们一个个凌迟处死,都不足以抵消他们的罪孽,难解心头之恨。

    赵祈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在胸腔中翻涌的怒火强行按下。

    此刻绝非愤怒之时,当务之急是迅速解决眼前的难题。若任由荆州的乱象这般毫无节制地闹下去,只怕还未等到燕君烨挥兵进犯,大周内部便已陷入混乱局面。

    褚淳贤在一旁,看着赵祈竭力隐忍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

    她上前一步,说道:“事已至此,已然容不得我们有半分迟疑。荆州局势危急,必须马上派兵前往。只是派兵镇压,需万分谨慎。那些暴民,大多也是被饥饿与灾荒逼至绝境的百姓,若贸然以强硬手段镇压,极有可能激起他们更强烈的反抗。一旦处理不当,朝廷便会落得一个罔顾百姓死活、残暴不仁的名声。”

    第106章

    见赵祈沉思褚淳贤又继续说道:“派兵前往,应先以威慑为主,让那些趁机作恶的暴民有所忌惮。同时,向城内百姓宣告,朝堂会重建屋舍,分发粮食。对于此前因灾荒所迫,参与暴乱的普通百姓,朝廷秉持仁慈之心,愿意既往不咎。对于那些为首的不法之徒,待局势稳定后,必将依法严惩,绝不姑息,以此彰显朝廷的公正严明。如此恩威并施,或许能在避免liu血冲突的同时,妥善平息这场暴乱。”

    赵祈听完,猛地摇头,目光冷厉,双眸之中寒芒毕露,一字一顿说道:“既往不咎?绝无可能!但凡参与杀人者,不论人数是多是寡,一律处决,以儆效尤!其余各州此刻皆在紧盯着荆州。若在此事上处理稍有轻纵,让百姓觉得法不责众,心存侥幸,那各州民众势必会群起效仿。长此以往,谁还会把皇权天威放在心上?还有何人不敢起兵造反?”

    这话一出,褚淳贤只觉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赵祈。

    此刻的赵祈,已然是掌控生死的帝王,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不容置疑,不可冒犯。

    之前赵祈虽谋略过人,可面对抉择时,常因不忍伤害无辜,显得过于仁慈了。

    如今,终是褪去了那层心慈手软,有了帝王的狠绝之心。

    她此时能说出这番话,想必心中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了。

    赵祈面色冷然,仿若覆着一层寒霜,缓缓起身,整理好衣裳,便去上朝了。

    赵祈平日上朝一直神色淡淡,大臣们也看不出喜怒,这回却不同了,脸色明显的阴沉,似有什么大事惹怒了皇上。

    众臣行过礼后,一个接一个的开始*启奏各处洪涝的事情,又是缺粮又是缺钱的,恳请皇上在多播些银两,以解燃眉之急。

    赵祈越听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终于,赵祈开口了,声音冷冽:“高太傅,户部尚书一职暂缺,拨款事宜朕交由你暂代处理。朕且问你,款项可分发下去了?可曾命各州府广开粮仓,全力救助受灾百姓?”

    高太傅听闻,不紧不慢的上前一步,应道:“皇上,老臣谨遵您的吩咐,早已将款项分发至各处,用以购粮食及药材,这几日便会陆续运抵各州府。至于开放粮仓一事,老臣也早早命人快马加鞭,将指令送至各个府衙。”

    “好,你做的很好。”赵祈淡淡地夸赞了一句,然而这赞扬声中,却没有丝毫欣慰之感,语气冰冷得让人不禁脊背发凉。

    高太傅不敢应声,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一层冷汗。

    他在今日上朝前,便已收到了荆州百姓发起暴乱,残杀知府抢夺粮仓的消息。

    提及这荆州知府,高太傅心中再清楚不过。

    此人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本指望能在地方为自己增添助力,可也是个蠢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明目张胆的贪,简直死不足惜。

    高太傅抬眼偷偷觑了一眼龙椅上的赵祈,只见她面色冷若冰霜。

    他心里明白的很,皇帝现下就算动怒,也得先忙着应对各处灾情与赶紧平定荆州暴乱。无暇在这个时候严查款项的具体流向。

    然而,一旦暴乱之事妥善处理,以皇上的现在的雷厉风行,转头便会仔细彻查拨款去向,那些层层盘剥克扣的银两,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兜不住的。

    他虽身居高位,平日里也好,朝堂之上也罢,看着前呼后拥,风光无限。

    可这官场之中,若无银两疏通关系,又怎会有人死心塌地地追随自己,为自己效力?

    那些平日里围绕在他身边,哪一个不是冲着他手中的权势与金钱而来。

    要是这把柄一旦被皇上抓住,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官场势力,怕是瞬间便会土崩瓦解。

    皇上早看他不顺眼了借着这个机会是不会给他留活路的……想到这儿,高太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中满是恐惧。

    “老臣也是尽些微薄之力。”

    赵祈直视高太傅,追问道:“将士前往灾区的粮草,你可准备妥当?”

    高太傅闻言,身子微微一凛,抬起头,“陛下,您让老臣准备足有三十万人头的粮草再加上救济百姓的粮食,臣实在是难以凑齐。如今之计,只能大开国库粮仓。只是这粮仓一旦打开,国库可就真的空虚了。”

    高太傅话一出口,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三十万士兵前往救灾,这数量着实惊人,一时间,大臣们心中都泛起了嘀咕,如此大规模的调遣,是否有些过于铺张?

    赵祈斩钉截铁地说道:“粮草有可囤之日,百姓的命只有一条。今日即刻打开国库粮仓,仔细清点过后,立刻命将士将粮草运往灾区,不得有误。”

    “臣遵旨。”高太傅颤声应着。

    赵祈微微顿了顿,缓缓开口道:“朕还有一事,要告知诸位。北疆来信,北狄蠢蠢欲动,已有征战之意。如今朝堂外有豺狼环伺,内有洪患肆虐,还有刁民趁机作乱。朕是绝不能坐以待毙。这三十万将士,救灾过后即刻行军北疆,保我大周疆土。”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瞬间一片哗然。

    要打仗了,而且听皇上的意思,这将是一场大仗。

    赵祈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转而命齐明薇将阿魏来信当众宣读出来。

    齐明薇领命,随着她的声音在朝堂回荡,众官员们的彼此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震惊之色。

    赵祈嘴角浮起一抹冷色,手掌狠狠拍在龙椅的扶手上,她杏目圆睁,怒道:“朝廷官员身担重任,本应造福百姓,为万民谋福祉。可如今天灾当前,官商勾结,将百姓的生死置之不顾,这等恶行,简直是天理难容!”

    “陛下息怒!”朝臣们见状,纷纷跪地,声音整齐却带着几分惶恐。

    赵祈不想再听他们说些毫无意义的劝慰之言。

    她利落果断地吩咐道:“郑宓、朱宝贞!”

    “臣在!”二人反应迅速,齐声应道。

    赵祈直视郑宓,命令道:“郑宓,朕命你亲自挂帅,即刻点齐精锐兵马,火速赶往荆州平乱。此去责任重大,务必以雷霆之势,迅速稳定局势,不得有误!”

    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向朱宝贞,神色凝重地说道:“朱宝贞,你与郑宓一同前往。抵达荆州后,严查暴民,但凡查实参与暴乱杀人、趁乱抢劫,或是伤害女子婴孩者,直接斩立决。朕准你先斩后奏之权,将那些不法之徒绳之以法,还荆州百姓一个公道!”

    “臣谨遵圣旨。”

    随后,赵祈又命吏部尚书从京中挑选得力官员,每个灾区调遣两名官员,任命为钦差。

    负责监管全面监管灾区事务,不得让官员对百姓有丝毫克扣,若有官员胆敢顶风作案,这两位钦差可有直接上奏天子之权。

    又让工部与兵部的官员共同协作,从兵部抽调士兵,火速前往各个灾区。抵抗水患,配合工部工匠,以最快的速度为受灾百姓重建屋舍。

    安排妥当这一切,赵祈稍作停顿,接着说道:“齐明薇,你即刻拟写告示,昭告天下。表明朝廷全力救济百姓的决心,若有贪赃枉法、官商勾结鱼肉百姓的恶行,百姓可匿名向各灾区的钦差举报。一旦查实,绝不姑息。此告示要在全国范围内分发,张贴至各个州府,务必让天下百姓都知晓朝廷的态度。”

    她实施这些举措,只为一点,尽快安抚民心,稳定局势。民心不稳,迟则生乱。

    这一条条指令分发下去,众人也都意识到事态严重,下了朝便各自忙碌起来,不敢有片刻耽搁。

    赵祈特意留下了吏部尚书,以及郑宓和朱宝贞。

    吏部尚书心中暗自思忖,这可是头一回被皇上在朝会之后单独留下,想必是有重要的话要叮嘱。

    赵祈看着吏部尚书,缓缓说道:“科举选拔出的人才,在翰林院也有些时日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吏部尚书久居官场,陛下这话几乎就是明摆着告诉他,要安排翰林院的年轻官员出去,在灾区的事务中露露脸,积累经验,树立政绩。

    “臣明白。”他恭谨地躬身回道。

    这绝非任人唯亲的时候了。他在脑海中网罗着可用之才。

    此次选派官员前往灾区,可是责任重大。

    要是派出的官员不得力,在灾区惹出乱子,没能稳定住局面,那自己这顶乌纱帽,可就悬了。

    赵祈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随后,赵祈将目光转向朱宝贞和郑宓,“你二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荆州局势万分紧急,若是强攻,难免损伤民心。但平乱又刻不容缓,此事处置起来,又要快又不要太快。”

    郑宓和朱宝贞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解,“还请陛下明示。”

    赵祈凑上前低声与她二人说着心中想法。

    这头燕君烨收到密报,大周南边水患肆虐,荆州灾民揭竿而起的消息。

    他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兴奋,真是天助他也!

    南滇国此刻正遭受水患,朝廷忙于救灾,边防力量势必大大削弱,根本无心应付外敌。

    荆州百姓反了,也正好给了他进攻南滇的绝佳时机。

    要是再多几个州起来反抗,大周自顾不暇,他的计划便能更加顺利地实施。

    这么想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旋即提笔,迅速书写了一封书信。

    写罢,他将书信仔细封好,招来心腹,吩咐道:“速将此信送往大周,交给我的属下,命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赶快往荆州提供物资。记住,要做得隐蔽,不能让大周朝廷察觉。只要荆州的日子过得好了,那些目光短浅的灾民自然会心生向往,前去投奔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如此一来,大周内部必将更加混乱,我们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心腹领命,怀揣着密信,快步离去。

    第107章

    燕君烨怀揣着勃勃野心与西夏王商议。

    “父王,如今大周南边水患成灾,荆州百姓揭竿而起,乱成一锅粥。南滇也深陷水患泥潭。这可是天赐良机啊,我们应当机立断,快速集结兵力,攻入南滇。再与反叛大周的百姓暗中里应外合,集结各方力量,一举攻下大周,如此,大周江山也可收入囊中!”

    西夏王听后,摇了摇头:“此事万万不可贸然行事。虽说大周南部遭受灾害,可西境和北境依旧驻守重兵。我们西夏此次派出三十万精兵出征,一旦战败,西夏的气数恐怕就此走到尽头。我绝不能拿西夏的国运去冒险。依本王看,此事必须和北狄精心谋划,容不得半点纰漏。”

    燕君烨一听,心中顿时焦急万分,只觉西夏王太过胆小怯懦,错失这大好时机实在可惜。

    他在心底暗自咒骂:“这个老东西,真是冥顽不灵!行军打仗,时机最为关键,眼下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他强忍着怒火,面上依旧恭敬。

    燕君烨再次劝道:“父王,若再晚些行动,等大周平息了水患,镇压了叛乱,那时再想有所作为,不会这般顺遂了。”

    西夏王却不为所动,“此事不必再议,待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们再行动,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燕君烨见实在无法说服西夏王,心中虽愤懑不已,但也只能强压怒火,无奈地拱手行礼,退出殿内。

    待回到自己的住处,燕君烨满脸阴霾,他赶忙招来心腹,压低声音,吩咐道:“你即刻去办……务必给我办妥了,绝不能让西夏王察觉分毫。”

    心腹领命,迅速离去,只留下燕君烨在屋内来回踱步,眼中是掩藏不住的不甘。

    荆州城外,尘土飞扬,郑宓与朱宝贞率领着兵马,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到了地方。

    这一路行来,她们遇上了几群拖家带口的灾民,朝着荆州城的方向赶去。

    郑宓见状,当即上前询问。

    百姓们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吓得聚在一处,瑟瑟发抖,眼中满是恐惧。

    郑宓轻声细语地走上前去询问。

    一番交谈后得知,这些灾民来自隔壁郡县,听闻荆州城有粮食发放,便抱着一线生机,特意赶来。

    郑宓命人给这些百姓分发了一些口粮。

    她耐心地告知众人:“乡亲们,皇上已经知晓大家的难处,已经派钦差领兵到各个受灾郡县,给大家分发粮食,重建屋舍。大家快回自己家去吧。要是回家路途实在遥远,也可前往最近的州府,那里也同样也有粮食和住处。”

    百姓们听闻,接过粮食后,千恩万谢,赶忙转身折返,踏上了归乡之路。

    荆州城前,城门之外,一群人手持武器,神色警惕扫视着四周。

    仔细瞧去,这些武器的样式,明显是从府衙抢夺而来。

    其中一人眼尖,远远瞧见朝廷将领率领大军压境,神色骤变,慌慌张张地转身,急忙跑回去通风报信,剩下的一些人慌忙关上了城门。

    这群暴民的首领,名叫孙大虎,在荆州城内可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

    此人自幼练过些拳脚功夫,整日无所事事,常年在赌场与青楼中厮混,沾染了一身的恶习。

    此次荆州城遭遇大灾,本就民不聊生,可官府却未能及时发放救济粮,这让孙大虎嗅到了“机会”。

    他纠集起平日里一同鬼混的狐朋狗友,在城中四处造谣生事,大肆宣扬朝廷对荆州百姓不管不顾,城内官商相互勾结,致使救济粮无法下发。

    这些话如瘟疫般迅速传播,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百姓们本就因饥饿而脆弱的神经被彻底挑动。

    一些百姓胆子稍大些的,看着家中妻儿老小饿得奄奄一息,想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人活活饿死吧。

    就在孙大虎的蛊惑下,头脑一热,便跟着他去劫了粮仓。

    这一番闹腾后,众人好歹是填饱了肚子。

    然而,好景不长,仅仅过了两天,孙大虎便彻底暴露了他的本性。他先是带领手下,明目张胆地对城内的富商们打家劫舍,将人家辛苦积攒的财富洗劫一空。

    又见到谁家姑娘长得出众,便垂涎三尺,妄图占为己有。

    哪家要是不同意,他便以不发放粮食相威胁。

    在他眼中,荆州城已然成了他的私人领地,他自己俨然成了高高在上的土皇帝。

    他的肆意妄为,将这本就饱受洪灾摧残的荆州城搅得更加乌烟瘴气。

    孙大虎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这一番胡作非为,朝廷一旦派人来,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

    正愁眉不展之际,他的手下却点醒了他,“老大,您可别忘了,当今天子可是个女的,自古就说‘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依我看呐,咱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拉起自己的队伍,联合那些早就看女帝不顺眼、想要造反的势力,来一场‘清君侧’,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大业呢!”

    这话瞬间击中了孙大虎。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显然,这是他之前连想都没想过的事儿。

    还没等他回过神,手下又招呼人抬上来几箱沉甸甸的银两,献宝似的说道:“老大,您瞧!这是京城那边的人给咱们送的,人家说了,就盼着咱们攻入京城,到时候就拥立您当皇帝!”

    孙大虎一听,眼睛放光,忙问道:“城里哪个大官给的?”

    手下忙不迭应道:“估摸着是城里有头有脸、恨透女帝的人物。听说那女皇帝身边有好几个妃子,各个都貌若天仙。老大您要是当了皇帝,这后宫的美人,还不是您想挑哪个就挑哪个,要多少有多少!”

    孙大虎听得心花怒放,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早把自己有几斤几两抛到了九霄云外,仿佛已经坐在了那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左拥右抱,尽享荣华富贵。

    手下见他这副模样,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老大,咱们可得对城里百姓好点儿,得把民心攥在手里,这样他们才会死心塌地跟着咱们。”

    孙大虎一听,觉得十分在理,兴奋地一拍巴掌,“你说得太对了!赶紧吩咐下去,按时给百姓分粮!”

    说着,还重重地拍了拍手下的肩膀,豪气万丈地说:“等我当了皇帝,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那手下也机灵,赶忙跪地,高呼:“谢陛下恩赏!”这一声“陛下”,叫得孙大虎浑身舒坦,飘飘然如坠云端。

    可美梦还没做多久,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手下匆匆来报,朝廷大军已经在城外集结。

    孙大虎一下子从美梦中惊醒,忙把心腹们召集起来商议对策。

    这短短几日,孙大虎拼凑起来的这个草台班子,靠着哄骗和裹挟,竟也扩充到了三千人。

    可再看看城外,郑宓率领的军队,足足有十万人,这浩浩荡荡的大军压境,气势汹汹。

    要不是为了维护皇上和朝廷的名声,就凭孙大虎这点人马,郑宓的军队分分钟就能踏平荆州城。

    手下眼珠子一转,说道:“老大,朝廷的兵虽说多,但咱城里百姓也不少啊。只要咱们放出风声,说朝廷的军队是来屠城的,只要是谁吃了粮仓的粮食,一个都不会放过。百姓们为了活命,肯定会拼死抵抗。到时候,咱们打是打不过的,可以带着人先躲进山里。等那些反朝廷的势力冒头了,咱们再用银子收买人手。就算当不了皇帝,做个称霸一方的霸主,那也够威风的,如此,咱们大业必成啊!”

    孙大虎听了,眼睛一亮,连声道:“好!好主意!就这么办,马上派人去告诉百姓,朝廷要屠城的消息!”

    老百姓向来是最容易受外界影响,见风就是雨的。

    此刻,众人聚集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各种谣言如飞雪般四散开来。

    有人扯着嗓子喊:“听说朝廷派来的兵,各个凶神恶煞,就是要把咱们荆州城的人斩尽杀绝!”

    这话一出口,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城门内被孙大虎的人死死把守着。百姓们怀着满心的惶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城门内,一个个神色紧张,眼睛紧紧盯着紧闭的城门,仿佛下一秒,朝廷的大军就会破门而入。

    要说荆州城有没有聪明的人呢?自然是有的。

    那些头脑清醒的人,一早在孙大虎带头劫粮仓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朝廷法度森严,一旦追究下来,只要跟劫粮仓这件事沾上边,谁都脱不了干系。

    他们早早收拾好包袱,拖家带口,趁着混乱,悄悄地离开了荆州城。

    朱宝贞与郑宓率大军在荆州城外安营扎寨,营帐连绵不绝,军旗猎猎作响。

    离京之时,陛下那一番交代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此次平乱,既要不快又要快。所谓不快,是要给隔壁郡县留出充裕时间,用以搭建新屋舍,安置受灾百姓;而快,则是绝不能让叛民有丝毫喘息之机,杜绝他们拉帮结派、壮大势力。

    营帐内,朱宝贞正全神贯注地写写画画。

    郑宓踱步而入,神色忧虑,开口说道:“宝贞,如今这荆州城门紧闭咱们又不能贸然强攻,得赶紧想出个妥善法子,否则这平乱之事,怕是要陷入僵局。”

    朱宝贞听闻,停下手中笔,将画好的纸张递了过去,“郑将军,看看这个如何?”

    只见纸上栩栩如生地描绘出一幅幅场景:洪水肆虐,无情冲毁无数屋舍。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大周军队马不停蹄地赶来救援,气势如虹。紧接着朝廷官员在灾区分发粮食,百姓们排着长队,脸上那原本愁容满面的神情渐渐褪去,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意。在纸张最下方,还有一行刚劲有力的字:朝中派钦差救济各个受灾州府郡县,别的灾区百姓都已经住上了新的屋舍,吃上了朝廷分发的粮饷。只剩荆州……

    朱宝贞解释道:“咱们将此画,寻军中擅长绘画之人,临摹数张,设法散播到城内。得让城内百姓知晓,朝廷始终心系荆州,绝不会放弃他们。”

    郑宓微微颔首,应道:“行,此事就交给我,我这便去找人着手办理。只要能安抚住百姓,让他们看清局势,剩下那些顽固叛民,就算有一万来人,他们犯下的罪行,杀了也是罪有应得。”

    朱宝贞分析道:“依我看,参与抢夺粮仓且犯下杀人重罪的,断不会有那么多。否则,他们早就趁机北上,一路收编人手直捣京中了。可如今他们只能龟缩城内,紧守城门,闭门不出,想必是人数有限。百姓们多半是被叛民的花言巧语或凶狠言语给唬住了,才跟着盲目行事。”

    郑宓皱着眉头,面露难色,“话虽如此,可就算咱们把这些消息传递进去了,百姓要是依旧被叛民裹挟,不肯打开城门,咱们也无计可施啊。”

    朱宝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城内粮仓中的粮食,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今城内灾民众多,消耗巨大,估摸着粮草已经见底了。到那时,咱们将粮食从城外投掷进去,那些叛民本性贪婪,必定会哄抢。如此一来,普通百姓自然吃不上粮食。不出三日,饥饿就会让百姓们认清现实,主动为我们打开城门。即便他们不开,也会满心盼着我们赶紧进城,结束这场苦难。”

    郑宓暗自思忖,若城内是西夏或者北狄的士兵,她定当毫不犹豫,即刻挥军强攻,以雷霆之势拿下城池。可偏偏城内皆是大周百姓,是自己的手足同胞,实在不能贸然行事。

    朱宝贞提出的这个主意,看似迂回却不失为一个巧妙且有效的法子。

    郑宓沉声道:“最多三日,三日内若城门还不开,我便顾不得许多,只能攻进去了。”

    南滇那边局势危急耽搁不起。

    燕君烨那等狡猾之人,说不定早已得知大周受洪灾的消息,有了别的安排。必须尽快赶到南滇,支援友邦,稳固大周边疆。

    第108章

    朱宝贞所料丝毫不差,荆州城内的粮仓,实则早就空空如也。

    此前孙大虎给百姓分发的粮食,分量少得可怜,百姓们吃了也不过是勉强维持着半口气,离饱腹还差得远。

    如今朝廷大军压城,城外的粮食被严密封锁,根本运不进来,而城内仅存的那点粮食,眼瞅着也要消耗殆尽。

    城外的士兵依照计划,用无头的箭矢绑着无数纸张,朝着城内|射去。

    百姓们小心翼翼地捡起纸张,展开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描绘着其他受灾州县的景象:那里的百姓都已经吃上了朝廷分发的粮食,住上了新的房屋。

    再看看自己所处的荆州城,依旧被困在这混乱与饥饿之中,百姓们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将所有的怨恨都指向了孙大虎之流。

    起初,大家是因为吃不上饭,才跟着孙大虎去抢粮仓;可如今,同样是吃不上饭,朝廷前来救济,孙大虎却紧闭城门,不让朝廷的军队和粮食进来。

    又过了一日,城外时不时会投进来一些食物。

    然而,这些粮食刚一落地,就被把守城门的人一拥而上,全部抢走。

    百姓们眼巴巴地看着,却连一粒米都分不到。

    那些守城的人,靠着抢夺来的粮食,吃得脑满肠肥,一个个腰圆体胖,而城内的百姓,却饿得面黄肌瘦,唉声叹气。

    孙大虎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

    朝廷此次派来的军队人数众多,而他手上拢共也就三千来人,想要凭借这点兵力与朝廷对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他越想越害怕,觉得还是赶紧趁着朝廷军队还没进城,收拾好东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为妙。

    毕竟这些日子,他靠着打家劫舍,搜刮了不少银子,又有京中暗中送给他的银子,这些钱足够他逍遥快活一辈子了。

    想到这儿,孙大虎急忙叫来心腹手下,慌慌张张地说道:“快,赶紧把银子细软都收拾好,动作麻利点!”

    这时,他瞥见身边那个被自己强抢来的清秀女子,心中暗自思忖,带着个女子,行动总归是不太方便,也是个累赘。

    不过好歹这女子也陪了自己几日,于是他随手扔给女子一锭银子,不耐烦地说道:“拿着这个,赶紧给我滚!”

    一切收拾妥当后,孙大虎带着手下,鬼鬼祟祟地朝着郊外地方逃去。

    可当他们来到郊外,才发现整个荆州城早已被郑宓派兵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孙大虎看着眼前如铁桶一般的包围圈,心中一阵绝望,知道想逃出去简直难于登天,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人又灰溜溜地折返回来。

    到了第三日,郑宓找来一个声音极为洪亮的将士,站在城门外高声喊道:“将军有令,今日午时,我军将会进入城内,为城内的灾民发粮建房,救济百姓!”这声音在城门外久久回荡,传入城内百姓的耳中。城内的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人忍不住小声欢呼起来。

    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此刻一想到朝廷的官兵马上就要进来,带来救命的粮食,每个人心中又扬起希望。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城内的暴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吓得脸色惨白,他们也知道,一旦朝廷大军闯入,自己犯下的罪行是必死无疑,横竖都是个死。

    于是拼了命地死死堵住城门。

    孙大虎更是慌了神,逃又逃不走,打又打不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思来想去,他匆忙穿上一身破旧的灾民衣服,混进了百姓堆里,打算趁着朝廷的兵进城时,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去,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午时一到,郑宓果断下令,手下士兵们抬起粗壮的木桩,朝着紧闭的城门发起了猛烈撞击。

    不消半刻,那看似坚固的城门“嘎吱”一声,轰然倒下,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城门轰然倒塌的刹那,刺眼的阳光如利剑般劈入昏暗的城门洞,暴民们举着武器踉跄后退。

    这些士兵可都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精锐,光是那凌厉的气势,就足以让城内这些平日里只会欺压百姓的暴民心惊胆战,肝胆俱裂。

    普通百姓们更是吓得浑身颤抖,目光中满是恐惧与不安,怯生生地望着面前如虎狼般的将士。

    朱宝贞和郑宓明白时间紧迫,城门刚一撞开,二人便迅速分工行动。

    郑宓高声下令,指挥着士兵们迅速封锁整个城内的各个要道,防止任何一个叛民趁机出逃。

    她又命工部的工匠们,立刻投入到屋舍的修建工作中。

    朱宝贞则指挥士兵们迅速架起大锅,生火施粥。

    袅袅炊烟升起,粥香四溢,弥漫在荆州城的上空。

    百姓们排着长队,眼中难掩欢喜,依次领取着热气腾腾的粥。

    另外一旁,朱宝贞还命人搭建起药棚,从其他郡县赶来的大夫们纷纷就位,为百姓诊病。

    整个过程下来,百姓们亲眼目睹了朝廷救灾的实际行动,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本对朝廷的疑虑与恐惧,渐渐被感激与信任所取代。

    就在分粥之时,混在灾民队伍中的孙大虎,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四周,见朱宝贞身形娇小,柔弱女子一个,又能指挥兵将,应是京中的大官,心中顿时生出了歹念。

    他盘算着,若是能挟持朱宝贞,或许就能逼迫她们给自己几匹马,从而趁机逃出城外。

    想到这儿,他悄悄抽出匕首,趁人不备,猛地窜到朱宝贞身后,将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然而,孙大虎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

    几乎就在他匕首刚放上朱宝贞脖子的瞬间,一道寒光闪过,暗卫射出的暗器精准无比,“嗖”地一声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

    与此同时,边上的侍卫反应迅速,如猎豹扑食一般,瞬间冲上前将孙大虎死死按住。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整个过程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朱宝贞甚至在孙大虎被抓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朱宝贞颈间残留的匕首寒意未散,指尖轻轻抚过衣领褶皱。她看向孙大虎的眼神却无惊无怒,“你是谁,为何对我暗下杀手?”

    这时,一个身形清秀的女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恨意,说道:“他是孙大虎,是叛民的首领。”

    这清秀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孙大虎强抢,最后被丢了一锭银子就赶走的可怜女子。

    朱宝贞原本想着,等施粥过后,百姓情绪稳定,人心安抚下来,再着手仔细捉拿隐匿在人群中的叛民,没想到孙大虎自己主动跳了出来。

    朱宝贞走上前,神色温和地看着那女子,柔声询问道:“姑娘,你还知道谁是与他一同作乱的叛民吗?”

    那清秀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大步走上前,目光扫过人群,挨个指认起来。

    朱宝贞问道:“你怎么对这些叛民如此清楚?”

    女子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缓缓回道:“孙大虎见我样貌端庄,便将我掳了去。在他身边这段日子,我常能见到他的心腹们往来,所以认得他们。”

    朱宝贞望着眼前这位清秀却神色悲戚的女子,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的涟漪,她目光不自觉柔和了几分,温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黄妙。”黄妙声音微微发颤,话一落音,“扑通”一声,直直跪在朱宝贞面前,悲切道,“求大人给民女做主!”

    朱宝贞见状,赶忙伸手,轻轻将黄妙扶起,和声安抚道:“你有何冤屈,尽管一五一十与我讲来,莫要着急,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黄妙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缓缓说道:“民女家本是荆州城的富户,家中世代经营酒楼生意。灾情初起时,母亲心善,不忍百姓挨饿受苦,特意搭起粥棚,每日舍粥救济。可谁能想到,那孙大虎带着一群恶徒,闯入我黄府,见人就杀,不分老幼,我全家上下三十余口,皆惨遭毒手。我苟活至今,这些日子忍辱偷生,只为有朝一日能给家人报仇雪恨。”说着,黄妙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也愈发哽咽。

    朱宝贞听完,脸色阴沉,眉头紧蹙,眼中满是愤怒,“孙大虎这等人作恶多端,犯下滔天罪行,皇上圣明,岂会容他们逍遥法外。此番我等奉旨前来,就是要将这些恶徒一网打尽,还荆州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慰藉你家人的在天之灵。”

    黄妙听闻,再度跪地,朝着京城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泣声道:“民女谢皇上隆恩,谢大人为民做主。”

    朱宝贞趁热打铁,目光扫视着周围围观的百姓,提高音量问道:“还有何人要诉说冤屈?大家莫怕,我今日定会为大家讨回公道!”

    这一问不要紧,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将孙大虎平日里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的种种恶行一一抖落出来。

    人群中,不断有人站出来,指认孙大虎的手下。

    第109章

    赵祈收到朱宝贞的奏折,已是三日后。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养心殿的案几上。

    赵祈坐在案前,扫过朱宝贞的奏报:

    郑宓已整军完毕,率领着精锐之师,马不停蹄地奔赴南滇。

    而关于荆州之乱*的处理结果,孙大虎及其麾下一众罪大恶极之徒,共有两千余人,朱宝贞将他们直接斩首示众,以正国法,告慰荆州百姓的冤魂。

    另外一千余人,抱着讨些好处、混口饭吃的想法,参与了叛乱。

    国法在前,终不能全然赦免。

    故而,这些人被处以绞刑,以儆效尤。

    如今,荆州城内焕然一新。百姓们纷纷住进了新建的屋舍,有了安稳的容身之所。

    众人对陛下感恩戴德,纷纷赞颂朝廷的恩泽。

    看到‘百姓赞颂朝廷’时,赵祈讥讽一笑,将信纸按在案上。

    转头对身旁的褚淳贤说道:“这事情朱宝贞和郑宓处理得极为妥当,不负我所托。”

    褚淳贤手中正端着药碗,柔声道:“她们二人皆是忠心耿耿、能力出众之臣,能为你分忧,也是应当的。”说着,她轻轻舀起一勺药,递到赵祈唇边。

    这几日,南方水患和南滇战事一起压在赵祈心里,一下子急火攻心,感染了风寒。

    病情反复,始终未见好转,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阿魏也没个消息,不知如今身在何处。要是她还在宫内,有她为陛下配药,陛下的身子想必很快就能痊愈了。”

    锦清站在一旁,满脸焦急,忍不住说道。她既担心陛下的身体,又牵挂着阿魏的安危。自阿魏到了荆州寄来一封信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音信。

    赵祈轻轻摇头,声音略带沙哑:“这恰恰说明她身边无事。若总是来信,只怕又有棘手之事,让我操心了。”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赵祈眉头紧皱,喉咙像是被火烧一般疼痛。

    褚淳贤见状,心疼不已,赶忙放下药碗,从一旁的小玉瓶里熟练地拿起一枚药丸,递到赵祈唇边。

    赵祈微微张口,含住药丸,舌尖不经意间轻触到褚淳贤的指尖。

    褚淳贤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微红,轻轻瞪了赵祈一眼。

    人一旦生病,内心难免变得脆弱。赵祈靠在褚淳贤身上,脸颊轻轻蹭着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吃过药后,身子困倦得很,爱妃陪我歇一会儿吧。”

    褚淳贤温柔地应了一声,随着赵祈前往内殿。

    锦清见状,脚步轻轻退出殿外,守在门口。

    赵祈才刚刚合上双眼,有了困倦之意,便被殿外一阵嘈杂吵闹声硬生生地从浅眠中拽了回来。

    她脸上满是不悦,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疲惫与烦躁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锦清听闻,匆忙走进殿内,欠身禀报道:“是公主殿下前来求见陛下。”

    “那怎么会这般吵闹?”

    赵祈拧眉,伸手捏着眉心,只觉嗓子干巴巴的,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难受。

    褚淳贤见状,连忙起身,从一旁的几案上取来茶壶,动作娴熟地斟了一杯茶,递到赵祈手中。

    赵祈轻抿一口茶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这才感觉好了些。

    锦清见陛下稍作缓神,又继续说道:“方才我正同齐大人在殿外说着话,见公主来了。公主殿下一见齐大人,便劈头盖脸地质问,为何要引诱朱大人。”

    赵祈原本有些慵懒的神情瞬间一凛,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噌”地一下睁开双眼:“这是怎么回事?快将她二人传进来。我要问个清楚。”

    褚淳贤在一旁瞧着赵祈这副模样,心中暗自无奈。这人呐,真是天生爱看热闹,都病成这样了,一有热闹可瞧,立马来了精神。

    锦清领命,快步走到殿外传旨:“公主殿下,陛下宣您进殿。齐大人,陛下也让您一同进去。”

    赵祈原本还想着瞧个热闹,可当目光落在齐明薇脸上的瞬间,脸色陡然一沉。

    只见齐明薇白皙的小脸上,清晰地印着一处鲜红的巴掌印,那印子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赵祈只稍一思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巴掌是谁打的。

    不管赵禅平日里如何刁蛮任性,齐明薇可是她的心腹近臣,赵禅竟胆敢动手打人,这分明是全然没将她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赵禅丝毫没察觉到赵祈心中不悦,率先开口,带着哭腔说道:“皇姐,求你救救我。”

    赵祈心中泛起一阵冷笑,还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真是好本事。

    她强压着心头火气,只当没听见赵禅的话,转而看向齐明薇,和声问道:“明薇,朕睡前可没见你脸上有伤,你伤是怎么来的?。”

    齐明薇微微低下头,望了一眼赵禅,从脸颊到脖子瞬间泛起一层红,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可碍于赵禅公主的身份,又不好开口言说,只能将满腔委屈憋在心里。

    赵禅见齐明薇不说话,在一旁说道:“是我打的。”

    赵祈目光如霜,冷冷地盯着赵禅,质问道:“齐大人怎么招惹你了,让你动手打人?”

    赵禅瞧见皇姐冷若冰霜的面色,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又惹皇姐不高兴了。

    她心里一慌,这才想起齐明薇可是皇姐的近臣,自己打了齐明薇的脸,可不就等同于打了皇姐的脸。

    心下一阵后悔,在心底埋怨自己方才太过冲动,这下可麻烦了。

    她来是找皇姐帮忙的,怎么对齐明薇动起了手。

    赵禅忙不迭地伏在赵祈身边,哀求道:“皇姐,救救禅儿吧,母后又给我找了一门亲事。”

    赵祈望向她,赵禅不过十几岁的豆蔻年华,又是尊贵无比的公主身份。

    太后为她重新挑选驸马,也在常理之中。

    “太后给你挑选驸马,这和明薇有什么关系?”

    赵禅回想起母后说的那些话,便一五一十讲给了皇姐听。

    原来,今日赵禅被宣至永寿殿。

    这些日子,她满心都挂念着远在灾区的朱宝贞,整日茶不思饭不想。

    宝贞临行前,她连一面都没能见上。

    她本打算偷偷跟着宝贞去南方赈灾,可又担心母后知晓后,会迁怒于宝贞,无奈之下,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所以,见到太后时,她自然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太后瞧着赵禅这副神情,缓缓开口道:“禅儿,母后给你选了新驸马,不是旁人,正是你亲舅舅的儿子,你的表哥。有他照顾你,母后也能安心了。”

    赵禅一听,顿时急了,不假思索地叫嚷起来:“我不嫁,我不嫁!”

    太后面色瞬间一僵,根据公主府的暗卫禀报的消息,她也知道为什么禅儿不愿重新嫁人,“你也别再心心念念朱宝贞了,她如今已经和齐明薇互生情愫了。”

    赵禅闻言,整个人愣在当场,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也不愿相信母后所说的话。

    “那齐明薇本就对朱宝贞有意,朱宝贞又天天往皇上那儿跑,两人早就在一块儿了。偏偏你还在这里痴痴挂念着朱宝贞。”

    见赵禅还是不信,太后又继续说道:“这回皇帝派朱宝贞去南方赈灾平乱,本来齐明薇是要跟着朱宝贞一同前去的,可朱宝贞担心受灾之地太过危险,便没带她。这其中的缘由,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赵禅听得晕头转向,只觉气血上涌,脑袋里一片混乱。

    之后太后说了些让她安心嫁给表哥的话,她也全然没听进去。

    此刻,她只想着要赶紧找朱宝贞问个清楚。

    可朱宝贞不在身边,她只能来哀求皇姐帮忙。

    她坚决不要嫁给表哥。

    同时也想知道齐明薇和朱宝贞之间究竟有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赵祈听完赵禅的一番诉说,先是望了一眼褚淳贤,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

    随后,她又看向一旁气得微微发抖的齐明薇。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赵禅身上,这个行事莽撞、没头没脑的妹妹,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太后为人向来深思熟虑,先帝在世时更是心机深沉,高太傅老谋深算,就连高以柔也绝非蠢笨之人。

    可偏偏这赵禅,怎么就没继承到半分聪慧,行事如此糊涂。

    知女莫若母,太后说出这些毫无根据之事,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故意激怒赵禅,让她去找齐明薇对峙。

    朱宝贞要是知晓赵禅闹出这么一场闹剧,定会对她失望,进而引发二人之间的嫌隙。

    赵祈问道:“你难道不相信宝贞对你的心意?”

    这一问,赵禅如梦初醒,这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是何等荒唐。

    宝贞要是知道她今天这般冲动,不分青红皂白就对齐明薇动手,还闹到皇姐面前,该是多么生气,多么伤心。

    一想到宝贞可能会用失望的眼神望向自己赵禅的眼眶瞬间红了,赵禅只觉心中一阵酸涩,像被一把钝刀缓缓割着。

    生平头一回,她放下身为一国公主的高傲身姿,对齐明薇说道:“方才是本宫的错,本宫不该未加思索便冲动行事,还望齐大人莫要怪罪。”说着说着,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滑落,顺着脸颊簌簌而下。

    她自出生起便养尊处优,贵为公主,在这宫中向来是众人捧在掌心的存在,何曾这般低声下气地向人赔礼道歉。

    看着自己如今这幅模样,再联想起方才的莽撞之举,满心的委屈与难过顿时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袭来,让她愈发悲从中来。

    齐明薇见公主落泪,心中也颇为不忍,忙拿起怀中的锦帕,小心翼翼上前为小公主擦拭眼泪,口中连声道:“臣……臣从未怪罪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番真情,只是一时被误导,才会如此。殿下不必如此自责,此事就此揭过便好。”

    第110章

    赵禅吸了吸鼻子,努力收起眼泪,旋即扬起那一贯高傲的脑袋,对皇姐说道:“皇姐,禅儿往后定会改了这莽撞的性子,不再惹是生非。”

    赵祈瞧着赵禅这副模样,心下想着,朱宝贞身为自己得力下属,在外为自己出生入死,拼命效力,要是回来发现媳妇儿没了,指不定得多伤心难过。

    再者,高太傅的儿子作为太后的亲侄子,若真与禅儿成亲,这算什么事儿?

    念及此处,赵祈开口说道:“你与你表哥实非良配,此事你不必忧心。你先回公主府,这事儿我自会与太后妥善商议。”

    赵禅一听,原本还带着泪花的小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脆生生道:“禅儿谢过皇姐!皇姐最好啦!”

    齐明薇的手还落在半空,赵禅伸手接过锦帕,说道:“齐大人,这个本宫拿回去,等回头让人送几条新的给你。”

    说完,脚步轻快,欢欢喜喜地退下,回公主府去了。

    日子还没安稳几天,赵祈正一门心思扑在南方洪涝的救灾上,还没来得及去找太后商议赵禅婚事,又传来一则惊人的消息。

    北狄和西夏联合起来,挥军进攻南滇。

    此次出兵规模远超赵祈与郑宓先前的预估,不是三十万,而是足足五十万兵马,其来势汹汹,大有要踏平南滇之势。

    消息传开,朝堂瞬间炸开了锅,大臣们议论纷纷。

    朝中上下,众人皆心照不宣,西夏和北狄此番举动,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标,恐怕还是大周。

    此前,众人都以为郑宓带兵是前往北境驻守防御,谁料此番敌军竟从南面突袭而来。

    高太傅等一众大臣见状,趁机又开始参奏郑家,指责他们上报错误情报,致使朝廷延误军机,耽误了应对时机。

    现在再从北边将兵力调回南疆,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南滇能否撑到那时,大周边境守卫又该如何防守,皆是摆在眼前亟待解决的难题。

    赵祈刚听闻北狄与西夏竟集结了五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共同进攻南滇时,内心猛地一震。

    那一瞬间,她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此番局势的严峻,远超想象。

    震惊过后,赵祈迅速收敛心神,她思忖着,郑宓此刻正领兵三十万应以赶到了南滇,南滇虽说向来在战事方面不算擅长,可好歹也有将士,若是能与郑宓的军队相互配合,倒也具备一定的抵挡之力。

    西夏和北狄之所以这般肆无忌惮,自觉胜券在握,无非是他们错误地判断了大周的兵力部署。

    他们笃定大周已将大部分兵力调往了北境,南方边境必定兵力空虚,毫无防备,所以才妄图一鼓作气,迅速攻入南滇,占得先机。

    燕君烨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他说不定还天真地以为,南滇会因畏惧这五十万大军的声势,像上辈子一样直接放弃抵抗,乖乖束手就擒。可他万万想不到,大周绝不会坐视不管,南滇也绝非轻易能被征服之地。

    当下,赵祈的目光落在京中兵力上。

    如今京中尚有五万京畿卫,由徐玟牢牢掌控,赵祈心中已有了盘算。

    她神色冷峻,目光扫视着群臣,将心中想法一一道来:“如今大周正值危难之际,南滇遭受西夏与北狄五十万大军围攻。郑宓虽已领兵三十万到了南疆,南滇亦有十万兵马,可敌军来势汹汹,不容小觑。我意即刻调遣兵力支援,京中现有五万京畿卫,由徐玟掌控。徐岩鄂朕命你率领四万京畿卫,火速南下,支援郑宓,共抗外敌。”

    高太傅等人,此前一直以为郑宓领兵是前往北境,压根没想到实则是奔赴南滇。为何皇上之前一直对此事守口如瓶?是偶然为之,还是另有深意?

    就在这时,徐岩鄂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坚定:“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负圣恩,率领京畿卫日夜兼程,赶赴南疆与郑宓携手,誓死击退敌军,守护大周边境安宁!”

    徐岩鄂刚在西平县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浑身还带着战场上的硝烟气息。

    此番南滇局势危急,西夏与北狄纠集了五十万大军压境,若他此番能够率领援军,与郑宓紧密配合,成功击败这五十万敌军,那么至少可保大周十年安宁。

    想到此徐岩鄂周身充满斗志。

    退了朝后,赵祈立马回了养心殿。

    一进殿门,她便宣来身边的心腹。

    她看向徐玟,“徐玟,你即刻同你父亲前去点兵。京中留下的人,务必要确保是绝对忠诚之士。如今局势动荡,京中守备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徐玟闻言,神色一凛,连忙拱手应道:“陛下放心,臣定当与父亲仔细甄别,挑选出忠诚可靠之人,守护好京城。”

    随后,赵祈又将目光转向韩木兰和武娇娇,缓缓开口道:“你二人身为武将,如今这场战役,乃是绝佳的历练机会。你二人可愿意一同前往,奔赴南疆,为国效忠?”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虽表面上是在询问,可那隐隐的语气中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在赵祈心中,韩木兰和武娇娇二人的能力与忠诚,皆是经得住考验的,她希望能借助此次机会,让她们得到更多的锻炼,迅速成长起来,往后在大周的将领行列中,能稳稳地占据属于她们的一席之地。

    韩木兰和武娇娇自然也听出了赵祈话语中的深意,她们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坚定。

    这场战争,对她们来说,不仅是尽忠报国的机会,更是证明自己能力的契机。

    武娇娇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说道:“陛下,臣的毕生心愿就是能同男子般驰骋沙场,杀敌报国。如今能有这样的机会,臣求之不得,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陛下所望!”

    韩木兰的眼中则闪过一丝仇恨,想起西戎贼子屠尽自己全村的血海深仇,她的双拳不自觉地握紧,声音坚定而决绝:“陛下,西戎贼子残暴不仁,屠我全村,此仇不报,臣心难安。臣与西戎不共戴天,此番前去,必将奋勇杀敌,定要将西戎杀得片甲不留,以慰我全村在天之灵!”

    “好!你二人有此志向,实乃大周之幸。”赵祈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赞许。

    “此番南疆之行,凶险异常,敌军势大,切不可掉以轻心,到了南疆,务必听从郑宓与徐岩鄂的调遣,不可擅自行动。朕期待着你们凯旋而归,带着战功,带着荣耀,让天下人都看到我大周女将的风采!”

    韩木兰和武娇娇神情肃穆,齐齐单膝跪地,齐声应道:“陛下放心,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望!”

    另一头,永寿殿内。

    高太傅神色匆匆地将早朝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太后。

    高瑾玉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开口问道:“你是说,如今京中守卫只剩下一万余人了?”

    高太傅微微颔首,表情严肃,语气肯定地应道:“正是如此。”

    高瑾玉陷入了沉思,如今赵祈的那些得力近臣,要么远在外面赈灾,要么奔赴南滇战场。

    朝中此时剩下的,不过是徐玟以及那一万京畿卫罢了。

    想到这里,高瑾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野心。

    这可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夺位良机啊。只要联合朝中那些对赵祈不满的大臣,再加上自己手中还剩余的势力,要夺下赵祈的皇位,逼迫她禅位给礼儿,也并非不可能之事。而且,若能找个合适的由头,一切便能显得名正言顺。

    高太傅早已看出了妹妹的心思,他微微向前倾身,低声说道:“待徐岩鄂领兵前往南滇,我们便可大造舆论,声称皆是因为当今皇帝乃女子之身,阴阳颠倒,触怒了上天,才致使这诸多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地发生。如此一来,顺应天意,让赵祈禅位给礼儿,便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堵住众人之口,减少我们行事的阻力。”

    他说完,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鸷的笑容。

    这话也是说到高瑾玉心里去了。

    这段时日,她处处被赵祈压制,心中满是不甘。

    堂堂太后,在这宫中竟不能随心所欲,事事都要受赵祈的掣肘,她的尊严与权力被一点点地蚕食,这让她如何能忍?

    如今,看着赵祈身边的近臣们都奔赴各地,高瑾玉只觉眼前是一片大好的时机。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在向她招手,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她就能实现自己的目的,让赵祈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在心中暗自盘算,只需再稍等几日,待徐岩鄂领兵彻底离开京城,前往南滇,她便可开始自己的计划。

    到那时,京城守备空虚,赵祈身边又没有得力的帮手,一切都将在她的掌控之中。

    高瑾玉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缓缓说道:“得先找个机会将褚淳贤给关起来,既少了人给赵祈出谋划策,又可让她自乱阵脚。要是她不同意禅位,便看她到底在不在意褚淳贤了。若是在意只要褚淳贤在我们手中,赵祈便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我们便能一步步地逼迫她就范,乖乖地将皇位禅让给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