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囚禁(上) 求谈槐燃
室内幽暗, 谈槐燃的目光却死死的盯着湛月清,他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快步走了过来, 一掌敲晕了诗画。
湛月清回过神,“……”
这场面可谓是十分微妙。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手腕蓦然被掐住了, 一双大手揽上了他的腰身,湛月清瞳孔骤然睁大了,混合着血气和木香的吻侵袭了他。
湛月清并不想同他亲, 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你放开我!!”
谈槐燃却听不进去, 他撕下一块布, 塞进了湛月清的口中,直接把人扛了起来。
窗外凄风苦雨,雷光闪动。
风雨落到了脸上,冷得人心惊,湛月清微微颤抖起来, 不由自主的贴向身边的热源, 他抬起头,只能瞪着谈槐燃, 什么也说不出来。
“唔唔唔!!!”
谈槐燃低着头看他,将他抱着,忽然策马狂奔,径直冲向了城中最高楼。
轰——!!
又是一声惊雷, 湛月清被雨水糊了满脸,什么也看不清,心中却莫名生出点委屈。
这又是要带他做什么……
“为什么要把药留给我?”谈槐燃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湛月清一呆, 满怀怨怼的瞪着谈槐燃,无声控诉。
早知道给了,你也还是这样,老子给个屁!
“因为你还爱我,对吗?”谈槐燃咬他耳朵,眸光晦暗,“马上就到了……你不是想看亡妻画像吗?”
“睡一觉吧……”
脖颈忽然一疼,湛月清眼前一黑,歪倒在了他的怀里。
再次醒来,他觉出了一股寒冷。
湛月清睁开眼,却是黑暗一片,他动了动手,先听到的却是锁链的滑动声。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油然而生,他挣扎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被绑住了。
“……”
“操!“
湛月清忍不住骂了一声,屋内的烛火突然亮了,外面的雷光也亮了,他看着面前的一切,呆住了——
他的长发已经被散开了,似乎洗过了。
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他素日里喜爱的红袍,他动了动身,能察觉到自己衣衫下没着中衣。
他的整个身体都陷在了柔软的床榻里,红袍被他不断的扭动给挣开了不少,露出了光滑的腿,腿上的毒纹颜色浅了很多。
湛月清抬起头,看到有金色的锁链束住了自己的手。
这场面立即让他想到了《光景》里的设定。
原设定里,他本是先帝的男妃,也就是谈槐燃的男后妈,还是个早就和二皇子谈槐燃有了私情的男妃。
两人一同苟合,把先帝弄死了,登位大统,而后暴君立后妈为皇后,夜夜笙歌。
夜夜笙歌的部分里,便有一座金笼。
“……”先帝男妃背德,这和现代差不多。
湛月清不太明白,谈槐燃怎么在书里也把他们写得这么的惨?
是他本来就有这种背德倾向吗?
“谈槐燃……”湛月清挣扎了下,嗓音沙哑了不少:“你把我放开!”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的回音,谈槐燃好像走了。
“……997。”湛月清只好叫另一个混蛋。
997八成也站在谈槐燃那边,如非必要,他不想求助它。
可依然没有人回应他。
湛月清忽然有点恼怒了,这算什么?把他丢在这就不管不顾了吗?
他是不是还得感谢谈槐燃没把他操一顿才丢在这?
死混蛋!
心中的委屈猛然变成愤怒,他疯狂挣扎起来,锁链声越发响动,叮当一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了下来。
他低头一看,是个锁扣。
湛月清一怔,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原著里的金笼是这样,力度大一点,便能挣脱。
但那又如何!他还是很生气!
湛月清气得从床榻上爬起来,揭开了帷幔,跳下了床,却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呆住了。
这座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除了这座笼子,别的家具一概没有,可是墙边、甚至房顶上,都贴满了一幅幅奇怪的画像,还有些语焉不详的字句。
【真的会来吗?我的坚持有用吗?】
【小妈……我想要你……让他去死好不好?】
【月清……你什么时候能出现?】
……
房间里很暖,地上铺满了毯子,湛月清身着单衣红袍,本不觉得冷,可随着他走下床榻,看到那些画像,却有一股冷意让他遍体生寒。
他抬起手,摸上了最近的一副画像,心中十分愕然。
那竟然是副现代的画像,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他十八岁?
可又好像不一样。
不知为何,湛月清盯着那副画像,眼前却好像出现了记忆里没有过的画面——
浴室里水雾缭绕,他被抵在门边,谈槐急色的亲吻着他,动作着。
玻璃浴门上,映出了他们十指紧扣的手。
他抱着谈槐的脖颈,低笑着,“就这点力气了?你什么时候能长得和你爹一样壮……”
谈槐咬了他一口,抬起头,少年面容带了点怨恨,“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他。”
“那你杀啊。”湛月清抬手挑起谈槐下巴,“就你这莽夫似的模样,连药人实验室都进不去吧?”
……不对。湛月清心想,不对,我没有这段记忆。
他皱着眉头,又看向了下一幅,那却是古装的他了。
这下湛月清确定了,这是假的。
可谈槐燃为何弄这么多假的?湛月清真有些不明白了,是幻想症吗?
他在他的世界里,是这样的吗?
湛月清皱起眉头,心中疑惑无数。忽然,他又听到了一声窸窸窣窣的、似乎在做东西的怪异声响。
寻声走去,却进了另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里……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器具。
“!!”湛月清耳朵瞬间滚烫,挪开眼睛,看到了声音的源头。
是谈槐燃。
他居然在?那他刚才为何不把自己放出来?湛月清心中生出怒气,快步走了过去,衣袂翻飞。
谈槐燃何等耳力,迅速察觉了他,蓦然转身,却将手里的东西突然撕碎了。
“月清……你又来了。”
他忽然揽住了湛月清的腰身。
湛月清这才看清,谈槐燃也换了身玄色睡袍,束着高冠,阴郁俊秀的脸上神色兴奋而疯狂——
“……谈槐燃,这里是哪里?”湛月清疑惑的问。
谈槐燃却抱他抱得越来越紧了,仿佛要用怀抱把他勒死。
湛月清受不了了,“谈槐燃!你清醒一点!……疼疼疼!!”
肩颈忽然被他的犬牙咬住了,那两颗牙齿摩挲着他敏感的皮肤,带起奇异触感。
谈槐燃只觉得怀里的人好香,药香和花香混在一处,他叼住了那截锁骨,像狗咬住了食物,就再也不会放开。
“疼啊!!”湛月清拼尽全力把他推开,兜头又甩了他一巴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疯了吗?!”
谈槐燃的神色忽然清醒了一下,可面色又痛苦起来,像极了之前001电他的样子。
心间仿佛被针扎了,湛月清看着他的样子,又忍不住放轻了声音,“你没吃药吗?我不是把药给你了吗?”
“……不要。”谈槐燃也看着他,突然喃喃,“你都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要吃药?”
他大概觉得这样,湛月清又能心疼他,就不计较了。
湛月清心脏一缩,却挪开目光,尽力露出个无所谓的笑,把方才被蹭下来的衣裳重新穿上了。
“谁管你吃不吃?”
他转身就走,谈槐燃这下装不下去了,快步又跟了上去,像条小尾巴。
湛月清察觉了他的动作,心里一堵,却滚回了床上。
谈槐燃连忙也要上去,可湛月清又怎么会让他上去,当即把被褥一丢,绯红着眼睛,“滚下去!!!”
谈槐燃眨眨眼睛,站在了床边,没有上去,却低下了头,一副委屈的模样。
开始装可怜了。
“……”操!
湛月清把被褥一盖,蒙住眼睛,眼不见为净,看不到就不会被那张脸迷惑。
他有时候觉得谈槐燃很可怕。
他的身体里仿佛住了两个人,一个是少年时对他万分温柔又会很幼稚的谈槐,一个是在牢狱里偏执疯狂到可怕的谈槐燃。
而现在就是谈槐。
“阿嚏!”
被褥外忽然传来谈槐燃一声喷嚏,仿佛感染了风寒。
湛月清:“………”
啊啊啊啊混蛋!
谈槐燃其实是面无表情打出喷嚏声音的,他看着被褥里滚动的人,抱着双臂,等待着他开口。
但湛月清翻了两下,侧躺着,不吭声了。
嗯?不管用了?谈槐燃骤然警惕,突然一跃上床,掀开被褥。
湛月清只觉得眼前一闪,后背被宽阔的胸膛抵住了,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大腿,一只手钳住了他的腰。
“不装了是吧?”湛月清挣了一下,冷笑道。谈槐燃却忽然抬手往上,按住了他的脖颈——
“谁在你面前用过这招了?”低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谈槐燃咬着他的耳朵,可手掌却不老实的穿过了衣裳,触上了他的皮肤。
缓缓往上……
“漳丘?还是纪墨玉?还是纪鸿鹄……”
他悄无声息的吃了许多醋,湛月清闻言一呆,却更加生气了,看着他,“你疯了吧?他们是我的朋友!在你眼里就只有这一种关系了吗?”
“那漳丘呢?”谈槐燃眼神愤恨了起来,“他也这样摸过你的腿吗?”
湛月清:“……”
湛月清咬牙切齿,盯着他,语气报复、阴森森的道:“他没有,但你爸摸过。”
他说的还是一桩旧事了,也是实验新药,那一次他的腿上起了难看的疙瘩,为了查看副作用,谈老亲自摸了下他的小腿。
湛月清的腿极为好看,无论是哪个身份,摸腿已经成了他们之间情趣的一种爱抚。
跟随着爱抚的,还有他会把腿架在谈槐燃宽厚的肩膀上……
再后面就是些见不得人的暧昧内容了。
果然,谈槐燃瞬间想到了不好的东西,神色骤然阴鸷起来,又咬上了他的唇,疯道——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当时就该早点把他弄死!!!”
他疯了似的吻着湛月清,灼热的气息交缠,极具侵略性的覆上了他的身体,暧昧的磨蹭着。
湛月清被吻得眼尾发红,脑袋都懵了,凌乱的衣衫下,很快被谈槐燃亲出了相同的欲望。
……不,这不对。
不能。
就在他快被美色迷惑,将手揽住身上人时,湛月清突然一脚踢开了他,抬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谈槐燃,”他抬头看着他,神色里带上一丝倔强,“我不想做。”
他的衣袍绯红,脸色却苍白,眼尾也好像带上了委屈似的红意。
谈槐燃看得心里一疼,蜷紧手指,也看着他,忽然苦笑一声,“那怎么样你才能像以前那样?你要什么?”
他突然想起之前从雪山回来,湛月清乖得主动坐在他身上,软着声音叫他哥哥。
可现在呢?
湛月清瞳孔慢慢聚焦,却说:“我想要谈槐。”
他蜷缩起来,疲惫和委屈又涌上心头,眼尾的红意终于落下来了,泪水洇湿被褥。
“我想要谈槐……谈槐不会骗我,不会杀人,他只会给我做好吃的……”
他不想再体谅谈槐燃了,他体谅谈槐燃过得不容易,可他又容易了吗?
自以为为他创造出了这个世界,他就要把自己抵给他吗?
那不如不要。
谈槐燃闭了闭眼,心疼的把他揽在怀里,吻去他脸上的泪水,“别哭……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他历来都是这样哄他的,可湛月清这一次不吃他这一套了,把他推了下去,转身睡了。
谈槐燃一僵。
……
晨光熹微之际,御膳房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谈槐燃已把那瓶药喝完了,剩余的001也消解得没了,此刻他完全就是自己。
他很久没亲手做过饭了,仔细想了很久,但想不起来那些菜谱了。
“997。”他说道:“找点菜谱给我。”
八年前,001为了完成剧情走向,用了比较偏激的方法把谈槐燃逼成了这样,也失去了和大厅的联系。
那时候,997在系统大厅朦朦胧胧的见过他一面。
那会谈槐还病着,好多人都说他醒不过来。这个任务那时候还不属于它,997也没在意。
直到它领到了辅佐湛月清的任务……
可是它现在却辅助了谈槐燃一起杀穿越者,还隐瞒和背叛了湛月清。
其实一开始它并没有答应谈槐燃,直到谈槐燃说了一句话——
“他在那个世界没有身体了,如果真的有人把他带回去,他就死了。”
一句话,它就决定叛变了。
它意识到谈槐燃说的是对的,它玩不过这个世界的主意识,如果原著走向不可改变,那湛月清和谈槐燃都会死。
它不想看到湛月清死。
但它也不敢在湛月清面前出现了,它一看见湛月清难过,自己就会莫名其妙的……乱码,烦躁。
这其实是很可怕的事,它一个电子系统,怎么会烦躁?
可随着木无身份暴露,它就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世界意识影响了。
木无偏爱湛月清,从湛月清出现的那一刻起,001就输了,再也影响不了谈槐燃的意识了。
有的人就是只用站在那里,就赢了。
997叹气,给他脑海里塞了一堆菜谱过去。
……
湛月清睡了半夜,醒来时看到了谈槐燃的一张大脸,刹那间,他本能的想:今天没有去上朝吗?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那不是他该管的事了。
谈槐燃眼下有点乌黑,好像没睡好。
湛月清动了动身体,想说你怎么又上来了?可最终他没说出口。
他睡了一觉,情绪好了许多,又开始为谈槐燃着想……
【别总是委屈自己啊,不然他下次还敢。】997突然说,【我的小宿主哎,你是被恋爱脑传染了吗?】
湛月清一顿,闭眼想到,是这个理,他想和他在一起,就得改。
但是……
“恋爱脑怎么了,深情不是贬义。”他道。
997:【……】是它不理解了。
“不过,你怎么又回来了。”湛月清问它。
事已至此,997把叛变的事说了,并道:【虽然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来,还给你带来个改造暴君的任务,但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这个世界为你而创造,有可能从你死的那一刻起,你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世界意识变成你了,你也能影响它。世界以你们的意识存在和改变……就像雪崩,你不是说你不想死吗,后来它很巧合的停在了那里。】
湛月清一怔,“可他也不想死。”
【对,就是这个理,你们俩都不想死,所以我觉得原著走向可以改变。还有你的身份……你本来是那个皇后,湛小月这具身体是那个将星——可谈槐燃穿越后从一开始他就把身份转变了,他让001带来祥瑞,把自己变成了太子,也就没了‘后妃联手杀先帝’的事,你没来,他不想立后,也就没了皇后。】
湛月清点点头,想了想,突然有点迷茫的问:“什么是正确的爱啊?”
997宕机了一会,翻了翻数据库,【没有标准,你们在感情里开心就行。】
【你是在困惑,从小被他养大,有被诱.奸的可能吗?】
湛月清:“……”
湛月清无奈了,“那倒也没有,是我先喜欢他的呀,你不知道,他那会真的很阳光,十八岁青春男高……”
997:【够了,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那你问那个问题干什么。】
“因为我不开心了……”湛月清低下头,面色有些纠结和迷茫,“可是以前我在谈槐身边很开心的,我不会想,他是不是骗我了。”
997沉默了一会,还是冒着被打的风险说:【你也骗他了很多次,而且也是以‘为他好’的名义,你没有问过他想不想要。】
它说完就遁了,生怕被湛月清骂。
湛月清一呆,抬起头看沉睡的谈槐燃。
被他这个小动作惊醒,谈槐燃睁开了眼,和他对视着。
谁也没有说话,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湛月清的肚子。
“咕~~~”
饿了。
湛月清尴尬的低头,下意识要埋进谈槐燃胸膛,但突然想起他们还在吵架,于是不埋了,只是盯着他看。
谈槐燃抱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又放开了他,下床去了。
湛月清这才慢慢起身,乌黑的长发铺了半个床,呆呆的看着他。
他端来了一碗鸡汤小馄饨,还有一碗酥酪。
“先吃哪个?”谈槐燃抬眸看着他,半蹲着,却也和坐着的湛月清一样高。
湛月清耳朵红了,脸色有点烫,“馄饨。”
哪有闹分手了还吃人家做的东西的!!!这不行!湛月清想着不行,身体却很诚实的张开嘴。
不管了,反正吵架三守则——1.按时吃饭,2.不伤害自己,3不伤害对方。
馄饨入口极香,湛月清接了过来,吃了半碗。
“永远待在这里,好吗?”谈槐燃看着他,突然说:“不要和除我以外的人结婚,他们都没有我好。”
湛月清一僵,抬起头,却见那双凤眼里很是平静。
可他平静的问出这样类似要囚禁人永生的话时,神色看起来就有些渗人了。
“……不好。”湛月清吃饱了,把碗还给他,又窜回床榻上去。
谈槐燃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碗,湛月清喜欢肉,有时候就不吃馅皮。
他面不改色的把剩下的东西一口闷完,那明明是残羹冷炙,他却好像吃出种享受来。
湛月清看着他的动作,更僵了,“你没有给自己煮吗?”
怎么还吃上他的剩饭了?以前谈槐都不怎么吃他的剩饭。
谈槐燃将碗放下了,动作优雅的仿佛刚才喝的不是剩汤,而是什么上等的美酒。
他看着湛月清,却只抓着原来那个问题:“为何不好?”
湛月清缩在床榻角落,看着他,摇了摇头,神色委屈起来:“就是不好。”
谈槐燃一顿,目光却扫过了湛月清的身体。
他想起去为湛月清收敛遗物的那天。
他翻开那本日记,看到湛月清写了,想要回到从前,想要变回十八岁,想要以前的样子。
这幅“以前的样子”,自然是极美的。
床榻那么大,他穿着红衣,缩在那里,看上去很小,像一只小小的可怜艳鬼。
笨拙的摇着头,说不好,可又不清楚哪里不好。
谈槐燃眯起眼睛,缓缓走过去。
他身上穿着玄衣华服,神色冰冷,唯有眼睛里有一抹红色的身影。
他只是慢慢的走过来,可湛月清莫名的就是害怕,仿佛他每一步走过来都带着潮湿和阴暗,还有黏糊糊的泥土,像水蛇从污泥里爬出来。
“不好吗?”谈槐燃坐到榻边,抬手摸住了湛月清纤瘦的脚踝。
湛月清头皮一炸。
“你的日记里不是写,谈家好冷,你想放弃,你想把那座囚笼变成你我的乐园吗?”
他每说一句话,手指就越发顺着湛月清的脚踝往上摸。
“现在,这里是你我的乐园了,你又不愿意了?”谈槐燃缓缓低头,吻上了他的腿,嗓音平静沙哑,眼神却带着疯狂的占有欲。
微凉的唇吻上小腿,湛月清几不可见的颤栗了一下。
这一点小动作很快让谈槐燃捕捉到了,他看着湛月清,“害怕吗?”
……湛月清确实害怕。
他挪开眼,不敢看他,只是挣动了一下身躯,可谈槐燃却以为他要逃,突然将他狠狠的从床榻的小角落里扯了过来——
“啊啊啊!!”
湛月清本能的尖叫了一声。
“叫什么呢。”谈槐燃抬手抚住他的眼睛,“你不是在日记里写过,想要哥哥这样疼你吗?”
湛月清头皮一炸,心里漫出点后悔。
他年幼无知时在日记里写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年少时谈槐太疼了,什么也不敢来,可那年纪的他也不算单纯,每每被谈槐一亲,可谈槐又不做到底的时候,他就会自己在日记里把剩下的补完……
可他没有想到谈槐燃有一天会看到。
“……我不想,”湛月清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心里对谈槐燃这幅样子的恐惧达到顶点,可奇异的刺激又好像要冲破某种道德的牢笼。
他真的不能接受这样的谈槐燃吗?
“我不想了……”
谈槐燃从身后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眼神骤然阴暗起来,“不,你想——你不是还想离开我吗?不是要和漳丘成婚吗?”
脖颈传来的刺痛让湛月清无意识的挣了下,下意识的道:“那是气话……”
谈槐燃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极不对劲,他不敢刺激谈槐燃。
“是气话吗?”谈槐燃狭昵的咬着他的耳朵,语气很轻,很平静,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
“那你要和谁结婚呢?”
湛月清被他的手蒙着眼,哪里看得到他那可怕的眼神,他本能的顺着谈槐燃想要的方向说话,安抚道:“和你、和你……好吗?”
“和我呀。”谈槐燃粲然一笑,像个终于得到了糖的孩子,“好呀。”
下一瞬,湛月清便感觉眼前被发带蒙住了,锁链声又响了起来,他立刻察觉不对,“等等!”
迟了。
双手手腕又被锁住,湛月清双眼被黑色发带蒙住,凌乱的红色衣衫被撕了大半,露出少年劲瘦的身段。
“既是和我成婚,”谈槐燃覆上他的身躯,“那这样对你,也正常吧?”
湛月清腰间一疼,泪水洇湿发带,“呜呜……”
他又说错话了,就不该顺着谈槐燃的毛去抚。
“半个时辰不见,就去春兰楼抱别的男人了,”谈槐燃贴着他的后背,眯起眼睛,惩罚似的问:“他们有我好吗?”
湛月清浑身又爽又麻,虽然看不到他,但这带来了别样的刺激。
“……没有。”他本能的回答。
谈槐燃动作一重,犬牙摩挲着湛月清的唇,像狗一样又舔又咬,故意道:“哦?这意思是,你和他做过了?”
做定然是没做过的,就他这么怕痒,一碰就软成水了,哪里还有力气做别人。
湛月清恼怒起来:“……谈槐,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踹下去!”
“又叫谈槐了?”谈槐燃眯起眼睛,心下暗笑,嘴上却继续道:“谈槐那点身量,能把你弄得这样爽吗?”
湛月清:“……”
湛月清头皮又一麻,眼前浮现了少年谈槐的脸,心底道德的束缚终于被冲破,他破罐子破摔道:“不能!”
谈槐燃一顿,有些意外。
若是以前,湛月清听他这样说话,定然又要让他闭嘴,可这一次竟然没有?
湛月清咬住唇,爽得耳朵都红了,黑色发带下的眼眸转了转,“……他没有你技术好,笨得要死。”
谈槐燃:“……”
十八岁那年的话突然扎回了二十六岁的谈槐燃身上。
他突然想起,以前他也是真敢问湛月清。
“舒不舒服?”他记得自己问湛月清。
湛月清那时候明显是疼的腿抖,结果还是哄他,“嗯嗯!”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不是单纯懵懂的少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谈槐燃低笑一声,“原来我这么笨吗?那我不弄你了,你叫谈槐燃来。”
湛月清:“……”
湛月清深深的怀疑他有精神分裂。
但要他说出什么绵软的话来求谈槐燃弄他,那也是不可能的。
湛月清想了想,蹙着眉,将双腿并拢,动了动。
乌黑被褥间,玉白的脚趾抓紧了绯红的衣裳。
只是这样一个极小的动作,谈槐燃眼神便瞬间一深。
第62章 囚禁(下) 舌钉
湛月清向来是最能治他的。
谈槐燃被挑动着, 窗外的天黑了白,白了黑。
“我不要了……”湛月清攥紧了地毯,绯红着眼, 难以言喻的刺激让他头皮发麻,“谈槐燃……你放开我……”
他真不行了。
谈槐燃却像精神分裂似的, 又变成了谈槐, 像小狗一样蹭他的颈窝,“可是,陛下九次了, 我才三次……”
说来说去都是他, 湛月清已没有力气再反驳了, 点点头, 眼神都是懵的,“那你继续,乖乖……”
他本是懵了随口喊的乖乖,却不料谈槐燃脸色一变,“为什么他就可以继续?你为什么能叫他乖乖?”
湛月清:“……”去死吧你!
湛月清不知从何来的力气, 狠狠的推开了他, “滚!!”
他踢开谈槐燃,翻身一滚, 脚踝却被扯住,拉了回去——
“!!”湛月清头皮发麻,“谈槐燃……”
谈槐燃被他接二连三的逃跑激发了兽性,仿佛真有两份思绪拉着他, 说话也越发没分寸。
“你真的好爱谈槐啊……”谈槐燃舔着他的耳朵,醋极了,继续刺激湛月清, 眼神却一寸寸的深入他,仿佛要把他吃了。
“对我和对谈槐,为何两副面孔呢?”
湛月清眼前一黑,彻底来了火气,“我看你是有绿帽癖!”
谈槐燃自然是没有那种癖好的,他只是不明白,不明白明明都是他,凭什么湛月清就口口声声的更喜欢那个十八岁的他?
十八岁的他什么也护不住,什么也没有,现在的他却能给湛月清想要的一切。
“我只是不明白……”谈槐燃看着他,脸色灰了一瞬,“那年的我什么都没有,你为何就更爱那年的我?”
湛月清一呆,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假话了。
他狐疑的抬起头,却见谈槐燃还哭起来了。
帝王的脸上落下两滴泪,他心里一缩。
“是我逼疯了你吗。”湛月清忍不住抬手摸上了他的脸,两人明明紧密相贴,心却好像远了。
“……你不想要谈家的遗产吗?你不是那么恨你的亲生父亲吗?”
是了。
亲生父亲。
谈槐燃闭了闭眼,却露出了个更诡异的笑。他看着湛月清,“那又如何,我不也还是为你亲手杀了他?”
他们如同野兽一样在地上缠绕,强壮的身躯覆着劲瘦的身段。
湛月清一呆,动了动唇,一时间震惊得无法言语,神色里带了点愕然。
什么?谈老不是他杀的吗?他下的药病死了谈老啊。
怎么又是谈槐杀的了?
是谈槐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他觉得自己也要被逼疯了。
“那是我第一次掐住一个人的喉咙……”谈槐燃却继续低低的说,“后来,我就很熟练了,杀了先帝,改了圣旨……”
这话听起来都有点糊涂了。湛月清真有些担忧他的精神状态,可担忧之际,又想起以前的事。
谈槐燃以前就这样了吗?
那是他血脉相连的父亲,他也下了手?
那以后呢?对他也会这样吗?
湛月清脑海里闪过这一瞬的思绪,方才生出的心软又没有了。
他本想继续留下来的。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另一个想法冒出——他不会这样对你的。
他只是多疑,他只是太爱你了,但他也得改,否则下次他还敢骗你。
你也是,你不能再骗他了……
最后一次,这一次原谅他吧。
而且——他记得谈老确实是自己动手杀的。
谈槐平白无故抢他的罪孽干嘛?
“是我杀的。”湛月清看着他,“不,他是病死。”
他下了手,但报告上,显示是病死。
谈槐燃在他身上,又低笑起来,唇角微微勾起,简直真像只鬼了。
“好啊。你说是,就是。”
“宝宝……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湛月清头皮一麻,却没有以前那种被叫宝宝时哄出来的柔情蜜意,只有一种迟来的恐惧。
谈槐燃却又开始亲他了,把他抱到床上。
湛月清脑袋发懵,可亲着亲着,他的耳朵突然一疼。
“疼!”湛月清眼泪差点掉下来,本能的去看疼的地方,却呆了呆——
耳朵上被打了耳钉,还是手穿的。
“烙印。”谈槐燃吻去他耳畔血珠,眼神充满占有欲,“我的烙印。”
之前说一直要打、却没打的耳钉,在此刻打了进去。
疼痛的那一瞬过去,密密麻麻的酸却涌上心头,伴随着怒火。湛月清气死了,抬手抓住谈槐燃的脖颈,把他扯到了面前——
“谁准你现在穿的?”
“怎么了?很疼吗。”谈槐燃温柔起来了,看着他问,他依然笑着,可笑容却很古怪。
湛月清其实并不很疼,但他看着谈槐燃,又觉得自己有必要很疼,便故意刺道:“比我发现你骗我那天还疼。”
谈槐燃心间一缩。
“为什么只有你给我打。”湛月清抬眸瞪着他,“这不公平。”
面前的人嗓音还带着哭过的哑,蔫蔫的看着他,又好像很委屈。
若是以前,他就开始哄了。可今时不同往日,谈槐燃眯起眼睛,“谁让你说要嫁给漳丘?”
湛月清眼睫一动,垂下眼,看上去又要哭了。
谈槐燃僵了僵,伸手揽住了他,不敢说了。
或许是疼,湛月清低着头,嗓音轻颤,“可是是你先骗我的。我是答应你要帮你找穿越者,可你没说找出来要全杀了……你要让他们的命全都落在我身上吗?你是觉得他们命如草芥了,可我如果没有你,不也是草芥吗?”
他自己是能接受谈槐燃这样的,可是他接受不了那些人因他而死。
“下一次不要这样了……”湛月清摸着他的脖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先问问我,好不好?”
谈槐燃自周一的事后,便不打算骗他了,因此他垂下眼,吻住了湛月清,“我发过誓,自此不再骗你——所以,不好。”
他做的事在湛月清眼里太恶劣,若是每一次都说,湛月清对他的印象定然越来越坏、甚至会恐惧。
那不如不说。
湛月清没想到自己都抛出和好的讯息了,他还是不愿,只好气得一口咬上了谈槐燃的脖颈。
谈槐燃眉头一挑,鼓励道:“很好……”
语气微微喘息,仿佛被咬爽了。
湛月清懵懵的看着他渗出鲜血的锁骨,眉头皱起了。
不疼吗?他想起了什么,“我的药包呢?”
谈槐燃半靠着看他,抬起眼眸,凤眼里带出一点奇异的邪气,“要药包干什么?”
话虽说着,还是抬手一扯,将床边金架上挂着的小黑狼包给他拿过来了。
湛月清接过小包,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
谈槐燃瞬间警惕,攥住他的手腕:“这是什么?”
“止疼的。”湛月清没好气的看他,“你以为是什么?自杀?”
谈槐燃一顿,他方才真有那么一瞬间是这样想的。
“不会的。”湛月清收回手,把药丸找了出来,眼神微微暗了暗,“我早就不会了。”
他抬头看着谈槐燃,“哥哥,伸舌头出来。”
轻软的语气叫得谈槐燃一怔。
带着药香的手抚上了他的脸,湛月清的脸突然在他面前凑近了,仿佛要主动亲吻他。
红衣潦草的挂在他的身上,湛月清眯起眼睛,又唤:“谈槐燃……”
谈槐燃不由自主的在他手边蹭了蹭,“……月清。”
他的脸比之原来的少年谈槐,多了点成熟和邪气,可这幅神态让他又像少年时的他了。
湛月清微微一笑,越发贴近了他,可那笑容像极了他杀烛飞燕那会。
他的皮肤看起来十分好咬,谈槐燃心间一动,忍不住遵循命令,伸出舌头,
“……谈槐。”湛月清的声音如同从天边传来,“我们扯平了……”
谈槐燃神经蓦然一紧,迅速清醒过来,舌尖迟来的尖锐疼痛也让他察觉到了什么,皱起剑眉。
“嘶……”
药香气的吻渡了过来,湛月清眉头一跳,有点高兴的看着谈槐燃唇间那点漂亮的光,眯起眼睛:“扯平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谈槐燃一顿,抬舌顶顶牙齿,像狼狗进食的前兆。
福至心灵一般,他看着湛月清耳边那点黑色的曜石,明白过来了——
“疼吗?”湛月清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低头,下意识的想:不应该呀。
他好歹还给谈槐燃渡止疼丹了!谈槐燃都不心疼他的耳朵。
唔,不过耳朵上似乎也不疼了……
湛月清是第一次给人打这个,不确定这是不是也打到血管了,眉心一蹙,抬指去挑谈槐燃的下巴,想看一看——
可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腕就被谈槐燃攥住了。
木香混合着血气、药香气的吻重新咬上了他。
身躯被按在了床榻里,湛月清微微睁大眼睛,冰凉的钉子却已经顶到了他的喉咙……
“!”
“舌钉,是和谁学的?”
那钉子如同一颗带着血腥气的糖,在他们的口中渡来渡去,勾出带着血气的吻。
“……无师自通。”湛月清喃喃,“你别动,你不疼吗?刚打,别这样动……”
谈槐燃嗤笑一声,知道他又心疼自己了。
湛月清被他笑得恼怒起来,瞪了他一眼——
“不疼。”谈槐燃却咬着他,语气里有点兴奋,“现在我也是你的了。”
在他看来,永远要留在他身边的诺言是无形、虚拟的,实实在在的痛楚和爱欲却是真实的。
湛月清对他的占有,也是真实的。
他越来越兴奋,湛月清被缠得无法了,又同他来了一次。
案边烛泪垂落,伴随着少年呜呜咽咽的呻.吟,还有青年的喘息。
湛月清睡着了,睡颜像一只小猫。
谈槐燃靠在枕边,低着头,看着他,莫名觉得心中的暴躁平复了许多,却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久违的现代记忆。
——二十三岁那年,湛月清在灵堂上将谈家遗产全部过给他后,他在灵堂门口看着湛月清离开的背影,眼神充满了占有。
天际风雪飘摇,殡仪馆下的花圈被吹得呜呜作响,像是冤者的哭声。
“呵呵,谈槐,没想到啊,爸居然会把遗产留那么多给你这个私生子……”
私生子。
不错,他是谈家的私生子。这是他七岁时就知道的事了。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还很小,但从小到大都成绩优异,写得一手好字,还总受到老师的夸奖。
直到有个同龄人给他妈妈造黄谣,说他妈妈没有工作却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一定是小三。
七岁的谈槐抄起凳子,砸断了那人的腿,也有人开始畏惧他,说他反社会人格。
谣言沸沸扬扬,谈母不得已给他转了好几次学校,搬了很多次家,最终,九岁时,他在那个小城住下了。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湛月清。
湛月清的头发总是很长,人也很瘦小,皮肤惨白的像鬼,可是这只“小鬼”很多个晚上都要跑出来,去一个医馆,然后天亮了才回去。
夜深人静,谈槐还发现有人尾随湛月清。
是个小混混。
十岁的谈槐微微歪头,“你再跟,我报警了哦。”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更可怕,嘴唇是笑着的,眉眼却是下垂的。
小混混一个激灵,竟然被他吓跑了。
就这样,湛月清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把他护到了十二岁。
那时他对他还不是爱情,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谈槐养了猫,可是猫趁着他上学,偷跑了出去,被虐猫的人抓住了,打死了。
它大概太想要自由,却不知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谈槐麻木的用手刨了个坑,把小猫埋进去了。
那是只长毛猫,和湛月清的头发一模一样,也是很瘦。
把湛月清捡回来的那天,也是很巧合。
那天下了雨,他本来在屋里默背单词,却忽然被雷惊得打开了窗户,想去收妈妈晾好的衣服。
然后就意外的看到了楼下被拖出来的湛月清。
湛父和当时打死他猫的那个人的面容一样丑恶。
谈槐奔了下去,把湛月清从那个脏水缸里捞了出来。
拂开他的头发,洗去脏污,谈槐忽然发现这个弟弟很像猫,因为猫也蜷缩着睡。
哦,猫也不爱说话,还老挠他。
湛月清倒是没挠他,但性子和猫差不多的孤僻,没有朋友,也不爱挤他的社交圈。
他只喜欢看医书,为数不多的几次笑容是解开了一段儿他看着像天书的文字。
如果能有一堆学医的围着他转,就好了,肯定会笑得更多。
谈槐的脑海里朦胧的生出了这个念头。
可是没有。
在他身边的全是人渣,只有自己不是人渣。
十七岁那年,谈槐被湛月清的父亲找上门来。
是瞒着湛月清的。
“他书包里这个文具盒,是你送的吗?”湛父拿出个盒子,边说边暗暗打量着谈槐的神色。
那是个印满了外文字母的文具盒,那时候的谈槐还看不懂上面的奢侈品名字,也不知道那个文具盒子,一万块。
他只是觉得那盒子的颜色能衬得湛月清苍白的脸色能好一些。
“是啊,怎么了?”谈槐看着他。
湛父却突然对着他问:“你是‘那个’?”
谈槐:“什么那个?”
“同性恋。”湛父看着他,竟然提出:“三万,我卖给你,以后我都不管了。”
谈槐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他卖了个什么,等反应过来后,才发现——
这个父亲,竟然把儿子卖给他了。
在这之前,他对湛月清的情感都还只是‘我要保护他,他是我的弟弟’。
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同性恋这种东西。
“卖给我?你有毒吧,买卖人口犯法你知道吗?”谈槐皱着眉头看他。
湛父沉默了一下,似乎还在判断他的神色。
他判断出,他不喜欢湛月清,便离开了。
谈槐越想越不对,这人不会半夜跑来给他弟弟捆了转手卖给人贩子吧?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夜,谈槐就做了个噩梦,梦到他去大山里炸了三座山,才从煤坑里把湛月清刨出来。
这噩梦太可怕且无厘头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炸药。
谈槐惊醒过来,把湛月清的腿重新捞回自己腰上。
以前是猫儿似的,现在却是八爪鱼一样的睡姿。
谈槐很满意他这样贴着自己,可后半夜,他看着湛月清的睡颜,却没睡得着。
第二天,他掏出从小到大攒的钱,去了湛家。
一共有二十六万。
三万怎么够买他的小月清?别说二十六万,哪怕一百万、一千万都不够。
但他现在所有的加起来只有这些,只能先委屈湛月清了。
可这笔钱没到湛父口袋里,就被湛月清发现了。
他没有伤心,毕竟他爸一直都不是个好人。
他只是问谈槐,“值得吗?”
“值啊,倍儿值!”谈槐扭头看他,“二十六万能让你再也看不到这些人渣,当然值。”
湛月清微微一笑。
半个月后,他们城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原来十七岁的湛月清早就收集了这些年来湛父家暴的证据。
他在医馆老师的帮助下,和自己的亲生父亲打了个官司。
“这样也永远见不到他了,”判决下来的那一夜,湛月清在电话里说,“哥哥,我只想见你。”
谈槐震惊于原来小猫也有利爪,还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去啊?”
湛月清没有说话。
后来,谈槐在他的日记里才看明白,在没遇见谈槐之前,他是不想活的。
他在日记里写过语焉不详的一句话,像是他十六岁、又或者更早,也许十三岁、十四岁,总之,是他遇见他之后……
谈槐看到那狗爬一样的字,写着——
“人生如黑白相片没有颜色,可槐木熊熊燃烧,赤诚烈焰之火渡我漫漫长夜,自此月光常耀。”
他当然是甘愿燃烧的。
但他那时也才知道,他在湛月清的人生里占着这么重要的作用。
可是……他能接受现在这样的他吗?
谈槐燃叼着湛月清的颈,陷入深深思考。
如何才能让他接受,自己从小就不青春阳光的事实?
……
这是被囚禁的第三天。
湛月清数着时间,心想,也是和谈槐燃待的第三天。
他隐隐觉得谈槐燃真是疯了,自己好像也不正常了。
可谈槐曾经明明那么阳光青春,他会引导着他做许多事,现在却是个对着画笑的疯子。
“997!”湛月清拖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你知道我和他的现代背景吧?你告诉我,谈老到底怎么死的?”
997:【就是病死的。他要真杀了,那就是父子相残,三观不正,我连统带大厅,要被一起下架的。】
湛月清:“你觉得现在他很正?”
说罢看向不远处,又在画东西的谈槐燃。
这几日他也发现了,这是栋很高的楼,像童话故事里豌豆公主的那个房子。
这层楼里,有三个房间。
一个是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的不可见人的房间,一个是金笼床,另一个是现在的房间。
这里有着满屋的铜镜,有一张长桌,桌上还有笔墨纸砚。
谈槐燃低着头,画着月亮,全是月亮。
“谈槐燃,”湛月清招招手,道:“你过来。”
谈槐燃身子一僵。
他现在已清醒了——之前疯狂按着湛月清做,还说很多奇怪的话,那是他发了疯病。
就像之前的梅花林一样,只不过梅花林那次他是暴躁的想杀人,这一次是情.欲占了上头。
发病时他就会这样,但慢慢的,也会平静。
他时常这样,他已习惯了,可他也意识到自己前两天说的话吓到了湛月清。
父亲当然不是他杀的,他只是推波助澜了而已,但他也痛恨当年无能的自己。
恨留不住湛月清的谈槐。
不过古代这个是他动手杀的,谁叫他爹临死之前想立谈明止为君呢?
明明他比谈明止优秀多了。
“过来。”湛月清招手,看着他,“谈槐燃,我不会说第三次了。”
谈槐燃缓缓起身,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
湛月清细细研读过《光景》。
那本书应该是从谈槐燃初中时开始写的,后面随着他的离开,书后面的部分也变得黑暗古怪。
从漳丘的出现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不对——漳丘有点像曾经的谈槐,他年少赤诚,一根筋的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知是不是湛月清的错觉,他感觉书里的暴君在若有若无的把‘皇后’推向他以为的好结局。
可最后他又变了卦,想把‘皇后’一起带走。
他矛盾极了,一方面想要自己的爱人接受他所有的不堪,又觉得爱人会更趋向于年少时的他。
更重要的是,烛飞燕说那里面的大方向是对的,那么谈槐燃的疯病是怎么回事?
他以为是战后创伤,可薛夫人既被救回来了,他又哪里来的创伤?
“和我说说那本书吧。”湛月清垂眼看着面前的谈槐燃,“我看完了,但仍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谈槐燃原本都要坐到他身边了,闻言却顿住了。
“还有那些画是怎么回事,”湛月清抬手摸着谈槐燃的下巴,看着那双凤眸,“你曾教我要多说话,现在怎么让我去猜你的心思了?”
他第二次抛出和好的讯息,像小蜗牛伸出触角。
接收到了讯息,谈槐燃一怔,说了实话:“……想你了就画一副,因为我比你来得早很多。”
把幻想的东西全画出来,慢慢的画了一栋楼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了,湛月清松了一口气,“你这几天……不,你从哪天开始发病的?你的疯疾。”
谈槐燃一顿,却盯着他说,“你留在我身边就好了。你不走,我就不疯。”
湛月清心说我也不可能时刻留在你身边。
“好,我答应你。那我们出去吧。”他抱住了谈槐燃的脖颈,垂下眼,“我想去拿我的杏林令牌了。”
谈槐燃一顿,眼睛里漫出一点奇异的兴奋,“真的不走了?”
湛月清点点头,自有考虑。
谈槐燃看着他,看懂了,道:“我不信。”
同频共振之人难寻,他们骨子里是有相似地方的。
能从谈家出来,还弄垮了那么大个家族,湛月清也不是蠢货或者不会灵活变通的人。
可他太在意无辜的命了。
而谈槐燃浸淫王朝多年,却已不在意这些了,这也是他之前坚定瞒着湛月清的缘故。
他何尝不知湛月清在纠结什么?他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才能理解湛月清,甚至猜得出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无非就是想先哄出去,呵,他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惑的人吗……
“怎么不信了?”湛月清声音放低了一些,抬起葱白的手摸他的唇,摸那点钉子。
谈槐燃的舌钉已经好了许多,也没有像烛飞燕那种说话大舌头的感觉。
湛月清有些惊讶他的适应能力,“你好厉害呀。”
谈槐燃只顾着看他脸,闻他身上属于自己的气息,他盯着湛月清的耳坠,“等会带你出去……嗯?什么厉害?”
湛月清勾唇一笑,却不语了。
正常情况下的谈槐,果然是能听得进去他话的。
至于疯病,他得去仔细问问谈符或者薛夫人,到底如何形成的。
第63章 太多了 “会坏的……”
湛月清想着出去以后的事, 无意识的垂眸,发丝落在了谈槐燃身上。
手还抱着谈槐燃,趴在他的腰上。
谈槐燃垂眸看着他, 眼神一暗,抬起手指摸到了湛月清的大腿——
“!”
这三日他们可谓是像野兽一般, 湛月清耳朵瞬间滚烫, “做什么……”
红袍下,湛月清两边的大腿上都各自有一根绑带。
“啪!”
带子弹动,像极了那种声音。
“想要你。”谈槐燃咬住了他的唇, 又弹动带子。
湛月清躲了躲, 眉心蹙起, 不太明白他怎么又要来。
他正欲拒绝, 可谈槐燃已将他按在了身下——
他们太熟悉彼此了。
“呜……”湛月清眼神失焦,颤栗起来,下意识道:“……太多次了……会坏的……”
他太软了,谈槐燃头皮发麻,用舌钉舔舐着湛月清的颈, 眼神里漫出可怕的气息, “不会的,哥哥在。”
冰凉的舌钉和火热的一起, 灵魂仿佛都被震颤了,湛月清眼睫湿润了,抬眸瞪了他一眼。
为了不吃多余的苦头,他只好抬手摸上了谈槐燃的后颈。
算了……不差这一次了。
“乖宝宝……”谈槐燃轻笑一声, “还是喜欢哥哥……对吗?”
湛月清心间一颤,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谈槐燃呢。
他算是他养大的……
从硌人的一手骨头,到肌骨匀称的身体。
事事护他, 种种引导。
就算是刚穿越那会,哪怕不清楚他的身份,不清楚他为何突然提出薛夫人,谈槐燃也没有伤他。
或许,他接受不了的,不是这样的谈槐燃,而是那些人的命像是被他间接性害死的。
湛月清看着他俊秀的脸,心想。
而且,抛开别的事不谈,他在日记里,确实幻想过谈槐燃能这样锁住他,这样他们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彼此……
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就好了,没有一切烦心的事,醒来就能看见心爱的人,还有鲜花……
他喘息着咬住身下的被角,抬眸看到了桌案边的花瓶里,有一束梅花。
谈槐燃总记得这些。
可是,他怎么会看到那本日记呢?湛月清一边断断续续的喘息,一边有些疑惑的想,他记得他把那本日记丢了啊。
要问吗?谈槐燃会告诉他吗?
湛月清纠结的用腿勾住他的腰,“哥哥……”
谈槐燃头皮一麻,不懂他为何总是能把这样寻常的称呼叫成催.情药一般。
“不许叫。”谈槐燃用手捂住他的唇,眼神一深,压住他,喘息着,“……再叫我就……”
就什么?
湛月清微微疑惑起来,却扬起了颈,白皙的肌肤都红了,他想挣开,可谈槐燃的手如同镣铐,他只好一口咬住那手掌的虎口——
“!!”
湛月清头皮瞬间一麻,手指攥住了谈槐燃的头发。
虎口被咬住的那一瞬,谈槐燃吃了痛,却低笑起来。
湛月清呜了一声,瞧了他一眼。
好烫。
那么多有用吗,他又生不了。
再锁一个月,成百上千次也没用,生不了就是生不了。
眼见他浑身都是自己的气息,谈槐燃终于舒服了,吻住他的脖颈,“现在可以叫哥哥了。”
湛月清啪的一下就给他脸上一巴掌,哑着声音,恶狠狠道:“不叫了……我要出去!”
谈槐燃虽然被打了,心里却没委屈,反而还笑了起来。
……
安王府中。
天色已黑了,更深露重。安王妃所住的院子名唤芳华院,原本养了一大批花,可时节不对,院外的花都枯萎了。
一道雷光闪过,映出了院外的人。
“王爷!”侍女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谈明止,“您怎么来了?”
谈明止手里攥着个信封,却对侍女道:“退下。”
侍女一愣,本能的要敲门提醒王妃,却被谈明止的人悄无声息的拖了下去。
谈明止一身紫衣,丰神俊朗,可此刻的眼神却阴沉的可怕。
砰!
他一脚踢开了门,屋内的安王妃——汪芷嫣瞬间睁开双眼,却推了推身边的男人。
“快走!”
却已迟了。
谈明止走了进来,却好像没闻到这满屋气味似的,冷冷的看着汪芷嫣。
“王爷?您怎么来了?”汪芷嫣示意身边的男人别出声,自己则心跳飞快的起身。
帷幔是拉着的,屋内没点蜡烛,谈明止看不到他们。
谈明止从不和她同房,她没想过谈明止会来这个院子,今夜便将悄悄养的面首留在了身边。
“把你母亲给你的印章给本王。”谈明止坐在桌边,淡淡的道。
汪芷嫣一僵,印章?他要印章做什么?
她是雁西王的第九个女儿,和谈明止也算远方表兄妹。
为保她远嫁顺遂,她母亲留了一批人护她周全。
而印章,便是调动那些人的根本。
这一点,谈明止也知道。
他们彼此都清楚这是一桩好婚事,也没想着为彼此守节,只做明面夫妻。
只要不过分,不闹出丑闻,谈明止不会管她。
“王爷要那个做什么?”汪芷嫣抬起头,熟练的落下两滴泪水,“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批人了……”
谈明止瞧了她一眼,“本王说过,最讨厌你哭哭啼啼。”
汪芷嫣是个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男人见了都为之怜惜,因此,她常常哭。
但哭只是伪装,譬如现在——汪芷嫣心中暗骂,眼泪却已不掉了。她起身,看着谈明止,敏锐的看到了他手里的一封信封,信封上的印子是雁西王的。
“爹给你写信了?还是你要给他写信?”汪芷嫣问。
她在雁西王眼里并不重要,安王妃这个位置本来也不该是她的。
但安王太妃看上了她的知书达礼,觉得她识大体懂进退,所以她才成了安王妃。
“这是你该问的吗?”谈明止冷冷的看着她。
汪芷嫣一僵,“那好,印章我也没有。”
谈明止一顿,冷笑一声,“来人,把王妃床上的人给我拖出来,杖责一百。”
汪芷嫣面色一变。
榻上那妖艳的男人顿时被拖了出来,捂住口鼻。
院外阵阵棍棒声和男人惨叫声响起,汪芷嫣跪了下来,抓住了谈明止的衣角,“王爷……王爷饶命啊!”
“王妃,”谈明止却突然掐住她的脖颈,“哭也好,演也好,你要做花瓶,就好好的做,别忤逆本王的命令——把印章给我,否则你就会和那面首的下场一样……汪芷嫣,你知道我很会折磨人的。”
汪芷嫣害怕的一抖,看着他,乖乖的祭出了印章。
谈明止自小就是两副面孔——他幼时在安王太妃面前很是乖巧、纯善,背地里却喜欢折磨下人。
他是很会折磨下人的。
谈明止满意了,立刻便有下人拿来新的信纸,还有印泥。
汪芷嫣大着胆子看了眼,却见谈明止是让她的人去传……谣言?
还是个关于湛月清的。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汪芷嫣不明白。
她的那点人其实只够护她一人周全,传谣之类的虽然绰绰有余,可这种事,随意差几个小厮也能做到。
为何非要用她的人?
汪芷嫣皱起眉心,有点不解。
“与你无关。”谈明止瞥了她一眼。
汪芷嫣不敢问了,只好低头。
谈明止很会折磨下人,也折磨过不少人,这其中唯一一个没被折磨的不人不鬼的,就是他八年前带入府中的那个孩子,湛月清。
汪芷嫣嫁给谈明止十年,见过他许多折磨人的手段,唯独那个孩子是个例外。
那年谈明止二十岁,湛月清十二岁。
谈明止自通人事起就喜欢玩娈童,但每一个都新鲜不了多久,最多不过三个月。
他却把湛小月留在身边八年,而且一直没丢。
汪芷嫣不爱谈明止,但这么多年,她已摸清了他的性格。
他或许真的喜欢过湛月清,但那喜欢只有一点点。
这一点点喜欢不足以让谈明止失了体面。
可是方才信纸上,为何字字句句都在针对湛月清?
……
翌日,杏林院外,青龙香车里。
湛月清低头看了眼自己和谈槐燃紧紧绑在一起的锁链。
谈槐燃像是生怕他跑了。
“还不解开?你是要和我一起进去吗?”湛月清看着他问。
谈槐燃原本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嗯。”
湛月清其实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那栋楼里出来的,他醒来时就只看到自己回到了锦绣宫,而后便乘着青龙香车来了杏林院。
“你若进去……不合礼数。”湛月清提醒道,“困了这么多天,你没有奏折要处理吗?”
谈槐燃看着他,却说:“有谈符在。”
“……那你也不能进去,”湛月清低头捣鼓那串把他们扣在一起的锁链,“我去读书,你进去做什么啊?也读书吗?我还要拿我的杏林令牌呢。”
“不这样的话,你要跑。”谈槐燃淡淡的道。
他一手和湛月清一起绑着,另一只手在拨小白的耳朵。
湛月清咬牙切齿,“你多派几个人守住我不就好了吗?”
以前他肯定不会提出这种要求,可现在被谈槐燃这么一闹,他竟然乐意了。
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湛月清心里叹气。
谈槐燃不吭声,只是看着他。
盯。
“……”湛月清被他看得莫名耳朵红了,挪开目光不想看他了,外面却已经有人认出了这青龙香车——
“二哥在里面吗?”纪鸿鹄的声音传来。
湛月清一顿。
纪鸿鹄却已上马车来了,看见他的那一瞬,纪鸿鹄松了一口气,“你这几天去哪了?罢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陛下真有婚约?”
青龙香车极大,天色暗,谈槐燃又像个没气息的人,藏在阴影里。
他闻言倏然睁大了眼睛,坐到了湛月清身旁。
纪鸿鹄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还是……
“陛下!”他立刻要起身行礼——
“免礼,”湛月清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腕,“你方才说什么婚约?”
他杏林令牌都还没拿到,怎么就先有婚约了?
湛月清拧眉,看了谈槐燃一眼。
婚约若人尽皆知,那他这二等杏林的位置……
车内气氛瞬间古怪起来。
第64章 真假命格 “你不仅老,你还流氓!”……
谈槐燃才惹了他生气, 没得到令,哪敢先传婚约。
更何况,若是婚约先出, 那湛月清这二等杏林的位置难保不会有人觉得他是靠身体上位。
“不是我。”谈槐燃看着湛月清,自证清白。
纪鸿鹄没忍住看了眼他, 差点被惊掉下巴, 大概在想:陛下还有这种表情?
湛月清第一反应没有怀疑他,但他自己跳出来就很可疑了。他蹙眉,却问纪鸿鹄, “我没在的这几天, 有人找过我吗?”
“没有!”纪鸿鹄诚实的摇摇头, 却将婚约的事简短的和他们说了。
原来是从昨日起, 民间多了个古怪传言,说这君家二公子原是谈槐燃养在庙里的男宠,而非君太师亲子,还说他一路能有这种成绩,也是倚靠了谈槐燃, 根本不是自己考的。
“其实杏林院里本来都不信的, ”纪鸿鹄挠挠头,“但有个弟子突然想起, 说你那天和秦瑞吵架,说了句‘你尽管弹劾、你看陛下罚不罚你’……于是……”
事情就微妙起来了。
这事谈槐燃倒是不知,他眉头一挑,唇角一勾。
哦?
湛月清被揭了老底, 脸皮一红,咳道:“那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现在他们的意思是什么?”
“顺着他们做什么?”谈槐燃神色一沉, 嗓音生冷,下意识道:“再议论者诛九族。”
他演都不演了,帝王的霸道专横又显现出来。
俊秀冷漠的脸上是湛月清以前很少见的神情。
纪鸿鹄见状后背渗出冷汗,马车里突然好像变冷了,他不由自主的一抖,差点跪了。
畏惧。
忽然,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脸。
“然后呢,不成亲了?任由他们继续骂你,顺带着骂我?”湛月清凉凉的道。
那副冷漠神色立刻破功,谈槐燃的面皮一疼,却挑眉看他。
可紧接着心里漫起了迟来的热意。
等等,成亲?
他不是不要凤印了吗?
纪鸿鹄一惊,看着湛月清,又看谈槐燃,“你们真的……?”
湛月清松了手,轻咳一声,也看着他,神色坚定,面带微笑,可那双眼眸却明亮如星,语气也轻飘飘的:
“我何曾畏过人言?由他们说去吧。”
蒙眼辨药时也有人质疑他,入院亦是,到了现在仍然是。
可哪一次他怕了?哪一次退缩了吗?
他只在谈槐燃的事情上,怕过。
湛月清叹息一声,动了动衣袖下两人的锁链。
他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好!!说得对!谁怕他们啊!大不了咱们重考一次,你也还是魁首!”纪鸿鹄激动道,“那我去告诉百姐姐,你回来了!”
马车内终于又只剩了他们二人。
“我要下去,”湛月清当即转眸看向谈槐燃,“你把锁链暂时……”
嗓音突然戛然而止。
锁链解扣声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
干脆利落的声音让湛月清一愣,他笑了,“怎么又愿意解了?方才不怪我在他面前下你面子?”
谈槐燃揉着那截被锁链扣红的手腕,看着他,“朕还有面子吗?你在穆舟面前丢朕的圣旨的时候就已经没面子了,还有前两天……罢了,不提了,把你自己给我抵罪就行。”
丢圣旨那还是在湛家时的事了,湛月清耳朵一红,理直气壮的反驳:“我那会又不知道那不能丢,而且你不也没说什么吗?”
至今,他的衣服里都还有护膝似的软布,以防万不得已下跪磕到他。
这个人确实是一直都很护着他的。
谈槐燃低笑一声,嗓音喑哑,笑得湛月清整个人都微微发烫。
啊啊啊又是这样的声音!为什么听了这么久也没脱敏……湛月清心中无奈。
“我哪敢说什么呀,”谈槐燃忽然吻了下他的额头,“朕这个天子和那些野兽也没什么不同,前几夜还不是被你骑着摇?”
湛月清蓦然缩回手,耳朵更烫了,看上去脸都羞耻红了,“你住口!那不是我!”
他才没有这种面不改色说榻上事的本事!
谈槐燃笑着抚了抚他的发丝,“好了,要去就去吧,我去处理些人。”
面带微笑的杀人,谈槐燃是干得出这种事的。湛月清简直怕了他了,警惕道:“不会是去杀人吧?你先别动他们,等我看看情况再说。”
他得看看,漳丘怎么没找他。
谈槐燃点点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信你,所以我暂时不动手。但我今日要处理的是另一个事……穆舟说,第三个帝皇命格找到了,我去瞧瞧他带不带系统。”
湛月清眼眸倏然睁大了,当即转变了想法,道:“杏林院中的事也没那么着急,我也先同你一起去看看那个帝皇命格。”
第三个帝皇命格,不可能是别的任何人。
“你去作甚?”谈槐燃揽着他,敏锐的眯起眼睛,“杏林院里,你的事比那个重要。”
湛月清一怔,抬头看着他,戳他脸,道:“我可以不去,但你不要轻信别人的话,知道吗?”
谈槐燃颔首,表示应许。
湛月清这才放心了,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哥哥,我看原书里没有第三个帝皇命格,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听的民间传言吗?”
人人都知皇室有钦天监,谈槐燃也不瞒他,只道:“是钦天监,怎么了?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湛月清一僵,却盯着他,疑惑问:“你为何不信那个人就是我呢?”
因为你两个八字都六亲缘薄,不是帝皇命。谈槐燃心想。
但他怕提起湛月清伤心事,便不提那一夜了,道:“因为钦天监给的八字不是你的八字,是另一个。”
湛月清一顿,有点紧张的舔了舔唇,抓住了他的衣裳,“那是哪一个?画给我看看。”
第三个帝皇命的消息是诗画传出去的,也就是他在诗画那里卜卦时的八字。
那个八字……不是他的。
而是现代谈槐的。
以前谈老被他下了药,开始生病却找不出原因以后,就唤他去寺庙为其祈福。
但湛月清又怎么可能真为他祈福?不给他弄死就不错了。
于是每次点着高香拜下去时,求的都是他和谈槐能长长久久、平安顺遂。
现在想来那庙其实也不灵,否则他怎么没和谈槐长久?
湛月清脑海里思绪百转千回,想了极远,谈槐燃却只盯着他的动作,突然说:“别诱惑我。”
这张美人皮简直让他上瘾。
“?”湛月清微微歪头,眼神迷蒙了一瞬,更茫然了:“什么?”
哪里又诱惑他了?!谈槐燃有病吧?湛月清瞪了他一眼,“我说那个八字呢,给我看看。”
今日天冷,湛月清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袍,披了红色薄裘,束紧的腰封勾勒出了劲瘦身段。
长发用红色发带挽起,并未束冠,倒平添几分慵懒惬意。
他的脸好似一直都停留在雌雄莫辨的少年时期,睫羽乌黑,眼眸清亮的抬起头看着他时,总让谈槐燃想到些狭昵的事。
“不给。”谈槐燃暗暗把他搂进怀里,打算再抱会,“除非你亲我一口。”
车内熏香萦绕,怀里的少年如同温香软玉,他根本舍不得放手。
湛月清揪起他脖领,啪的一下亲了他脸颊一口,“好了。”
不就亲一下嘛!
谈槐燃掐了他的腰一下,凤眸眯起,俊秀的脸上划过一点阴郁,低头咬住了他的唇,舌钉探入。
舌钉凉得湛月清敏感的抖了下,他被亲得有点舒服的眯起眼睛,享受的眼尾都红了。
手指也紧张的抓住了谈槐燃胸膛前的衣带。
带着薄茧的手护住了少年的后颈,温软的舌彼此纠缠着,车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攀升了。
两人纠缠了小半刻钟,湛月清才点到即止的把他推开。
谈槐燃意犹未尽,有些流氓的掐了下湛月清的下颌,“这才叫亲,你那是小孩亲法……来人,拿纸笔来。”
湛月清耳朵微红,忍不住嘟囔道:“但是你本来就比我大很多啊……老男人。”
六岁,在谈槐燃看来,差得刚刚好。
“呵呵,年纪小的有我会疼人吗?”谈槐燃冷笑,原形毕露道:“能让你□□吗……”
“啊啊啊你闭嘴!”湛月清这下整个人都羞耻得红了,连忙挥舞着双手捂住他的嘴,眼底还带着一点哀怪,“你不仅老,你还流氓!”
他怎么总喜欢说这种话?!湛月清恨得咬牙。
有下人呈上了纸笔,谈槐燃冷笑一声,还是舍不得放手,单手揽着湛月清,单手写出了那个八字。
字迹自然流畅,有种龙飞凤舞的漂亮。
湛月清看着却拧起了眉头,这竟然不是他那天写给诗画的八字?
“那个钦天监的大人叫什么?”他又问,“是你信得过的人吗?”
“邵鳕,男的,比我还老,得五六十岁了吧。”谈槐燃下意识回答,“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湛月清一怔,“是鱼吗?他家怎么给他取这么个名字?”
谈槐燃决定吩咐着人午饭给他多加道红烧鳕鱼,嘴上却说:“这几天饿着你了吗?怎么净想着吃了?”
湛月清记下名字,晚点叫人钓‘鱼’,现在却道:“没有,我下车了——”
他起身,趁着谈槐燃没注意,下了马车,但又想起什么,折回去亲了谈槐燃一口,才又跑了。
“晚上见哦!”
谈槐燃只觉脸上一热,抬眸时湛月清已跑远了。
他手指蜷了下,抿了抿唇,却突发奇想的看向跪着收纸笔的暗卫——
“你们的妻子,也这么黏人吗?”
暗卫脸色一绿:“……”
他没妻子。
“忘了,你们不能娶亲。”谈槐燃靠回车壁,闭目养神,仿佛真在惋惜,大尾巴狼似的说:“太可惜了。”
“摆驾钦天监。”
第65章 再比一次 天色灰蒙蒙一片,湛月清一进……
天色灰蒙蒙一片, 湛月清一进了杏林院,便察觉了不少的目光在暗中打量他。
自他入院起,见过他的人不少, 却不太清楚他真正的性子,不敢多加指摘, 聪明的人更是当作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依然跟他打招呼。
湛月清一一颔首回应,颇为云淡风轻。
但架不住总有不聪明的撞上门来。
“这不是二公子嘛。”秦瑞抱着双臂,一脚踩上门框, 单脚拦住了湛月清, 目光中带了点看不起的神色, 故意道:“以前确实没发现, 二公子竟有这等好皮相,我等自愧不如啊。”
他如今已考上了八等杏林,不日便可入军营行医,但这分数有没有水分,只有他自己知道。
湛月清面不改色的一脚踩上那只横贯在他面前的脚, 转眸盯着他, 眼底浮现一抹嘲讽:“先前只觉得你长得丑,没想到原来还是个瞎子, 需要本公子为你开副治眼疾的药吗?”
他边说边使力气,秦瑞立刻吃痛,收回脚,勃然大怒:“你说我丑?!”
“丑得我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你。”湛月清没看他, 径直走进屋内。
杏林院学堂里不定时的有老师授课,每个人都有位置,湛月清回到位置, 却见到今日授课的竟然是时忍冬。
时忍冬穿了一身黑色常服,在考校弟子的功课。
“月清,你来了?”百廷玉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神色复杂,低声:“你打算怎么办?”
“君月清!”时忍冬远远的瞧到他脑袋上那颗毛球儿,立刻便知道他来了,点名道:“过来!”
湛月清微微笑了,将手搭上百廷玉的手,“别担心。”他说完又到了时忍冬面前,作出一副惊喜神色:“师父!”
关于湛月清的流言,时忍冬也被怀疑徇私了,两人都在风口浪尖上,因此这一叫,屋内目光都望了过来。
杏林堂里不止一位老师和考官,杏林大比也不会每个老师都参与拟题,看中院首之位者,想把时忍冬挤下来者,比比皆是。
“这几天去哪儿了?”时忍冬却是真的好奇,摸着他脑袋问。
湛月清不爱被人摸脑袋,因为杏林四杰里就他最矮。
时忍冬也比他高。
“去进修医术了,”湛月清怨怼的拨开他的手,“师父,别摸我脑袋,等会长不高了。”
997:【探讨生命大和谐可真是‘进修’呢。】
这酸溜溜的语气是要做什么?湛月清怒回:“闭嘴。”
“好好好,师父不摸,”时忍冬改为把手靠他肩膀上,低声问:“外头的传言,可听到了?我叫鸿鹄看见你进来就同你说,他说了吗?”
湛月清一怔,心里暖了暖,他就说纪鸿鹄那个粗神经怎么会想着专门蹲他。
“师父我是相信你的。”时忍冬低身,“不过呢,这……”
“师父,我想重考。”湛月清打断他的话,故意加大了声音,目光扫过屋内众人——
“由杏林院所有考官出题,看看我究竟配不配得此位。”
堂中所有人都一顿。
“流言我听说了,既然大家怀疑我的位置来得不正,那就重考给大家看。”湛月清掷地有声:“由杏林院所有老师、考官随机出题,当即就可以问我,这样便也不存在陛下提前威逼利诱之事。”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响起了。
时忍冬也惊得瞪大眼睛,连忙压声:“这可不行,你才多大点……”
“敢问二公子,”却已经有杏林院的老师开口了,“医者有言,奇经八脉,任脉的终点位于人之面目何处?”
“目眶下。”湛月清淡淡的道。
众人见他神色不像生气,便有更多老师按捺不住了,纷纷开始考校——
这二公子自入院后就屡屡打破常规,到底是真本事,还是装模作样。
“经脉循行,何种经脉会过气街?”
“足阳明、足少阳二处。”
“今有两个病人,湿邪与寒邪共犯,二种致病可有共同点?”
“有,易伤阳气是为共同点。”
“什么脏腑容易发生血虚病变?”
“心和肝。”
“何为心血瘀阻证?”
“心胸如刺如绞,痛有定处,瘀血内阻者舌紫暗,有瘀斑,脉涩。”
“医馆中有一人,突然心痛如绞,背痛彻心,形寒肢冷,面色苍白,冷汗自出,遇风寒加重,脉或沉或紧,此为何证?”
“寒凝心脉证,应辛温散寒,宣通心阳。”
……
初时是些简单问题,后面便渐渐深入——秦瑞学了个半吊子,只觉得他们都在说什么天书,可他看着湛月清对答如流,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他是听不懂这些,但他能看出那些老师或者师兄们满意的神色,而再看湛月清——
湛月清衣袂飞扬,始终面带微笑,好像越问就越兴奋似的,脸上竟然激动的都要红了。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杏林堂中的对答声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许多弟子都看呆了,但反应过来后却都暗暗在心中叫苦——
等他们回去,自家师父肯定会将自己和月杏林对比,到时候师父看他们,定然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又要让他们加紧修习了!
“够了够了!”时忍冬忍不住一拍桌子,面带红光,显然也十分兴奋,“月清,喝水!”
湛月清夺过茶杯喝了一口,却继续和站在对面的一名弟子继续咆哮:“阳虚阴虚是可以同时调理的!”
“不可能!”那人也咆哮,“表实阳虚,表实阴虚,怎么可能用一种治法?!”
“同时调理不代表同一种……”
“别吵了!”时忍冬忍不住一人丢了本砖头厚的医书砸过去,整个堂内都回荡着他的咆哮:“虚证与实证本就容易错杂!能不能同时治疗因人而异,你们俩都对!”
湛月清方才激动的差点从桌上翻起来,闻言终于冷静,坐了回去。
在他对面的少女名为曾半夏,是本次杏林大比里,同湛月清并列魁首的人,她尴尬的把踩上桌子的腿放了下来,擦擦那个鞋印,“是,是,院首教训得对……”
湛月清抱起双臂,别开眼睛,脸色都气红了,但看起来却比原来更有活气,而非一副精致空洞的美人皮。
“月清,”百廷玉拍拍他肩膀,笑道:“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只有那副表情呢。”
“人怎么会只有一个表情,”湛月清还是气,瞪了曾半夏一眼,“我一般不和小孩吵架,也就是他先胡搅蛮缠……”
曾半夏不甘示弱的瞪回来,朝他做鬼脸。
“你也是小孩,”百廷玉揉他脑袋,身上仿佛泛着温柔的圣光,“才到我肩膀高呢。”
“好了好了!”时忍冬出来打圆场,看向院中众位同僚——
“四个时辰,该考的都考了,问了也问了,在你们看来,我这徒弟当得起这二等杏林吗?”
“当是当得起,”有人摸着胡子道:“但你一个人教得好吗?君月清,不如到我这来,西院,比东院大多了……”
“北院不比他差,到我这来!”
时忍冬万万没想到这些老不死的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角,当即怒了……
堂中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湛月清冷静下来后,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办,连忙找借口要遁,却被曾半夏抓住了。
“明天,你要去拿令牌吗。”曾半夏诡异的红着耳朵,揪着粉黄色的衣角,“等院中老师都在授牌书上签字,就可以拿令牌了……”
湛月清诧异的看着她:“你脸红什么?还气啊?我都不气了!”
曾半夏:“……”
掌心中突然多了什么东西,湛月清低头一看,是块带着花香的手帕。
“!!!”他顿时一个激灵,“我不要!我真有婚约在身!对方还是男的!”
曾半夏一呆,紧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湛月清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听她一声咆哮:“京中就没有会簪花戴珠、爱干净的正常男人吗——”
……
“那显然是少,”杏林院后院,东院外,诗画从树上跳下来,笑嘻嘻的道:“京中簪花戴珠的,不是酸腐诗人,就是咱们这种断袖。”
湛月清懒得和他讨论京中有多少断袖,把他拽进屋里,“上次陛下发现烛飞燕的尸体了吗?”
诗画摇摇头,“没有。他把你抱着就走了,现在那尸体我已处理了……不过,”他顿了顿,看着湛月清,“你知道京中突然多了个帝皇命格吗?”
这事,今日在马车上听谈槐燃说时,湛月清便早有猜想,他皱起眉头:“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叫赴宁。”诗画犹豫了下,“是个戴面具的男人,昨天在万茶楼很是张狂,现在应该被你家陛下抓去了。”
“好奇怪的名字。”湛月清皱眉,“对了,那漳丘呢,这几天出门没?他怎么没来找我?”
先前他让诗画顺带把漳丘给他监视了。
而且,在他的设想里,漳丘听到他生病,会来找他。他还打算借机让漳佑来杏林院认个输,顺带让别的老师看看能不能看中他,去别的地方练练手再回帝京。
那么好的天赋真做庄医太可惜了,但漳佑的锐气又确实需要挫挫。
诗画抬头看着他:“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
“漳家昨天被大火烧了,漳丘借机假死,出城了。”
湛月清有些不解,下意识道:“他不考状元了?”
诗画:“状元有个屁用,随便杀杀就死了。我觉得他应该是选了飞燕阁——不过他‘死’之前,把漳佑带去君家找过你,君羽书说你不在,他就带着弟弟回去了。”
第66章 放烟花 “……你背我去,好不好?”……
钦天监中, 屋檐下铜铃阵阵,天光被窗格切割成一块块,映在了地上。
屋内, 四方桌旁,香炉中熏香缭绕, 桌旁, 身着玄色银龙袍的帝王端坐,手中不断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俊秀的容颜上神色冷漠阴沉,薄唇好似抿成了一条线。
——而他的对面, 坐了名白衣男子, 衣袍极简单, 可脸上却戴了面具。
他的手指上, 有一枚飞燕形状的扳指。
“原来,第三个帝皇命格是你。”谈槐燃淡淡的看着对面的面具男子,“赴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也敢说。”
他眯起眼睛, 心中却起了杀意。
飞燕阁创立初始, 分了阁主、两位副阁主,共三人。
阁主起初是他, 副阁主为烛飞燕、赴宁。
烛飞燕温柔大义,赴宁天真而喜欢钻研诸如换皮之类的邪门歪道,药人起初便是他提出来的,他还剥过许多人的皮, 只要喜欢,便剥。
他曾是前朝的罪人,也有人称他为‘剥皮客’。
那时的谈槐花了许多时间才让他信任自己, 归在自己麾下。
而阁主,则是大众眼里意气风发、俊秀善良的太子谈槐。
可雁北之战里,他弑母的行为让烛飞燕觉得他太过暴戾,同他决裂,谈槐燃也退出了飞燕阁,带走了自己的人。
那些人以周九为首,为‘槐木军’。
他离开后,烛飞燕成了正阁主,赴宁为副阁主,又加左右护法。
这些,谈槐燃再清楚不过了。
但后来,烛飞燕在一件事情上彻底惹怒了他,谈槐燃便亲手杀了他。但若有什么脏事,他仍然会安排在死去的烛飞燕身上。
譬如上次地道之事,飞燕阁想杀他是真,地道谋逆却是假。
地道是他太子时期埋的线了,一直没找到地方用,直到他猜出这个世界有别的穿越者……再利用湛月清把他们找了出来,一一审问,以地道谋逆罪送走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但上一次,谈槐燃算计好的,湛月清不会撞破这件事,可他却撞破了。
——他的身边,有飞燕阁内鬼。
否则烛飞燕不会在那个地方出现,还见到湛月清。
因为真正的烛飞燕已被他杀了,那么那天出现在湛月清面前的,定然是假的。
但真假都无妨,反正全都杀了就好了。谈槐燃心想。
“非也,我可不是第三个帝皇命格。”赴宁面具下溢出一声短促的笑,“只是不那样说的话,大哥,你还会见我吗?我睡了十年……骨头都软了。”
谈槐燃微微眯起眼睛。
“二哥呢。”赴宁问,他显然还不知烛飞燕已死,“他去哪儿了?”
十年前他为了长生不死之术,将自己埋入了一座墓中,最近才醒来。
“他行踪不定,朕怎么知道他在何处。”谈槐燃冰冷道。
他嗓音极淡,摩挲着玉扳指的手却微微紧了。熟悉他的人,便知这是要杀人的前兆。
“也是,”赴宁叹气,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下,看着谈槐燃,“不过……大哥,你就不好奇,我的长生不死之术有没有成吗?”
谈槐燃唇角缓缓勾起,看着他:“赴宁,你今日见我,到底是想要什么。”
长生不死……呵呵。
成不了。
他是木无,他最清楚那不过是个噱头。所以,他并不在意。
赴宁见了他的笑,莫名后背发冷,却还以为他们是那年的好兄弟。
“给我个官当当吧。”赴宁看着他,提道:“对了,大哥,你不好奇,我的脸长成什么样了吗?”
谈槐燃抬眸,“什么样?”
赴宁当年是最为信赖自己这两位大哥的,闻言笑嘻嘻的凑到了他的面前,“你揭开看看?”
谈槐燃缓缓抬手,赴宁毫无察觉他的杀气,只是继续说:“我觉得二哥当年也太愚蠢了,为何就非要和你分道扬镳呢?不过就是杀了个女人嘛,那有什么可怕的……哈哈哈……对了,你从小想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在他眼里,谈槐燃已成皇帝,那可是非常好的助力呀!
二哥太蠢了,怎么能和谈槐燃分道扬镳呢?赴宁至今还是不理解烛飞燕的选择。
谈槐燃闻言指尖一顿,眼前忽然浮现湛月清活蹦乱跳的身影,他嗯了声。
“找到了。”
“啊?”赴宁一呆,“真找到了?可你不是等了十年都没……那你别揭我面具……”
迟了——谈槐燃抬手揭开了那张面具,瞳孔瞬间紧缩,带着玉扳指的手瞬间掐住了赴宁的脖颈。
面具下,竟然是和湛月清有七分相似的一张脸。
“你怎么敢用这张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谈槐燃声音里瞬间带上冰冷的怒气,眼神里划过一丝厌恶。
窗外突然一声惊雷,外面竟然下起了大雨。
赴宁一呆,被他的反差震惊了,“我……大哥,我只是想着……你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或许、或许我可以代替他……!!”
他离开那年,谈槐燃还是太子谈槐。
醒来后,他打听了一下,宁朝的发展从整体来说很符合少年时谈槐的设想,便以为他还是自己那个大哥。
“呵呵……”谈槐燃低笑一声,突然抬手摸到了赴宁的耳后,盯着赴宁的眼睛,胸膛里无法抑制的出现一股怒气——
“三弟,你知道吗?其实,你的二哥,已经死了。”
赴宁一愣,尚未来得及惊讶,耳后突然一阵剧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突然响彻堂屋,窗外惊雷盖过了他的惨叫。
雷光映出了谈槐燃犹如恶鬼的面容,而地上的赴宁已痛苦的蜷缩起来,整个人畏惧的发抖,“不……不,你不是大哥……”
他的脸皮,竟然被谈槐燃生剥了下来。
谈槐燃捏着那张皮,神色冷漠的将它揉成一团,塞进了面目全非的赴宁口中。
“你和烛飞燕还真是同出一辙的恶心。”
他踩上了赴宁的胸膛,蹲下身,盯着那张脸,看着那双畏惧的眼睛,“总想要触碰我的逆鳞……总以为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能够替代他。”
赴宁痛苦的惨叫出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这张脸会让谈槐燃心软的。
毕竟,那是谈槐燃一笔一划,自八岁起,描摹到十六岁的一张脸。
可怎么真出现了,会变成这样?赴宁颤栗着身躯,突然想到了这些日子里听到的暴君之名……
那竟是真的吗?可为何百姓安居乐业?
这并不符合他心中的暴君形象。
他从未想过向来只剥别人皮的他,竟有一天也成了被剥皮的对象。
赴宁咬牙切齿的盯着谈槐燃。
“呵呵……”
一声低笑响起,谈槐燃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神色中慢慢的漫上疯狂,“赴宁,原本我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飞燕阁是他年少时犯下的错。
阁中有太多不能让湛月清见到的东西,他得将这些都除去,才能不让湛月清发现后畏惧他。
赴宁脸颊上仍然在剧痛,任他是个铁打的脑袋,也受不住这种生生剥皮的痛苦,竟然昏厥了过去。
谈槐燃收回目光,突兀的想起,那年……烛飞燕给他送来的那个赝品,也是这样。
十年前,他从雁北之战里刚醒过来,母亲虽然被飞燕阁方法所救,却也并不能确定她就能活过来。
更何况,不止母亲,还有曾经和他宛若战友的001和烛飞燕都背叛了他。
那是十六岁的谈槐无法接受的。
正好又撞上了001对他的惩罚、先皇想在临死之前废了他这个正牌太子,立谈明止为储君……
那是他最难过的一年。
他太难过了,唯有午夜梦回时才能好过一点——
因为可以梦见湛月清。
梦里他们还在读高中,湛月清还是那样的喜欢他,小小的一个、单手就能抱起来……
“陛下!二公子来了!”
倏然,暗卫的声音扯回了谈槐燃将要飘远的思绪。
谈槐燃回过神,心跳快了一瞬,将手上的血擦净了,吩咐道:“将地上这人处理了,关进督卫司,没有朕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
湛月清出杏林院时还没有下雨,可上马车没多久,却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怎么又下雨啊?”他揭开马车车帘。
屋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帝京沿路的街道在雨幕里有种朦胧的美。
雨声打在车架上,声音断断续续的,湛月清有种听雨就想睡觉的毛病,但又实在想见所谓的第三个帝皇命格,便忍住了困意,掐了掐自己的脸。
【困就躺会……吧。】997语气有点犹豫,【谈槐燃还在忙。】
湛月清闻言来了精神,“忙什么?你也能看到他那边吗?”
997不好说谈槐燃正在剥人家的皮,只能道:【本来不可以的,在上次你们换了身体以后莫名其妙的就可以了。不过,他在忙什么你还是别知道了。】
“转接画面。”湛月清更想知道了,“快快快,我见别人的书里都能这样……哎呀,系统大人~”
面对可能有碍他身心健康的东西,997坚决不妥协,但又听不得他撒娇,他怕再多听两句就没原则的给答应了。当即转移话题:【真的不困吗?睡一觉、睡一觉……】
搁这催眠呢?!
湛月清气得恨不得捏死它,他简直是最窝囊的宿主!而且这根本不是他的错觉,997和谈槐燃好像!
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会转移话题。
他正想再问,马车却已经停了,谈槐燃掀开车帘走了进来,带进来一身雨水气息。
“你怎么来了?”谈槐燃坐到他身边,面色温和让人无法想象刚才那个剥别人皮的人是他。
“晚饭吃了吗。”谈槐燃无意识的揽住他,身上的木质熏香熟悉的让湛月清也凑进他怀里。
“没吃,等你呢。”湛月清眯起眼睛,嗅到了一点血气,“你身上怎么有股血的味?”
谈槐燃一顿,“刚杀了个人而已……你这是属狗鼻子的?”他捏起湛月清的高挺的鼻尖,看着他的唇,忍不住亲了下,“还以为你是小猫鼻子呢。”
湛月清眉头一皱,“怎么又杀人?”
谈槐燃:“这次是罪人,以前可害了不少人的性命。”
那你害的不更多?湛月清心中腹诽,却不说这个,而是问:“那个第三个帝皇……”
“假的。”谈槐燃低头看着他,“我方才杀的就是他。”
湛月清一怔,不可思议道:“就那么轻松的杀了?”
谈槐燃低笑一声,把他抱进怀里,抬手和他十指紧扣,“本就是假的,当然能杀的很轻松了。”
这话只是他无心之言,湛月清却想起了漳丘,垂下眼,心说:真正的帝皇命才难杀呢,居然跑了。
他垂下眼的模样像在酝酿坏点子,谈槐燃眉头一挑,忽然伸手从湛月清的后颈摸进去——
“!”湛月清惊得抬头,“你做什么?”
少年被惊到时会这样抬头看他,眼睛里好像盈满泪光。这明明是个很寻常的动作,在他眼里却如此不同。
这是那些赝品怎么学也学不出的神态,即使烛飞燕让那些人对着他的画像、又或者文字去模拟,也学不出半分相像。
谈槐燃想起方才那个赝品,收回手,转而把他抱在自己大腿上坐着,轻笑一声,抬手揪了下湛月清的脸,“就是觉得你独一无二。”
湛月清自认已对他的情话免疫,可他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时,还是忍不住脸皮一烫,埋进谈槐燃怀里。
997:【你知道你方才的动作很娇气吗。】
湛月清一僵,却是反驳,“我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改不了。不改。”
997:【……是谁之前还问我这样好不好?鬼吗。】
它若有白眼,此刻定然翻都翻了,可有时候它觑着谈槐燃和湛月清,又莫名的理解漳丘。
湛月清会对着谈槐燃作出许多不自知的亲昵神态,让人看了就很想让他一辈子待在自己身边,被自己庇护着。
可这种庇护,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湛月清抬头看了下谈槐燃,他已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累了。
他又只能低下头,却不料谈槐燃察觉了他的小动作,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湛月清想了想,问:“我是不是有点太赖你了。”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耳边落下一阵闷笑。
“你血液里流的都是我的钱,不赖我,你还想赖谁?”
唇上忽然落下一个吻,谈槐燃的气息扑面而来。
湛月清一怔,狐疑道:“物理意义吗?药人血很值钱?”
谈槐燃:“……”
眼见他一副要挖血卖的意思,谈槐燃真是怕了,“你缺钱?”说完又觉得不对,“你一个半月花了一万两银子,还……”
还缺?这是花哪儿去了?
“不缺。”湛月清火速说,生怕他找钱的来源,“哥哥你看我衣服,好不好看?”
他抓着谈槐燃的手,摸了下自己的腰。
谈槐燃不吭声,只是摸他腰,眯起眼睛来,想了想,他也不能在自己眼皮下翻出什么天来。
罢了,玩着吧,开心就好。
*
晚宴定在了宫中暖阁,傍晚时分,雨停了,开始下雪。暖阁极高,推窗时能看见帝京万家灯火,还有临近除夕了孩子们提前放的焰火。
暖阁里,谈槐燃更衣去了,湛月清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焰火,焰火倒映在他眼中,显得那双眼睛像易碎的琉璃。
他看上去有些羡慕那火光。
“想玩那个?”谈符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晚些叫谈槐拉你去宫里放。”
湛月清回过头,却见谈符和薛夫人不知何时都到了,脸色顿时一红,抬手行礼:“月清拜见长公主、夫人。”
上次的事,谈符还有点心理阴影,觑着他脸色,见他没有不高兴,才露出个笑脸,阻拦他下跪,“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行什么礼啊,你见谈槐也跪吗?”
湛月清想起某件事,摇摇头。
谈槐燃给他跪还差不多。
“咳咳……”薛夫人咳了下,暗暗打量着湛月清。他上次跑太快了,她没来得及瞧清,湛月清就跑了。
“来。”薛夫人柔着声音朝他招手,“快让我看看。”
薛夫人长得同现代的谈母不同,气质却差不多,湛月清犹豫了下,还是过去了。
“你叫湛月清?”薛夫人拉过他手腕,坐了下来,看着他的脸,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
冰凉的护甲贴过脸颊,湛月清回过神,嗯了一声,也开始看她。
薛夫人看上去没过五十岁,大概很早就生了谈家姐弟,身着紫色华服,头上盘了只翡翠钗。
“不爱说话?”薛夫人瞧着他,忍不住笑了:“可是谈槐让你不说话?他性子不好,若是欺负你,你可叫符儿帮你打回去。”
“没有。他对我很好。”湛月清一怔,笑了起来,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看着薛夫人道:“不过……我还以为夫人要让我多担待他呢。”
没想到竟然还站在他这边。
薛夫人也笑了,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可爱,“担待他做什么?若真是个连家里人都打的废物,他倒不如自戕去。”
“就是,一身牛劲儿没处使,”谈符摸着后脑勺的伤,想起上次牢房里的事,忍不住吐槽:“上次可给我磕得两天都没好,大夫说差点就给我摔傻了,偏一点可就直接死了。”
“符儿!慎言!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薛夫人当即瞪了谈符一眼,又将目光转回湛月清脸上,拉着他的手,“月清,第一次见面,娘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些东西,你收下罢。”
话音落,有下人端来托盘,盘上放了许多房契。
“你不是闺阁千金,应当不喜欢首饰,赏你绫罗绸缎也无用,”薛夫人打量着他神色:“还是这些实用些……当然,你要是喜欢首饰,娘那里也有。”
湛月清:“……”
湛月清瞬间一个头两个大,等等,这要怎么回?没人告诉他还有这一茬啊!
正犹豫着,外头却传谈槐燃回来了。湛月清立刻像找到了救星——
谈槐燃只觉风声一动,身后立刻多了个人,湛月清躲到他身后去了。
他看着像窜出去的某种小动物,可爱得很。薛夫人见状笑得更开怀了,“月清,你跑什么呀?”
湛月清耳朵绯红,开始攥谈槐燃的衣角。
谈槐燃见状一顿,心下却朦胧的闪过个想法——
不对。
湛月清现代时那么喜爱谈母,谈母也对他极好。
他怎么会对这种情谊还如此生疏?
“她不吃人,别怕。”谈槐燃低声说着,抬手抓住他的手,十指紧扣着,两人一齐坐回去了。
“他想要什么会同我说的,”谈槐燃看了眼那些房契地契,“娘不必强求他收下。”
继位后,他少有这样的神色,薛夫人见状一愣,反应过来后,只在心底暗笑。
“原以为你不会疼人,”她道:“如此一看,为娘的倒是放心了。”
湛月清不明白他们为何都这样说,在他记忆里,谈槐燃是很会照顾人的。
“叙完了就吃东西吧,我要饿死了。”谈符丝毫没有长公主的架子,倒了杯酒,开动了。
夜色渐深,酒过三巡,湛月清喝的有点醉了,呆呆的看着窗外焰火,好像在想什么。
“怎么了?”谈槐燃把他往怀里揽,嗓音低了下来:“冷了?来人,把窗户关了。”
谈符:“……”
谈符难以言喻的看了眼自己的赤膊,又看了下被谈槐燃裹得像个毛绒团子的湛月清,一时间不知说弟弟眼瞎还是弟弟双标。
“不冷,”湛月清喝醉了,无意识的揽住了谈槐燃的脖颈,贴着他的气息,“哥哥……”
谈符:“我先走了。”
她说走就走,但又想起什么,折了回来,“等会来内阁找我,有事找你。”
谈槐燃拿过干净的手帕擦湛月清指尖,动作温柔细致,“知道了。”
阁中安静了。
湛月清醉狠了,浑身滚烫,眼里只有窗外那抹焰火。手指一直被人动着的感觉颇不舒服,他挣了下,谈槐燃却没让他挣开,给他喂了半碗醒酒汤。
“……好热。”湛月清望着面前模糊的谈槐燃,“你不要动我了。”
他白日里不知去了哪儿,鞋底红色的部分溅了泥,谈槐燃皱起眉头,按住他脚踝,“别动。”
湛月清乖乖的不动了,低着头看谈槐燃,像看窗外触不可及的焰火。
窗外又有焰火升起,砰的一声,伴随着湛月清迷糊的声音:
“老公。”
谈槐燃手一抖,心肝也颤了下。
“我也想放烟花……”湛月清突然攀到他背上,灼热的气息落到了谈槐燃耳边,“你背我去,好不好?外面的烟花炸的好响啊……”
谈槐燃头皮一炸。
第67章 算旧账(上) 叫爸爸也没用
雪已停了, 风仍在刮着。
暖阁不远处便是以前谈槐燃所住的东宫,虽是他所住,但已废弃很久了, 宫殿外长出了许多的梅树。
宫中以前不许放焰火,谈槐燃继位以后倒是破了这规矩, 但众人畏惧他, 也不敢有人擅自在宫里放焰火。
雪地湿滑,谈槐燃却没有坐龙辇,而是自己背着湛月清,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
他的怀抱和臂膀十分令湛月清有安全感, 抬起头看了看天际, 望见了一轮圆月。
“好漂亮的月亮啊。”湛月清喃喃着, 埋在谈槐燃肩膀上,“我下来吧。”
他说着跳了下来,踩上了遍地晶莹的月光。
谈槐燃怕他冷着,出门时给他戴了狐裘兜帽,自己也披了件黑金色的狐裘。
“这是哪儿呀。”湛月清从毛茸茸的兜帽里冒出头, 脸色红扑扑的。醒酒汤显然还是有用, 他清醒了不少,只是仍然有些头晕, 他看着面前的废旧宫殿,“好破哦。”
谈槐燃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走到了这边,抬头一看,神色少见的怔愣了一下, 语气也复杂了。
“……东宫。”
东宫是什么地方?湛月清懵懵的想,还未开口问,谈槐燃就仿佛知晓他的疑惑, 解释道:“是以前我太子时住的宫殿,但废了很久了。”
湛月清一个激灵,看上去格外兴奋,“就是你以前住了十多年的那个宫殿吗?”
谈槐燃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兴奋,无奈的把他被风吹下来的兜帽重新盖住他脑袋。
“嗯。”
“那我们能进去吗?”湛月清抱住他手臂,“我想看看以前你住过的地方。”
“一座普通宫殿,又破又旧,没什么好看的,当心脏了你的衣服。”谈槐燃把他揽在怀里。
湛月清却被勾起了好奇心,就要进去。
谈槐燃拗不过他,将他打横抱起,手臂掠过他的膝弯。失重感骤然传来,湛月清一惊,本能的抱紧他。
“好,现在就带孤的太子妃去看看曾经的东宫。”
他忽然换了自称,湛月清还有点不习惯,“怎么突然……”
“我是胎穿,十多岁时,他们就要给我定婚事,”谈槐燃说起往事,“我说我有太子妃,但是他死了,除非他活过来,否则我绝不再娶。”
东宫多年未曾住人,已很旧了。两人走了进去,玉石为地的阶面和鞋底摩擦出了声响。
东宫是太子居所,历来华贵,墙绘祥云浮雕,檐上朱雀含珠,桌上积满灰尘,陈旧的仙鹤香炉上布满碎裂,好像被人摔过。
屋内陈设很少,看着空荡荡的,不知是有宫人偷偷变卖了,还是搬去了别处。
“……然后你就有了个亡妻吗。”湛月清看着他,小声问。
谈槐燃将他放了下来,拉着手,“差不多吧。”
湛月清想了想,皱起眉头,“可是皇室婚约那么好搪塞吗?”
谈槐燃转头看着他,“你听过民间关于太子谈槐的传言吗?”
这却是听过。诗画说他很‘顺’。湛月清点点头,“说你顺遂无忧,出生时彩霞满天。”
谈槐燃闻言轻笑出声,“现在美化成这样了?”
——他出生时,并非彩霞漫天,而是红霞漫天,且是在午夜,堪称妖异之象。
“美化?”湛月清眼神里浮现困惑。
“嗯。那时他们不在意我的婚约,是因为我是个‘不受宠的太子’。”
湛月清眼眸倏然睁大了,“可是,他们不是说,周岁宴就给你玉玺……”
“那是他准备给谈明止的。”谈槐燃眼眸一动,脑海里也不由的浮现那一日的场景——
他自小就带有现代记忆,也有001帮扶。
古人重视天象,他就让001为他弄出天象,他还能让天灾停下,这很令世人畏惧。
当时的言贵妃——谈明止的母亲言冉也不是善茬。
言冉的娘家在朝廷里势力极高,而谈槐的母亲薛阮却是略微势弱于她的皇后。
薛阮诞下的第一胎是谈符,是个女孩。
而同期的言贵妃却诞下了谈明止,若非宗庙里有薛家人卡着嫡庶之别,先皇会立谈明止为太子。
谈明止年幼时很受先帝宠爱,得知自己的弟弟会被立太子,便找当时的皇帝哭诉。
皇帝受着宗庙掣肘,无法明面给他位置,可哄哄却还是能的。
于是,谈槐的周岁宴上,皇帝将玉玺也拿来了,想给谈明止吃个定心丸,示意他以后这个位置是你的。
薛阮当即变了脸色,小谈符亦然。
先皇已将许多本该属于她们的东西给了言贵妃,如今太子已立,他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谈符年纪虽小,却也在宫廷里长大,当即闹了起来,把玉玺夺了过来,放到谈槐面前。
为此,谈符被先皇罚跪了两天。
直到谈槐七岁时,他终于接触到外界,才有了改变之法。可任凭他如何改变,天象如何顺从他,他的功绩都被先皇轻飘飘抹去。
就像某地赈灾之事是谈槐一手操办,可安抚民心之事却都是谈明止去做,谈明止因此也得了不少不该属于他的好名声。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很久,直到少年时的谈明止玩弄太监之事被发现,言冉震怒,想将其压下去。
可薛阮也并不好惹,不仅对此大做文章,薛家人也屡屡进言。两方博弈之下,谈槐前往边关,收复雁北。
先皇曾在私底下说过,“若谈槐能为我解这心头大患,那明止倒也真是没了可用之处。好好的孩子,怎么喜欢玩娈童呢。”
谈槐解决了雁北,可先皇临门一脚,还摆了他一道,想废太子,立明止。
薛家人自然不会让他成功,屡屡阻拦。可这也彻底惹怒了归京的谈槐。他直接赌了一把,利用着001和谈符,下毒弑父,篡改圣旨,登位大统。
言家人用了许多法子才保下了谈明止和言冉,退出帝京,不再争斗。
也斗不过。
天象仍然顺从他,可从中作梗的言家人却已无法再继续传谣。
之前他们能说那些天灾都是谈槐自己带来的,所以他才屡屡能降服,可后来谈槐继位,种种祭祀,也证明了是他平天灾,而非他带来了天灾。
“……原来是这样。”湛月清终于明白。
他没真正经历过夺嫡之战的残酷,但光是听谈槐燃说着一次次刺杀,中间还有谈符差点被送去外蕃和亲,也能明白那时的谈槐并没有民间传言里那么顺遂。
“其实,你也有参与。”谈槐燃低头看着他,“世人皆知我房里有亡妻画像,都在传太子专情。”
湛月清一呆,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没忍住笑了:“你把我画成女孩了?”
“不。”谈槐燃道:“是因为我一直说亡妻,他们先入为主,觉得妻是姑娘,还是个很久以前救了我,才让我念念不忘的姑娘。”
湛月清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也被发现喜欢男人,是不是和谈明止是一样的下场?”
那么小的事都能被做这么大的文章,也难怪谈槐燃会那么杀伐果断了。
这是他的生存之道。
湛月清想了想,打算不干涉他了,“你以后杀就杀吧,别让我看见。不,不行,你还是不能随便杖毙别人。但威胁到我们的,都可以杀。”
谈槐燃没料到他还记着这件事,顿了顿,“那天督卫司的尸体给你留下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吗?”
“心理阴影说不上,”湛月清挪开目光,“就是不想看到你伤害我这样的人……咳……”东宫里灰尘大,他呛了下,“像丫鬟、小厮、普通百姓……都没必要因为小错误就杀。”
谈槐燃眉头皱起,又把他拉了出去,“都和你说别进去,你非要进去!”
湛月清出来后,被风一吹好多了,闻言无奈:“谁让你不叫人打扫东宫的?”
“我又不会有小太子,打扫它干什么?”谈槐燃理直气壮,“给鬼住?”
成功被他这句话哽住,湛月清白了他一眼。
“不是要放烟花吗?”谈槐燃迅速转移话题,给湛月清拂了拂脸,派人拿来了焰火。
远远跟随了一路的宫人连忙将焰火放到了他们面前,又退开了。
他们还从未见过谈槐燃这种架势,看来这二公子在他心里的确是特殊的存在。
民间焰火同他们现代时的不同,湛月清不会弄,只能看着谈槐燃在那里研究。
他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方才暖阁中的薛夫人,又想起了现代时的某个除夕夜——
“月清,今年的除夕就在我们家过吧,”谈母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年夜饭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鱼和烤鸡。”
湛家是没有过年这个习惯的,他家总是死气沉沉。
谈槐家却不一样,他们会贴春联、画窗花,放鞭炮,还会在院子里放焰火。
那年他似乎快十八岁了?湛月清也有些忘了是多少岁了。
他只记得那个除夕夜,酒足饭饱之后,谈母把谈槐支了出去,叫谈槐去院子里放焰火,而他被留了下来。
门被关上了,好似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谈母叹息着看湛月清。
“怎么啦妈妈。”湛月清懵懂的眨着眼睛。
“谈槐喜欢你。”
湛月清瞬间背后一凉,神色一僵,刚想搪塞过去,却见谈母半蹲了下来,“那天我看见谈槐亲你了。”
哪一天?!湛月清细思起来。
女人摸着他的头,还是笑,但湛月清却觉得那笑容里面多了些别的什么。
他对不好的情绪十分敏锐,果然,下一秒——
“谈槐其实是私生子,”谈母神色复杂的和他简单的说了谈槐的出生。
她说她本是谈家的药人,但由于姿色不俗,被谈家主人看上了,而后不小心有了谈槐。
谈家黑白通吃,当时的主事人便是后来的谈老。
湛月清一怔。
谈老杀了他的老师……他却喜欢了谈槐,这样算忘恩负义吗?他不知道答案,有点茫然的看着谈母。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我不介意你们在一起,可是,宝宝,”谈母抱着他,“你们不能让人发现……等高三过后,我帮你们办转学吧,你们都去国外念书。”
湛月清一怔,“不能被谁发现?”
“不能被他爸爸发现。”谈母说:“否则你和他都没有活路,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子。”
那时的湛月清还不知道谈家是黑白通吃的,只是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这个世界没有地方能容得下他们。
“他很可怕,”谈母紧接着又和他说了谈家的背景,眼眶微微红了,“而且他最近在本地,我总是做噩梦,梦到你们俩都死在他手下了。”
“可是国外要很多钱吧,两个孩子更是难上加难。”湛月清看着她,“阿姨,你是想让我和他分手,对吗?”
对于一个单身母亲而言,莫名其妙承担一个陌生孩子的上学费用,本就是不公平的。
且湛月清想要的中医专业在国外并不会有太好的发展,而谈槐却熟读外语、自小就成绩优异。
谈母眸光一闪,没料到这年纪的孩子竟然能读出她的隐喻,但细想他为何能读懂,她又忍不住垂泪。
“月清,”谈母终究还是不忍的抱住他,“你给谈槐一条生路,也给你自己一条生路。你留在国内,我会为你留二十万,让你念完大学。”
湛月清明白她已是仁至义尽了,吸了吸鼻子,心脏有点闷,“可是,躲着也不是办法,他终究不能一辈子在国外。”
他说的也是实话。谈母却以为他不愿意分离,忍不住说:“但你在我们家也已经够了啊。快有七年了吧?七年里,我从没问你要过什么,月清,现在我只是想让你们暂时分手,谈家也不会一辈子屹立不倒。届时,他会回来的,我们都会回来的。”
可这谁又说得准呢?少年郎的心思或许最多记个两三年就忘了,这和彻底分手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也不怪谈母,她对他已经是极好了。
湛月清闷闷的点头。
“好,我还给你。”
他深刻的意识到,世上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所有的东西都是要还的。
谈家确实也不能一辈子屹立不倒,早就有许多人盯上了那偌大的家族,也有警察找到了他,想让他作为线人,以药人身份进去,为他们传递情报。
他们会保护他的所有信息,让谈家查不出他的身份,还承诺若是成功,他就能名扬天下。
少年一腔热血,头脑一热,扎了进去,再不回头。
谈家也确实灭了。
湛月清甚至还记得临死前,谈老看自己的眼神——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谈老青紫着脸色,显然已经毒发。
湛月清坐在他的不远处,轻笑一声,看了眼窗外的阳光,道:“有啊,我要你给我师父陪葬……还要拿着你的骨灰,去他坟前祭拜。”
“——哦,不对。”湛月清突然想起什么,露出个笑,“你这种恶人是不会有骨灰的,要碎尸万段才好。你且等警察来处理你吧,到时候,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那你又善良了吗!”谈老颤抖着手,竟然从床上一翻而下,激动得像是要打湛月清——
却只碰到了湛月清衣袍下,辅助站立的支架。
原本在三四十岁左右才会出现的渐冻症提前发作了。
他现在才二十三岁,竟就已形销骨立。
“哈哈哈……你都这样了,要那些功名有什么用!再好的光景你也享受不上!”谈老脸色愈发涨红,“你以为我的遗产不会被充……”
“我为谈槐留的是白的部分。”湛月清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冰冷的看着他,“在你家五年,你真以为我天天躺在实验室吗。”
他对谈槐的语气太过亲密,句句都为他好。谈老听得拧眉,“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他是你什么人?!”
他大概要以为湛月清也是他在外留下的私生子了。却不想,湛月清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轻声喃喃:
“是我爱人。”
“他十六岁起,就是我的爱人。”
……
他的爱人蹲雪地里半天了都没把焰火弄好,湛月清真有点气了,揉了团雪球丢过去,“陛下!你行不行啊!”
陛下大抵是个声控的,湛月清话音刚落没多久,焰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飞上夜空——
远处夜幕上忽然绽放了璀璨盛大的烟花,带着木香的气息落到了他的身边,谈槐燃拥住了湛月清,揽在怀里。
焰火星星点点的倒映在湛月清眼中,如星捧月。
“抓雪做什么?”谈槐燃眉头一皱,拉起他冰凉的手指,搓了搓。
湛月清回过神,“谁叫你半天都没弄好。”
谈槐燃笑了声,从背后抱着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就是突然想起,有年我在国外过年。”
湛月清一僵,他也记得。
那是谈槐出国的第一年,是他在谈家的第一年。他还雇佣了私家侦探跟踪谈槐,让他定期给自己发谈槐的近况。
“你给我发了个符号,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复合了,连夜坐飞机回国内。”谈槐燃咬他耳朵,“结果回来差点碰上谈忠,躲了半天。等我找到你,你又说只是误触的。”
谈老,名为谈忠。
“那个……”湛月清看着谈槐燃的双眼,认真道:“其实不是误触,就是真的想你了,后面我打了一堆字,又删了。谁知道你会因为一个‘逗号’就飞回来。”
谈槐燃顿了顿,没料到当时他的猜想竟然是真的。
“你怎么拿到那本日记的。”湛月清突然又问。
他只记得从悬崖被警察救下以后就住院了,警察为了保护他不被报复,也就索性说他死了,但他其实没死。
后来他在医院里行动不便,只能玩手机打发时间。
可渐冻症的治疗也确实痛苦……是那种身体一点点不受控制的感觉,到最后有可能吃不下饭。
那时他身上不止有渐冻症,还有从谈家实验室出来后的那些药物后遗症,最后的样子十分难看。
这是他不愿意让谈槐知道自己还活着的重要原因。
而且,他的日记也放在医院……如果他是死在了医院才穿越,那这些遗物也应该交给警察。
谈槐燃是怎么得到的?
“又要算旧账吗?”谈槐燃无奈了,抱着他,“可以啊……若是你的错,我就咬你一口;若是我的错,你就打我一巴掌。”
湛月清一顿,“为什么不是我也咬你一口?你这么喜欢被打吗?”
谈槐燃低笑起来,“也好。你想咬哪里?”
他语气故意低沉了,引得湛月清不小心想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闭嘴。不算了,咱们的旧账有一箩筐,太多了。”
谈槐燃看着他,眸光里也好似蕴满了星光,可又好像是泪光。
若真是谈槐燃为他收的遗物……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湛月清就心脏一窒。
不会的。
湛月清在心底否认,却不敢看谈槐燃的眼睛了。
见他逃避,谈槐燃叹息:“回锦绣宫再说吧。”
真要说?湛月清一怔,却见谈槐燃真的唤来了轿撵,把他拉了上去。
湛月清莫名有些不安,他其实不想和谈槐燃算旧账。
他难道能真的把谈母的事告诉他吗?不可能的,这有挑拨之意。
……罢了,等会装睡。湛月清偎在谈槐燃怀里,已为自己想好了退路,待会一问,他装睡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锦绣宫中,宁神香缭绕,湛月清沐浴后换了衣服,拉着谈槐燃就要发动困觉大法。
谈槐燃眉头一挑,看出他的心思,“困了?”
湛月清不说话,低头扯被子,像抓猫抓板似的逮了逮被褥。
谈槐燃拽住了他的手腕,眯起眼睛,蓦然凑近了他:“怎么?又不想说了?”
他也刚沐浴过,相同的皂角香气逼近,湛月清耳朵一红,抬眸看他。
……看着委委屈屈的。谈槐燃心说。湛月清当真是很能治他。
但这次谈槐燃铁了心,抬手抓住了湛月清的下巴,令他看着自己。
湛月清眼见委屈不管用,当即换了个法子,忽然近身吻住了谈槐燃的唇,抬手攀了上去。
“哥哥……我困。”
指尖渐渐带上了亲密意味,湛月清探进他的衣裳,谈槐燃抓住那只手腕,冷着脸:“叫爸爸也没用。”
湛月清:“……”你想得美。
“说起叫爸爸……”谈槐燃眯起眼睛,想到了他解锁了湛月清的手机,看到了收藏夹里某些可恶的擦边男。
“你这么喜欢那种daddy的风格吗?”
湛月清耳根爆红,“你怎么还开我手机?!”
第68章 算旧账(下) 日记、世界缘由
他不仅开了他的手机。
他甚至还记得他打开湛月清那本日记的心情, 过往的一切都浮现在他眼前,那明明只是文字,可落在他的眼睛里, 却像是湛月清在亲口述说他的痛苦——
【2003.5.8】
那个人找到了我,我本来很纠结, 要不要报老师的仇, 直到那个人说,他也刚被认养回去,处境很艰难, 兴许会死。
2003.10.21
我和他分手了, 我还是想为老师报仇。
2003.12.15
我见到了他, 他跪在雪地里, 我心里好闷。
2004.9.2
我后悔了,我想去读书,我应该去上大学,我不该选择留在谈家。新药好疼。
2005.2.3
谈老病了,我去寺庙祈福, 遇到了谈槐, 他长高了很多,看了我一眼。
2005.12.2
谈家的冬天好冷啊。
2005.12.30
跨年了。我想他了。
2006.2.3
差点被发现。
2006.2.14
听说木头回国了, 他会回家吗?
2006.2.14
被吻了。大木头说情人节快乐。
2007.3.2
去了趟医院,见了她,她好像对我依然无动于衷,或许她真的很后悔生下我吧。不过, 她的渐冻症在好好的护理以后,延迟发作了,我也会延迟发作的吧。
2007.6.7
不详的预感, 脚好像有些麻木了。
……
2009.2.6
谈老死了,寺庙的槐花开了,去还愿,又碰到了谈槐。他居然纹那么丑的狼,好想让他去给我洗掉啊!他怎么敢不经过我的允许就乱画他自己的身体?可恶可恶!我不喜欢啊!
2009.3.2
谈忠那个傻x到底有多少个孩子,这些报复到底什么时候能完?
2009.3.9
这些人的追杀终于彻底结束了,全都落网吧。但是陈叔为什么要救我?让我跳崖死了不好吗?
2009.4.26
好吧,看小说勉强能带来点慰藉,发现外网上有个和谈槐好像的网红……收藏了。不知道谈槐现在怎么样了,应该不会发现我还活着吧。
2009.5.2
收藏一个擦边男,无数个擦边男缠上了我,主页全是擦边男了!突然想让谈槐去擦个边给我看。
2009.6.1
陈叔给我做了个心理评估,还送了我一盒大白兔奶糖祝我儿童节快乐!可恶,谁是儿童啊!我是他的线人好不好!
不过评估结果出来,他们怎么都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觉得我很开心啊,就是身上太多管子了。
2009.7.15
好想养一只小白狗QAQ!想滑雪!想弹琴!想要好多好多朋友!想亲谈槐!我就不能回到十七岁吗……回到十七岁吧,那样我还能抱着他叫哥哥,我还有老师!医馆里的病人也会给我糖糕吃!
2009.7.26
我没有头发了。
原来那不是心理评估结果,是身体有问题了,说眼睛可能有并发症,会失明。陈叔他们看了结果都哭出鼻涕泡了,说让我下辈子投生成他的儿子……可是如果有下辈子,我想投成一棵头发多多的苹果树,有人在下面睡觉就砸醒他,有人渴了就摘来吃。
2009.8.16
看到了苹果树的图片,苹果树怎么长那样啊!为什么有那么多果子!谈槐的童话书骗我,原来苹果树不长那样!
我也要哭出鼻涕泡了呜呜呜……我不要变成苹果树了,要变成头发多多的粉色小猫!
【2009.12.29】
陈叔说我二十四岁了,明天给我买把早桃插在花瓶里,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能闻到香味。
我想没有痛苦的睡一觉。
不过我感觉我快解脱了耶!
人间很好,人好猫好,山好水好,雪好雨好,花好树好,一切都好!我过得也还可以,遇到了好多好人!下次还想来,让我再遇到谈槐一次吧!
虽然我做了坏事,从我身上实验的药也害了一些人,但是我也有很多好事呀!拜托拜托!抵消一下嘛!下次我还想变成人,遇到谈槐!
……
字如其人,跃然纸上。
谈槐看着日记,能想象到他最开始写日记的样子,活蹦乱跳,后来略微沉稳……再最后是乱七八糟的鬼画符。
可他都认出来了。
日记简直像在往谈槐身上插刀。
因为湛月清想要的事一件也没做到。
十二岁想要小狗,没有小狗;十六岁想金榜题名,名是题了,但又退了;十八岁想和他长长久久,也没有长久。
他还在日记里看到了湛月清以前发现自己得了渐冻症的时候——那一瞬,谈槐心脏都停了一刹。
“医生说渐冻症大概在三十五岁过后才会发作……我才十六岁,那我和谈槐还有十几年呢,要对他多笑笑、多依赖他,到时候我都老了,丑了,他肯定就不喜欢我了。”
“不过,这张美人皮……真是歹竹出好笋,好想一直这样啊。”
可歹竹出不了好笋。
那美人皮和奇异的医学天赋也和他的身世看起来不太和谐。
于是,湛月清死后,谈槐拿着他的骨灰盒,去了趟医院。
他看到了湛月清的母亲。那个女人也有渐冻症,却因为保养得当而没有频繁发作。
“那一千万……有八百万都到你卡上了吧。”谈槐低着头看她。
湛月清当年敲了谈老的门,那是真的开了一千万的价钱。
谈槐曾经想过,他不愿意从谈家出来,或许也有这份原因在。
——他愧疚,因为他是拿了钱的。
善良的人总是先反思自己。谈槐却不会,他自小就不是什么善茬。
七岁就能把人的腿砸断,他能是什么好东西?他只不过是怕湛月清看到他真实的样子吓到,所以一直伪装。
“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谈槐将骨灰盒放在了湛母的桌子前,近乎残忍的看着她,“是小月清的骨灰。”
湛母慢慢转回眼睛,看着那一盒很小的骨灰。
她的手边是电脑,电脑上播放着湛月清的新闻。
【青年以身入局?谈家黑白通吃?当年A市医馆爆炸之案神级反转!迟到五年的复仇!】
【从悲惨痛苦里生出向阳的血肉,拖着绝症之躯依然一条路走到底?警方到底是许诺给他多闪耀的勋章,才能让他这样坚持?】
【深扒他的过去,原来他还曾状告亲父。】
谈槐听着新闻,有点出神。
他的爱人成了举世闻名屠杀恶龙的英雄,可他身为他的爱人,竟在他的生活里没有一丝痕迹。
明月高悬,照亮了那么多冤魂归家的路,却没有他的那一份。
“……他死了?”湛母看着那盒骨灰,问,“怎么死的,被谈家杀的?”
“他死了很多次了。”谈槐看着她说,“第一次是七岁,你毁了他的手,让他的字再也无法端正;第二次是十二岁,你的丈夫把他掐进水缸;第三次是十七岁,他以为能和我永远在一起,却又因他老师的冤情而步入深渊;第四次是二十三岁,大仇得报,即将向阳时,渐冻症却发作,又把他拖进不人不鬼的深渊,无法站立,不得不自寻死路,跳崖脱身……”
他每说一句,眼神就越发愤恨,可恨意最终化为了泪水——
“第五次,是一个月前,他二十四岁的生日。”
“多种病症发作,几乎失明,他不要我抱……他让我不要看他,”
“不要看我……”湛月清蜷缩在病床上,对那些看不见的医生护士说,“不要看我……是谁在抱着我……别抱……好像就是今天了,我有预感……”
长眠病榻的人,对自己的死亡都是有预感的。
但他并不知道,抱着他的,是他的爱人。
十七岁,他就说他要成为他的爱人,成为他的妻子,却到现在也没有成功。
“……”谈槐低着头,抱着他,泪水滚落在他脸上,却没有出声。
湛月清不想让他见到这幅模样,他只能不出声。
“你哭了吗?”湛月清喃喃,抬手抚住他的脸,“是医生吗?不用哭的……这对我而言,已经是解脱了……”
谈槐泣不成声。
直到那只手垂落下去,病房里才传出一声野兽嘶吼一样的哭嚎。
他几欲崩溃,医生却说痛苦过度可能会触发大脑自我保护机制,或许会失忆,让他不要再想了,再想就失忆了。
可是怎么能不想?
可他又不能想,若是忘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一个月里,我没有梦到过他。”谈槐对湛母说,“或许是谈忠灵堂上我说的那句话触怒他了……那句话确实很不尊重他,是我一时之气。”
他摸着那个骨灰盒,看向湛母。
她竟然哭了。
谈槐看着她,看了很久,“原来你会哭啊,我以为你不爱他呢。”
湛母没有哭多久,她仿佛只是被他的话触动,才落下几滴泪来,问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谈槐难得的怔了怔。
是爱人吗?可是他没有名分。他甚至不确定湛月清到底爱不爱他,如果爱,又怎么能轻易舍弃他?
是哥哥吗?可是他们曾那样紧密相缠。
“……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她母亲难产死了。”湛母却突然说,“我是他的小姨。”
谈槐眼睛睁大了。
“他的脸和药学天赋,继承的不是我,是他母亲,是西南一脉的隐世之家,他们精通玄学天象,还有千年古药医理……但他们不允许和外人通婚,我和姐姐也因此被驱逐。”
“既有玄学,你去试着找找吧,万一能作法呢,也让你心里好过点。”
她大概只是看他太痛苦,想给他一个念想。
可谈槐拿着地址,真的找到了那个家族。
他带着那一盒小小的骨灰,沿途同吃同住,偶尔还夹菜给骨灰盒,问他吃不吃。
这里有阶梯式的梯田,隐藏在深山里的木寨,是个小众旅游地。
远山群雾缭绕,宛若仙境,梯田绿油油一片,偶有异族服饰的少男少女们在田坎上奔来跑去。
有旅游的路人和他搭话,问他:“你来旅游的吗?”
谈槐:“嗯。带着妻子。”
路人有点遗憾,看了看,没看到人,“那你妻子呢?”
“在这。”谈槐看了看骨灰盒上画着的小月亮,“我妻子只是不爱说话,但其实他很好看,以前笑起来也很好看。”
路人低头一看,脸都绿了,大概在想怎么遇上了一个神经病。
周围人也侧目而视,好好的白发帅哥,怎么脑子有问题?太可惜了。
谈槐视若无睹,带着骨灰盒离开了客栈,进入了那个家族。
隐世家族果然有办法,但他们说他们只提供一个媒介,因为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唯有灵魂能重生于平行世界。
“但那也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更大可能是你直接死了。”那人说:“你如果愿意,我当即开始作法,发现你断气了以后,我会无偿帮你把你和你妻子的骨灰埋葬在一起。”
“他很娇气,不喜欢别人抱他,会生气的。”谈槐看着他,认真的说,“还是我抱着他吧。”
那人:“……”
谈槐却又低头,吻了吻湛月清的骨灰盒,“我抱着他,试一试吧。”
痛苦到极致,遗憾至顶点,他却不甘心,于是什么都想试试。
好在上苍垂怜,木无成了谈槐,而后又成了谈槐燃。
他成功了。
……
“开你手机怎么了?”床榻上,谈槐燃眯起眼睛,“是我为你收的遗物,那我看看你手机,不是很正常吗?”
湛月清一震。
“但不是警察通知我去的。”谈槐燃吻了一下他的鼻尖,伸出手臂,将他禁锢在这一小方天地。
“你生前的最后一个月,我都在。我看着你日渐消瘦,气息慢慢微弱,却无能为力,像马上就要消散的烟。”谈槐燃神色渐渐暗了,忆起那日,心中好似被撕开了一样痛苦。
湛月清一呆,“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
他真的忘了。
他记得他穿越前应该是在看某本小说,那个小说太好笑了,以至于他熬夜看,边看边乐。
“或许是痛苦让你丧失生前最后那段记忆,也可能是系统导致。”谈槐燃盯着他,眼尾猩红起来,低笑着:“……但不记得也好。”
他也不愿让湛月清记起那些痛苦。
他苦了那么多年,忘了生前最后痛苦的时光,只停留在最轻松的时候,是极好的。
湛月清看着他红了的眼睛,他明明在笑,可笑得让他莫名心里一闷。
“哥哥……对不起。”他抱紧了谈槐燃的腰,贴在他胸膛上,“其实我当时不该和你分手的,我们可以联手灭谈家的,只是我太不信任你了。”
“这不是你的错,”谈槐燃抚摸着他的头发,湛月清乌黑的发丝落了满床,顺滑又漂亮,“环境所致,别总怪你自己。”
他嗓音比少年时更为好听,这句话听起来又格外像长辈。湛月清听得耳朵一红,突然想起以前谈槐燃给他念童话故事,也是这样抚着他。
童话故事……
湛月清眯起眼睛,“你还记得我们十七岁的时候吗?有一次你和我用外语讲童话故事,说要帮我练外语……”
他咬了咬唇,耳朵越发红了,“……结果那个童话故事里,小狮子每天都在叫daddy。”
谈槐燃眸光一闪,一时间分不清湛月清是不是故意提起此事。
“……小狮子也是小猫,”湛月清吻了吻他的脸,眼尾绯红。
谈槐燃瞳孔一缩。
“再给我讲一次那个故事嘛。”
谈槐燃咬牙,他不觉得湛月清会不知道此时提起这个意味着什么。
“我有时候很好奇,”他突然翻身,将湛月清压在身下,眼神里也带上侵占欲,“你以前是不是都是故意的?”
湛月清一呆,别开眼睛,像做了坏事,又不敢躲。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对你有意思的?别说是在我告白的时候。”谈槐燃伸手缓慢的摩挲着他的唇。
嘴唇被磨得有点红了,湛月清恼羞成怒,“这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到底是谁抱着他,说是给他的腿抹护肤霜,结果抹着抹着就□了……
那么明显,傻子才察觉不到。
“你性.启蒙是谁。”谈槐燃盯着他问。
湛月清忽然也想起一件旧事,冷漠道:“你在国外时,对着谁的照片打□?我的启蒙就是谁。”
这话太石破天惊,谈槐燃眼神里滑过一抹愕然,但很快又掌握了大局,低笑起来:“你派人跟踪我了?”
湛月清想起来就生气。他记得私家侦探有一次跟踪谈槐,说看到谈槐的钱包夹里有一些腿的照片。
男人那点事,湛月清虽然欲望低,但他自己也清楚,拿着有脸的照片那是怀念,拿着只穿了黑丝白丝腿的照片,却没有人脸……
就只能是另一种可能了。
“才没有!”湛月清掀开他,躲回被褥,“我睡觉了。”
谈槐燃忍笑,反手从榻边暗盒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像是纱状的袜子,也不知放了多久。
湛月清方才喝了酒,时间也晚了,生着气钻进被子,被子里暖呼呼的,他的意识迅速迷蒙起来,将要睡着之际——
被褥忽然从底下掀开了,仿佛有鬼。
“你做什么?”湛月清迷糊的踹了他一脚。
他的衣衫松垮,谈槐燃轻而易举摸着了那双光滑的腿,掐住脚踝。
“还没想起来?”
低沉嗓音突然从下至上的响起。
湛月清头皮一麻。
第69章 丝袜 吻落在腿上
温热的吻落在了腿上, 湛月清一怔,脑海里朦朦胧胧闪过什么,眼睛突然瞪得像铜铃。
他想起来了, 谈槐有一次过生日,谈槐不让他喝酒, 他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差, 非要喝,然后就醉了。
结果谈槐还以为他是酒精过敏,生日也没过好, 急得把他抱进医院。后面发现没事, 又把他叼回家了。
再后来, 谈槐好像是给他穿了什么东西, 但他太困了,便没在意。
不会是那个吧?湛月清咬唇,连忙把腿缩了下,谈槐燃却已察觉他的反应,低笑一声, 将其揽在怀里。
“想起来了?”
湛月清回神, 低头一看,为什么到这儿了还有这种像黑丝的东西啊!!!
“好奇怪……”他推了推谈槐燃, “但是好漂亮。”
高高叠起的被褥间,美人衣衫凌乱,双腿上布了黑纱,苍白的肤色上有着毒纹, 黑纱隐隐绰绰,让人忍不住想弄点什么东西上去。
“哥哥什么时候给你穿的不是漂亮衣服?”谈槐燃低笑一声,掐了掐他的腰, 湛月清腰间一软,倒在他怀里,却听抱着他的男人道:“瞎吃醋,也不问我,就憋着气睡。”
湛月清没脸见人,呜了声,若是有对兽型耳朵,此刻必然是垂下的,偎在他怀里:“……那下次不吃醋了,随便你。”
“不行。”谈槐燃脸色一变,“还是要管的,没人管的都是没老婆的。”
湛月清都快无语他了,“管了不乐意,不管也不乐意,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踹了谈槐燃一脚,准备躲开,却又被他拉了回来,抬手抚着那黑纱一样的裤袜。
湛月清看着他宛若色鬼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想要我的手机,997能不能把手机弄给我呀?”
他记得自己看过一个视频,说喜欢摸腿的人,代表好色!急性子!下流!
他要播给谈槐燃看!
“不能。”谈槐燃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只道:“你别总对997这样说话,它算什么东西,一个系统意识也敢对你……”
他说到此处,忽然顿了顿。湛月清一怔,抬头看他,“对我什么?”
“没什么,”谈槐燃道:“下次尽量让它别出现。”
“为什么?”湛月清困惑。
谈槐燃无奈了:“你对你朋友,或者别的人,不能用对我的语气和他们说话,不能故意软着语气,‘啊、呀、哒’……”
他的声音和湛月清很不一样,虽然是同样的词,但配上他想杀人的表情便很怪。
“谁故意软了?”湛月清恼怒起来,“我声音就是这样!”
“好好好,”谈槐燃见他还没意识到997的问题,眯起眼睛,“那哥哥摸摸……腿是不是也软软的?”
湛月清打他手,气道:“不准摸了!你才软!”
上次谈符说他软,他便很不乐意。他也有硬的时候,杀烛飞燕的时候,踹秦瑞的时候,都很硬!!!
很硬!!!
谈槐燃低笑一声,却不说话了,只是咬住他的唇,带着薄茧的手擦过了湛月清的腰和腿,揭开腰带。
湛月清一怔,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谈槐过生日的时候……
外面下着雨,他醉得迷迷糊糊的,被谈槐抱着,衣服也被解开了。
身体紧密相贴着,谈槐磨着他,哑着声音:“你怎么还没十八岁啊……长得好慢。”
湛月清的短发炸了不少,毛茸茸的,少年皮肤白皙,身段劲瘦,浑身都被亲得又烫又红。
“……不满也可以吧,”湛月清红扑扑的,却已经想效仿童话书里那些偷吃禁果的主角,他抬手揽住了谈槐的脖颈,迷糊着眼神,“我十七了呀……而且你已经十八了。”
“不可以。”谈槐咬着他的耳朵,用下.身磨着湛月清腿上的黑丝袜,“必须要成年,才能越过那条线。”
湛月清吸了吸鼻子,却不懂了,“那你别ying呀,一边义正言辞,一边下流!”
谈槐正值少年,血气方刚,闻言更是恼羞成怒,一口咬住他的锁骨,喘息道:“这他妈是我能控制的吗?我怎么知道这玩意儿在你身上能穿出这个效果?”
湛月清穿着谈槐的衬衫,腿上是他买的那条丝袜,整个人都是他身上木香的气息。
谈槐眼睛都热了,“……我拍拍腿,好不好?不拍脸。”
“……只能拍一张。”湛月清红着脸,埋进他胸膛。
黑丝袜向来都是女款,上面有个蝴蝶结,仅仅一张照片,看不出是男是女。
也因此,湛月清才没认出那是自己的照片。
“怎么还走神了?”谈槐燃抬手摸着他的睫毛,看到了湛月清眼中倒映的自己。
湛月清脱口而出:“因为你不行!”
谈槐燃匪夷所思:“……我不行?”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没,”湛月清这才发现自己把十七岁那会的心里话说出来了,红着耳朵,“我说错了……”
谈槐燃行不行他还不知道吗?!
“抱着我。”谈槐燃危险的眯起眼睛,道:“张腿。”
耳朵上的热意瞬间蔓延上脸,湛月清心中叫苦,望着谈槐燃的样子,心里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刺激感。
夜色还很深。
比夜色更深的,是天际高悬的月……
与此同时,内阁中。
“长公主?”有下人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您在等谁呢?”
谈符喝了酒有点醉了,但心里惦记着还有事要说,便来了这边等谈槐燃,没想到睡过去了。
她抬起头,头疼欲裂,“陛下还没来吗?!”
下人老实的摇头。
谈符一拍脑袋,知道自己被毁约了,叹息一声,“得,那明天说!”
*
翌日清晨,湛月清被亲醒了,刚醒没多久,食物的香气便勾得他饥肠辘辘。
谈槐燃抱着怀里的人,端着一碗粥,“啊——”
湛月清:“啊——”
“长公主求见。”
忽有下人来报。
两人闻言都是一顿,湛月清爬了起来,“等等……”
“你去哪里?”谈槐燃抓住湛月清。
湛月清一怔,“回避啊。”
“回避什么?”谈槐燃反问,“都是一家人,她要说什么,你也能听。”
话正说着,谈符却已进来了。
她今日穿了身玄色长袍,气息不怒自威,脑袋上难得的插了许多钗子。
谈槐燃和湛月清也是穿戴整齐的,不至于不可见人。
“发生什么事了?”谈槐燃皱眉。
若无要紧事,谈符不会擅自闯入他的宫殿。
“我放在雁西的眼线们截了一封信。”谈符脸色严肃起来,“是雁西王和外蕃的。”
少时她差点被送去外蕃和亲,因此对那边颇不友好。
但昔日的小公主如今已成威震边关的将军,也没什么人敢提她以前差点被送去和亲这件事了。
谈槐燃接过信,湛月清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大抵是雁西王和外蕃想要勾结,起兵造反。
湛月清眉头一皱——该来的剧情走向还是来了。
“你们怎么看?”谈符坐了下来,翘着腿喝了杯茶。
“不成气候。”谈槐燃蔑然道。
“谈明止不是还在京中?”湛月清看着谈符,“他就不怕谈明止死了?”
以前能靠这个牵制住雁西王,没道理现在牵制不住,除非他们手里多了什么东西,导致雁西王对这个位置志在必得。
是漳丘吗?
可漳丘没有系统。
“也怕,所以他们只是暂时不动,你看信里,雁西王也没给他准确答复。”谈符有点意外的看着湛月清,问了句:“你不怕?”
湛月清一愣,“我怕什么?”
“怕谈明止死啊。”谈符随口道,“毕竟你以前不是……”
“谈、符!”谈槐燃骤然打断她的话,像炸了毛的某种大型野兽,气息顿冷。
谈符却不吃他这一套变脸,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叫皇姐!”
湛月清后知后觉,“我没必要怕他死啊,我真不喜欢他。”
谈明止没长在他的审美上,相反漳丘,才可能有点……
不过——湛月清瞥了眼自己身边的这位正在吃醋的‘正宫’,不再多想了。
谈符眉头一挑,“是吗。”
“是什么是,”谈槐燃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我把八字都送去宗庙算大喜的日子了,你还惦记着我抢嫂子?”
湛月清呛了下,愕然的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大喜的日子是什么日子?成亲吗?
“也不是抢嫂子……”谈符叹气,看了他俩一眼,“就是突然……”
“滚滚滚!”谈槐燃打断她的话:“你没别的正事了吧?”
谈符似乎心里装着事,闻言叹息一声,摇摇头,出去了。
“她怎么总觉得我很喜欢谈明止?”湛月清转头看向谈槐燃,“还有,大喜的日子是什么……”
“当然是成亲的日子,”谈槐燃抱住他,看上去有点得意,“差不多在四月?但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湛月清一顿,算了算时间,“那还早呢,我……啊啊啊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的下了床,“今天是杏林魁首拿令牌的日子——”
饱暖思□□,他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
天一连阴了多日,今日却艳阳高照,吏部殿外,聚了三三两两的人。
杏林大比和普通官位不同,拿到杏林令牌者相当于有了行医证,可根据等级去往想去的地方。
因此,这令牌是要自己领的,而不是像高阶官员那样直接送到府上。
“漳佑,你不行啊,考了几次了,都还在六等。”
“拿着六等先去医馆练练吧,别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
“君月清来了吗?”
“还没来?我还想看看这君月清呢……”
“杏林院二百多位老师题名,力排众议,坚决说他能当此位……我倒也想见见是何种的天赋了。”
人群中,漳佑像是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抬起一张惨白的脸。
旁人见了他这鬼似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晚上做贼去了?”
漳佑神情恍惚,回过神,缓缓摇头。
“嘘,他哥哥死了,”有人小声说:“意志消沉些也正常……”
“他哥是谁?”也有人问。
寒门和贵族之间隔着一道天堑,京中位高权重的二代们都不爱主动沾染这些芝麻大小的寒门,也不知这些人的名字。
“叫漳丘吧?漳丘还是漳土,反正死了。”
“说起来,漳佑,你是不是和君月清还有个赌约啊……”忽然有人提起了这茬,眉头微挑,恶意的看着漳佑。
漳佑一顿,认出这人了。
户部田轻鸿,他爹是正三品的大官。
杏林院里不攀炎附势,可出了杏林院便不一样了。
田轻鸿拿着七等杏林的牌子,他比漳佑低了一阶,年龄也大了三岁,格外看不惯这些少年天才。
“你是要今天给他跪吗?”他笑着撞了下漳佑,“不如给我也跪一下?说不定爷高兴了,能送你……”
“送他什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打破这场中气氛。
众人一惊,连忙望去。
湛月清一身枫叶红的长袍,银链勾出了劲瘦的腰,额间束了同色抹额,长发高束着,像个少年郎。
他轻挑着眉头看了过来,那张脸有一种堪称妖异的漂亮。
漳佑看着他,无意识的呆了呆,心脏忽然剧烈的跳了起来。
……不对!
他跳什么跳啊!
第70章 杏林魁首 给暴君当众戴绿帽子吗……
果真很妖。漳佑愤恨咬牙, 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跟着湛月清动。
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散发着光辉,垂眸看下来时眼眸里好像带了悲悯。
漳佑按了按自己的手腕,恼怒起来, 为什么心跳的这么快?
他在期待什么!
“说啊,你想送他什么?”湛月清淡淡抬眸, 看着田轻鸿。
吏部中堂外有几棵梅花树, 湛月清自树边走来。
那双眼睛太美,不,整个人都很美!田轻鸿吞了口口水, “你就是君二公子?”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倒是先记得那个赌约, ”湛月清眉头一挑, “我和他的赌约关你们什么事?你这么惦记着让他给我下跪?”
田轻鸿打了打嘴巴,“不,不是,二公子……我只是……”
“跪下!”
湛月清嗓音清越。
这句话不知是对着谁说的,哗啦啦跪了一片。
“……?”湛月清一怔, 眉目间出现一丝不解, “我叫漳佑跪!你们跪什么?”
漳佑早就跪了,其余众人闻言忍不住闭了闭眼, 脸色或青或黑的起来了。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跪,但那一瞬间鬼使神差的事儿,谁都说不清。
或许是视线中心都是他,便忍不住顺着他的话走了。
“你哥哥死了, 我很难过,”湛月清微微低头,面色上出现一抹痛苦, 好像真的很伤心。
他看着漳佑,“可斯人已逝,再多伤怀也无用。漳佑,上次的赌约是我赢了不错,但我不要你去做庄医了,那太埋没你的天赋。”
漳佑心神一震,仍然跪着,可目光却怎么也离不开面前红衣飞扬的人了。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湛月清想了想那些劝叛逆孩子归家的语录,“可心性太高不利于医道,去找杏林院的周先生带带你吧,万一你能研出新药,或者发觉其他的、目前杏林院没有的东西呢?”
漳佑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漳家父母半辈子才爬到个九品芝麻官,性格极差,许多人都说他和漳丘能生在漳家,是他们祖坟冒青烟了。
他迫切的想出人头地,于是十七岁就成了六等杏林,一战成名。
父母也都捧着他,佑着他,让他有些飘了。
可飘了的同时,他看着贵族子弟,又有些克制不住的仇恨。
凭什么他们就有那么好的出身?随时随地能把他们当狗一样使唤?
他那样好的天赋,也只能当那些人的狗吗?
他不想当他们的狗,不想当只会应声的狗……
“听到了吗?”湛月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他扯出了自己的世界。
漳佑应道:“啊……啊,好!”
湛月清满意了,笑道:“起来吧。”
看着他妖异的笑,漳佑呆住了,好像有点理解哥哥了。他站了起来,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栓住了脖子。
“这孩子我喜欢,点到为止,很聪明。”不远处,吏部牌匾之下,有官员说:“城中把他这赌约闹得沸沸扬扬,于他们二人而言,其实都不是好事。”
“呵呵,你喜欢,可药局那位……怕不愿意呢。”另一人说着将眼神放到了一名紫衣男人的身上。
那人一身紫袍,腰间的名牌上写着:药局欧杰书。
二等杏林可直入药局为官,只看湛月清想选哪条路。
似乎察觉了旁人的目光,欧杰书眯起眼睛,脸上的横肉显得他神色极凶,粗着声音:“都聚着做什么?该拿令牌的拿完了吗?!”
他面前有一张榜,榜上写了许多名字,有的已经被揭下了。
湛月清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走上前去,到了那张金榜前,揭下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了授牌官。
值得一提的是,名字写的不是君月清、也不是湛月清,而是‘月清’。
有黑袍官员笑眯眯的看着他,拿起那个名字,又属于湛月清二等杏林的令牌递给了他。
“以后可都要叫声月杏林了,”有同期考试的弟子走上前来,“恭喜二公子取得杏林之位!”
湛月清眸光一动,捏着那令牌,怔了怔。
二等杏林的牌子和普通铜牌不同,而是玉牌,上面刻了红色的字:二等杏林-月清。
不是痛苦的湛,不是虚假的君,而是他自己的月。
他是他自己的月。
月本身就会耀,并不是因为燃烧了什么东西才照出它的光芒。
二等杏林等于大好前途,那人见他没理自己,也没生气,乐呵呵的说:“拿到这牌子真不容易啊……唉,你说,咱们考的同样的试,念同样的书,为什么人和人差别就这么大呢?”
湛月清回神,看着面前的人,也是此次同期,不过这人得到的是三等杏林。
他看起来比湛月清年长很多,说话也并无恶意,只是感慨。
将第一名记得最清楚的,大概只有不甘落败的第二名。
“说不定是私底下比你付出了更多努力呢?”湛月清笑了下,脸上终于露出点属于这个年纪的轻狂意气,“我也学了很久的。”
他想起刚入门时分辨黑乎乎的药材、背密密麻麻的字、记不清的穴位、数不清的拿自己下针实验、三更半夜爬起来背书,有空了就跟着老师见习,分辨病症,以及写不完的病例分析……
错了又爬起来改,扎错了嗷嗷哭也只能咬着牙取出来……
整整十年。
在这些人看来他不过两个月就能拿下二等杏林,名扬帝京。但这条路他其实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曾经以为这条乌黑的路没有尽头,以为自己一败涂地。
他中途想过放弃,可最终还是没有放弃。
“哈哈哈哈,那倒也是——”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有些羡慕,却不能不服。
“不是谁一开始就能成名的,”湛月清看着他的神色,额外多说了一句,“百炼成钢。”
其实让他来和这些人比,是不公平的,因为他多了现代记忆……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湛月清无赖的想,谁叫我重生了呢?
“去坐杏林车吧!两位魁首!”
杏林车是由八匹白马拉着的车架,四面皆空,可坐可站,缓缓驰行在街道上,街道两边都是闹哄哄的百姓,旁边高高的茶楼上还有些人拎着篮子撒花瓣,也不知冬日里哪来的花瓣让他们丢。
“我家月公子今日金榜题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沾沾喜气啊,吃个糖!”隐藏在人群里的暗卫们提着篮子开撒,叫得十分开怀。
君羽书也派了人撒铜钱,自己则和纪鸿鹄等人在能看见杏林车的茶楼上开着窗,低着头看路正中——
湛月清穿着一身枫叶红的长袍,如烈焰骄阳,头上的红抹额被取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顶白色杏花做成的冠冕。
小白狗从肩边探了出来,扒住了湛月清的肩膀,汪汪汪的叫了两声。
耳边的温玉坠子衬得湛月清面上好像泛起莹白色的光辉。
“二哥!!!”纪鸿鹄也在茶楼上大叫,丢了块手帕下去,“接住!!”
百廷玉惊愕的看他,“你疯了吧?他有陛下婚约!”
“我知道啊,可陛下又不可能给他丢帕子,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才丢。”纪鸿鹄哼道:“我是怕没人给他丢,他丢面子!”
事实证明不是无人喜欢他,只是都畏惧着那个不明缘由的婚约,因此不敢丢。
但有一就有二,纪鸿鹄这一块一丢,便有无数喷香的帕子甩了上去——
“二公子!!!和我回家吧!!”
“二公子真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
……
湛月清不一会儿就接了一堆帕子,无奈了,“别丢了!拿不完了——!”
咻的一声,怀里忽然一重。
湛月清一呆,低头一看,竟然是块黑色的帕子,帕子上写着——“月杏林~拿这个换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呀~”
等等……帕子里包了什么?湛月清低头打开,发现那竟然是——
玉玺?这是可以乱丢的吗?谈槐燃也来了?!
湛月清连忙抬头,果然看到茶楼上有个玄色身影。
谈槐燃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目光里只有他一人。
杏花在眼前闪动,漫天花瓣飞扬,茶楼上三两好友聚在一处,而他位于所有目光的中心,如众星捧月。
此情此景,毕生难忘。
湛月清抿了抿唇,耳朵滚烫,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抬手招了招——
“下来!”
谈槐燃眉头一挑,唇形示意:“你确定?”
“他在看谁啊?”纪鸿鹄眼力极好,抬头看向湛月清目光所到之处——
是个玄衣男子,还戴了面具。
和他有相同疑惑的不止一个人。
茶楼另一端,谈明止头戴玉冠,低头看着那红衣身影。
“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他身旁,戴着面具的布衣男道:“你还不准备给雁西王写信?算算日子,漳丘已经快到你老家了。”
谈明止垂眸:“湛月清……”
布衣男:“……”
他发誓若是谈明止也像漳丘那样,他就当即把谈明止推下去摔死。
飞燕阁四位洗脑高手齐上都没把漳丘那恋爱脑掰回来,搞得他只能下药。
他真不明白湛月清身上有什么魔力。
“……不是本来的那个人吧。”谈明止却接道。
布衣男面具下的眉头挑了挑,“星象上确实说他已不是原来的湛小月。”
谈明止闭了闭眼,叹息一声,心底却浮现了一点困惑。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选择他的?
明明他把安王妃放在府里,带湛小月去时,他是看到小月眼里划过一抹悦色的。
而且……如今的湛月清,竟然也能挑动他的心弦。
这倒是怪了。
他爱的到底是谁?
“今夜回去,我就给舅舅写……”
他话音未落,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掀翻了天的尖叫,仿佛极其震惊又兴奋。谈明止眉头皱起,低头一看——
场中花瓣纷飞,湛月清跳下杏林车,扑进了一名玄衣男人的怀里,那身绯衣明艳动人,头上杏花宛若落下的星光,所有的手帕都被抛了起来。
花瓣和手帕齐飞,透过无边花雨,谈明止看到湛月清吻住了那个戴了半截面具的玄衣男人。
人声鼎沸处,金榜题名时,他放任着自己的情绪,吻住了面前的此生挚爱。
彼此的气息忽然都急促了起来,谈槐燃瞳孔骤缩,湛月清却绯红着眼尾,喃喃道:“……哥哥,我永远的哥哥,我的爱人……”
——谈明止气息突然急了,将手里的茶杯生生捏碎了。
……他也是哥哥,他凭什么就什么都比不过这个弟弟?
明明年少时不是这样的!
布衣男:“给暴君当众戴绿帽子吗?有意思,我也想亲眼见湛月清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