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出不去了
他滚烫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张开双臂罩住她柔软的身子,从后咬住她的耳廓。
“怜娘要去何处?”
谢观怜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他如雪月般清冷的语气中,隐约感觉柔性的气息暗涌,悲悯而恐怖。
察觉他是认真的,谢观怜双手哆嗦地扣住榻沿,仓惶闪躲的眸中全是羞耻的恼意:“你不能如此做。”
“为何不能?”他的指腹温柔地抚摸她轻颤的唇瓣,语气认真得如探讨佛理。
“你不是说,最喜爱的便是我吗?我亦如此,为何不能这样做?”
两人既然相爱,就应在一起孕育出斩不断的血脉,即便他并不喜欢吵嚷的孩子,可若是与她的孩子,他会耐着性子将其养活。
他湿润的唇如刀,划过她的后颈,低沉的嗓音又轻又缓:“怜娘,生儿育女,夫妻和睦,天理如此的。”
谢观怜闻此言,颇有些心虚地垂睫。
难道直接与他说,她之前是骗他的?
若是之前的沈听肆,她或许没有担忧,可现在的他,古怪得令她害怕,不敢再此刻说当时骗了他。
然身后的青年等了许久不见她回音,鼻尖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泛粉的耳畔,轻声问:“怜娘总不能一直都在骗我罢?”
轻柔的腔调含着浅笑,指尖却慢慢地握住她纤细脖颈,像是在抚摸,又像是生了杀意,只要她点头承认一直在骗他,就会立即如掐花般,折断她纤细的脖颈。
谢观怜冷不丁听见他的话,表情讷讷地启唇:“其实……”
“嗯?”他抬起头,微笑着凝着她的侧脸。
谢观怜紧张得咽了咽喉咙,睫羽如蝉翼般脆弱地微颤,端着可怜的神态,最后艰难地憋出一句话:“我……不想生孩子。”
他现在连和平分开,都觉得是她抛弃了他,若说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他说不定会在恼羞之下直接杀了她。
至少等他情绪稍稳定后再议。
果然,在她说出理由后,他先是盯着她,然后在她越发紧绷的神情下目光缓缓柔下,长臂揽着她的腰抱起来。
“沈听肆!”谢观怜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紧张地看他。
他下颌微抬,薄唇贴在她发颤的眼皮上,莞尔道:“既然怜娘还不想生孩子,那便不生。”
话毕,他侧身将她放在床榻的内侧。
谢观怜趴在枕上,几缕发丝如薄雾,倾泻在憋红的脸颊两边,软软地松了一口气。
还不待她彻底缓和紧张,耳畔又响起青年带着不容拒绝的商量。
“怜娘,我们很久未曾有过肌肤之亲了,现在可以吗?”
还要肌肤之亲?
谢观怜想要拒绝,但与他对视上后,瞬时怯软的音一转,同意了。
“好。”
沈听肆微微一笑,问她:“喜欢什么姿。势?”
谢观怜木着脸,很想问他真的会旁的姿。势吗?
连女子如何受孕都不知,竟然问她喜欢什么姿。势。
但她咽下口中的话,仰躺在柔软的褥中,玉臂环上他的脖颈将他勾下来,微翘的眼尾乜他时荡出妩媚的风情。
“这样的……”
这样躺着,她舒服些,也不用出力。
沈听肆目光掠过她雪白的肌肤,俯身舔了下她的唇,低声道:“我知道怜娘生性放浪形骸,从你抛弃我那日,我便在想,或许是我之前过于矜持,所以你才会与别的男子私奔。”
“所以,我会代替他们,满足你的慾望。”
他温柔地顶开她的唇齿,仿佛在寻找甘甜泉水,吮吸她红软的舌,然后慢慢的从喉咙中溢出一丝呻。吟。
像是爽到难以忍受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耳畔。
谢观怜听见后先是一怔,随后瞳仁微微扩大了。
他在模仿发。情的猫,微眯着眼,贪婪地吞咽,发出地呻。吟一点点变得像在索爱的荡。夫。
她被他叫得全身发软,口里全是他的气息,抵在他胸口的手颤抖得像是在抗拒,又像是迎合。
他吻得极妙,骨瘦的手亦在大力地抓莲花,仔细的将气息渡入她的唇舌。
渐渐的,谢观怜的骨子仿佛都被他啜软了,无骨似地按住他的头,让他沿着往下,以唇代手地吻住莲花。
当沈听肆顺而含在口中时,挑起潮润的密睫,打量她此刻的神态。
她被药物完全的,彻底的占据了,涣散出的媚态宛如夜里盛开的昙花,颓靡得似能闻见旖旎的暗香。
很美。
比他以往所见过的任何景色都美。
他目光痴迷,从如雾远山黛的长眉,看向小巧高挺的琼鼻,忘记了动作。
而谢观怜被空虚吞噬,受不住快。感的中断,茫然地掀眼盯着他。
此刻的青年与往常动情时很不一样,天生上扬的嘴角如提前用血红的墨勾勒好的,透着不正常的温润,腻人得冷森森的。
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清冷佛子之态。
最令谢观怜感到惶恐的
是,这样的他,竟一点也不觉得违和,好似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温柔和斯文皆是他伪装出来的,他也有慾望,也会像普通男人那般从女人身上索取爱慾。
所以,他抛弃了恪守的礼义廉耻,纵容自己陷入情慾中。
谢观怜伸手捂住他的眼,失神地仰头望着上面的纱幔。
而被她蒙住眼的青年察觉到她在迎合,殷红似胭脂晕开的薄唇微翘。
从未有过的愉悦在她主动迎合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身体在愉悦中彻底失控,紧绷的肩胛开始战栗,他唇角的弧度越扩越大,最后形成不正常的微笑。
原来……真是他曾经过于矜持了,所以才会令她厌倦,所以她才会抛弃他。
“怜娘,是我的错,往后我不会再如之前那样。”他缱绻的语气近乎在向着神佛起誓,掀开她身上的那层薄褥,捧着她的手往下吻。
“我会爱你,会满足你。”
他的唇就像泛潮的春雨,一下接一下地贴在肌肤上,湿漉漉的。
当吻上莲池时,他尝到一丝腥甜,无辜下垂的长睫轻巧地眨簌。
他凝着那绯白的小唇。
这里是……
他看了须臾,抬起绯红的脸庞望着她,带着虚心求教的真诚:“怜娘,这是你很舒服对吗?”
谢观怜半边身子靠在架上,双手压着他的头,轻喘着颔首:“嗯……”
他得了回应,莞尔弯眼:“我明白了,那我便弄此处。”
谢观怜颊边浮起薄红,喉咙稍有发干之感。
她只是普通的女人,也有正常的慾望。
眼下这般漂亮的男子,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她除了沉默,好像说不出拒绝的话。
沈听肆专注地打量她渐渐泛红的脸庞,眼中闪过顿悟。
原来她真的喜欢。
既然她喜欢,他便俯身,握住女人伶仃的雪白玉踝。
谢观怜的指尖狂颤,在他抬起骨肉匀亭的大腿时,羞耻得想要阖上膝盖。
他乌睫垂覆,掰开她的双膝,侧首先从踝骨往上吻。
当他彻底吻上后试探一吮,谢观怜猛然抽搐了一下,“嗯——”
她雾面上布满了淋漓的香汗,细长的颈子昂起,如缺水的鱼儿在凌乱不堪地用唇呼吸。
沈听肆听见她失控的呜咽,撩睫望着她,茶褐色的眸子覆上迷蒙的雾。
看着她陷入情潮中的涣散姿态,他难忍被勾起的慾望,整张脸深陷其中吻得更深了。
高挺的鼻尖随着他大口的吞咽,而不停地碾压着那点嫣红,直到被蹭得红肿。
谢观怜原本按住他头的手一时无处安放,拼命想要抓住什么,连压抑的声音都变得尖细,嘴里嚷着让他停下。
偏生他似没有听见,愈发饥渴地吞咽。
谢观怜开始带着哭腔挣扎,玉足抵在他的肩上胡乱踢。
直到将他踢开,才得以缓和铺天盖地而来的感受。
而被踢至一旁的青年迷茫地蜷缩着颀长的身躯,垂下的眼睫上沾的全是她失控留下的黏渍,玉面似洒霞色,透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高台上慈悲的神佛彻底坠落了。
谢观怜顾不得他,侧身软伏着大口呼吸,大颗泪珠沿着脸颊滑落,打湿了丝绸软枕。
还不待她失控的情绪得到缓和,身后又压来浓郁的檀香。
“怜娘……”
他气息凌乱地吻在她的后颈,死死地扣住她挣扎的手腕,抵开她双膝,就着湿润莽撞而去。
每一下,他都畅快得尾音轻颤。
越是畅快,他越难自持。
最后怀中的女人变成了一滩糜烂的泥,连气息都微弱得可怜,他仍出奇的不满足。
想要她完整的装下他。
“怜娘……”
两人是何时结束的谢观怜记不清了,他最后的呢喃似疯狂地喟叹。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
天边大亮,而昨晚发疯索求的青年已不在房中。
谢观怜想要下榻,却发现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连撑起的手臂都巍巍发颤,可见昨夜他多禽兽。
腿都磨肿了。
谢观怜看见身上没有一块完好之处,羞恼地压着声,暗骂了一句。
好在他将她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清理了,此刻倒也没有特别难受。
谢观怜侧过身打量周围。
灰白的轻纱作帘,堆满书籍的案几,还摆放了不少颜色艳丽的梅花,梅香压抑了青铜炉中的檀香,淡香扑鼻。
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很陌生。
看着室内精美的一应物件,谢观怜眉心微蹙,怀疑他将她带来了秦河。
如此想着,她不免开始担忧小雾。
他昨夜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小雾若是以为她死了,得多难过,所以她得要想办法经快离开这里。
可她光是起身的动作都用尽了力气,只得倚在床头,捂着心口软软地喘气。
大腿还有些疼,不过还好,暂且能忍受。
她忍住身上的不适,虚弱地站起身,才发觉身上穿了件极其宽大的灰白寝袍。
如此不合身,她不用猜便知是沈听肆的。
太长,太大了,行动极其不便。
谢观怜无奈地抱起衣摆,趿拉也不合脚的木屐,步伐飘虚地往门口走去。
想要打开门,可试了好几下,门都没有被打开。
门从外面被反锁了。
谢观怜瞪了几眼门,遂果断弃门,转身尝试去推窗。
可看似完整的窗户,也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她与能出去的门窗纠缠良久,用尽了力气也不见又丝毫松动。
最后谢观怜气喘吁吁地坐在椅上,望着空荡荡的室内。
她像是身处在没有人荒废宅院之中,周围安静得诡异。
不只是室内安静,就连外面也安静得吓人。
谢观怜冷静地坐了会,再次回到榻上躺着等人。
直至中午时,院外方响起了动静。
锁上的门被打开。
沈听肆进来后站在门口,先是转眸打量周围。
门上没有硬物的撞痕,窗户亦没有撬痕迹。
所以她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行为。
沈听肆走过去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越过立屏行入里间,看见女人坐在榻上瞪着他,张口便是委屈的腔调。
“你去哪里了?怎么才来。”
谢观怜咬着下唇,眼眶红红地望着不远处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没穿僧袍,一身素色的绸袍竟没有丝毫违和感,衬托得如玉雕般温润如玉。
沈听肆上前坐在她的身边,温驯地垂着眼睫,愧疚道:“抱歉,今日太忙了。”
谢观怜向往常那般,倚在他的怀中,闷声闷气地说:“我刚才想要出去,发现打不开门。”
他自然地环住她的腰,没有隐瞒,承认道:“嗯,我将门窗都锁了。”
谢观怜抬起脸,不解地问:“为何要锁门?”
搭在腰间的手指抚摸的动作微顿,他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怕打开门窗,放你出去,等我再次回来,你又被别人诱引走了。”
谢观怜见他脸上似真似假的神态,知晓他是认真的,而她也的确是想逃走。
她静默片晌,主动环抱住他的脖颈,俯身吻去。
沈听肆先是一怔,随后将她抱稳,抬着下颌启唇伸出殷红的舌尖,让她亲。
“悟因,你将门窗都打开好不好,我不会走的。”女人的声音轻柔得如她人一般,柔得让人心颤。
她妄图用一个吻,央求他放过她,给她一个逃离的机会。
而他早已深知她的脾性,只要打开门窗,她必定会头也不回地随旁人离开。
就如同之前一样。
她嘴上说喜欢他,却从未回头。
沈听肆没有回答她的话,平静的呼吸却随之逐渐紊乱,压在她后颈的手也忍不住往下,再往下。
察觉到他开始侵略的力道,谢观怜睁眼便是他仰面微阖的双眸,回吻得毫无矜持,甚至还能听见他吮吸的渍声。
穿着正经却色。情得霪荡。
谢观怜想要侧头缓和,可又被压住后颈,只得趴在他的身上,与他唇舌纠缠地拥吻。
原以为他只会吻一会儿便会放开,毕竟在迦南寺便是如此。
那时他不仅矜持,还有佛子的清高,即便后来动了情慾,也还是不肯放纵,每日只有到夜里他才会纵容她,放纵她。
所以谢观怜才会主动吻他,想要消除他对自己的戒备。
可随着越吻越久,他非但没有要停下之势,反而吻得更深了,舌尖好几次都顶到喉咙深处。
像是故意的,尤其是抵在身上的,她想要忽视都难。
昨夜刚被捉弄了一番,此刻谢观怜异常敏感,被他故意的行为弄得想要溢出闷哼,但又忍了下来。
她只能为了舒服些,不断在他的身上调整。
不知不觉间,她已然跨坐在他的身上,偶尔被颠得发出失控的呜咽。
“悟因……”她唇边到底泄出一丝了凌乱的气息,指尖狼狈地攥住他肩胛的衣料,唤出了他以前的称谓。
他无空回应,停顿好半晌才从喉咙发出沙哑的回应,仍旧含着她的唇。
“松开些,我喘不过气了。”她讲话时一顿一昂,嗓音带着断断续续地哭腔。
不止是鼻中的呼吸,还有胸口,都让她喘不过气了。
沈听肆垂着眼皮,瞳色下压抑着翻涌的迷乱,看着她身上宽大的男袍大敞,而柔软蕴白在他掌心,像是流水在指缝中四溢。
不想松开。
她身上的奥秘比经文要复杂,所以他要耐心地探索,直到将她从里到外都钻研透彻,然后在找到能令她离不开他的方法。
所以他不会松开,即便她眼睫上坠着泪,红着眼尾与鼻尖,可怜地哭着乞求,他也不会松。
大多数时,她的眼泪与露出的神态皆是虚假的,是为了引诱他而可以做出来的。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挑最好看的角度面对他。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个女人,在心中藏了多少对他的渴望。
所以他会满足她。
第52章 鸳语轻传
“沈听肆!”
谢观怜被他不减反增的行径,惊得忍不住挣扎。
可他手臂横压得太用力了,谢观怜胡乱动之间,本就单薄的寝袍被上卷着堆砌在腰上的小臂上。
而里面什么也没有,臀白得晃眼。
青年覆睫看着,看她如何用求。欢的姿态挣扎。
谢观怜没有察觉身后的青年冷感的目光被痴迷取代,双手撑在他的膝上,不断挣扎着想要下去。
直到侧臀忽然拍了一下。
力道不重,声音却很清脆,丰腴的肌肤上,一抹明显嫣红跃然其间。
‘啪’的一声,也让乱动的谢观怜瞬间睁大了眼,乌栗色的瞳孔不可置信地颤缩着。
他竟、竟然那样拍她……
比起震惊,她更觉羞耻,整张脸都憋红了,僵直地坐在他身上不敢再乱动。
女人终于安静了。
沈听肆转过她掉出一半的身子,在她含着埋怨的羞耻眼神下,平静地扯掉她身上那件碍眼的外衣,手臂勾起她的腿压在一旁的簟席上。
“沈听肆!”她又开始不听话了,想要跑。
他俯身吻在之前浸染的莲花纹上,稍侧首,张口咬住。
好重。
他咬得太重了。
谢观怜失控‘呀’了声,两弯细长的秀眉蹙垂,急忙咬住手背压住闷哼,眼睫上悬挂已久的泪如珠般滚过嫣红的颊边,雪白的身子泛起情慾的湿红。
沈听肆叼住随躺姿而四溢的玉盘,将清隽的脸埋进去,饥渴得似需要哺养般让气息一点点地沾染上去。
青年失控下的啃吮仿佛要尝到甘美的甜汁,谢观怜微启的红唇喘吁着,双手将铺在簟席上的柔绸缎揉皱。
她已经放弃了乱动。
沈听肆根本就是疯狗,她越是挣扎,他越是发疯。
窗边的月光洒进沉浮暖意的室内,渐闻香风急促,女人无力地睁着涣散的眼,呼吸一颤一颤得似溺水般哼着。
鸳语轻传的夜深人静中,充斥着纵慾的暧昧气息-
秦河的烟雨乍暖,缠绵几日的春雨终于得以停息,河岸高涨,柳叶嫩得似能滴水。
上次没能细谈的沈二爷,今日再度登门拜访。
远远瞧去,沈二爷携美坐在满园春色中,一壁听着身边的伶人唱曲儿,一壁与身边坐着的次子闲谈。
沈二爷一生风流,喜好美人,所行之处皆喜欢带美人一道出游。
此时坐在他身边的便是从南疆带回来的美人。
月奴对那位自幼在佛寺长大的年轻家主很好奇,但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不免有些犯困。
“二爷,怎么还没有来,月奴都困了。”月奴泪眼婆娑地打着哈欠,倚在花椅上,一身的媚态懒骨。
沈二爷拍了拍她的手,道:“再等等。”
“嗯。”月奴乖乖点头,陪着沈二爷继续等。
安慰好月奴,沈二爷看向一旁失魂落魄的次子,显然没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还在惦念旁人。
沈二爷训斥:“不就是个女人,何必做出这般丢魂的姿态,也不嫌丢人,往日我教的都忘至脑后了。”
沈月白听见父亲的话翕动唇瓣,最后还是没有反驳,面色惨白垂着头。
他原是在丹阳与小雾一起找观怜,但两人成效甚微,花了不少时日,他才找到悬崖下被泥石流压碎的马车,以及一具被砸得面无全非的女尸。
那具女尸脸与身体虽然瞧不清楚,但一切证据都指向女尸就是观怜。
可他却不信,觉得那并不是观怜。
所以才回来想要借用沈氏找人,不料却被回来的父亲撞见正着,勒令他若是想去丹阳,需得先跟着他去见兄长。
父亲本就对他当时强硬退婚,而心有不豫,眼下关头他更不能再惹父亲生气,所以才会答应过来。
几人等了片刻,青年才迟迟地踏着清晨的湿雾信步而来。
沈听肆撩袍坐在下人拉开的椅上,眉眼温润地问道:“不知二叔今日是为何事?”
“倒无旁的事,就是月白回来了,还没有见过肆儿,所以我今日带他来见见你。”沈二爷见次子还垂着头,眉头一皱,“月白,还没不过堂兄。”
沈月白霎时回神,起身对上首揖礼:“兄长。”
当他正欲抬头时,目光不经意掠过青年的腰间。
灰白的绸袍与藏青色的香囊其实显得并不违和,熟悉的香囊让沈月白不禁想到,观怜与兄长也有过一段情。
正当他思绪发散之际,一旁的沈二爷开口提醒他:“月白,发什么怔,没听见你堂兄在与你讲话吗?”
沈月白回过神,抬头深深地打量眼前的青年。
而恰好堂兄亦在看他。
沈月白盯着眉目温慈的兄长,问道:“兄长今日腰间的香囊,似乎和之前在迦南寺的略有不同,是换了吗?”
上次的香囊用金线绣了字的,但今日的却没有。
沈听肆低眸掠过腰间的香囊,不知想到了什么,含笑道:“嗯,她说要改香囊上的绣花,所以另外赠送了相似的。”
其实并非如此,而是谢观怜此前想撇他而去,所以才会将证明两人有私情的香囊调换过去,将绣字的香囊销毁了。
沈月白闻声心中一酸,追问他:“不知兄长所言的友人是谁,我可认识?”
虽然是失礼地诘问,但沈听肆面上没有半分不耐,温如月地望着他:“你不认识。”
沈月白还欲问,而一旁的沈二爷见他频频无礼,手中的杯子搁在桌面上将其打断。
“月白,不得无礼。”
沈月白咽下口中的话,眉头紧锁地看着不远处面容无害的青年。
以前观怜也赠送过他香囊,他每日都会反复看,上面的一针一线,他比谁都清楚。
那香囊是谢观怜做的。
沈月白沉下气,转身坐回原位。
待两人见过后,沈二爷又随意问了沈听肆几句。
青年举止温和,不见桀骜,谈吐间使人心生好感。
见时机已差不多,沈二爷抚着胡须道:“对了,二叔还有一事。”
话毕对着月奴挥了挥手,“去,见过你的新家主。”
一旁的月奴闻声媚眼如丝地抬起头,窈窕而起身,欲拒还迎的朝着他行礼:“月奴见过家主。”
月奴站起来后,众人此时才发现,她身上穿的
衣裙连手与大腿都难遮,露出的大片雪肌使满堂生辉,堪为人间尤物。
沈听肆没看月奴,而望着沈二爷,浅笑问道:“二叔这是何意?”
沈二爷见他如此态度,料他自幼在佛寺中克己禁欲,不明白男欢女爱的滋味,所以现在才对女人兴致不大。
为了不让他心生抵触,沈二爷没有直说,对他笑道:“无事,这是我刚认的义女,本想着让你们兄妹二人相识一下。”
沈听肆仿若未觉,目色清明地浅笑不言。
沈二爷点到为止地试探后,遂将月奴收回来:“月奴回来罢。”
月奴撩眼觑了孤傲的青年,含羞带怯地垂下眼睫,莲步款款地坐回去。
刚坐下不久,沈月白忽然站起身,对几人道:“我还有事,先不打扰兄长与父亲议事了。”
沈二爷眉头皱起,呵斥他:“何事如此急迫,坐下。”
沈月白却不肯。
他现在只要想到兄长腰间的香囊,便忍不住去怀疑观怜会不会与他有关,坐立难安得心如猫抓。
“二弟既然有事,二叔便让他回去罢。”青年适时出声,温和地打断父子之间僵硬的氛围。
有了他在中间转圜,沈二爷脸色略有好转,挥手让他自行离去。
沈月白离去了,沈二爷对月奴道:“你也去外面玩耍。”
月奴识趣地起身,对两人行礼后出去。
待她走远些后,沈二爷开始谈及今日的正事。
沈府很大,仆人不多,显得空荡荡的。
月奴百无聊赖的在院中闲逛,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处清雅的院落。
牌匾上题‘观心’二字。
月奴打量周围布局,隐约猜到似乎是寝居。
而如此重要之处,竟然无人看守。
月奴心思微动。
她是陈王献给沈氏新家主的女人,自然是携目的而来,不仅仅是为了教男人尝欢,若是能得到沈氏新家主的心,自然最好不过。
于她来说,想要勾引一位在常年寺庙中,没见过多少女人的男人,轻而易举得无异于囊中探物。
月奴心中正想着,忽然听见从寝居内传来了剧烈的声响。
似乎院中有的什么人在拍打何物?
月奴心生好奇,悄然站在大门前,垫脚想要透过门缝往里看,孰料直径与刚打开门出来的人额头碰额头。
还没看清是谁,月奴便被人捂住嘴,压在门口的树干上。
“别出声。”
谢观怜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倒霉,好不容易从里面撬窗出来,恰好碰上了人。
好在不是直接撞上沈听肆,应还有回旋的余地。
而被压住的月奴则以为是被人发现了,慌张地抬眼看去。
是个生得妩媚的女人。
她披散着长发,捂着她的嘴不让出声,一副生怕被人发现的楚楚可怜。
月奴的视线再一落,发现她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男袍上,而且与今日沈家主所穿极为相似。
所以她下意识以为谢观怜是府中侍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偷偷潜入寝居想勾引人。
一瞬间,月奴看她的眼神充满警惕。
谢观怜没留意到她的眼神变化,美眸环顾周围,见无人高悬的心方得以落下。
她转头看着月奴,试探道:“一会儿我松开你,勿要叫唤可以吗?”
月奴点头示意明白。
谢观怜见她同意手上稍松了些力道,见她没出声才彻底松开手,“抱歉,事态紧急,无意冒犯夫人。”
月奴古怪地冷哼,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倨傲地乜她一眼:“你是哪个院的侍女?”
谢观怜见她似乎将自己当成了此处的侍女,顺势垂首做出谦卑的姿态,恭敬道:“回夫人,奴婢是刚入府的,不知路,所以误入了此地。”
若是她没有看错,眼前这位夫人似乎知晓院中无人,想要进内院。
果然不出她所料,月奴虽知她在说谎,没有说什么,只是古怪地冷哼一声。
“倒是误入了好地方。”
谢观怜佯装没听懂,茫然地抬眼看着她,不解地问:“夫人知晓这是何地吗?”
她从醒来至今,还不知自己在何处,而眼前这位夫人是她唯一见过的外人。
月奴吊捎眼尾,上下打量眼前体态柔媚的女人,越发觉得她在装。
都偷了沈家主的衣物穿在身上,却说不知是何处,月奴心想拆穿她,但有想到自己亦是偷偷来此处的,不好大肆宣扬。
倒是让她逃过一劫了。
月奴心有不满,对谢观怜警告道:“你也别装了,既然撞上了,今日之事我权当没看见你,你也当什么也发生知道了吗?”
谢观怜垂头:“奴婢晓得。”
见她还算乖巧,月奴露出满意,想到她出来已有些时辰了,担忧等下被人发现,便挥手道:“下去罢。”
“是。”谢观怜转身往另一边而去。
月奴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一件事,转身唤道:“你等等。”
谢观怜身形一顿,低眉颔首地转过身:“不知夫人还有何吩咐?”
月奴睥睨她畏畏缩缩的模样,似不经意地问:“你还没有告诉本夫人,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院的人?”
谢观怜镇定自若地答:“回夫人,奴婢是前厅的人,名唤小莲。”
她特意说得模糊,赌这位夫人记不得府上的人。
“嗯。”月奴得了她的名字,对她挥手,“下去罢。”
“是。”
这次谢观怜不敢再多留,转身便脚步急急地往另一条道走。
第53章 不是脚链,是金镣铐……
宅子很大。
谢观怜刚走出长廊,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水榭长廊上,有一人缓缓走来。
是沈听肆回来了。
谢观怜心下一慌,侧身想寻个地方躲起来。
但周围的几条路皆视野大敞,无论走哪一条路都有可能会被发现。
她对此地不熟,就算是现在躲起来了,也不一定能逃出去。
一旦被抓住,她必定会被关得更严,再想要离开只会难上难了。
谢观怜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暗咬了咬下唇,最终谨慎起见地掉头回去了。
而她刚回到内院锁上门,与她一道离开的月奴也回来了。
月奴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机会不可失。
既然门已经开了,不如先爬沈家主的床。
没有男人能拒绝床上的美人。
所以月奴头也回来了。
可回来后的月奴却发现,方还敞开的院门被谁莫名关上了。
正当她欲伸手推门试探时,余光忽然扫到一抹雪灰色。
身后有人。
月奴猛地转头,神色惶恐地看见本应该在大厅议事的青年,此刻如幽鬼般地出现在了这里。
“家主……”
青年墨黑的瞳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问她:“你在看什么?”
他柔和的轮廓在春阳下,莫名给人一种骨头发寒的冷森之感,与方才的温润截然相反。
月奴强忍着哆嗦的双膝,勉强在脸上扬起笑,“回家主,月奴刚才路过此地,听见里面有声响,所以有些担忧是不是进了贼人。”
“声响?”他闻言跟着轻声呢喃,目光缓落在紧闭的院门,似在仔细辨别声音。
月奴垂着头不敢乱动。
待他听了良久,转过头,淡声道:“听错了,没有什么声音。”
此处的确安静得连风声都清晰可闻,根本就没有什么声响。
月奴勉强点头:“可能是月奴听错了。”
“嗯。”青年对她淡淡颔首,平静道:“二叔在大厅等你。”
月奴听出他话中之意,紧绷的肩膀松下,朝他行礼:“多谢家主。”
月奴临走之前,似乎听见有异声传来了。
她下意识转头看去。
只见青年正在推门而入,阖上了门。
是落匙的声音。
月奴没有再多想,碎步出了青石板道。
而落匙的院中。
沈听肆推开门便看见女人乖乖地坐在床榻上,似乎刚才醒来。
她双手撑在被褥上,望向他的面色红润,慵懒的尾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困意。
“你终于回来了。”
听见女人似埋怨的软腔,沈听肆立在门口,目光晦涩地望着她没有开口。
在男人不言不语的目光下,谢观怜勉强镇定地委屈地道:“都怪你,昨晚弄那般久,我刚才醒
来想要喝水,结果手脚都是软的,连茶杯也拿不稳,水都洒了一身。”
话毕,她手指悄然握紧,而掌心还有握过重物,还用力过猛的震麻。
沈听肆闻声看向桌边摔碎的茶杯,眼底暗色微动,随后跨步进门,缓步走至桌边,弯腰将碎裂在地上的陶瓷用绢帕包起来放在一旁。
谢观怜眼含紧张地留意着他的动作,生怕被他看出来靠在最里面的那根桌腿,已经被松得能拆开了。
好在他的余光扫过,没在桌腿上多逗留。
谢观怜见他走过来,眼神可怜地朝他伸手:“想喝水,抱我去。”
以前她喜欢被抱,但自从来了秦河后,她便不喜被他抱了。
像今日这般主动,还是头一次。
沈听肆似没有发觉她今日的反常,上前弯腰横抱起她,转身坐在案前。
谢观怜探起身,伸手碰茶壶。
他握住她的手移开。
谢观怜美眸不解地侧首看向他:“怎么了?”
他没讲话,沉默地倒了一杯冷茶,在她疑惑的目光下,置于她的唇下。
谢观怜乜了他一眼,温吞地垂眸含住杯沿,慢慢地咽下。
一杯茶喝完后,他又倒了一杯。
谢观怜照旧就着他的手饮下,直到喝了第三杯,他才开口问:“够了吗?”
口渴只是借口,谢观怜原就不口渴,勉强喝了三大杯,早就够了。
“够了。”
她的话音甫一落,脸颊便被轻掐着往上抬。
他乌睫半阖,不由分说地俯首吻上去。
冷冽的气息袭来,谢观怜下意识往后仰,乌黑的青丝如瀑般长泄。
沈听肆抱起她转身走至榻上,捧着她发烫的脸,辗转深吻。
两道气息缠绵纠缠,最后是他难受得先松开她。
青年滚烫得潮红的眼皮抵在她的肩上,难忍得浑身边颤边缓和升起的情慾。
分明他拥着她,吻着她,能对她做出一切事,可他心中始终有古怪的暴戾在日益增加。
他咬住她的颈肉,忽然开口呢喃:“怜娘,有时候我想要撕碎你。”
谢观怜听见他的呢喃霎时回神,讷讷地眨去眼中的雾气,双手抱着他轻颤的身躯,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她却知道。
那因慾望而起的物什,长久因为他错误的认知不到缓解,所以自然就产生了这种想法。
沈听肆抱了她许久,她一直不敢乱动。
他似察觉她浑身紧绷,掌心温柔地抚着她的蝴蝶骨,“怜娘别怕,我会忍住的。”
谢观怜埋进他的怀中,“嗯。”
“陪我休息一会。”他靠在她乌黑的发顶,将她抱紧了些。
“好。”谢观怜枕着他的手臂,忐忑地闭上眼。
原是陪他休息,结果她长久地紧绷神识松懈下来后,反而先犯困了。
待女人轻柔的鼻息传来,沈听肆缓慢抽出被压得失去知觉的手臂,神色难明地坐在床边盯着她。
睡得如此快,所以她并非是刚醒来。
沈听肆看了她许久,直到门外响起很轻的敲门声。
他放下床帘,遮住榻上的谢观怜,踱步而出。
“家主。”
小岳见家主终于从里面出来了,忙上前将手中的请柬递给他:“这是大理寺少卿,张大人邀家主前去一叙,道是有怜娘子的事要与家主说。”
沈听肆垂眸看向白底黑字的信笺,接过来淡声道:“好。”
张正知思慕谢观怜,他在第一次见此人便知晓了。
小岳见他收下拜帖,转身朝着外面,先去套马车。
秦河权贵相会,向来都是在琼楼,张正知亦是免不了俗。
秦河最大的美人楼,琼楼玉宇,筵席如流水,台上美人腰身妩媚,一曲一舞皆是万般风情。
而如此美艳的绯色的景象之中,席面上却坐着巍然不动的佛子。
年轻俊美的佛子似对台上的美人无甚兴趣,眼皮微垂,灯影落在他如玉的侧脸泛冷白的光泽,淡漠得与此地格格不入。
张正知乜斜一眼,脸上扬起笑道:“许久不见沈家主,之前的丹阳之约,我应是早些宴请你的,但奈何俗世缠身,现在才递上拜帖。”
“无碍。”沈听肆眉目柔和地看着眼前桀骜的少年。
“沈家主不介意便好。”张正知弯眼,为他斟清酿,似随口问道:“对了,贵府前段时日,沈二公从外面找回的郎君,不知沈家主见过没?我听说也是位佛子,故而很是好奇。”
青年闻言淡笑道:“见过。”
见过?
张正知眉心微蹙,若是见过,他怎么还会笑得出来。
要不然就是他不在乎。
毕竟那位沈月白和他气质无二,脖颈上一样有颗谢观怜喜欢的黑痣,只是他的位置长得稍好,正巧在喉结上罢了。
张正知可是提前知晓沈月白已经回来了,所以才会派人来请沈听肆的。
张正知不甘问道:“真的没有见到他吗?”
沈听肆神情没有丝毫不耐,温声反问:“少卿大人今夜来找我,只是为问此事吗?”
张正知自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而是为不久前谢观怜遇上马发狂,落下了山崖之事。
从谢观怜坠崖后,他一直在亲自寻找,虽然找出一具与谢观怜身形如出一辙的女尸,但他与沈月白一样,不觉得是那尸身是谢观怜。
凭他这几年接触过的案子,怀疑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虽然痕迹全无,一切也巧合得自然,但世上没有如此完美的巧合,一马车四人,怎可能只有谢观怜一人落下了悬崖。
谢观怜这些年身边并无多少人,所以他将所有人皆排查一遍后,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这位一心向善,普度众生的新任沈氏家主身上。
沈听肆从表面上来看,确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但他却知道,谢观怜与他有私情。
当时他从丹阳回到秦河,第一件事便是将此事透露给沈月白。
即使他厌恶所有与谢观怜有纠缠的人,甚至希望这些人都死,但也不得不承认,只有沈月白出现,才能让沈听肆与谢观怜分开。
他原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可没想到没等到谢观怜与这两人闹僵,反而先一步失踪了。
现在沈月白也在寻找谢观怜,故而他猜测应当不是沈月白,也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所以既然不是沈月白,那或许是这位回过一趟迦南寺的沈听肆。
张正知压下心中的猜想,开口问道:“悟因法……不,沈家主,你可知观怜姐姐失踪一事吗?”
说此话时,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沈听肆,只要他露出一丝不对之色,他便能确认是不是沈听肆所为。
沈听肆似没有察觉他的打量,淡淡摇首:“不是很清楚。”
他面上的神色与寻常无二,不仅看不出什么不对,反而眼尾还泄出一丝神性的怜悯。
张正知不信此事真的与他无关,目光如炬地继续道:“沈家主真的不知道吗?我记得当时你与观怜姐姐交情匪浅,不可能会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质问的语气让沈听肆嘴角轻扬,语气也更为温声道:“我只知晓一些,不是失踪,是死了。”
他说死时神色平静,好似再平常不过之事。
说完后他望着少年,眼中泄出一丝恍然大悟:“张大人是觉得她并非是死了,还是说,张大人觉得是我将人藏了?”
问出口的话坦荡得张正知套不出什么话。
张正知也不再继续问,仰头饮下一杯酒,噙笑道:“并无此意,其实今日找沈家主前来,一是想到之前你与观怜姐姐有几分交情,怕你不知,故而特地告知与你,二是想与沈家主结交。”
世家权贵盘根接错,多少都沾有些许关系,更何况是沈氏。
张正知约他前来便是受了王爷之命,听说陈王已搭上沈二爷欲献美人,所以他也是来效仿的。
张正知懒洋洋地侧首,指向台上的舞姬,问道:“沈家主觉得台上舞姬如何?”
沈听肆转目,目光落在台上。
舞姬美,美在长袖长裙,蹁跹如蝶,其中领舞之人更是美在金钗环绕,连手脚都带着精致的莲纹环。
沈听肆看到舞姬的第一眼,便被她脚上的环链吸引。
垂挂的铃铛一步一摇,声如水滴,清澈悦耳。
张正知侧目,见身旁的青年正凝着舞姬脚踝,连眼都不曾眨,似被台上之人吸引了。
张正知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杯盏,眼中露出几分不屑。
都是男人,他自然更为了解男人。
表面正经,实则满是霪心,不然当时也不会和谢观怜有牵扯。
张正知放下手中的杯盏,看向一旁似入神的青年,浅笑道:“沈家主,我这厢还有事,此楼的费用已记账在我的名下,你今日可尽兴感受秦河的风情,我便先失陪了。”
闻言,沈听肆茶色的眼眸微转,从舞姬的脚踝移开,颔首应下:“好。”
张正知抻袍起身,阔步朝另一侧走去,招来楼中管事。
管事低眉顺眼地立在他的面前,听着吩咐。
张正知瞥了眼不远处的青年,淡声吩咐:“先想办法将他留在这里,知道了吗?”
“是。”
张正知满意颔首,遂抬步离去。
玉殿琼楼里的灯火昏暗暧昧,灰白长袍的青年人如白鹤,端方地跪坐在蒲垫上,目光落在台上许久不曾移开。
舞姬被这般直勾勾的眼神看着,以为台下的贵人看上了自己,舞步如莲的从上面跳下来。
还没有靠近便被小岳拦下了。
“回去。”小岳冷看着舞姬。
舞姬不甘心地望着不远处还盯着自己的青年,委屈的腔调柔肠百转:“郎君。”
可无论她唤多少声,青年都不为之所动,只盯着她,茶褐的眼瞳被烛光映出一丝痴迷。
舞姬这才发现,他不是在看她,而是盯着她脚踝上的金圆环。
金圆环有什么好看的……
舞姬遮住脚环,台下的青年瞳珠转动,从金圆环上移开,平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舞姬被他看得背脊发寒,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青年察觉到她的惧意,似汪着温柔的眼底浮起浅笑,薄唇翕合:“你脚上是什么,何处买的?”
分明他的语气平缓得温柔,舞姬却无端打生寒。
不知为何,她有种他想要将她的腿卸下来,只要金圆环的错觉。
舞姬匆忙垂头,跪在地上哆嗦道:“回郎君,是脚环,楼外不远处的金银楼有售卖。”
沈听肆站起身对她道:“多谢。”
舞姬见他似乎要走,想到主子给的命令,咽了咽喉咙想要开口挽留,但想起方才他的眼神,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年消失在楼里。
待他彻底走至不见,舞姬骤然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劫后余生似地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这位郎君看似眉眼慈悲,可她觉得他好生恐怖。
好在走了。
舞姬坐在地上缓和许久才颤巍巍地站起身,去向管事请罪没有将人留下。
张正知包的楼乃是四楼,要出去便要路过二、三楼。
因此地并非是普通的青楼,而是权贵玩乐之地,白日那些衣冠端正的权贵,在夜里褪去了斯文的皮相,肆意地袒露出贪婪的霪态,所以现在随处可见穿着华贵的男女相拥交吻。
小岳护着家主,看见这些画面恨不得自戳双目,然后再捂住家主的双眼。
太霪乱了,这些人像是尚未开智的禽兽,随处都能抱着互相啃来啃去,这些人会带坏家主的。
这位张郎君竟然带家主来这种地方,好在这群人还要点脸,没当众行欢,脏了家主的眼。
小岳一面面红耳赤地怀揣忐忑,一面悄然窥视家主。
见家主对那些霪乱的场景并无任何反应,自然得如饮冷水,甚至当碰上在走廊上挡路的几人,他还会自行提着袍摆,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上跨过。
小岳暗叹,家主不愧是常年修习佛法的禁欲之人。
在这种霪楼中,也能宛如池中不染淤泥的白莲,干净得发邪-
来时夕阳刚落,而当两人走出琼楼,外面已是灯火通明。
沈听肆顺着舞姬所说的话,寻到了金银楼,却发现楼虽开却没有多少人,而架上摆放之物形状古怪,有的……
他看着不远处摆放的玉器走上前,乌睫微垂,打量着眼前有些眼熟的玉器。
店铺里的小二见是僧人,上前揖礼后提醒:“法师应当是走错了,此店只售情。趣之物,不售佛经圣物。”
小岳也没见过这些,惊讶地打量周围的物件,以为走错了,还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眼上面的牌匾。
真是风情楼。
小岳红着脸讷道:“我家家主好像没走错,刚才那姑娘就是说的金银楼。”
只是没想到舞姬说的金银楼,是这个金银楼。
小二闻言两人没走错,挠着头,疑惑地看向一旁玉洁松贞的佛子。
留意到此人虽然是佛子的皮相,身上却不是穿的僧袍。
刚还俗的僧人?
小二从未见过还俗的僧人,如此光明正大的进这种店,心觉新奇便主动道:“郎君是喜欢何种的?本店应有尽有,保管用着舒服。”
沈听肆垂下的眼睫颤了颤,没有回答他的话,指着摆在琉璃柜中的玉器,问道:“这叫什么?”
小二道:“回郎君,这是玉势,模仿男子的……”
沈听肆转目落在另一件上,复问:“这是什么?”
小二又道:“此乃缅铃,与女子行房时所用。”
“此物呢?”
“羊眼圈,男女都适宜。”
“……”
青年神色自然,有着姿容秀美的仪态,却在小二解释用着舒服后便取下抱在怀中,丝毫不觉羞耻,好似用惯了极其自然。
小二脸上的笑越发灿烂,小岳却瞪大了眼,一脸古怪地看着家主。
他怎么不知道家主这么会?都不需要询问如何用,直接就要买。
就连后进来的两人都忍不住侧目看了过去。
青年在一众霪器中也没有世俗的色慾之气,反而将怀中的物件儿都衬托得高洁,仿佛手捧圣物。
其中一位锦袍公子,上前道:“沈家主。”
正去拿银托子的青年侧目,看向来人,瞳仁中透着平静:“陈王殿下,侯君。”
“你认识我们?”陈王手中折扇一顿,不由得打量眼前的青年。
沈氏的这位嫡子,从出生起便一直在迦南寺,他这些年也一直装疯卖傻,不敢教人发现,所以从未去找过沈听肆,但没想到他竟一眼便认出来了。
沈听肆莞尔:“陈王殿下与旁人不同,小侯君曾来过迦南寺。”
陈王早些年装疯,小指被宫中宦官打断了一截,所以自从不装疯之后,习惯在手中拿一把折扇挡住小指。
而小侯君年前去过迦南寺。
陈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乍然看似没什么,仔细看还是能发现被藏起的小指。
陈王脸上倒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豫,笑道:“沈家主果然慧眼,本王与沈家主一见如故,不知何时沈家主有空,本王好与沈家主畅饮一番。”
从他被张正知的人引进琼楼之时,陈王便已经得到消息,
现在并非是偶遇,而是特地前来截人。
沈听肆莞尔:“陈王殿下相邀,某定会前往。”
陈王满意地看着眼前看似清风正雅的青年,没见之前他一直以为,沈听肆真是如传闻中那样清廉的佛子,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俗人。
不过俗人才好,只要心中有慾望,才好被掌控。
只要他得到沈氏,争夺皇权将会更有把握。
陈王对君王之位势在必得,对跪在一旁的店小二,居高临下地道:“这位郎君今日在店内一应物件儿,等下自会有人来结账。”
话音甫一落,青年斯文的嗓音徐徐响起:“陈王殿下。”
陈王看去。
青年轮廓柔和,眉宇间有几许佛性,轻笑的拒绝也不会令人感到不适:“多谢陈王殿下,只是这些物件儿是某要送人的,所以多谢陈王殿下美意。”
拿这些情。趣物件儿送人,倒是第一次见。
陈王神色古怪地睨了眼他,没再坚持道:“如此,改日有空,本王亲自宴请沈家主。”
沈听肆颔首。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陈王不欲在这等腌臜之地逗留,说完便转身携人离去。
而陈王身后的青年长身玉立于昏暗的店中,俊秀的眉骨落下清冷的光影,含笑的神色如深不见底的漩涡。
小二站起身,小声问:“郎君,可还要继续?”
他转过含着水色的黑眸,望着满堂器具,面上染上一抹温情地笑。
“嗯,要,劳烦再与我仔细讲讲那些女子用着舒适。”
小二见是大生意,忙不迭地引着他继续讲解。
而已经出金银楼的陈王与小侯君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里面神色认真的听小二介绍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小侯君手摇折扇,嘴上称奇:“这沈家主不是自幼在寺中长大吗?怎么来这种地方……”
当初他去迦南寺也曾见过沈听肆,也用过美人、金钱引诱之,但未曾见过他心动过,现在刚回秦河不久,怎么就莫名来这种地儿了。
小侯君如何看都觉怪异。
陈王倒是见怪不怪,收回目光道:“在寺中清淡二十几年,尝过男女之慾后难免会贪。”
小侯君一想也是,乐呵道:“那殿下拉拢沈听肆应该很轻易了,前不久不是得了个有绝活的西域美人,让沈二爷找个机会送予他嘛,那沈二爷还道没机会,眼下看来,许是这沈二爷的话似乎不可信。”
陈王乜斜幸灾乐祸的小侯君。
他霎时闭上嘴,不敢明目张胆地笑了。
陈王同样郁闷,既然沈听肆喜女色,但他让沈二爷送去的美人为何会迟迟没收。
难不成是因为筹码不够?
陈王不禁想到前不久刚得到的东西,似乎沈听肆也在找?
他从怀中拿出木匣子,打开看了眼,随手丢给一旁的小侯君。
“本王明日要陪王妃去游湖,这东西,明日给沈听肆,看他是否收。”
小侯君手忙脚乱地接下,“什么东西?”
小侯君打开一看,眼都直了,急忙抬起头唤道:“殿下……”
他哪儿敢拿这东西,万一被发现了,他的侯爵之位也坐到头了。
但陈王不听他幽怨的不情愿,先一步上了轿子。
小侯君只能抱紧木匣子,为难地挠头,在原地站了会子,垂头轻叹,然后甩着扇子朝中琼楼走去。
最后沈听肆买到了想要的金圆环,原来只是雕刻精美的小镣铐。
小岳歪歪斜斜地提着大包小包,红着脸从金银楼出来,看着前方闲庭漫步般缓步入红尘的家主,只觉自己一张脸快要热化了。
难怪家主刚在琼楼里目不斜视那些人,原是家主更会玩,所以看不上那些人。
不过家主买这么多,只怕是一个月都不会重样了,怜娘子受得了吗?
沈听肆行在前方,垂眸看着掌心大小的镣铐,还有附赠的金银链陷入沉思。
不是脚链,只是金镣铐,她会喜欢吗?
第54章 小妇人会喜欢的
回到沈府时,上空的坠兔隐有下沉之意,斜斜地挂在枯枝上,蔓延的细小树枝让月亮宛如玉瓷碎裂。
房中点着不灭的小烛,室内轻纱随着缭绕的烟雾轻晃,榻上的女人从早到晚闻着旖旎的檀香,此刻早就浑身无力地睡着。
门被人从外面轻声推开,青年一身湿气,怀抱锦盒从外面拾步进来。
谢观怜懒得睁眼,继续装睡。
沈听肆站在榻前,覆睫打量榻上的女人。
她看似睡得很沉,侧着半张莹白的脸颊深陷在褥中,长腿从袍摆中探出,睡姿看似随意,实则暗地悄然竖耳听他在摆弄什么,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得可爱。
沈听肆莞尔,转身将今日在外面所购之物,整齐地摆放在空旷的架上。
谢观怜听见了铃铛摇晃的声音,玉器、玉瓷,好像还有金银器?
细数这些动静,她蹙眉暗猜,他什么时候喜欢在房中摆放这些物件儿了?
谢观怜耐不住心中好奇,悄掀开眼皮,窥视他在作甚。
青年灰袍素净地立在木架前,修长的手中恰握着比掌心还长的玉势,神色认真地抬着下颚,打量此物应摆放在何处才好看。
玉……玉什么?
谢观怜看见后先是一怔,旋即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从榻上撑起身。
她看见什么了?
沈听肆,迦南寺被誉为佛子的男人,那抄写佛经,手持佛珠的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不仅如此,她还看见了许多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物件儿。
那面她以为是用来摆放佛经,半墙高的木架,一点点被不正经的东西塞满了。
察觉到她惊讶的视线,青年的手一顿,转过肤白胜雪的面庞看向她,眼角的温润浅笑仿佛雨幕中乍然一现的仙气。
“怜娘,你醒了。”
谢观怜满脸古怪地看着他:“你手里这些是什么?”
他垂眸扫了一眼,柔性的腔调温和得自然,“这些,都是给你买的。”
给她买这些?
谢观怜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给我买这些做什么,你会用吗?”
一个连男女交。媾都不会的男人,现在买来一堆霪器说给她?
青年听出她话中的怀疑,长睫垂下,目光落在手中玉质物件上,陷入沉默。
他在回想当时那小二说的话,遗憾的是他当时似乎只留意到舒适,妇人会喜欢,没有询问具体如何用。
但单看这些东西似乎不难,他可以慢慢去学的。
青年眼尾压出淡笑,道:“怜娘别担心,这些我会慢慢学,买这些只是为了我偶有不在之时,怜娘可用这些,店中小二说妇人使用较多,用轻些不会伤身。”他也不觉得这些东西会伤到她。
谢观怜咽了咽喉咙,再看他脸上的认真,心中觉得荒唐。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在迦南寺中勾引他时,给了他什么错觉,他现在似乎觉得她对行房有大瘾。
而现在真正有瘾的是他,整日都要与她肌肤相亲,他应该买这些给自己用,不是她。
沈听肆见她抿唇缄默满脸不高兴,不知错在何处,便放下手中物,折身拿起放在一旁的精致匣子,倚坐在她的身边。
他眼尾印水光,清雅的面庞难得有几分红晕,“这个漂亮,怜娘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谢观怜从见他在木架上摆那些后,心中很复杂,此刻并不觉得他送的会是什么正经物。
她木讷地接过,在他含有隐晦期待的目光下打开了。
一对精美小巧的小镣铐映入眼帘。
仅看了一眼,谢观怜猛地盖上,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问她喜不喜欢镣铐?难道是在暗示她,他以后都要将自己锁在这里吗?
她的反应很大,连看向他的水眸轻微震颤。
沈听肆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过她的脸,茶褐的眼底印着她露出的惶恐神色。
她似乎不喜欢。
他脸上的笑意淡去,瞳目蒙上灰暗的阴雾,嘴角却仍维持浅笑,轻声问她:“怎么了,怜娘不喜欢吗?”
谢观怜将木匣子放在一旁,镇定地摇头:“喜欢,但我一向不爱戴这些。”
安抚的话说完,他周身冷淡的情绪瞬间散去,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
上,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畔。
“那改日你喜欢了再戴。”
谢观怜悄然松口气,以为他已经听信了她的话,所以卸下身上的力道,乖乖地倚在他的怀中。
“悟因,你别在房中点香了,我整日都好困,我不会走的。”她闻见他身上的檀香便犯困,哪怕是刚醒来,还是忍不住靠在他的肩上,昏昏欲睡地闭上眼。
她只顾着向他埋怨迷香过浓,没看见抵在她肩颈的青年乌睫下的情绪冷淡,抚在她后腰的手往上,虚圈住她的后颈。
一句实话也没有小骗子。
他知道她喜欢金银首饰,在迦南寺穿着素净只是因为要守寡,而非不喜欢,所以她仍在骗他。
现在只要他捏住脆弱的短骨,稍用力,这颗美丽的头颅就会呈扭曲的姿势断在手中。
这样她便再也不会对他撒谎,以一颗赤诚之心,全心全意地爱他。
可她就这样乖乖地靠在怀中,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他心口便似有压抑不住的欢愉。
真的好爱谢观怜,即使她三心二意,满口谎言,他还是爱她。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后颈,侧首吻上去。
青年的气息忽然侵略而来,谢观怜的唇被堵住,刚升起的困意瞬间散去。
谢观怜睁眼便是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病态潮红,掐住她后颈,吻中带着一股子难掩的疯狂。
“唔。”她被他亲得泪眼破碎,细喘着埋怨:“沈听肆,别咬……”
他仿佛听不见她的呜咽,兴奋得身体失控,又将她压在被褥上。
随着身体的纠缠,放在一旁的木匣被拂倒在地,匣子打开,里面的精细镣铐连同链子露了出来-
昨夜在琼楼睡了一夜的小侯君醉得不轻,下午醒来才想起,昨夜陈王交代之事还没有完成,东西还在他收拾。
此物留在他手里实在危险,得尽快给沈听肆。
晌午过后,小侯君回侯府先沐浴更衣一番,恢复白日的玉树临风,亲自登门上沈府。
小侯君被侍从请去了会客厅,等了会儿,终于等到青年走来。
“侯君。”
小侯君听见青年温润的声音,转过头打量他略显红润的脸,不禁问道:“沈家主昨夜可睡得舒心?”
都是男人,他一眼就看出沈听肆脸上的春意,可见昨晚睡得很滋润。
沈听肆坐下:“多谢侯君关心,一如往常。”
“行。”小侯君点头,也不打听他房中事。
小侯君从怀中拿出木匣子,让身边的侍从递过去:“听闻沈家主一直在寻此物,恰巧了,前些日子我便得了一物,遂厚着脸皮上门来给沈家主,不知道沈家主可喜欢。”
沈听肆闻言打开小匣。
一块令牌。
是他一直在寻的,原来在陈王手中。
沈听肆抬眸浅笑:“侯君送此大礼,不知所谓何事?”
此物是前朝皇室的令牌,传闻当年岩王养了一群死士只认令牌,但岩王自从落败被囚后,令牌便不翼而飞了。
而因岩王自始至终都没有用令牌调出过死士,所以令牌失踪后,这些年也没有人寻过这块无用的令牌。
小侯君留意他的神色,便知这礼是送对了,对他摆手说:“这可不是我送的。”
虽没有直说,但却点明是陈王所送。
沈听肆收下匣子,温声道:“请小侯君替某多谢陈王殿下。”
青年姿态谦虚,面容清隽,小侯君心中是越发喜欢这位沈氏的新家主。
想他这些年,代替陈王不少来找沈老家主,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热脸贴的冷屁股多了,现在贴到个热的,小侯君感慨之余,眼都笑弯了。
用一块没用的令牌,换沈氏的支持,这买卖不亏,果然还得是没经过事的年轻家主,一块令牌就收买了。
小侯君心中喟叹,与他开始长谈往后事宜。
直到酉时,小侯君正说至兴头上,青年忽然望向窗外。
再过一炷香,天便要黑了。
他清冷的面上,含有愧色的对小侯君道:“天色已不早了,再晚些天便要黑了,某让人送小侯君回府。”
正滔滔不绝的小侯君止住话,顺着他往一旁窗边看了眼。
窗边洒落了几许昏黄,金乌已然要落山了。
没想到竟然谈了这般久。
小侯君意犹未尽地站起身:“如此那便不打扰沈家主了。”
沈听肆将人送至门口,望着小侯君离开的背影,转头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木匣子,眼中的温润落下看不清的暗灰。
暮色消融,余晖被黑暗吞噬。
房中点上了一盏昏暗的烛灯,床幔长垂的榻上,唇舌纠缠的渍声,伴随着呻哦如潮的炙热气息交替响起。
谢观怜潮红的脸颊埋在埋在软枕中,双手被他反折抵压在后腰,姿态妩媚,媚眼些许泛白。
他又开始了,每天都要。
但好在他从外面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他并未碰过,骨子里似还维持着修习佛法的矜持。
不过虽未曾用过那些物什,他却变得异常痴迷于亲吻,甚至是他以为的交。欢。
又因他错误的认知,致使他偶尔会下意识失控,掐住她的后腰在腿上厮磨时,会忽然难受地垂下头,整个人倒在她的身上,发烫的身躯发出不正常的抽搐,急喘如窒息已久。
沈听肆轻咬着已经被弄得浑身软透的女人,沙哑的声线中含着欲求不满的可怜:“怜娘,我难受……”
他不明白,为何每日都能与她赤诚相对,水乳相容,他仍是想要将她撕扯着吞下,那股戾气让他雪白的眼睑下隐约泛青,原本清雅的面庞无端多了几分颓废的丧美。
因谢观怜每次与他亲密时,都习惯将他的上半张脸蒙住,所以青年茶褐色的眼瞳被迷蒙的白绸覆盖,她看不见他眼瞳中的迷茫。
他得不到满足,谢观怜也好不到哪儿去。
甚至有时候她觉得在如此下去,他先没被憋坏,她就要被弄坏了。
每天她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吃了什么药,怎么每次都要弄这么久,早上醒来要,晚上回来还要,偏生他还根本就不会。
歇了一会,他又重振旗鼓继续,随着最后一下,他喉咙低沉地发出地呻。吟,浑身剧烈颤抖地交代了。
这一刻是谢观怜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她终于能休息了,再继续让他弄下去,她大腿上就要被磨坏了。
事后他倒在她的身侧,蒙眼的白绸隐约被浸湿,像是与情。潮释放时一起哭过。
几个时辰的纠缠,床榻上早就已经紊乱不堪,而谢观怜实在累了,也顾不得浑身湿腻腻的,侧躺着就闭眼沉睡。
而躺在她身边的沈听肆取下蒙眼的绸缎,睁着湿红的墨眸,空洞地盯着她。
她的呼吸是轻柔的,身体是温软的,浑身散发的气息亦是甜腻的。
如此真实的她就在身边,可他却感觉仍是空的,就像是从未拥有过,空得他浑身难忍。
明明已经得到了,却始终不满足,他或许会在某一日,情慾涌上头时失手杀了她。
沈听肆转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木架上,
架上那些物件他至今也没有用。
其实他想要……
一些古怪的念头随着黑暗,侵占他了湿润的眼底。
他侧身将发烫的脸庞埋在她的脖颈,紧紧地抱住面含春情
的女人,用力得似想要将她揉进骨髓,钻进她的梦中,将她从里至外全都侵占。
“怜娘,我不想杀你……”
或许他应该去学,应该去用。
第55章 他只是替代品
夜里琼楼玉宇中灯火阑珊,台上水袖翩翩,舞姬袖笼暗香,人儿媚,眼儿媚,春波暗送至不远处的几位权贵。
下方坐着那些人乃秦河世贵之人,但凡攀附上其中一人,她们便不用再留在楼里,一生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尤其是其中那位沈氏的新家主,不仅年轻俊美,曾经还是受人尊敬的孤傲佛子,即使是在风流籍蕴的琼楼中,也显得格格不入。
圆台下,七倒八歪地躺着不少人,他们喝着酒,有的面色潮红,有的醉生梦死地抽搐。
只有青年乌睫低垂,长袍整洁,如同吃斋念佛的圣人,连桌上的美酒都没碰一下,反观一旁的几人,已经醉醺醺地饮得浑身是酒。
陈王也不例外,虽没有食五石散助兴,可怀中也还是拥着美貌的舞姬,仰头饮下烈酒,再抬起舞姬的下巴便将酒渡过去。
舞姬被呛得泪水涟涟,酒水顺着嘴角滑落至胸脯,让本就单薄的轻纱越显透明,腰线隐隐约约,体态勾人地倚在陈王的怀中娇嗔:“殿下,奴家不善饮酒,您又如此欺负奴家。”
陈王被她媚俏的话逗乐得大笑,松开舞姬,余光扫过对面,看见从进来便不动如山的青年,眉心轻挑。
他上次见沈听肆出现在金银楼,还见他在楼里买了许多霪物回去,还以为他为人风流,所以这今日相邀他来琼楼。
没想到他从进来竟一直稳坐不动,脸上没有对世俗的情慾,可又会在旁人与舞姬亲吻时,撩开眼皮盯着看。
不像是向往,反倒似在揣摩镶金边的古文经书,眉宇间都透着矜持的神性,坐在富丽堂皇的楼里,像极了请的一尊佛陀坐镇。
也正因为沈听肆生得过于高不可攀,让他们往日这些溺在情。色中的人,今日都有些畏手畏脚,下意识不想露出色慾被神佛看见。
这样可不行。
酒色不分离,有酒便得有色,沈听肆这般酒色不沾,可不是他请他来的目的。
陈王撑起醉醺醺的脸,笑睨着青年,问道:“沈家主,台上的舞姬是舞得不美吗?你怎不看一眼?”
“美。”
青年游刃有余地扬起唇角,顺而转头看向台上,目光落下后忽然一顿,唇边的话被压得悄无声息。
不知是谁醉得神志不清,偷偷摸上了台,原本那舞姬跳得正好,无端被人打乱,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男人抓住舞姬的玉踝,提起衣不蔽体的裙子便压过去。
琼楼并非青楼,而是权贵放纵酒色之地,有钱都难进的极乐之地。
那些白日穿戴整齐,满口周礼,礼义廉耻的斯文君子,到了晚上大多会入琼楼,露出世人不曾见过的一面,有的会吸食五石散,有的醉意上头也会拉着舞姬纵欢。
今日因陈王不知沈听肆品性,觉得他曾在佛寺中长大,所以不准那些人过于霪乱,也未曾上五石散,可一旦酒气上头,有人耐不住做出这种事也在情理之中。
丑陋的慾望直白地钻进舞姬的裙摆,像是阴沟里的虫子,将娇艳的花儿捣烂了。
舞姬半眯着眼儿,红唇中发出舒服地呻。吟,被架在男人肩上的腿绷得紧紧,身如水绸般晃荡,宽大衣袍半遮半掩,遮住令人心悸的风流。
沈听肆即便是回头再快,那种从未见过的霪乱,还是映在眼底,如同纯白的纸上被飞溅了一团墨黑色的渍痕。
一瞬间,他被那些黏腻的皮肉迭起的场景恶心得肩胛颤栗,单手撑在桌上面色惨白地干呕。
桌上的酒杯被忽然掀翻,陈王都被他忽然的反应吓得微怔。
沈听肆从未见过如此反胃的场景,胃里像是被什么搅动翻涌,恶心不断涌上喉咙。
他本就没碰过酒水与佳肴,此刻根本就吐不出来,呕得眼尾湿红,满口肝胆的苦涩。
“沈家主……你这是?”
旁边的小侯君没喝多少酒,脑子还算清醒,见他忽然这般难受,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沈听肆面容透白,眼睫挂着湿泪,避开别人触碰,倚在柱上冷静地淡笑摇头:“无碍。”
小侯君目光落在他俊美的面上,眼里惊艳,心中喟叹。
分明是男人,这沈家主却有股子破碎的美态。
小侯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若是个女子就好了。
虽然他好女色,但也不得不承认,沈听肆的皮相生得极好,美得雄雌模辩,极其像豢养在楼里的玩物。
正当小侯君要回原座时,忽而听见青年斯文询问。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不会受伤吗?”
他与怜娘也会有**接触,可他从未像那些人一般粗鲁地伤害她,所以当他乍然看见如此一幕,胃里下意识是恶心的。
可将人代换成怜娘与他,又觉得是美的,且得过盛,会令他身体无端生出燥热。
小侯君闻言转头,古怪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青年眼睫沾湿,只字不言地盯着他,缓缓摇头。
他不知道,或者说半知半解。
看见他摇头,小侯君愕然地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如何向他解释。
台上发生的乃是再正常不过的男欢女爱。
陈王不是说,沈听肆对情。色之事颇为精通,甚至还想用他这等弱点来笼络他,怎么他竟会询问在作何?
小侯君在青年求知的眼神下斟酌后,隐晦道:“男欢女爱,情之所向,寻常的交。欢罢了。”
“男欢女爱……交。欢……”沈听肆轻声呢喃。
他眺望台上霪乱的景象,脑中划过曾经谢观怜说的话。
似乎与她说的不一样呢。
沈听肆转动瞳珠,定落在小侯君的身上,轻声问:“那女子受孕其实不是从嘴,而是像他们这般对吗?”
疑惑的话用陈述的语气问出来,已是不再需要所谓的答案了。
再不懂得谢观怜其实从一开始就在骗他,那他便是傻子了。
小侯君听他说这话,脸上蓦然一红。
倒也不是因为害羞,他也是琼楼的常客,身经百战,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眼前的青年嘴角噙笑,看人的目光总有几许不容玷污的神性。
而这样的青年,现在说出这般霪秽的话,令他有在亵渎神明的心虚。
小侯君不知如何和沈听肆解释,陈王身边的人走来道,陈王已醉,今夜众人可各自玩乐。
陈王先前去换衣,脚下还只有虚浮,现在去片刻就醉得不省人事,自是不可能。
众人心知肚明,陈王许是在换衣的途中遇上了美人,情难自已。
没了陈王压着,众人自然放得开,雅间中再度恢复往日的糜烂。
小侯君和侍从讲完话,转头欲继续与沈听肆讲话,却发现原本倚在椅上的青年不知去向了。
陈王都说了,可各自玩乐,小侯君也没在意不见的青年,投身入酒气弥漫的春夜。
阁楼内殿酒色荼蘼,外面亦不遑多让,而守在外面的侍卫见家主从里面出来,忙不迭地跟上去。
还没靠近,一向温润清雅,待人温和的家主忽然冷下语气,淡漠道:“别跟着我。”
然而家主的失控仅不过瞬间,几乎是冷淡刺骨的话音甫一落,又再度恢复如常。
家主嘱咐让他们先回去,他晚些时辰自行回府。
侍卫面面相觑,觉得家主此刻神情不对,可不敢跟上去。
艳丽多彩的灯笼高高挂起,红绸黄花,红漆高柱,连墙面都雕刻精致的图案。
青年步履虚浮地,漫无目的地走在长廊上。
与那日一样,楼中众人行为霪乱,有的人在廊上肆意交吻,互相哺渡,陷入情慾中那些人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站灰白长袍的青年。
他神态漠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带着天生矜贵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睥睨前面的人。
那对男女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蛇难舍难分,水乳交融,神魂在这一刻归一。
而这才是真的欢。好。
他此前所以为的,全是她的谎言。
谢观怜……
为何要骗他……
舞姬抱着男子,身子被颠得声线断断续续,眼皮掀起,察觉到似有人看着,她睁开眼发现是位俊美不凡的佛子。
但还不待她起意勾引,他已经冷淡地别过眼,抬步从两人身边越过。
路过端酒的侍从,他拿过一盏酒,仰头饮下,烈酒如燎原的火灼烧喉咙。
他脚下蹒跚几步,终是不堪忍受地伏在凭栏上喘息。
谢观怜……为何要骗他?
她主动接近他,送他香囊,说最喜爱他,说她虽是嫁了人的,但清白却是给的他。
他和她无数次赤裸相爱,唇舌难分,他爱极了她动情时的微醺神态,他与她是世上最恩爱的有情人。
他的怜娘……
路过的侍从见有人浑身痉挛地趴在栏杆上,睁着涣散的眼,脖颈的肌肤红透了,以为他醉了,想要上前扶他却被拂过。
青年指着台下正被关在笼中的人,空洞地问:“那是什么?”
侍从往下看去,恭敬答道:“回郎君,只是寻常的瘦马在被竞拍。”
琼楼的客人很多癖好特殊,有的专喜欢这种原脾性的瘦马。
“嗯……”
沈听肆冷漠地看着底下被人拍下的瘦马,底下也和刚才所见的那些人一样,为了驯服傲气的瘦马,男人当众在喝彩下如老汉推车、观音坐莲。
侍从以为这位客人是对那瘦马感兴趣,开口道:“郎君若是喜欢,午夜时分,还有一场……”
话还没说完,方还有兴趣问的青年脚下虚浮,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人,侍从挠头,端着酒壶继续往前走。
月色如练,马车从外面行驶回来,稳当地停在门口。
下人撩开帘子,躬身道:“家主,已到府上。”
轿内昏暗,青年懒散地靠着没有动,玉面薄红,垂下的眼睫微掀,眼底是醉熏出的湿气。
他感觉有什么在侵蚀他的脑,意识被一点点吞噬,理智被拽着往下坠,被重压得他喘不过气,可又觉得浑身皆是轻飘飘的。
那些肆意交。欢的男女、霪靡的画面,趁着他在楼里喝下的那杯酒,不断浮现在他的眼前。
所有的一切,最后都清晰地汇聚成一句话。
原来……他从未得到过她,琼楼那些才是真的男女欢爱,她一直都在骗他。
可她为何要骗他?
他扪心自问了无数遍,仍旧未曾得到答案。
酒在胃里翻腾,头昏沉得他想要寻个东西将头砸碎,可实际上他浑身无力,甚至还在控制不住地抽搐。
“家主?”轿外的随从见他面色一变,倒在轿中抽搐,想要去将人扶出来。
还没上轿,家主又忽然停下失控,喘息地睁开冰冷的醉眸,盯着他:“滚开。”
随从不敢冒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沈听肆并未怜悯随从本是好意,抬眸看了眼前方,一手撑在门框上从里面走出来。
家主不准许人靠近,他们也不敢去扶,只敢跟在身后。
当沈听肆刚走到上庑廊,迎面而来一人。
“兄长。”
他拾步下台阶的动作微顿,缓缓侧首,目光落在一旁隐在暗处的男人身上。
男人气质如云,面容温润,与他有几分相似。
和他相似……
沈听肆浮起茫然,头微倾,一眼不眨地盯着朝自己走来的沈月白,似醉得不轻,都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沈月白晦涩地望着不远处,有几分醉意的青年,道:“兄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青年看了他须臾,殷红的嘴角微翘,“好。”
他屏退身后的人。
待侍从一离去,沈月白一刻也等不及,上前质问:“沈听肆,人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他才听见月奴无意说,之前在沈听肆的院里,遇见一位叫小莲的侍女。
他亲自去查过了,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原是想要趁沈听肆不在府上,好进去找人,但院中却忽然戒备森严了,莫说是去寻人,他连门都进不去。
所以他转而耐心等了一整日,终于等到沈听肆回来,耐不住便当着面诘问了。
“谁?”
沈听肆不解地盯着他,满是醉意的神态无辜,像是没听懂:“你说的是谁?”
沈月白愤恨地看着他,“谢观怜。”
“谢…观…怜…”他跟着一字一顿地呢喃,然后肩胛微颤地笑了,灰白的长袍随他的轻笑抖动,右耳上的红坠在夜月下晃出暗影。
谢观怜已经落下悬崖死了,连雁门的谢府都已经举办了丧事。
所有人都知道,谢观怜已经死了,偏生他与张正知觉得她没死。
青年浅笑地望着他,悲悯的眼神像是在执迷不悟之人:“你们都说她死了、失踪了。”
他忽然莫名的一句话,让沈月白脸色微变,“她没死,定是你将观怜藏起来了,因为她想与我在一起,你将她还给……”
随着他的质问,青年潋滟的眼尾弯起,散漫地靠在柱上,望向他的眼神混着冷感的轻慢。
“你知道吗,你很吵。”
像是一条甩不掉的狗,人都‘死’了,还觉得是有人藏起来了。
沈月白见他这种姿态,已觉得不用再问,若真是沈听肆将人藏了起来,必定是不会承认的,他又何必多此一问。
他不欲与他多说,拂袖转身。
现在重要的是,他要去找张正知,联合他一起将观怜救出来。
可刚走几步,沈月白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目光落在青年喉结上的那颗黑痣上。
沈月白道:“兄长,你可知,你脖颈上的那颗痣,曾经我也有。”
说罢他转身下台阶。
而靠在柱上的青年抬手,很轻地抚摸喉结上的那颗痣。
谢观怜最爱的便是亲吻着这颗痣。
她爱到,现在他听见此话,抬眸乜向前方的沈月白。
他的眼尾洇湿着红痕,脸庞被黑夜笼罩得神色难辨,殷红的唇瓣蠕动,问:“你方才说什么?”
沈月白转过头,看着他朝自己走来,道:“你不过只是替代品,她对你所言的喜欢都只是……”
还没有讲完话,面前的青年懒垂下乌睫,忽然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木头,猛地对着他砸下。
嘭——
木棍被砸断了。
沈月白被砸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生疼,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碰脸。
刚一伸出手,又被人用力踩在脚下。
又是一棍袭来,像是打碎了他的肩胛,疼得他忍不住呻。吟。
青年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温声细语地呢喃:“难怪,我总说,她为何每次都要蒙我的脸,还要这般骗我,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死了,这样她就不会只当我是替代品。”
沈月白听见他的呢喃,猛然看着眼前浅笑晏晏的青年。
春夜的冷风习习,直吹进人骨子里。
第56章 他疯了
门被人撞开,在黑夜里发出剧烈的声响,惊醒了躺在床上睡得正沉的谢观怜。
不知发生何事了,她猛地从坐起身,美眸诧异地转过去。
只见青年颀长的身子懒懒地靠在门框上,一双黝黑的眼似夜里伺机而动的动物,玉青色的月光落在他半张脸庞上,耳垂上的血红流苏似在滴血。
他耳上戴的那莲花流苏红耳坠,是她在房中待久了无趣,而扯下床幔子上的配饰做成的。
他误以为是她送的,近日都戴在耳上,原就清冷的容色因这一抹红,多了几分绝艳的姝色。
就在她打量他时,他同样也在极为淡漠地打量她,目光毫无掩饰地落在她的脸上,肆意的目光从上至下,沉默的在等着她开口。
黑夜里的青年身后是空寂乌云的天,月盘清冷硕大,画面绮丽的阴冷让她心口突跳,下意识看向门窗。
她已经将撬开过的窗户恢复了,还用东西挡住了,只要不去推窗,是不会被发现。
院中没有下人,偶尔只有打扫的仆人,那些人从不会进来。
他应该没有
发现罢?
“怜娘醒了?”
靠在门口的青年盯着她微微一笑,然后步履蹒跚地朝她走去。
随着他越发靠近,一股淡淡的酒气袭来。
谢观怜往后退了点,“你去什么地方了,这么晚才回来。”
坐在床上说的话像极了独守空房,等丈夫回来的妻子,但她没有埋怨,甚至还在后退。
他忽然笑了声。
谢观怜听见他莫名的笑声,古怪地打量他。
床头微弱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不知喝了多少,玉面潮红,神态迷离,连走路都虚浮如在梦中。
他走近后没发现面前的脚榻,被绊了下,高大的身躯无力似地往前扑去。
谢观怜下意识伸手将他接住。
青年顺势靠在她的肩上,侧过头,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项上,轻声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她不自在地别过头,“你醉了吗?”
“没有。”
他用鼻尖蹭她的下颌,沙哑的嗓音含笑:“既然我没有吵醒怜娘,那你是在等我回来吗?我很高兴,以后都如此等我好不好……怜娘,我真的很喜欢。”
还说没醉,讲话间的酒气扑面而来,还说着他从不会说的话,含糊的腔调得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黏人。
“嗯。”她不欲与醉酒之人纠缠,随口应他的话。
孰料,他听见她的应声又莫名笑了,胸腔震动,双手抱得越发用力。
他有些重,压在身上她有些喘不过气。
谢观怜想要推开他,但他不想被拒绝,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压在榻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倒在榻上,抬着春杏般的眸子,不解地看着他,那双水琉璃般的眼珠在烛光下沾着无辜的湿润。
她似妩媚妖冶的花,花枝上生着刺,看似娇弱,却碰一下就有无形的毒刺扎进他的肌肤中,注入的毒汁埋伏在体内,时不时会疼得他心脏疯狂搅动。
“你、你怎么了?”谢观怜被他的看得浑身不自在,双手止不住地挣扎,“放开我,捏疼了。”
他恍然大悟般松开手,仍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如阴冷窥视的鬼魅,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轻声唤她的全名:“谢观怜。”
谢观怜背脊无端生寒,从他不正常的语气中越发确信,他可能发觉今日她想逃出去,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
还没找到出去的路,就被发现了,实在倒霉。
谢观怜暗暗斟酌说辞,欲开口解释,他先俯下身,俊美的面庞停在她的眼前三指距离。
“我从未问过你,你当初为何要引诱我,是喜欢我什么?”
如此自大的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会显得格外可笑,但从他口中说出来,不会让人心觉可笑,反而自然得理所应当。
虽然当初的确是谢观怜主动勾引的他,但他从未问过,也没有拆穿过。
今日蓦然被他如此问,谢观怜不免心虚地垂下眼睫,“当时我……第一眼便喜欢你,而且喜欢一个人无需理由,见你便觉得哪儿都喜欢。”
这话说得讨巧,暗藏心机,这段时日被他关在房中,她心里始终怀揣着忐忑不安,又想要出去,又生怕被他发现之前谎言。
既然他问及了,她就借机暗自讨好他,好让他看在她曾经倾慕过他的份上,和平放开她。
当她说完,他先是沉默良久,随后嘴角轻扬,冷淡的语气逐渐柔下,吻上她的唇。
“既然喜欢我,那我杀了你好不好啊。”
缠绵的语气,温柔的气息,随着腻人的湿吻渐渐变得惊悚。
谢观怜浑身猛地一怔,愕然地望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趁她怔神之际,舌尖顶开她的唇齿,肆意地在里面抽动,模仿今日在琼楼看见的那些人。
裸。露的男女,纠缠的身躯,霪乱的媾。合,所有人都不像人,没有理智,满堂的迷乱和酒色之气。
他的眼瞳逐渐覆上迷离的水雾,呼吸急促,带着点喘意,抽动的舌失控地涌入她的嗓眼深处,仿佛要将她满口谎言的嘴捣烂。
“唔——”
谢观怜喉咙剧烈收缩,脸颊刹那涨红,别过头躲开他的吻,伸手想要推开他缓和那股被刺激的不适。
此时此刻,她生不出慾望,也不想与他交吻。
现在的他令她很害怕。
青年停下动作,气息不稳地撑在她的上方,垂着眼睑,漆黑的眼底如窗外嶙峋的月色,冷冷地落在她不情愿的脸庞上。
察觉到他森冷的目光,谢观怜的心在不受控地狂跳。
“能、能问问,为何要杀我吗?”她蒲扇着卷翘的眼睫,看他的眼中含着柔软的惧意,全是我见犹怜的脆弱。
为何要杀她……
他也不知,只是想在以前谎言没有彻底暴露之前,让她以赤忱待他,想她永不开口,永不承认她在骗他。
他想她说的爱他,都是真的,就如同他一样。
沈听肆瞳孔失神地看着她,捏住她皓腕的手往下,像是绸缎一般滑至她纤弱的脖颈。
只要他稍稍用力,她这颗美丽的头颅便会扭曲地折在虎口。
可她看他的害怕眼神像冬日清晨竹林的白雾,身子哆嗦得像是雪缎,脸色苍白地印着惶恐。
察觉到他真实的杀意,她开始怕了,尾音颤栗,瞳心沁出可怜的泪珠,抓住他的手乞求地看着他。
“悟因……”
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地垂在她的肩上:“怜娘,只有杀了你,你才不会离开我,等你死后,我会将你的骨子做成菩提珠戴在身上,皮肉做成木偶,眼珠珍藏在冰盒中……”
他慢声细语地呢喃,细细地向她诉说如何处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尾音亢奋,还握住她颈子的手带着无名状的颤栗。
他疯了……
谢观怜被他说的话吓得大气不敢喘,甚至后悔白日哪怕知道出不去,也应该试着逃出去。
“怜娘……”
他抬起潮红地不正常的脸,痴迷地望着她,“让我杀了你罢,我爱你,离不开你。”
他从未说过示爱的话,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向她表达对她的感情,她却提不起一丝高兴,背脊浮起一阵阵冷汗。
“让我……杀了你,好不好,怜娘……”他亢奋地吻着她的脖颈,柔下的漂亮五官像是晚熟的花,刹那绽放,泛着呛鼻的檀香与醉人的酒气。
现在应该压下他的情绪,而不是挑拨他生怒。
谢观怜转过头,避开他恐怖的吻,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柔声说:“悟因,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当时才费尽心思引诱你,怎么可能会离开你,所以你我之间本就不需要这些外物牵引,我活着才能更好的爱你,死了入轮回,来生爱的是别人。”
虽然她满嘴谎话,可这句话却没有说错,身死入轮回,她会投胎转世,爱上别人。
他能禁锢她今生的肉。身,可她的灵魂呢?会彻底忘记他,重新爱上别人。
“喜欢我,所以才费尽心思引诱我。”他轻笑一声,好似一尊空心的人偶,嘴角上扬,眼中却是死寂。
“对。”谢观怜道,“若非不是喜欢你,我怎么会对你穷追不舍,还愿意将身子给你。”
“愿意将身子给我?”他只听了后面一句话,漂亮的眉骨微抬,笑得古怪:“你真的愿意吗?”
都要好几次了,现在却还要来问她是否真的愿意。
谢观怜脸上没有半分不耐,虽觉得他问的话隐有不对劲,但还是为了宽慰他,没有迟疑地点头:“愿意。”
他听后没有讲话,噙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在打量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女人软卧在榻上,仰起一点尖尖的下巴,将妩媚的眼尾耷拉成伪装成无害的真诚,总是能以这副姿态,让人情不自禁相信她所言皆是真心诚意的。
他看得有些久,脸
上似被蒙上看不清的薄雾,抬起手,指尖顺而自然地抚摸她柔软的唇瓣。
她满口谎话,浑身陋习,即便是已经被抓个正着,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说的喜欢是假,说的愿意是假。
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喜欢这副皮囊,和旁人相似的皮囊,所以每次与他交吻都会闭眼,身体触碰时也会让他蒙住眼。
遮住他的脸,她才更好幻想成旁人。
他冷笑,漠然地看着她,感受胸腔中似有什么在疯狂撕裂五脏,像是恶鬼扯着肠子,抓着心脏踩着骨头,几欲从体内的钻出来。
他轻声说:“怜娘这张嘴真能说。”
谢观怜听见他唇边忽然溢出的讥诮,以为他不信,开口欲要再说,却被他蓦然掐住了脖颈。
她大惊,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的手,他俯下身,湿软的舌毫无预兆地顶开她紧闭的唇,席卷横扫般挑逗地舔舐。
“唔……”谢观怜没料到他一言不发就吻来,下意识想要去抵他探来的舌。
沈听肆虚抚她纤细的长项,抬起来吻得更深了。
不知是因为他身上的那股旖旎的香太浓了,现在她那点力道很微弱,连手腕都被他单手攥得死死的,只能仰头承受炙热的吻。
青年吻得和往日有些不同,将她死死地按在榻上,抛去所有的矜持,辗转吻得黏腻,急喘的气息拂在她的面上,仿佛不经意的挑逗。
怎会忽然这般会吻了?
她以为他又想要,如往常那般下意识说:“戴条绸缎吧。”
他那双眼太具有神性了,总让她有种亵渎神明的错觉。
她不想在欢愉时不经意看见那双眼,而生出罪恶,而且她不喜欢被人盯着,所以从一开始便让他蒙住眼。
次数多了,每次两人都是心照不宣,当成习惯和某种情。趣。
她以为他这次也会如之前一样,谁知话音落尾,他忽然用力地咬了下她的唇瓣,血色蔓延在唇腔又被席卷咽下。
谢观怜倒吸凉气,茫然地睁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眉眼低压,即使吻得黏腻,脸上却没有丝毫情慾,冷静的边吻边拿过软枕点在她的腰下,摆弄她的身体。
谢观怜只当他是不小心咬的,那点微弱的疼痛渐渐被舒服取代,无力地瘫软下紧绷的肩胛,虚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随着他的吻轻哼出声。
既然舒服,所以她干脆就卸了力气,由着他亲吻。
反正无论他如何亲,也什么也不会,最后舒服的都是她。
沈听肆听见女人舒服的轻哼声,掀开微红眼眸,目光落在她被亲红的脸颊上。
她一点都不害怕。
他看了许久才阖上眸,继续加深吻。
温度在攀升,女人眼尾洇着水光,衣袍被解开,如同被拨开的花苞,露出丰腴的雪白内里。
青年敛下长睫,唇吻落至女人昂起的脖颈,却触碰脉搏,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暧昧的红痕。
“别咬……”疼痛袭来,她绷紧身子,乍然一看楚楚可怜,却舒服得涌出黏稠的情。
他听见她软绵绵的声音,只是抬了下湿红的眼皮,没有停下,仍将之前画的那朵莲花旁边的花苞吮得充血,直到她紧绷得忍不住抽搐才松开。
还不待她缓过气,他辗转又移了位,鲜红的舌尖舔过胯骨,咬住,吮尽春情。
谢观怜颤得越发剧烈,双手四处乱抓,终于如溺水般死死地抓住床幔,白项青筋虬起,红唇微启,香舌吐露,媚态横生向他袒露柔软。
正当她觉得快要不成时,忽然察觉什么戳碰了湿软的玉门。
什、么,什么东西?
他又在乱碰。
异感让谢观怜想要阖紧膝盖,却又瞬间被他拉开腿,分开压在被褥两侧,彻底直白地向他打开。
第57章 他有可怕的瘾
“悟因……”
谢观怜檀口微启,气息断断续续地含着一丝呻。吟,垂下看他的眼中全是茫然。
他没抬头,压住她乱动的腿,专注地盯着狭窄的玉门,缓缓俯身用舌尖勾起一滴透明的黏丝。
尝到寡淡的腥甜味儿,他往后退了一寸,伸出手代替他方尝过的玉门。
一根,两根……
谢观怜眉尖若蹙地开始挣扎,随着探入而浑身绷紧、颤栗,慌乱下的尾音颤得可怜:“你在做什么!”
他陷入沉迷,充耳不闻地继续试探,直到第三根时,已经撑得粉肌泛白。
又湿热又柔软,仿佛能容纳一部分了。
原来里面是这般感受。
他失神地盯着,修长的手指缓缓模仿此前所见之景。
那些人是如何做的?
探深处、退半分,力道或重或轻,顾上抽下,周而复始,直至泄洪流,霞色布施白雪肌,呈慾粉。
他似乎懂了,抽出修长的骨节,终于抬头看向她,茶褐色的眼瞳全是痴迷,鲜红的薄唇缓缓弯出微笑的弧度,温慈的皮相萦绕着诡秘的疯意。
“怜娘,是你说的,愿意给我,所以我要开始向你讨要回,原本你答应给我的一切……”
随着他抬起头,谢观怜终于看见了他眼底的怨恨与高涨的情绪,抖着身死拽床幔想要挣开他的桎梏。
“不……什么意思!”
可青年此刻却像是盘踞的蛇,手如尾,勾住她的腿弯,猛地将她往向拉。
谢观怜倒在暗纹妆花纹褥上,还不待缓冲突发的变故,他又游离般地爬至她的面前,怜惜的用唇去碰她的眼皮。
“忍着点,我听他们说,男人第一次不懂收敛,或许会错力伤到你。”
什么第一次?什么收敛?!
谢观怜神色慌张地张口,却被他捂住了唇。
“嘘,别讲话。”他轻声细语道。
谢观怜口不能言,楚楚可怜地睁着眼看他,企图用眼神欺骗他,想要躲过这一次。
而他在她眼睫乱颤的惶恐眼神下,半眯着潮红的眼,撩开袍摆,放出赤红的麈柄抵玉门,作势而压。
刹那间,全身的血液都向涌向了一处,谢观怜昂起脖颈,声线失音地哽在喉咙,耳畔是他压抑不住的喟叹。
“怜娘……”
他颤抖地呻。吟更大,清隽淡漠的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神情,几乎是被她绞得浑身发麻,往日所有的戾气随着闷哼皆汇聚喷出。
终于……完整了。
他完整地属于谢观怜,她也一样。
沈听肆伏在她的肩上笑了,唇中吐着急促的热气,耳根至青筋虬起的脖颈一片绯红,颤的身躯如同被摆在架上观赏的玉瓷,脆弱得谁都能来践踏他。
相较于他神魂归一的愉悦,谢观怜撕裂后的痛仅有一瞬间,他就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了。
除了过于撑,她没有什么不适。
她甚至还神色呆滞地怔望着上方,脑中一片浑浊。
因为他好像结束了。
这、这么快。
早知道他这么快,她就……
谢观怜还没想完,原本伏在她肩上的青年重喘几声,缓和食髓知味的快。感后,再度抬起绯红的脸庞。
他神色迷离的对她缓缓露出微笑,眼神怜悯地抚着她娇艳的脸庞,轻声说:“怜娘,我开始了,接下来你哭了,我都不会停的,直到我要回以前你欠我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握住她纤细的腰,如晃水波,重重一下彻底入巷。
这时谢观怜才发现,他方才并未全进,现在才是真的开始。
最初时还能徐徐而图之,越往后,他越发了疯似地拱着身子,如驰骋在广阔之处,做出那些令他作呕过的行为,亢奋得达到神魂合一。
太快了。
她颇有些难以承受如此尖锐的快。感疯狂袭来,想要放声尖叫,却被他俯身堵住。
他湿软的舌肆无忌惮地探进去,将她的上下都侵占。
谢观怜泪眼盈盈地瑟缩着双肩,任他施为,被迫哽在喉咙的尖细呻。吟,断断续续地溢出唇。
而过
快的速度让谢观怜的双手抓不住纱幔,她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稳住摇晃的身子,所以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娇。吟着让他慢点,轻点。
可他仿佛聋了,根本就听不见。
渐渐的,她的声音娇了,成了一段段婉转的莺啼,圆润的指甲深陷在他的后颈,失控下留下一道道交错的红痕。
实在难受极了,她抽搐着,一巴掌扇过去,想要他冷静些。
他却根本就不畏惧微弱的疼痛,反而因为她赋予的疼痛,而兴奋得浑身滚烫。
她越扇,他便越觉得热,越觉得黏。
当慾望冲上头颅,狂热使他又喘又吟,每一次都用力得到极致。
“怜娘,我是你的……”他丢弃矜持,抛弃世俗,成了不要脸的发。情疯狗,声如哭泣般呢喃着同一句话。
长久不曾真正释放过,他尝到滋味后,惦念形成了病态的痴迷。
谢观怜眼前晃出残影,被弄得眼皮微掀,露出妩媚的一点眼白,也终于知道方才他为何会这般快了。
为了能将她从里至外彻底吃透。
夜影婆娑,房中半敞的窗牖中发出激颤的叫声,树上的夜莺受了惊吓,扑扇翅膀往四处飞去-
沈二爷一早便来了沈府,正坐在前厅等着下人去通知沈听肆。
沈月白不见了,自从那夜他说有事要与沈听肆详谈,还以为他是想通了,愿意接手沈氏的一部分。
孰料,那夜之后便他一直没有回来,他派人来沈府询问,得到的却是沈月白当夜已经离去的消息。
可他既已经出府,怎么可能不回府?
为此他还特地加人手四处寻找过,皆没有寻到人。
沈二也不由暗忖,莫不是被沈听肆发现了什么,故而心中揣摩几日才亲自登门。
沈二爷是次子,所以沈氏轮不到他的手上,再加之往些年沈老家主对众人尤为警惕,但凡是对沈氏产生觊觎之人皆被除去。
他则是靠着表现对沈氏并无意,才成为如今的沈二爷。
他也并非没有觊觎之心,只是好不容易熬到沈老家主去世,自己却年过半百,膝下的儿孙不多,没几个有大用的,全是些酒囊饭袋之辈,所以才会如此重视沈月白。
沈月白虽优柔寡断,但某些事上还算勉强符合他心意,故而想培育沈月白,从沈听肆手中分羹一杯沈府。
沈二爷等了许久,茶水都饮下几盏,终于才等到沈听肆姗姗来迟。
青年似刚沐浴更衣过,眉宇间带着湿气,坐下后端起茶杯的指节分明,隐有被泡白的褶皱。
他温声唤道:“二叔。”
沈二爷睨他,遂放下茶杯,问道:“今日前来也无旁的事,就是月白失踪已经有三日了,二叔想能否请你也帮忙派人找找?”
沈听肆长睫敛下,指腹拂过温热的茶杯,“二叔所托自然可以。”
语气自然,没有任何不对之处。
沈二爷原本的怀疑咽下几分,不禁开始疑心难道是沈月白悄悄逃回丹阳,去找那个女子了?
他这个儿子愿意跟他来沈府,便是因为那女子。
沈二爷疑心人又回了丹阳寻人,没再在此继续逗留便离去了。
青年望着他的背影,淡淡地垂下眼,低头翻过掌心,凝着指尖还残留的痕渍,轻笑一下。
“家主,近来二爷避着您与陈王私下走得颇近,真的要帮他找月白郎君吗?”小岳不解。
陈王以为沈二爷说服的家主,所以如今对沈二爷十分器重,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在沈老家主还在时,并未将沈氏交给过沈二爷,所以沈二爷现在一直想要架空家主的权利。
现在沈二爷眼看就攀上了陈王,极有可能会危险家主之位,家主却似乎并不在乎。
虽然小岳跟在家主身边一段时间,可从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沈听肆抬头望了眼天边的时辰,又是一日黄昏落幕。
他眼中浮起浅笑,温声道:“无事,就让他去罢。”
小岳闻言微怔。
“天要黑了。”
青年含暖意的呢喃响起,打断了小岳心中腹诽。
小岳转过头看着窗外。
竹影清疏,黄昏斑驳的光落在窗牖上带着春的暖意。
又到了要家主就寝的时候了。
家主平素事务繁忙,每日会在书房待上几个时辰,然后在日头渐落时回到寝居就寝。
每当此时,下人早已将晚膳摆在厅堂前,等着家主前来用饭。
家主虽脾性好,待人温和,但特殊习性却不少,一日三餐皆需摆放在大厅。
不过家主很少会在大厅用饭,大多时会命人放置食盒,他亲自挑选后提回院中。
众人只当家主是在迦南寺养成的习性,沈府的下人早已习惯了。
今日也一样不例外。
年轻俊美的家主提着食盒离去后,候在大厅的下人收拾残羹时留意到,家主似乎今日挑拣的肉糜有些多。
都说出家人不食肉糜,可在沈府,家主经常会让后厨的人变着法儿做荤菜。
黄昏的余晖散尽,寝居的门被推开。
室内墙角的青玉五枝灯上,仙鹤衔着夜明珠,在昏暗的房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沈听肆走进去,将食盒中的玉碟摆放在桌上,然后才踅身走进珠帘垂挂的深处。
床幔长垂下,榻上隐约隆起一道细微的弧度。
他单手撩开珠帘,望着里面的女人,眼尾荡出温柔的浅笑:“怜娘,用膳了。”
床上的女人神色宁静,乖巧地躺在榻上,似睡得很熟,并未听见他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又唤了几声,她仍旧没有动静,不由面露无奈。
她睡很久了。
他走近珠帘深处坐在榻沿边,垂眸望着女人睡得薄红的脸颊,指尖拂过她的面容,轻声开口:“怜娘怎么还不醒来。”
女人回答不了他的自言自语。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缓缓俯身捧起她的脸,舌尖顶开女人毫无防备的唇,雪白的耳畔渐渐洇出艳丽的颜色。
昨夜被弄一夜的谢观怜此刻浑身虚软,方才歇下片刻又隐约察觉青年缠了上来,像是吞噬人的艳鬼,捧着她的脸庞吻着。
她累得睁不开眼,浑浑噩噩得犹如在梦中。
即便没有女人的回应,他仍旧乐此不疲,好似如何都亲不够,吻她的唇。
他用鼻尖蹭她的脸颊,直至眼尾湿红,气喘吁吁,才单手抓住床幔上悬挂的铃铛。
叮铃——
几声有节奏的铃铛声响起,像是寺庙中清晨的钟声,原本沉睡的女人被吵得陡然眼开眼。
谢观怜入目便是青年俊美的脸,正如梦魇中怨死的鬼,望着她浅笑。
他的薄唇鲜艳,浮着晶莹的水光,像是刚被人吮过,“怜娘,终于醒了。”
谢观怜唇瓣发麻,舌尖也有些疼,不用猜便知又是被他吻醒的。
这几日,她总是能睡很久,醒来后浑身无力得连手都提不起力气。
她没有先回答他的话,而是看了眼窗外。
外面黑了。
“怜娘。”他不满她醒来看向外面,低头咬了她的唇,可又不舍得用力,便轻柔地啮齿着慢慢含弄。
“看我……”
谢观怜回过神,颤着湿润眼眸,转头泪盈盈地看着他:“轻点,疼……”
不仅眼神软,沙哑的柔腔中也是软绵绵的。
沈听肆受不了被她这样看,低头埋在她的肩颈上,用鼻尖蹭着:“小声点儿。”
小猫似的声音,他听得会很想要的。
谢观怜心无波澜地看着他。
从那
夜后,他就一直如此,看他一眼,眨下眼,甚至一动不动地呼吸,他都会觉得她在勾引他,从而顺势行房。
现在也是,他黏黏地拖了半晌,方欲求不满地抬起脸,问她:“饿了吗?我抱你去用饭。”
“要……”谢观怜有气无力地点头,看他的眼神颇为幽怨。
他开荤后日日夜夜都这样缠着她,她实在应付不了他磅礴的精力,唯有多吃些,才好有力气想办法离开,不然她迟早要精尽人亡。
沈听肆目色温柔地抱起她,转身走向珠帘外。
桌上摆放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皆是她爱吃的菜。
两人如往常那般,他坐在椅子上,而她坐在他的腿上。
唯一不同的是两人身体相连,她上半身趴在桌上,面色绯红地抓住桌沿,感受着青年扶着她的腰,一点点地进去。
彻底探入后,他发出满足地喟叹,调整她的坐姿,从后面亲昵地环着她,“怜娘该用膳了。”
语气如常,说出的话也宛如风光霁月的君子,可却做着这种事。
甚至他还觉得这样做没什么不对,她吃饭,他吃她,两不耽误。
这个男人对房事已经不再是痴迷了,而是近乎有可怕的瘾。
第58章 他根本不知羞,也不知休……
自从那日他知道何为欢好后,几乎是一点也经不住撩拨,但凡她看他一眼,身体不经意触碰到他,都会被他视为邀欢。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就要死于,他磅礴的索取中了。
顶撞得又深又重,依稀可见藏在半懈的长袍中,青年的手时而隆起。
谢观怜眼波盈盈地咬住下唇,腰腹收紧着艰难呼吸,颤巍巍地伸手去拿眼前的勺子。
刚勉强用得有几分饱,她刚放下勺子,身后的青年便靠来。
他敛睫垂首,黏湿地细吻她的赛雪肩肩胛,气息不稳地轻声问:“再吃些吗?”
谢观怜吃不下了,刚想说不用了。
话还没出口,青年便又忍不住的动了。
她倏然耸趴在桌上,乌绸似的长发倾泻一侧挡住了泛红的香腮粉颊,目光涣散地启唇喘息,点在地面的足尖不受控地发出抽搐。
不待她回神,他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将她固定在怀中,搅乱得椅子发出咯吱的声音。
她耸如水波,流畅的蝴蝶骨紧绷出雪白的弧线,双手抓住桌沿任他施为。
他像是上瘾般痴迷地吻着她的后背,满是情慾的脸上不见半分往日的禁欲,和人前风光霁月的斯文模样割裂得鲜明。
谢观怜坐在他的怀中,仰头靠在他的肩上,红唇微启,香舌吐露,被他彻底弄透软化成了水。
两人在此事上极为契合,或许因为他了解她的身体,所以总是能找到她敏感之处。
随着越发深入,她燥热得想要他再用力些,快些,好缓解她的渴。
在桌上弄了一会儿,见她腰被抵红了,他就着姿。势像抱孩童般起身,脚下急促地往珠帘里面去。
几步将她放在榻上。
分离时,他一时没忍住,带出的黏丝如牛乳被打泼在她的身上。
谢观怜也因他放下那一瞬间,而险些将刚才用的饭都颠了出来,媚眼儿掀起虚弱的白。
用饭都不得安宁!
绕是铁打的身体,都经不住他如此大的需求。
此刻她实在悔得不行,以前她多碰一下,他都一脸的抗拒,还以为他真长了张清高禁欲的僧人面,就算是初次开荤,也有本性在。
谁知全是装的。
他实在太纵慾了,瘾君子都晓得累了会休息,而他根本不知羞,也不知休。
几日下来的情绪在这一刻蓦然崩塌,谢观怜抬眸看着眼前还在情慾中的青年,抬起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到底能不能少发点情!”
而沈听肆被打后迟钝地抬起脸,被阻断情慾的茶褐色眼瞳中浮起茫然。
谢观怜很少打人,打的还是他。
此刻谢观怜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但面上仍旧强装镇定的和他对视。
青年漂亮如玉的皮肤出奇的薄透,被打过的肌肤很容易留下红痕,连着喉结上那颗漆黑的黑痣,似乎也被熏染得泛红。
她眼看着那抹艳红,从他的脸颊蔓延至耳根,连眼尾也晕出几分湿红的慾气。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敛下雾黑的眼睫,她却慌得手脚并用,想往一旁爬。
然刚抬起腿,青年便似甩不掉的魅鬼又贴来,胸膛比烧红的铁都滚烫。
他低头咬住她的后颈,像是交合时的猫在防止她逃跑,单手扣住她的大腿分开。
此前已经有过一次,所以他进得很轻易。
谢观怜跪趴在被褥上,两腿战战,骨头都软了。
“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他似乎并不觉得生气,腔调中含着难掩的古怪的欢愉。
所有人都尊敬他,奉他为莲台上的圣人,连碰一下都觉得是玷污,只有她,只有他的谢观怜,会勾引他,会冒犯他,亦会说爱他。
“怜娘。”他红着眼,亢奋得颤抖。
谢观怜听见他的话,后悔刚才那一巴掌打轻了。
她弓起背脊,双手往前叩住桌沿,整个人悬空如水中芦苇般荡漾,喉咙被迫发出断断续续地轻哼。
这一顿饭吃得她快撑吐了-
窗外的月上东墙,夜莺偶有几声脆鸣,沈听肆将她身上沾染的麝甜洗去,又将床铺上被打湿得不能再用的被褥都换了。
两人相拥而眠。
而临近午夜,门外忽有下人传报,道是有什么人逃了。
沈听肆闻声从梦中醒来,侧首低声唤了她一声:“怜娘。”
谢观怜听见了,没有动。
他坐在身边凝目打量她许久,才悄无声息地下榻,起身披上外裳,拉开房门对门外之人噤声。
门口的小岳忙憋住气。
沈听肆侧首看了眼被屏风隐约挡住的暗影,关上门,问道:“何事。”
小岳低声道:“家主,人不见了。”
沈听肆闻言稍顿,想到屋内的谢观怜,随后打算亲自去看一眼。
而他前脚刚离开,床上沉睡的人蓦然睁眼。
谢观怜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木屐,坐在妆案前揽过铜镜,打量镜中的自己。
面色微红,眼底泛起青,一副纵慾过度的丧气。
她猛的将铜镜盖在桌上长叹,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不能一直被他藏在房中,而且现在她很担忧小雾,一定得想办法出去。
谢观怜目光转动,落在之前被拆卸过的桌子。
其实她会撬窗。
曾经她犯病后总爱偷去寺庙,兄长发现后会将她关在房中,有时一关便是好几日,那时她表面装乖认错,实际时常会撬窗出府。
可自从上次她撬窗想要逃,险些被他撞见后,她便不敢再动桌腿,犹恐被他发现,然后将房中能撬窗的东西都收起来。
而这个时辰沈听肆忽然被叫走,一时半会应是回不来。
现在或许她可以再试一试,不能总是这般倒霉,次次被抓住罢。
谢观怜卷起长袖,提起衣摆蹲在桌子下,开始拆卸。
走,她必须要走。
得益于沈听肆不喜在院内放人,且她一次都没有表现出要逃,他离去时也没想过让人守在外面,所以她很容易便出来了。
外面的残月朦胧,落在乌黑的发上形成清冷的玉色。
谢观怜提着宽大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踏着月色,美眸警惕地打量着天边的月,仔细辨别方向。
大门她是不能去,可后门应该容易,上次她出来过一次,还记得方位。
她朝着月亮落下的方位跑去。
一路都没有人,黑夜诡异得令她心慌,因为不熟路,她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天边泛起白肚,几声鸡鸣初响起,她疲倦地抬着虚软的腿,终于找到了后院在何处。
刚一走去便被人拉住。
她险些失声尖叫。
“观怜,是我。”
熟悉的声音。
谢观怜颤着眼转头,透过月色看清男人脸上的伤,还有沾满血的衣裳。
“月白,你……”
沈月白松开她,握住她的双肩,道:“此处不好多说,我先带你出去,然后再与你细说这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
此地的确不能久留,谢观怜望着他点头。
沈月白带着她沿着后院走去。
后院早就停着他提前吩咐好的马车。
两人上轿,面对而坐。
谢观怜撩开车帘一角,望着渐渐远离
的宅子,转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月白抬手拂过脸上的伤口,道:“沈听肆打的,他将我打晕后关在地下室中,我今日趁人不备逃出来,想着你还在他的手上,所以转而又吩咐人将马车停在外面,然后进来救你。”
沈听肆打的?
谢观怜看着他脸上的伤,很长的一条血疤横亘在玉似的脸上,忍不住问:“是因为我吗?”
他神色黯淡地道:“不是。”
是他自己多嘴下说了那句话,也不知有没有牵连到她。
谢观怜执着帕子,拂过他露出的伤口,“抱歉……”
“别说。”他握住她的手,面含歉意道:“对了,我那夜遇上沈听肆,质问他是否藏了你,一怒下说了痣的事,但他以为你将他当成了我。”
谢观怜手指微颤,难怪那夜他忽然如此反常,原是因为知道了。
两人静默须臾。
谢观怜想到自己失踪了,小雾也不知道如何了,问:“小雾呢?我失踪这么久,她可还好?”
沈月白神色安抚地反握住她的手,温声说:“别担心,我已经让她回雁门了,前几日小雾还传来消息,你兄长正在为你举办丧事。”
“丧事?”谢观怜美眸愕然,忽然想到之前沈听肆说的话。
“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
她这段时日一直被关着,所以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沈月白解释道:“那日我们回雁门的马儿忽然受惊,我被甩下马车昏迷了,是小雾找到我,但你却失踪了,我与小雾一起在山崖底下找到马车残骸,还有一具被砸碎的女尸,最后谢府的人来后断定你失足身亡。”
说至此时,沈月白顿了顿,没有告知她张正知得了消息,带着大理寺的人仔细搜查,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如今想来,沈听肆是早有预谋,甚至布局巧妙,痕迹全无。
若不是他与小雾坚信她不可能死了,只怕世上已无谢观怜了。
沈月白晦涩地望着她,问道:“观怜,这段时日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眼前的女人神态明显不自然,猛地抽出手,垂下纤长如展翅薄翼的乌睫,摇头道:“没……他没做什么。”
沈月白深深地凝着她微白的脸,低头时露出的白雪脖颈上,还隐有可怖的红痕,那些艳丽的痕迹蔓延进衣襟之中。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他经历此次事,深知沈听肆此人面如观音心如毒蛇。
沈听肆以为那夜气急下说出的话激怒了沈听肆,她才被他欺负,心中微痛,小心翼翼地避开细问,道:“没事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谢观怜静默片晌,问道:“现在我们要去何处?”
她担忧沈听肆回来发现她不见了,会出来寻她,然后牵连上沈月白。
魂牵梦绕的心上人就在眼前,沈月白一眼也不舍得眨,望着她道:“我带你回雁门找小雾。”
谢观怜闻言抬头,不知应如何谢他:“多谢月白。”
沈月白摇摇头,从一旁拿出软垫放在她的后颈,“我们走官道,还有几日才能到,你先睡一会。”
“嗯。”谢观怜枕着软垫,眉宇疲倦地靠在马车壁上休憩。
而一旁的沈月白坐在身旁凝着她,心中升起难言的满足,同时还一丝说不出的嫉妒。
他在嫉妒沈听肆。
当年他不应离开的,不然现在他早就已经与她成亲生子了,即便没有,那她身边之人也是他。
不过日后不会了。
他会陪着她。
第59章 可想哥哥?
坠兔下沉,天边乍现出一丝赤红晨曦。
空荡的院内,大门敞开,青年站在门口眺望前方漆黑的房门。
而在他身后的小岳,一脸愧色地跪着不敢抬头。
要命,家主让他看着关在暗室的月白郎君,现在倒好,不仅月白郎君不见了,连怜娘子也不见了。
里里外外,整个沈府都翻了一遍,谁也没找到,外面撞上的打更人却道,看见有马车天不亮便从沈府的方向往城外驶去。
所以他才确信,怜娘子是真的跑了。
这与妻子当着丈夫的面,和小叔子私奔有何两样?
看见家主现在一言不发地站在院中,小岳只觉天都塌了。
他大约是活腻了,才会捅出这般大的篓子。
沈听肆神色怔怔地望着前方被撬开的窗户。
他本没打算将她一直禁在房中,也知晓她时常会将窗户撬开,甚至也知晓她出过房门,但她每次都会回来,所以她怎么会跑了……
他每日都会满足她,她为何还是和人跑了?
站了良久,一股冷进骨髓的冷风袭来,他如同被摄魂的傀儡被牵引着,脚下虚浮地往前走。
室内的夜明珠还亮着,满堂的珍宝孤零零地躺在架上泛着清冷的柔光,而原本应该坐在椅上,亦或是躺在榻上的女人不见了。
床铺的温度都是冰凉的。
可想她已经离去多久了。
他无力地栽倒在榻上,脸庞埋进软枕中呼吸着女人残留下的气息,慢慢蜷缩起的身子,隐约透出几分凄凉的可怜。
她又骗他了。
这几日的小意温柔,也只是为了趁他不注意逃走。
撬开的窗牖被风吹得发出咯吱的响声,阒寂的室内响起青年的呢喃。
“谢观怜……你又骗我。”
他会找到她,这次不会再给她抛弃他与旁人跑的机会了,他要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马车一直沿陆路往雁门的方向而行。
就快临近雁门地界,谢观怜看见屹立的界碑,一路高悬的心才得以松懈。
但入住在何处却是难事。
谢府不能回,但她还需要找小雾,沈月白便提议先住在雁南,暂不入城门。
两人商议好后便在城外的雁南镇上,租赁了一间不大的小院暂且落脚。
因为担忧沈听肆会追来,她不敢直接出面去找人,找人的事便由沈月白帮忙,她则留在此处,沈月白第二日入城。
原以为小雾在雁门,应很容易寻到人,可沈月白离开了数日都没有回来。
她独自一人,心中难安。
那股不安一直持续在下了一场雨后,狭窄的巷子中水坑蓄满了污水,冷峻的青年站在门外,抬手扣响门扉。
一旁的侍从见青年站在门口一炷香的时辰了,里面还迟迟无人回应,垂着头欲言又止。
家主说院内是怜娘子。
娘子乃家主之妹,一年前远嫁丹阳,后又忽然修书回雁门,道是要归家。
最时,家主得知丹阳发生的事,吩咐府上将娘子未出阁前的院子仔细打整,又添置许多物件,不管夫人如何吵闹,铁了心要迎娘子归家。
但没过多久,丹阳却传来了娘子的死讯。
家主因此打击而重病数日,强撑着病体为娘子办完丧事,这才没过多久家主又不知怎的忽然说娘子还活着,现在更是出来亲自找人。
又敲了几声。
门内依旧阒然无声,连路过的邻里人似乎也看不过眼了,提醒道:“这家无人。”
“多谢。”谢明怿向路过的人道谢,自始至终都
目不斜视地盯着紧阖的门。
哪怕有人提醒了,他依没走,冷淡地让下人继续。
侍从忍不住道:“家主,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娘子正没在此处?”
谢明怿冷淡地瞥了眼侍从,侧首吩咐身后的人:“不用敲了,直接破门。”
话音甫一落,原本紧阖的门忽地被拉开。
女人站在门口,脸色称不上好,望着站在门口的谢明怿勉强笑着唤他。
“哥哥。”
门内果然是有人的。
谢明怿看见熟悉的面孔,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只问她:“站在门口听敲门声,觉得很好听对吗?”
许久不见兄长,即便他面带病容,谢观怜仍很怵他,听见他严厉的呵斥声,如同幼时那般垂头认错。
“抱歉哥哥,我不知如何见你。”
谢明怿目光掠过她素净得半根金簪都没有的发髻,脸上神色稍有缓和,“胆子不是一向大吗?有何不敢来见我。”
话毕,他侧首吩咐身后的人守在外面,然后撩袍跨入院内。
谢观怜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步。
“关门。”兄长冷淡吩咐。
谢观怜心猛地坠下,捏紧裙摆的手松下,转身关上院门。
再次转身时兄长已站在院内,目光沉寂而又挑剔地打量落魄的小宅院。
小得连落脚地儿都没有,院内的杆上挂着几件换洗下来的衣裙,墙角是浆洗衣物时留下的水缸。
而就是眼前的这一切在昭告他,他的‘好妹妹’早就已经回来了,但还向他隐瞒死讯,和别人龟缩在这里。
若不是遇上了熟人,他都还当她死了。
谢明怿不知应是冷笑,还应是讥诮她。
他随意勾过院内陈旧的椅子,大刀阔斧地坐下,看着局促站在面前的妹妹,冷笑着讥诮她:“和那男人就住在此处?”
谢观怜不是和人私奔,自然受不了兄长如此语气。
她想开口反驳他,但抬眸看见兄长的脸色,那股升起的情绪又瞬间蔫下。
长兄如父,她对他有天然的畏惧。
“哥哥,我没与别人住,我是一个人。”她小声道。
谢明怿脸色稍有好转,但仍沉着脸问:“既然没死,为何不归家?”
谢观怜垂着头解释:“我是出嫁女,不好为哥哥嫂嫂增添不好的名声,我也不想让哥哥为难。”
其实她没出嫁,她也不会一直留在谢府,但此话不能说与兄长听。
她一向知晓说什么话,能让兄长消气。
谢明怿闻言道:“你是谢氏女,即使出嫁了,再回来住,也无人会说你什么,即使有人说,哥哥也会为你压下。”
“我知道。”谢观怜见他不再如之前那般冷着脸,这才在脸上露出浅笑,“哥哥对我一直都很好。”
“嗯。”谢明怿颔首,对站在很远的妹妹招手,“怜娘,过来。”
谢观怜犹豫了下,缓缓抬步朝他走去,站在他的面前。
“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你在此处的吗?”他懒散地靠在椅上,树叶上的积水被风垂落在眼角,抬着下颌凝着她。
谢观怜摇头。
其实她也想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的。
他道:“我看见了月白,他在找小雾,我便让人伪装成小雾,然后骗得了你住在何处。”
谢观怜看着他问:“月白呢?”
谢明怿下颚虚点身旁的木杌,道:“坐下,我只让人骗了你的住处,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谢观怜睨了眼他的身边,提裙坐在一旁,望着他:“哥哥,那小雾呢?”
“小雾。”他眼噙浅笑,“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意呢。”
“哥哥。”谢观怜抿了抿唇,小雾是她最亲近之人,不可能不在意。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她的下巴,打量她玉软云娇的面孔,没有回答她。
这是他最爱的妹妹,但也被他亲手送了出去,好在兜兜转转之下,她又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妹妹,这一年,可有想过哥哥?”他指腹摩过她的唇瓣,没有涂口脂的唇被用力擦过后颜色如赤丹。
谢观怜垂下的手捏紧裙裾,冷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颇有种心力交瘁的无力之感。
她的兄长,对她有着超出兄妹之间,极为不正常的情感。
如果不是因为谢氏需要一位身份最贵的世家嫡女为正夫人,他早在父亲死后给她换一个身份娶进后宅了。
这些年她过得如履薄冰,只有嫁去丹阳才得以松口气。
“嗯?怎么不说?”谢明怿没等到她的回答,指腹稍用力。
谢观怜被他弄得唇又麻又痛,眼眶瞬时湿红,抬手按住他的手腕,道:“自是想哥哥的,也同样想哥哥和嫂嫂过得好,我才好。”
她暗暗提醒他,嫂嫂出身名门,脾性火爆,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女子,他不能越界。
谢明怿笑了,松开她的唇:“妹妹的心里,装的人可真多。”
谢观怜弯了弯泛红的眼尾,“我们是一家人,应该的。”
谢明怿有时喜欢她装乖的胆怯,有时又极其厌恶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好似只有他一人在这段感情中挣扎,得不到解脱。
他捻着指尖的温度,阖眸倒在椅上:“怜娘,如今你业已身死,你说我休妻再娶如何?”
这句话无疑是平地惊雷,谢观怜浑身都颤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发疯了的男人。
她想给他几巴掌,将他扇醒。
“哥哥,我觉得不如何。”她沉着脸,此刻也不怕他生气,“我死与不死,都和你与嫂嫂无太大关系,请哥哥勿要将两者相连。”
谢明怿睁眼,侧首道:“就这般害怕?”
“哥哥以为呢?”她脸上仍看不出一丝温情,像只随时都有可能会炸毛的猫。
兄妹**,她不止怕,还觉得恶心。
“还望哥哥不要让妹妹为难。”
谢明怿凝着她半晌,妄图从她紧绷的脸上寻到一丝半分的情意,最后却发现她是真的觉得恶心。
明明妹妹是他的,生来就应与他最为亲密,她却独独不爱他。
既如此,他不得不用特殊手段,让她留在身边了。
他无法见她与别的男人相爱,哪怕是想也不行。
第60章 观怜,沈听肆在你…身后……
谢观怜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留意到原本冷沉着脸色的男人忽然弯眼露笑。
“骗你的。”他道:“你嫂嫂她身份贵重,府中有她,我亦放心,无过错不可休弃。”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谢观怜都松了口气。
她脸上重新扬起笑,“哥哥如此想便好。”
两人仿佛是亲密的兄妹,之前古怪的对话,不曾出现过。
谢明怿在院内与她闲聊须臾,若不是外面的侍从敲门向他道,夫人正在派人寻他踪迹,他或许还会留许久。
“哥哥,嫂嫂寻你,快些回去罢。”谢观怜对他道。
谢明怿眉头微蹙,抻袍起身,望着远处沉下的天,侧首对她道:“如此我先回去了,你在此处先住着,有事可派人找我。”
“多谢哥哥。”谢观怜眼含感激的对他欠身。
谢明怿淡淡地觑了眼,她感激之下是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的急迫,没有拆穿,转身阔步离去。
待门落下阖身,谢观怜一直紧绷的肩膀霎时落下,转身疾步去收拾屋内的东西。
这里不能留了-
谢明怿乘坐马车回到府上,一路阔步朝前而去。
尚未走出长廊,他看着站在不远处如幽魂的妻子,步伐稍顿,遂继续抬步朝她走去。
“何事如此急忙让人来询问?”
谢夫人盯着丈夫,问他:“谢明怿你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庄上。”谢明怿淡道。
谢夫人不信,仔细嗅着空中是否有传来女子身上脂粉味儿,而他并未与谢观怜有过多接触,身上自然没有沾
染香气。
她闻不见,心中的疑虑依旧没有消散:“谢观怜是不是没死?”
谢明怿瞥着她,没讲话,眼神却带着警告。
谢夫人心道果然,丈夫的心思她从没嫁过来之前便已经略知一二,所以才会闹着将人远远嫁走,更是在得知死讯时高兴过数日。
只是没想到,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又死而复生了,而她的丈夫,在明知道妹妹没死,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反而悄然去见她。
其心何意,用不得她去反复揣摩,一眼便能望到。
谢夫人指尖用力地捏着帕子,心中全是嫉妒与怨怼。
但她又深知男人越是得不到,越是心中惦念,若是一味阻止夫君,他只会在厌弃她的同时,心安理得的与旁人双宿双飞。
所以谢夫人强行压下妒恨,看着夫君露出笑:“夫君若是喜欢这个妹妹,想养在外面,我也并非不能容忍,但是夫君,你要记得,谢氏还能走到至今,是我娘家帮衬着的。”
谢明怿自然知晓,但没想到,往日见不得他与旁人半点的妻子,现在竟会松口。
既然她都已松口,他自不会主动将事闹大。
“嗯,我知晓。”
听见夫君的话,谢夫人脸色险些没维持住。
他竟然真是想要将人养在外面。
谢明怿尚有事没处理,越过她往书房的方向拾步。
谢夫人蓦然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夫君。”
谢明怿转头,看着女人染着鲜红丹蔻的手指。
“夫君,我爹娘一直催促我们应尽早要个孩子,我若是同意你将人养在外面,你是不是也应该同意与我圆房,已经一年多了。”谢夫人说着此事,眼眶都是酸的。
表面她是享受尊容的主母,而实际上,她从嫁进来,夫君从未留宿过,至今她都还留有处子之身。
“李鸢。”谢明怿蹙眉,拒绝她:“你要记得,你是名门闺秀。”
谢夫人脸色灰白,松开他的衣袖,往后退了几步,口中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见夫君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月夜渐深,坠兔收光。
谢观怜连夜收拾东西离开此处,临走之前,担心沈月白找不到她,还特地在白日里留了一封信,交给街头摆摊的小姑娘。
让她见到一个穿白衣,气度超群的僧人,便将此物交给他。
她走得利索,以至于第二日,谢明怿来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侍从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又看了眼身边冷着脸杵立的家主,咽了咽喉咙。
谢明怿站了许久,才撩袍转身,边走边吩咐。
“你去找人搜寻她,若是找到人,不用管她意愿,将人带到此前为她准备好院子里看好。”
他本是不想再逼迫她,可偏生她非得要逃,今后他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的。
“是。”
谢明怿走出深巷,停驻在马车旁,正欲踩上脚踏,余光忽而扫到不远处。
他稍侧眸。
街道的对面,稀疏的人群中,一位身着雪色长袍的青年正面向此处看着他。
许是因僧侣刚还俗不久,故而头发蓄得不长,但那浓眉长眼,手持佛珠的气概,哪怕一动不也不动地站在屋檐下,也频频受着世人的瞩目。
谢明怿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僧人,尤其是皮相生得优越的。
他淡淡的与那人对视一眼,侧首低声吩咐身边的侍从:“去查那是从何处来的,如若不是什么大寺之人,别让他有机会出现在此处。”
尤其是谢观怜面前。
侍从跟在家主身边数年,一耳便听出家主之意。
“是。”
谢明怿上马车之前,视线还从那人身上掠过,发觉他仍盯着此处,心下划过一丝怪异。
在马车还没起之前,他让车夫停下。
再次撩开马车帘往外看去。
一直站在无言下的男人此刻已经转过身,渐行渐远了。
所以方才那人真是在看他。
谢明怿想到不见的谢观怜,从马车中下来,吩咐下人将马车停好,亲自跟在那人身后。
青年走得并不远,被街头卖花的小姑娘拦住了。
谢明怿亲眼看见,小姑娘将怀中的书信递给他。
他垂眸打开,看完后殷红似丹霞的唇扬起一抹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就像是前去约见情人般,从中挑选了几朵最美的花抱在怀中。
谢明怿原还有几分怀疑,此刻已是确认了。
谢观怜应又和这人走了。
此人从头到尾,无论是面容、穿着,亦或是气度都是谢观怜所喜欢的。
谢明怿冷着脸,跟在他的身后。
一直走到无人之地,原本在前的人忽然不见了。
“家主,人不见了。”侍从检查了前方,一面高墙,一般人很难越过,而巷子两侧并无任何可躲藏的地方。
人就如同是凭空消失的。
谢明怿环视周遭,上前抚摸墙面。
昨日下过雨,地面上都是湿的,若是有人从墙上攀爬,势必会留下痕迹,但现在墙上却没有。
如果那人不是武艺高强,那便是早就发现了他们。
正当谢明怿疑心四起时,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如荒寺传来的梵音,冷淡,却又充满了怜悯。
“找我吗?”
谢明怿闻声转头。
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侍从警惕地往后往前一步,将家主护在身后。
青年越过侍从,温柔地问谢明怿:“是吗?”
谢明怿道:“路过。”
“嗯。”青年了然颔首,脾性甚好地让出路:“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
侍从出其不意地亮出腕间匕首,猛地将尖锐的一端,朝着还正说话的青年。
还没碰上他的一片衣袂,胸口遽然一痛,遂在最后的温柔话音下缓缓倒地。
“是来杀我的。”
雨后的炙热金光,落在他似秀山的眉骨上,垂下的眼皮遮得瞳孔黑到无光,露出广袖下的肌肤和银白的袖针,皆冒着苍白而森冷的寒意。
谢明怿甚至都没看清他什么时候出手的。
青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俊秀的脸,望着他微笑:“怜娘的兄长对吗?我是她说过‘最喜爱’的人。”
谢明怿不屑冷笑:“这话我妹妹一年能与好几人说。”
谢观怜的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幼时起就背着他去寺中,这句话她对无数人说过,而眼前这人可笑得竟当真了。
“是吗?”青年仿佛并不在意他的讥诮,仰月唇维持着矜持地笑,“即便她曾经对别人说过,但从今以后,她最爱的只能是我。”
他会一个个找到她对何人说过同样的话,然后一个个处理干净,如此,她最爱的便是他了,过往说过的话不再是谎言,而是承诺,是与他心意相通的情话。
谢明怿见眼前人此刻竟还笑得出来,懒得再与此人说,抽出腰间长鞭,二话不说朝他攻去。
谢明怿自幼学武,武艺自然不差,身边又有会武的侍从,以为能轻易将人拿下,孰料此人身法如鬼魅。
不过才两个来回,他与身边的侍从均已倒地。
青年一脚踩在他的肩上,将细长的袖针对准他的脑门,淡雅的檀香随着俯身逼近。
一束红莲耳坠垂下,细长的流苏像是从他耳畔流下的鲜血。
他轻声道:“还没与兄长说完,其实我不喜欢有人碰我的怜娘,所以我废除兄长一只碰过她的手,你会代替她原谅我的对吗?”
废除他的手。
谢明怿脸色僵住,正欲开口,青年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对着他的掌心扎下。
剧烈的疼痛袭来,谢明怿咬紧牙关没吭声,死死地盯着被钉在地面的手。
终于看出此人的危险,远超一心向善的佛子皮相,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青年温润的声音伴随着从屋檐落下冰冷水珠,一起落在染血的泥坑里,荡出细微的血色涟漪。
“兄长前不久准备的院子,我已让人烧了,包括兄长准备的嫁衣、婚冠等,皆不太合她的身,此事我会亲手另选。”
“怜娘她说过,最喜爱的人是我,所以不劳烦兄长忧心。”
“我会对她很好,将一切最好的都给她……”
谢明怿从未见过像他这般的人,满目仁慈,声如和煦春风,却在血淋漓地挑断手筋。
他似也知道谢明怿是谢观怜的兄长,并未痛下死手,待到适当时便松开了他。
谢明怿倒在血泊中大口
喘息,手上的痛已经让他隐失去知觉,浑身无力地看着青年站在墙角的水缸前,仔细将手上的血清洗干净。
青年温柔地抱起放在角落的鲜花,再次驻步在他面前时双手合十,“手并未伤根,兄长若是时辰来得及时,找大夫医治,或许还能完好如初,但我不希望兄长在去碰怜娘。”
他会杀了谢明怿的。
他向谢明怿作揖后转身离开。
待他离去后,一群黑衣人悄然而来,将地上的血迹都擦拭干净。
谢明怿用完好的手,抓住最近的暗卫。
“他是不是沈听肆。”
暗卫割破被抓住的衣摆,再度悄然离去,无人管倒在地上的谢明怿。
隔了许久,谢明怿恢复些许体力,从地上坐起身,按住受伤的手,一步步往谢府走-
留下一封信给沈月白后,谢观怜离开雁南,暂且先避着谢明怿,在不远处的小镇客栈中落脚。
可自从沈月白离去后,她便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如此反常,谢观怜独自一人在客栈中寝食难安,但之前又问过谢明怿,他说只是见过,但并未对他出手。
别的她不能保证,但确信谢明怿不会对沈月白出手,不然那些年早就已经动手了。
可一直等不到人,她心中不安,也担忧卖花的小姑娘会不会认错人,等沈月白回来后没见到她人,以为她被人带走了,而回秦河。
直到第三天夜里,她打算明日一早便去雁门城内找沈月白,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姑娘,这是你的信。”
是位面生的妇人,笑容可掬,穿着僧服,手持佛珠捧着信对她揖礼。
谢观怜还未回雁门,而且雁门旧友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不可能会有人会给她什么信。
而且她这几日还头戴帷帽,一路都是蒙着脸的,自然排除是熟人,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沈听肆来找她了。
可这一路她都没有遇上任何沈听肆的人。
“你是何人?”谢观怜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尼姑。
尼姑道:“回娘子,我乃小寺中人,前几日受人之命,有位月白法师让贫尼将这封信交给娘子。”
听见沈月白的名字,她目光落尼姑手中的那封信上,仍未曾警惕:“他为何不亲自来,要让你送信?”
尼姑道:“法师不便前来,至于为何,贫尼也不清楚,娘子可看信。”
谢观怜接过尼姑递过来的信攥在手中:“多谢。”
尼姑见她接下信,双手合十,含笑离去。
关上门,谢观怜靠在门上,将信奉裁开,露出里面的字迹。
是月白的字迹,以前她见过。
信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他在郊外的一处佛寺中等她。
谢观怜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叠起信后,戴上帷帽出了房门。
大抵是晚上显得阴森可怖,她总觉得什么东西,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目光幽怨得黏腻。
可她转头,又未曾看见身后有什么。
一路上她怕得碎步如风。待她赶到佛寺时,天已经静了。
月光高悬于上空,许久无人的荒废寺庙,在黑夜下显得破旧不堪。
这里就是信上的地址了。
沈月白怎会约她在此处?
谢观怜拢紧帷帽,抬手推开大门,里面的场景也映入了她的眼帘。
凄厉的月光透过窗扉,落在巨大的慈悲神像上,而神像上悬挂着一个人。
那人两脚虚空,头颅低垂,仿佛是被人恶意悬挂在门上的一具尸体。
如此恐怖吓人的画面,谢观怜忍不住捂着唇,连连往后退。
好在被挂在门上的人并非是死人,还在呢喃着话。
“观怜……”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观怜蓦然一顿,看着门口的人,水盈盈的眸中含着试探:“月、月白?”
门上的人缓缓抬起头,满脸是湿漉漉的血,“观怜……”
他含着血,喃喃的讲话声并不清晰,谢观怜下意识朝着他走去。
待靠近后,她才终于听清了。
他在呢喃:“观怜,沈听肆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