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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 21 章 “洛云清,你敢打我!”……

    带什么。

    裴厌离倍感困惑, “早饭的时候,不是已经看过单子了。”

    当时他还点头说就那样办,是有落下什么?

    “单子!没问题…”洛云清慢吞吞过去,边想边说:“是我看这天, 转阴了, 怕下雨, 叫他备着伞。还、还有, 给你换一条厚实的毯子, 这个太薄了。”

    他指指裴厌离腿上的羊绒毯, 转头笑着问陈昭:“是不是啊。”

    同样都是笑,后背却阵阵发冷。

    陈昭不禁想起刚才的那句“杀了他”, 脑海里自动带出一道温温柔柔的语调, 笑容背后仿佛在说:“不照我的话说, 我也会,杀了你哟~”

    洛云清:“陈昭。”

    “是!”陈昭忙不迭点头,“老板娘是这么吩咐的, 没错!”

    “伞备着就行了,毯子不用, 这条不是早上刚换么。”裴厌离没有任何怀疑。

    “那我也去换件衣服。”洛云清暂时放下心,背着手微微弯腰, “就换…和你一样的,好不好,老公~”

    “老公, 我帮你呀。”

    “老公,你好棒啊。”

    “老公……”

    昨晚不知像这样叫了多少声,裴厌离到现在还没能免疫。

    洛云清说完正打算回去,手腕蓦地被人攥住。

    拇指一下接着一下, 反复摩挲他手腕内侧,过了许久,喉间溢出一声低吟的“好”。

    目送他回房后。

    裴厌离:“小洛没问什么吧。”

    早在他们深情对视就神游出去的陈昭,转回脑袋,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裴厌离提醒两个字:“离婚。”

    “没有。”陈昭老实摇头,“老板娘……只交代了刚才那些。您为什么这么问?”

    瞧老板娘的反应,老板应该没跟他提过这件事才对。

    “没什么。”

    裴厌离从轮椅左侧兜里拿出那张揉皱的纸,印象里,昨晚捡起来顺手塞进了右边…或许他记错了。

    要是被小洛看见了,不可能毫无反应。

    “这件事,不要跟他说。”

    “当然。”陈昭还不至于那么糊涂,什么话都说,不过不管怎样,“您能改变主意真是太好了。”

    “他说他是来旺我的。”裴厌离深吸口气,仰头望向奋力冲破乌云落下的阳光,“满心满眼都是我,我怎么能……”

    在那样的情境下,去辜负他的欢喜和期待。

    …………

    吃过午饭,出发前往福利院。

    抵达的时候,孩子们正在午休,洛云清也就没进寝室打扰,带着裴厌离到处逛了逛。

    不过短短两个月,福利院增添了不少设备,厨房、教室还有孩子们的寝室都装上了空调,每周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志愿者,大学生居多。

    “说是可以抵学分。”院长陪着他们到处转,“对孩子们来说,有那些哥哥姐姐,反正是热闹不少。哦,前阵子还特招了三名教师,一位教手语,另两位,教认字,厨房也专门招了三个,两个掌厨,还有一个帮忙洗涮……”

    院长絮絮叨叨,配合着轮椅转动慢慢走,从教室转到厨房,又回到院子。

    院子一角添了不少儿童设施,另外半边被划分成几小块,种着当季的萝卜、茄子和南瓜。

    “小洛不是喜欢吃南瓜么,待会儿摘几个大的带回去。”院长拍着他的手道。

    “好啊!”洛云清歪过身靠在人肩头,“说起来,好久、好久没吃了呢。到时候……”

    他很快又抬起头,转到另一侧,双手撑膝半蹲到轮椅旁,“到时候,给你炖南瓜汤,我炖的,可好喝了。”

    裴厌离稍稍朝他的方向侧过身,坐的不是那么端正,点头应好。

    接着,洛云清惊喜发现院角两棵相邻大树上还吊着麻绳,中间是固定住的一块木板。

    “秋千还在!”

    他匆匆几步过去,坐着上下晃。

    院长弯着眼笑了笑,“以前福利院开支困难,给孩子们买不起什么玩具,那个秋千就成了为数不多可以给他们玩耍的。小洛小的时候太懂事了,都会让着其他小孩,排几次队才玩一回,被老师推着荡出去,就像现在这样,开心地虎牙都露出来了。”

    裴厌离安静听着。

    院长跟着话题一转,“所以我相信,他现在也是真的快乐,谢谢您,裴先生。”

    “您唤我阿离就好。”

    “那……阿离。”

    “婆婆。”

    洛云清荡了几下,午休结束的铃声叮当响起。

    等到大家揉着眼从寝室出来,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哥、哥!”

    “小洛哥哥!!”

    小风抽动两下脑袋率先出声,迈腿朝他跑来,紧接着一个两个将他围地满满当当。

    洛云清挨个儿抱起来举了举。

    举了二十多下。

    还有小孩不过瘾,把脸凑过去,“哥哥你看,悦悦最近胖了,你摸!”

    “我也胖了,哥哥摸。”

    “我也是我也是!”

    ……

    一摸不要紧,个个都把脸凑过来。

    之后就更过分了。

    “哥哥,我刚刚偷吃了一块糖,你闻。”

    洛云清:“……”

    你小子打什么主意,我还能不知道。

    他转头指着人向院长告状:“他,偷吃糖。”

    小胖墩儿上一秒嘻嘻,看到院长婆婆立马抱住嘴,可惜已经晚了。

    曲院长过来揪住他衣领送去刷牙,“还偷吃,等蛀了牙叫疼,有你好受的。”

    “不蛀牙。”小胖墩连连摇头,几乎是一路拽走。

    被这么一打岔,大家顿时熄了几分蠢蠢欲动,转而眨两眼望向他身后。

    洛云清双手搭人肩膀上,快速在裴厌离脸上亲一口,清了清嗓,格外自豪:“这是我老公!”

    “喔!!”

    “老公是什么?”

    “也是哥哥吧。”

    “可是小洛哥哥亲他诶。”

    小朋友们集体歪头疑惑。

    其中一个大聪明,灵光一闪凑过去,扬声喊:“老公好!”

    裴厌离:“……”

    现场立马开始此起彼伏,3D环绕。

    “错啦,错啦。”洛云清手忙脚乱,一个个捂嘴,“这是我老公,你们要叫,哥哥。”

    “哦!!”

    知道错了也能马上改。

    胆子大的已经上手,试探着摸摸人搭在腿上的手背,“哥哥你叫什么呀?”

    “裴厌离。”

    他摊开掌心朝上,露出一块酸奶球,往前送了送。

    小朋友没有拿,先看向洛云清。

    洛云清时刻注意着这边:“哥哥给你的,接着吧。”

    “谢谢……小离哥哥!”

    裴厌离一愣,沉默着撕开酸奶球的外包装袋,放入他手心。

    其他小朋友见了,纷纷凑上前,争先恐后喊:“小离哥哥。”

    小离哥哥只有一块酸奶球。

    “剩下的,叫那边的哥哥给你们。”他指向陈昭。

    刚从院长办公室签完捐赠协议的陈昭,出来就被一群小孩儿围住。

    “哥哥你叫什么?”

    “啊?叫什么?呃…陈昭。”

    “小昭哥哥!”

    陈昭不明所以点着头,搔着脸颊望向老板,这什么情况?

    裴厌离:“不是带了吃的么,给他们发一发。”

    …………

    发完点心,小朋友们就都嬉笑散开。跑进儿童设施里玩儿滑梯,去荡洛云清刚坐过的秋千,还有些围在裴厌离身边看他写字……

    陈昭满眼欣慰,边点头边道:“老板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

    洛云清:“……”

    “老板娘您这是什么眼神?”偷偷翻白眼被逮住,陈昭昂首抬了抬下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自从车祸以来,您别看他面上什么也没说,骤然变成这样,打击肯定相当大。今天到这儿真的不一样,就好像……是不是残疾不重要。”

    洛云清望出去,提醒:“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地方。”

    蓝天福利院,多是残障儿童,残疾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

    “话说回来。”洛云清依旧笑着,只是此刻,笑意已经不达眼底,“查的怎样?阿离差点没命那件事。”

    思绪顿收,陈昭没来由打了个冷颤,嗫嚅:“您不生气么?老板瞒着您。”

    “为什么要、要跟他生气?”洛云清摸了摸扑进怀里又开始睡的小风,放轻音量:“他瞒我,是不想我担心,就算气,也是气害他的人。”

    说到最后有些可惜:“真的不能杀了么。”

    敢情他还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陈昭头皮一阵发麻,“老板娘,杀人要坐牢的。”

    “哦。”洛云清拿出小风塞进嘴里的手,给他擦了擦,轻拍着背,“那他就不用坐牢?”

    好在老板被两个孩子推着轮椅转过身,陈昭捂着嘴小声:“需要证据,那个许琦现在咬死了说是他自己,除非他改变主意,判刑前改口供。”

    “你不是听到了,裴珩之和别人,打电话。”洛云清侧过头,眉尾微往上挑,“裴家少夫人,这个空口条件,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是不存在,关键是,如何让许琦相信?”陈昭此前也觉得入手点在这里,但——“直接跟他说,老板娘觉得他会信么?”

    不会的。

    人一旦做起白日梦,就很难从这个唾手可得的梦境里醒过来。

    拍着背的手忽地停住。

    洛云清想了又想:“要是裴珩之,娶亲了呢。”

    少夫人这个位置有人坐了,梦破了,不醒也得醒了。

    “老板娘,这个不太现实。”陈昭委婉着道:“那小子今天才21,裴大爷是不会这么快给他安排结婚的,怎么也得毕了业,等那时候,许琦早进牢里继续做梦呢。”

    “嗯。”洛云清点着头:“不过我身为长辈,也能安排吧,比如……我家,小雪。”

    想起一个多月前在宋家的两人,他忍不住笑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情投意合,再适合不、不过了吧。”

    陈昭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裴厌离就快给晴晴写完字,才道:“老板娘,不是泼您冷水,从上回那小子没去成宋小少爷生日宴该看出来,裴大爷看不上。”

    看不上宋雪尘,也看不上宋家。

    “哪怕裴珩之自己愿意,大爷也会竭力阻止,更何况,宋雪尘跟您还有着一层关系。”陈昭摇头,“怎么想都难。”

    老板已经写完字,陈昭不再多说,匆匆走开。

    洛云清抱着小风坐在教室门前台阶上,想了许久,直到裴厌离驱动轮椅过来,准备将腿上的毯子盖到小风身上。

    “不用啦。”洛云清悄声摇头。

    三点半一到,小风自动揉揉眼醒来。

    这时,天也完全变了,院子里刮起一阵阵大风,乌云刹那笼罩天空。

    真的要下雨了。

    洛云清赶在下雨前,跟婆婆和孩子们道别。

    “怎么了?”一上车,裴厌离就见他心事重重的,“以后想回来,我再陪你回来。”

    洛云清赶紧收起愁绪,抱着他的手臂,“就知道,老公对我,最好了~”

    裴厌离托住他的脸,拇指抵在面颊轻擦,“这样就开心了?”

    “嗯!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洛云清又迅速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偷着笑:“这样就,更开心啦。婆婆除了南瓜,还送了、送了人体穴位图,晚上,我给你摁摁腿,好不好。”

    裴厌离垂着眼,落在他还有些肿的唇上。

    下一秒,洛云清就抱住他的脸亲过去,“阿离,老公,亲我~”

    …………

    刚到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汇聚屋檐,滴答落到窗框下,漫天雨幕里,洛云清伸出手去接雨滴,再一边冰敷嘴唇。

    到底该怎样去促成那两人结婚?要不干脆下药得了,捉奸在床,这婚不结也得结。

    “小洛,这会儿雨下得大,飘进来了。”裴厌离驱动轮椅到他身后,“关上窗吧,等雨小些了再开。”

    洛云清没动。

    “小洛?”

    洛云清还是没动。

    他正准备再唤,想起昨晚也有这种事,稍稍撇开脸,“老婆,关窗吧。”

    “好!”洛云清终于动了,“这就关。”

    放下冰袋,也不知道是被冰麻了还是没消肿,两片唇仍没什么知觉,说话更不利索了,“早上,爸爸推荐、推荐的那几个地方,有特别想去的么?我还有,六天假。”

    裴厌离反问他:“你呢?有想去哪儿。”

    “嗯……”洛云清将冰袋放进保温箱,从窗边小榻上下来,熟练地爬进轮椅里抱住人,“去海边怎么样?想在海上看,日出。”

    “好。”裴厌离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叫陈昭去安排。”

    话落,沉闷雷声缓缓落下,不是特别响。

    裴厌离却第一反应捂住他的耳朵。

    洛云清顿时愣住。

    裴厌离:“记得你说过,你怕打雷。”

    开学进话剧社的那天。

    骗他的。

    上一世他走了以后的那五年,洛云清早不怕了。

    “是啊。”他用力箍着腰,贴着胸口,“我怕死了。”

    裴厌离:“我叫人拿一副耳塞过来。”

    “不要。”洛云清摇晃两下以示拒绝,“你抱着。”

    雨下了整晚。

    到后半夜,雷声越来越响,同时伴随咔嚓一声金色闪电,洛云清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摸向身旁,迅速滚进人怀里。

    “老公,打雷了。”

    耳朵立马被捂地严严实实。

    …………

    这场久违的秋雨断断续续下到清早,洛云清推开窗,太阳已经出来了。

    石板路上,随处可见一个小水坑,陪老爷子吃完早饭,洛云清一个人踩着水坑回院子。

    正想着,如何促成裴珩之和宋雪尘的婚事,而且…是让他们声名狼藉地去结这个婚,主角之一明晃晃出现在他面前。

    洛云清瞬间握紧拳头,“大侄子,匆匆忙忙,叫人都不会么!”

    裴珩之立即停下脚步,笑了:“你这么开心,不是因为二叔吧。”

    见他不说话,随之走近,“是因为我们裴家。真是太好了呢,一下子得到了裴氏6%的股份,一跃成为大富豪,你是为了钱……”

    砰!

    脸上重重一拳。

    不等他反应过来躲闪开,紧接又是一拳。

    “洛云清,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我可是,你二婶!”敢害裴厌离,暂时送不进牢里,他也得先出了这口气,“我不光打你,还要,踹你!”

    话落,洛云清抬脚对准他的膝盖。

    噗通一声,水坑里,水花四溅。

    第22章 第 22 章 蜜月旅行~

    放晴没多久, 雨又开始滴滴答答。

    裴珩之狼狈跪倒,趴在地上,膝盖钻心地疼,尤其是冷不防和青石板接触的那一瞬, 真就像是腾空砸了下去。

    “洛、云、清!”

    正要爬起身, 一只沾着泥水染脏的白色板鞋用力踩住他的手背。不等抽开, 头发又被一把揪住拽向后, 迫使他昂起脑袋。

    “真是学不乖。”洛云清俯下身, 说一个字拍一下他的脸, “你该叫我,二、婶、啊。”

    目光游移, 慢慢地, 从他那双喷火恨不得吞了自己的眼睛, 落向脆弱的脖颈上。

    要是有把刀对着这里的动脉划开,该多好。

    鲜血瞬间就喷溅出来了!

    裴厌离也就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被他从楼梯上推下去, 造成二次伤害,永久无法站立。

    头发越攥越紧。

    裴珩之有种头皮要被他生扯下来的错觉, 越发肯定,他这是气急败坏, “被我说中了!你就是为了钱!”

    从小在福利院穷怕了。现在只要说几句好话讨好二叔,哄二叔开心,就能获得一大笔财富, 他肯定不可能轻易放手。

    对,没错,就是这样。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洛云清抓着他的头发左右来回晃, “总说,我是为钱,所以呢。”

    裴珩之疼地皱眉,视线却向下,阴恻恻盯着他俯下身后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又多了数道新鲜的吻痕,“为了钱,你还真是什么都愿意干!”

    “哈!”洛云清立即扣紧领口,并拢五指插进额前碎发,顺向后,甩了下指尖残留的水珠,忽地绽开一抹灿烂的笑,连带着声音都温柔许多,“错了哦,我啊,最最,最喜欢他了。”

    “不可能!!”

    “二位在这里做什么。”

    眼瞧外面开始下雨,还留在老爷子院儿里的裴厌离,赶紧叫陈昭追去送伞。

    他转过花园中央的凉亭径直往老板院子,黑伞微抬,就见老板娘停在了半道上。

    不仅如此,脚边还跪着一个人。

    陈昭定睛一看,裴珩之!

    他连忙左右偷望有没有人看见。不巧,右前方来了两名打着伞的佣人,只差数米就要拐进老板娘他们所在的那条路。

    陈昭顾不得其他,大步过去,撑开手中另一把伞递过去,“老板见外面下雨了,特地叫我来送伞,老板娘,我先送您回去吧。”

    说着朝拐角处耸两眼。

    有人来了。

    洛云清这才松开踩在裴珩之手上的脚,接住伞,头也不回阔步离开。

    他走后,陈昭斜睨向地上,又看了看手中的伞,叹口气:“真遗憾,只有一把伞了。”

    说完,迈开腿追上洛云清。

    “老板娘,知道您气,但是您……”陈昭心有余悸,“幸亏那一带没监控,否则就留下证据了。”

    “知道没监控。”洛云清是确认了才动的手。

    就算有,他也会想办法将人骗到没有的地方去。

    陈昭不明白,“您,怎么就突然对他动起手了呢?实在气不过,把他诓出老宅,套着麻袋狠揍一顿不就好了,至少不知道是谁。”

    越走越快的脚步突然慢下,陈昭来不及刹住,又往前走了好几步,疑惑回头。

    “他说……我是为了钱。”洛云清抿紧唇角,眼皮微耷,“说我,为了钱,什么都干。”

    “这小子,反了天了!!我这就告诉老板去。”陈昭掉头准备回去。

    洛云清出手拦住,“所以,我才揍了他,而且那一带,没有监控。”

    “那就这样,随意让他欺辱!”恐怕更难听的话都说了,陈昭越想越气:“真是后悔死我了,当初就不该救他!”

    洛云清点点头,点到一半,“你,救过他?”

    “是啊。”回想起这件事,陈昭就跟吃了苍蝇似的,咽不下又吐不出来,“他过10岁生日那年,我和老板从国外回来过一次,小孩儿吧,贪玩儿掉水里了,我水性一向不错就下去救咯。”

    洛云清连续抽动两下眼角,扶额:“你救的他。”

    “您别再重复了。”早知道救上来这么个玩意儿,陈昭宁愿当时眼瞎没看见。

    “不不不。”洛云清失笑摇头:“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他说啊,是宋雪尘救的他。”

    “啊?”陈昭顿时撑圆双目,不可置信:“宋雪尘?那时候…我算算,才7岁!他能救上来一个比他大三岁的么?而且这事,事后老板看见我衣服湿了还问我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洛云清缓缓扯开嘴角,“有人,冒领了。”

    “冒领就冒领吧。”

    陈昭不在意地摆摆手。

    只是每当想起他对老板做的事,就会膈应。

    “话不能这么说。”洛云清解开勒住脖子的纽扣,摸了摸上面留下的痕迹,再又想起裴珩之看到这些痕迹后的反应,笑着跟他商量:“你不妨,让我也冒领一下。”

    陈昭:?

    洛云清忽然想到一个绝佳又不脏手的办法,“既然裴家这边行、行不通,那自然,得从我家小雪身上,想办法。”

    陈昭:“从他身上能想什么办法?”

    “你不了解他。”洛云清笑得意味深长:“他呀,凡是偷来的东西,加倍害怕会、会失去。如果让他知道,救裴珩之的人,是我,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陈昭抵着嘴角沉思:“杀了您?”

    洛云清:“……”

    说好的法治社会呢?就不能想点正常的。

    “好像不太现实。”陈昭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过于离谱,“况且就这么一件小事。”

    洛云清:“那如果,再加上其他的呢。”

    陈昭试探:“比如?”

    “裴珩之……移情别恋,喜欢上,”洛云清反手指向自己,“我。”

    沉寂两秒,陈昭默默偏开头,嘴角一阵抽搐。

    如果没记错,他刚刚还脚踩人手背,拽人头发,貌似脸上也揍了两拳。

    裴珩之会喜欢他?

    受虐么。

    他忍住笑,咳一声:“退一万来说,就算喜欢上您,又能怎样?”

    “危机感这不就来了。尤其对,像宋雪尘这样的人。”毕竟他当初害怕自己在宋家待不下去,想着法儿勾裴珩之。洛云清越想这个办法,越觉得可行度非常高,“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就想办法了。赖,也会赖着裴珩之,和他深度绑定。”

    陈昭:“会不会太麻烦了。”

    走到院门口,洛云清再次停下:“那你想,你给我想个好办法,直接下药成不成。”

    “要不试试?”

    陈昭主要担心将他牵扯进去。

    本就是瞒着老板,万一被发现,老板娘没什么,他这个同谋真的要失业了。

    “好!”洛云清也就这么一想。

    方才回来路上考虑太多,为了手上干净点儿,办法越来越迂回,能简单不用他插手,再好不过。

    “反正,我和阿离要去度蜜月了。”他将摊子一丢,“你试吧,争取有个好结果。”

    “老板娘……”

    “蜜月期间,不准打扰我们。”

    …………

    不到中午,天空彻底放晴。

    吃过午饭收拾完行李,下午两点整,洛云清和裴厌离准时出发前往海岸,乘坐裴氏旗下的邮轮。

    陈昭站在岸边,目送他们一直到邮轮离岸,心里哇凉。

    老板娘给的任务,好艰巨。

    “邮轮会途径情人岛。”裴厌离捏着地图和一张勾画好的行程单,另只手自然搭在人腰间,“听说很多新婚夫妇蜜月旅行都会选择这座岛,有海鲜、还可以垂钓……娱乐设施还是挺多的。”

    洛云清懒洋洋贴在他胸口,指尖勾着纸张一角,“套房里还有温泉!你的腿现、现在可以泡么?”

    “医生说可以,泡一泡促进血液循环,不过时间不能太久。”

    “好~”

    洛云清松开手指,蹭了蹭他的胸,不自觉露出虎牙:“一起,泡温泉。”

    搭在腰间的手缓缓上移。

    面前骤然落下黑影,洛云清头一抬,迎上去。

    嘻嘻,裴厌离主动亲他了呢。

    “这样……这样趴着……难受吧。”裴厌离退出来咬了咬他的唇,余光瞥见他只能跪趴着的腿。

    手伸过去,就能握住搭在轮椅边的脚踝,另外半边已经磕出印子。

    如果他不用坐轮椅了,小洛是不是就能好受些。

    “没关系,这样正好。”洛云清将手撑在他腰两侧,腰身贴着人轻蹭,“现、现在难受的,是阿离吧。我帮你!”

    说着,他就去解扣子。

    “小洛…老婆。”裴厌离赶忙抓住他的手,“现在是在船上。”

    洛云清掏了掏放在轮椅右侧兜里的手机,“现在,三点二十,距离落日还、还有两个小时,到岛上也得日落后,来得及。”

    他急忙放了手机,边解边道:“怕来不及,你快些。”

    裴厌离在他伸进去那一瞬,顿时挺直了腰,将行程单放到旁边茶几上,环住他的腰,一口咬在锁骨上。

    “老婆……快不了。”

    …………

    五点二十的落日终究没能看成。

    洛云清推着人到甲板,天边只剩一丝余晖。

    裴厌离分外心虚:“我们明日再看。”

    “好吧。”等着船靠岸,洛云清松开右手递过去,“不过我的手,好酸啊。”

    掌心都磨红了。

    裴厌离默不作声给他揉。

    一道呼吸忽地落到耳边,“下次换、换另一只手吧,或者…用其他的。咦?老公,你的耳朵好红哦。”

    28岁的裴厌离原来这么纯情。

    洛云清调戏了他一路。

    下船后,坐上酒店派人来接的车。

    这个时节,虽然下过雨,却没有冷太多,又是海鲜上市的季节,游客不少。

    酒店管家沿途给他们介绍景点,得知他们有垂钓的打算,推荐了几个地方:“岛上垂钓方便,但距离这里不远还有一座更小的岛屿,那里安静也更适合,基本来钓鱼的都去那儿,今晚就有夜钓,明天早上十点、下午两点,也有开往那座岛的小船送大家去,时间自由选择。”

    “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已经坐了两个多小时船,洛云清更担心裴厌离的身体会吃不消,“明天下午去,怎么样?”

    裴厌离没有不依他的。

    二十分钟后,商务车抵达酒店。

    管家领着他们穿过大厅再往后走,跨进拱门,就是一片充满中式意境的竹林,假山掩映,溪流潺潺,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点着柔光夜灯。

    “二位的行李已经送到房间。这边大门进去左转就是温泉池,两位有兴致在那儿泡,或者是穿过拱门到大厅,那边有大浴场,温泉池更大。”管家一一讲解屋内基本构造,包括酒店快速逃生通道,再问:“您二位是现在用餐么?”

    洛云清点了点头。

    “好的。这就为两位安排。”管家看眼腕表:“餐食预计将在十五分钟左右送到。这边先不打扰二位了,祝二位入住愉快。”

    人走了之后,洛云清推着人到处转,着重去了温泉池边,“爸推荐的,还不错诶。待会儿,吃完饭消消食,我们就来这里。”

    裴厌离应了声好。

    回到房间,就见他迫不及待打开行李箱,翻出比新婚夜那件还要轻薄的衬衫,外加一条细长的颈链。

    泡温泉戴那个做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管家就叫人送来了晚餐。

    考虑到裴厌离的身体,和洛云清饮食习惯,海鲜一律都做熟了,另有鲜虾面和海鲜焗饭作为主食。

    饭后是一小块椰冻。

    洛云清挖了一小勺,望向对面眨眨眼。

    裴厌离:“怎么了?不好吃么?”

    “好吃的,你尝尝!”洛云清起身走到对面,挖一勺送到他嘴边。

    裴厌离其实不怎么爱吃甜食,不过……他张开嘴,椰冻却转手被洛云清塞进嘴里。

    看出来是在逗他,裴厌离一笑了之。

    然而不久,洛云清就放下椰冻和勺子,抱住他的脸亲过来。

    津甜的椰冻滤过后,只剩下一点回甘。

    “这样好多了吧!”

    裴厌离滚了滚喉结,点头。

    “还要么?”

    “……要。”

    晚饭比预计吃完得还要晚。

    为了待会儿的温泉,洛云清还是推着他出去走了走消食,这会儿酒店大厅里正热闹,不少游客穿着汗蒸服往大浴场去。

    两人一出现顿时吸引注意。

    裴厌离局促地拉动腿上的毯子,洛云清立马就将他推走。

    这里不比福利院。

    视线有好有坏。

    “咦?老裴?”

    正打算回去,滕在野顶着一头醒目的粉毛穿过人群大步走来,“你们俩来这儿玩啊!”

    洛云清没回他,歪头幽幽望向他身后。

    小玉哥!

    “只是公司团建。”姜子玉侧过身,捂唇轻咳:“别想歪。”

    洛云清:“公司团建,你们俩人?”

    姜子玉回头,原本还跟在身后的同事,远远挥了挥手,一个两个陆续走开。

    第23章 第 23 章 “裴厌离,我是你的。”……

    真懂事啊。

    回去就给他们涨工资!

    “这附近不是有座小岛嘛。”滕在野龇着个大牙花子傻乐, “我们待会儿准备去夜钓。你们来这儿……”

    余光扫见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想起来:“这里的温泉也挺出名的。”

    裴厌离点头望向身边的人,“我们打算明天下午再去小岛,今晚先在这里住下。”

    “这样啊。难怪我在岸口看到裴家的邮轮, 还在想是不是你俩……”在他和洛云清之间看了又看, 滕在野猛一激灵, 抓起姜子玉的手朝他们快速挥两下, “那就先不打扰了, 两位慢慢泡!”

    说完, 拉着人掉头就走。

    步子跨的,一度叫姜子玉都差点追不上, 偏偏手还被攥着往前, “你就不能慢点儿!”

    滕在野赶紧缩小步伐, 慢下来挠挠脸,“我这不是怕打扰人家小两口二人世界嘛。是不是拽疼你了?来,我给你呼呼。”

    脑袋低下去, 正要亲到手背上,姜子玉瞥了眼四处看过来的人群, 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开。

    优雅收回后,施施然往外走。

    这回居然没骂他嘿嘿。

    滕在野摸了摸被他碰过的额头, 几步跟上,心情大好,“不过话说回来, 他们俩这感情,看起来挺不错的嚯。”

    姜子玉侧目挑眉。

    小洛喜欢那个人,他是知道的,至于那位裴二爷的心思……

    “老裴愿意出来走走, 就是最好的证明。”

    滕在野不禁想起,他还在南非拾荒,接到人车祸消息的时候。

    好不容易抢救回来,醒来却被告知腿断了,身体各项机能也呈断崖式下跌,甚至连基本自理能力都没有。

    听说最开始,裴厌离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两天。

    两天后,平静接受了一切。

    只是不再出门,

    医生也都是请到家里问诊。

    后来还是陈昭,迅速交接完海外所有事务赶回去,琢磨各种理由带他出门。

    但也仅局限去医院。

    “你别看他现在内敛温和,以前真的是超级爱较真,又自傲。”滕在野歪头回忆,“我记得,他出国留学的时候,13还是14,为了裴这个姓,都要跟不懂中文的邻居争半天,后来崩溃得直接把网名都给改了。”

    他家就买在对面。

    夏天,抱着瓜在院子里,看裴厌离和左右邻居无限battle,一看就是一下午。

    “没想到二爷也有这么……”姜子玉实在难以将他嘴里的人和刚才那人对上号,脑子里翻来覆去找词,“少年气的时候。”

    “他又不是一出生就28了。”滕在野想要说的不是这个,“总之,咱们还是别打扰人家甜甜蜜蜜了。走,钓鱼去。”

    两人走后,洛云清也将裴厌离带回房,卷起衣袖先去卫生间放水给他洗澡。

    “滕在野身旁那个人,婚礼上来过。”裴厌离记性一向不错,是滕氏拍卖行里的拍卖师。

    洛云清熟练地给他解开衣服,点点头。

    裴厌离:“小洛跟他也认识。”

    动作突然慢下来,洛云清打湿毛巾后给他擦身子,悄咪咪偷看过去,被人抓个正着,心虚地再次点头。

    裴厌离又问:“在哪儿认识的?”

    “……福利院。”洛云清头埋得更低。

    他该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赶紧擦完胸前,避开目光去擦后背,闷声又解释一句:“一起长大的,哥哥。”

    “难怪当时在休息室,看到他跟婆婆说话。”

    休息室?

    哦——搞半天,原来是因为这个。

    洛云清悄悄松口气,捏着毛巾,搭上他肩头转回来:“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

    简单洗完澡,洛云清推着他去温泉池,小心搀扶人下去坐好,“感觉怎么样?水温可以么?”

    “可以。”瞧他刚给自己洗完澡,又几乎是抱着自己下来,出了满头的汗,裴厌离心一阵抽疼,“辛苦你了,小洛。”

    “这有什么的。”洛云清收回放进池子里的手,四周的柔光夜灯打在那张微微潮红的脸上,一手勾着耳边鬓发俯下身来,凑近:“你是我老公啊,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那一刻,满天星辰,似都不及他眼中亮光璀璨。

    “好啦,你在这里先泡着,我待会儿就、就过来。”快速在他唇上印了一下,起身回房。

    裴厌离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直至那道背影完全消失,都好像在做梦。

    居然这么容易,就有了个小十岁又爱黏着人撒娇叫老公的小妻子,对他的腿伤从未露出过丝毫嫌弃,见他要吃大把的药,想着法儿炖不是那么甜的甜汤……他,何德何能啊。

    掬一捧温泉水浇到脸上,耳边传来细微入水声,“小洛?”

    睁开眼却没看到人。

    倒是雾气弥漫的池子里,水流正缓缓往两侧拨开,有什么东西朝他游了过来,即将浮出水面。

    裴厌离双手撑着台阶。

    几息之间,面前的池水陡然升高,洛云清晃着湿透的黑发慢慢攀附上来。

    雪纺质地的衬衫紧贴身形,领口大敞,脖间戴着吃饭前曾一度拿出来过的细链,不止一条,又细又长,如一张蛛丝网,层层叠叠。

    另有金色小夹,夹着两粒红豆。

    裴厌离呼吸一滞,细细的金链就晃到了眼前,洛云清直起身,膝盖跪着挤进他两腿间。

    “老公~~~”

    “小洛,我们白天已经……”

    “你不喜欢?”

    搭在岸边的手早已经抱住他的腰,裴厌离隔着湿透的衬衫亲在他腰间,声音无比喑哑:“你会把我宠坏的。”

    “你可是,我老公啊。”洛云清笑弯了眼,摸向他的脸,“不宠你,宠谁呢。”

    裴厌离闻言再次用力抱紧,大概他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现在才会如此幸运。

    洛云清将夹在红豆上的链条另一端,交到他手里,俯身平视着,“裴厌离,我是你的。”

    温泉池里水声四溢。

    牢记着他的腿不能泡太久,洛云清掐着时间将他推回房,擦干身体又吹好头发。

    吹完正打算也给自己吹一吹,一只手伸过来。

    洛云清眨两眼,将吹风机往他手上一塞,坐了过去,一只手虚虚搭在毫无知觉的腿上,提议:“回去后,咱们再去复查看看吧。”

    手术线早都拆了,只剩一腿的疤痕和打进皮下的钢板,要是骨头愈合情况好的话,取出来,岂不就能开始复健了。

    洛云清美滋滋想着。

    身后,裴厌离给他吹完头发,关掉吹风机,轻轻拨弄两下发尾,目光就又落到光滑细腻的颈间,靠近耳后位置一个新鲜的吻痕。

    拇指覆上去,方才温泉池里的画面,又在眼前一遍遍重映。

    “老公?”

    久听不到他的回答,洛云清就要侧身转过头,后颈悄然落下一道湿热的呼吸。

    裴厌离箍住他的腰往自己身前贴。

    宠坏的后果,这么快就来了。

    …………

    明明身体不好,那方面却极能折腾。

    早上八点,洛云清打了个哈欠,看眼时间又转身滚进人怀里,不用上学也没人打扰,那就再睡会儿吧。

    又多睡了近一个小时,直到管家打来电话好心提醒是否需要早餐。

    洛云清迷迷糊糊爬起身,手搭着后颈转了转去卫生间。换下睡衣,正套上薄款卫衣,突然“嘶”了一声捂住胸口,瞬间清醒。

    把卫衣一点点撩上去,两粒红豆又红又肿,疼得痒痒麻麻,一晚上了都还没消。

    下次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

    他默默从备忘录里去掉细链这件小玩具,吃过早饭,推着裴厌离在岛上到处转。

    每当有人经过,裴厌离就会不自觉抓住腿上的毯子,等人走后再慢慢松开。

    还是很在意、害怕异样的目光。

    洛云清推着他避开人群,沿路到最近的海岸边,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海面上的风也不是很大,偶尔送来一两缕,吹在脸上舒服极了。

    他闭上眼感受着迎面的风,享受片刻宁静,忽地问:“我们刚刚遇到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气氛骤然被打断。

    裴厌离回头看他一眼,抿唇沉思:“是女人。”

    洛云清接着再问:“那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饶是裴厌离记性再好,也不可能去盯着人家关注这些,“我忘了。”

    “对啊。”洛云清要的就是这个回答,“你忘了。为什么会忘?是不在意。那个人没、没有特别让你难忘的记忆,对她来说,你也一样。”

    他摁下安全锁,蹲到轮椅扶手旁,头往他的方向歪了歪,“你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我之前,口吃比现在还、还要严重,上学的时候,每次和同学说话,都会急到脸红,放学后哭着跑去,找婆婆。一卡一顿地跟婆婆说,等我说完了,婆婆才开口,就、就一句话,‘你看,我听你讲完了’。”

    真正在意、尊重他的人,永远不会面露鄙夷,而是认真耐心地听他说完。

    “就像现在这样,你,也听我说完了。”

    拇指轻轻刮擦着他的脸颊,裴厌离大概懂他的意思了,注定是生命中的过客,又何须在意他们的目光。

    “婆婆真的将你教的很好。”裴厌离深吸口气,望向海面,“但还是…给我点时间适应一下吧。”

    “好。”

    洛云清连连点头,只要不抗拒,怎样都行。

    岛上环了大半圈后,两人就准备出发前往酒店管家推荐的小岛。

    虽是小岛,岛上吃饭、渔具店一应俱全。在他们之前,早来了不少人,还有昨晚夜钓到现在还没走的。

    譬如滕在野。

    小马扎往岸边一坐就是三个小时,姜子玉出面让他挪一挪都不顶用。

    洛云清:“怎么回事?”

    姜子玉不语,只是一味朝水箱里瞟两眼,洛云清跟着看过去,水清而无鱼。

    他压低声音伸出手指头点点,“昨晚,到现在,一条也没有啊?”

    姜子玉沉默点头。

    要不在犟呢,但凡钓上来一条,也不至于这样。

    “先说好,我钓上来过一条大的。”滕在野背对他们,大声说:“目测有十多斤呢,就是竿不好,临时起意没备竿,岛上现买,随便买了副细的,断了。”

    洛云清瞥了眼小玉哥手里的同款细竿,再又看看他装满大大小小几十条鱼的水箱。

    好像知道他在犟什么了。

    他不说话,跑渔具店买了同样两副鱼竿、鱼饵和水箱,就和裴厌离一左一右坐在人旁边。

    不到短短二十分钟,第一条鱼上岸。

    滕在野瞪大黑眼圈看过去。

    又过近十分钟,

    第二条鱼。

    滕在野直勾勾盯着他水箱里两条活蹦乱跳的鱼,转头找裴厌离,结果就看到裴厌离也在收竿儿,拎上来一条目测三斤重的。

    “你们俩,故意的吧!”

    “诶?”洛云清无辜摇头,“没有啊。”

    裴厌离也跟着摇头。

    滕在野顿时炸了,拎着水箱小马扎掉头坐到背对面,他就不信,一条都没有!!

    “好了,你们也别太逗他逗狠了。”姜子玉轻咳出声,“逼急了,估计今晚还得在这儿熬一宿。”

    洛云清嘻嘻偷笑:“哥这是,心疼了?”

    “我是心疼我自己!”姜子玉撇开脸,声音低下去,“鹰也不是这么熬的。”

    “嗯嗯嗯,是是是。”洛云清顺着他的话,乜了眼身后的粉毛倔驴,招手悄声:“10月17号,叫他别忘了。”

    提到这个日期,姜子玉倏忽想起他在宋家生日宴上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那天不能坐飞机?”

    “我……猜的,不对,我是算的。”洛云清重重点头,“对,算的。以前为了赚钱,咱不是,什么手艺都学么。”

    姜子玉仍是奇怪:“你何时学过算命了?”

    指尖一搭一搭点着鱼竿,洛云清颅内暴风运转,“你、你离开福利院以后……反正,我就是算到了,不管、不管灵不灵,防患于未然吧。”

    巧在这个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洛云清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陈昭”,赶紧把鱼竿交他手里,“帮我看一下,马上回来。”

    他急忙走远,接下:“不是说了,不准打扰我们。”

    “我也不想来打扰,可这事儿吧……”

    洛云清眉头一挑:“没办成?”

    “办成了,但……”

    “干嘛吞吞吐吐的?办成了,找记者啊!”洛云清压着声,又急又快:“把这事给它宣扬出去,最好闹得满城风雨。依宋雪尘的性子,这么、这么没脸的事,肯定会逼着裴珩之娶他。”

    “不行。”

    “为什么?你没录像。”

    “……录了。”

    洛云清挠了挠脖子,深吸口气:“究竟出了什么状况,赶紧说啊,等我问一句,答一句么?”

    办公室内,陈昭看着眼前的录像,又是一叹:“老板娘您别问了。”

    视频里隐忍的男声,断断续续喊着“……清”,只一瞬,陈昭就给关了。

    第24章 第 24 章 弄不死裴珩之,也得弄残……

    他也是被这事给气糊涂了, 迫切想要裴珩之付出代价,什么因素都没考虑,就顺着老板娘出的主意来。

    殊不知,“这个办法, 事实上根本行不通。”

    洛云清不解:“怎么就行不通?”

    “您忘了。”陈昭沉吟片刻, 提醒:“之前说过, 大爷看不上宋雪尘。就算这件事爆了出去, 他也有一万种可以压下去的方法, 就像…老板这件事。”

    这也是为什么, 知晓事情真相后,老板没去找裴珩之, 反而第一时间找上裴大爷。

    背后是有他的纵容、默许, 甚至还有可能扫了尾。

    “何况。”陈昭叹口气, 道出残酷真相:“即便能够顺利地将人送进去,真正动手的也是那个许琦。裴珩之顶多属于教唆,判也判不了多久, 还又是大房独子。到时候,大房到老爷子面前哭一哭, 咱们就纯属白忙活。”

    “难道就这么不了了之!”

    洛云清怒得一时忘了压声。

    反应过来,周围人都在看自己, 忙往边上走了走,眼底划过一抹料峭寒意:“判不了多久,没关系, 我只要他,进去。”

    哪怕只是暂时脱离裴文显这把保护伞。

    听出他的意思,陈昭捏了捏眉心坦言:“这点错不够,裴大爷略施手段, 人就出来了,还极易被发现是我们…除非他犯了更大的、连裴大爷也救不了他的错。”

    电话里许久没再出声。

    生怕他因为这事将自己气晕,陈昭连忙安慰两句:“您放心,机会多的是。”

    “我只是在想。”有一点,洛云清觉得奇怪,“你居然,真的去给这两人下、下药。”

    他本来都已经做好,蜜月旅行结束后,陈昭垂头耷脑,两眼汪汪哭着喊“老板娘,我的良心在遭受攻击,我做不到啊”的打算,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陈昭撇了撇嘴角,嗫嚅:“其实也不算下。”

    他老实道出事情经过,“昨晚我正在努力说服自己的良心,大概到十点,看见裴珩之在您和老板的院门前徘徊。您跟老板不是蜜月去了嘛,我心想不好,这小子八成又要搞什么坏事,赶紧盯住。前后不到半小时,他就薅下来了墙角一把南天竹的叶子,还又折了好几棵鼠尾草……”

    “停!”洛云清赶紧打断:“说重点。”

    “他去了酒吧。”结合视频里的一幕,陈昭无需再细想,“买醉吧,叫了宋雪尘和其他家少爷一起。”

    他心想,这不就是个机会!

    偷摸调了两杯烈酒,叫服务生送过去。

    “我都没怎么出力,两人就滚一块儿了。”容易的,陈昭甚至觉得就算不出手,事儿也能办成。

    “这样啊。”洛云清接着就又问:“那段录像,有什么问题。”

    陈昭:“……”

    怎么又转回这件事上了。

    他叩叩点几下桌面,很明显地转移话题:“虽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不过这两人…宋雪尘第二天向他索要了名分,两人也算在一起了。您说许琦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得在看守所里闹一场。”

    “猜有什么用?你去做啊。”洛云清穷追不舍:“视频里,到底有什么不、不能告诉我的。”

    “没有!什么也没有!”陈昭声音不自觉扬上去,“那就先这样,不打扰您了,等您和老板蜜月回来再说。”

    急忙忙挂断。

    再看向桌上的电脑,

    啪!一下合上。

    这种污糟的事儿,要是被老板娘知道了,怕是蜜月不度了,都得赶回来套麻袋暴打裴珩之一顿。

    但一联想起昨天早上,陈昭又担心,会不会给人打爽了。

    思来想去,还是烂他肚子里的好。

    …………

    电话被挂,想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洛云清只好揣着满腹疑惑回去。

    水箱里又多了几条小鱼。

    “就这么会儿工夫,小玉哥,好厉害!”

    一句话惹得两个人回头。

    洛云清不去看滕在野那哀哀戚戚的目光,几步走到裴厌离身边,看眼水箱,接着又是一声惊呼:“哇!好胖的鱼!有、有五斤多了吧。”

    裴厌离镇定点头:“小的,都给放了。”

    “这样啊。”忽然想起岛上可以租烧烤炉自己烤,洛云清提议:“晚饭,就把这条大的烤了吧!”

    他撸起袖子,干劲十足:“我烤的,可香了。”

    裴厌离应了声好。

    “你先在这再、再钓会儿,我去租烧烤炉。”洛云清转身就要走,衣角却忽地被人扯住。

    他狐疑回头,“还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裴厌离随即松手,看回水面,“早去早回。”

    洛云清反而不走了,托着腮蹲下:“真没有要说的?”

    鱼钩往下沉了沉。

    裴厌离缓缓转头,扫了眼早已经走到背对面的姜子玉,小声嘀咕:“你为什么……不像夸他那样,夸我。”

    洛云清新奇地连眨两眼,挺直腰背凑到他耳边:“老公,也好厉害~不,是最、最厉害!”

    “也没有最厉害,大舅哥的技术就……”

    “老公,鱼上钩了。”

    洛云清点点他手里的竿,起身去租炉子。等回来,就听见说岸边有人疯了。

    “哈哈哈,老子终于钓上来啦!”

    滕在野抓着扑扇尾鳍的大鲑鱼,恨不得举到天上,逢人就凑过去道:

    “帝王鲑哦。”

    “很稀有的哦。”

    “哎呀也没多重,十二三斤吧。”

    ……

    姜子玉已经蒙住脸,不想认识他,偏偏滕在野跟人说完,还非得转过头大喊:“小玉玉,爷厉不厉害!”

    姜子玉:“……”

    情况一直持续到洛云清回来。

    滕在野得意极了,冲他挑眉:“小爷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方才还听卖鱼竿的老板啧啧称奇,这大半年都没人钓上来过帝王鲑。

    他是头一个!

    头一个!!

    洛云清目光微垂落向他手里的鱼,再又看看他身后挡住脸的两人,没什么感情地拍了拍手,“哇塞,滕少爷好厉害哦,这么重的鱼,都、都钓上来啦,那我们晚饭,就吃这个吧。”

    滕在野一秒收笑:“啊?”

    …………

    熬了整一天一夜钓上来的帝王鲑,被洛云清摁上菜板,正要扬起菜刀,滕在野彻底绷不住了,登时嚎得惊天动地。

    “我的大鲑鲑!”

    菜刀骤然停在帝王鲑脑袋上,洛云清淡淡睨他两眼,转手将这条重达12.8斤的帝王鲑扔他怀里,接过裴厌离那条重达五斤的鲷鱼,熟练地砍掉鱼头,对切成四半,洗净后,放到烤炉上煎至两面焦黄,洒上自制酱料。

    香气四溢地。

    滕在野狂吸鼻子,抱着鱼没出息地咽两下口水。

    姜子玉见状直摇头,撸起两只袖子帮忙清洗另外几条较小的多春鱼和青花鱼,路过他身后悄声一句:“他逗你的。还不来帮忙?干等着吃么。”

    “哦,哦,来了!”滕在野慢半拍,把帝王鲑放进水箱过去。

    但是说实在的,洗、烤几乎被姜子玉和洛云清一手承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象征性递一递调料,搁旁边吸吸味道。

    “该说不说,肯定好吃。”他支张小桌,摆上从店里买来的冰镇啤酒,分分盘子碗筷。

    分到裴厌离又给收回去,“忘了你现在还不能喝酒吃烧烤,那……我就代劳了哈!”

    洛云清:“想得美。”

    一只盘子落到裴厌离面前,上面摆满了刚烤好的鲷鱼和红虾,只是调料不似其他几盘浓郁。

    “我家阿离吃不了的,是葱姜蒜那、那些辛辣刺激的,只要不是高盐高油,怎么不能吃烧烤了。”洛云清单手叉腰弯下去,再对裴厌离道:“这些,我都额外减了味道,又问店家借锅熬了鱼汤,放心吃。”

    裴厌离点头应好。

    “呦呦呦。”对面,滕在野已经开喝,叼住一条马鲛鱼,学他娇滴滴地喊:“阿离~”

    尾音转了十七八道弯儿,没等喊完,又被一条鱼给塞住嘴。

    姜子玉:“食不言。”

    “噢!”

    滕在野一秒变听话,开始嚼吧嚼吧嘴里的鱼,吃着吃着就看到,裴厌离在给洛云清盘子里的鱼挑刺。

    真好啊,还有人给挑刺……不对,他醉意朦胧盯着看好几眼,然后有模有样抢过姜子玉的盘子。

    姜子玉:“你,你要干什么!”

    “给你挑刺啊~”滕在野将一整块鲷鱼夹得七零八落,然后挑出两根无比粗大的刺,“咦?这么快就挑完了?”

    姜子玉:“……呵呵。”

    人真的会在无语的时候笑出声。

    “这也没喝多少啊。”洛云清倒是没想到,不到两杯啤的,人就醉成这样?

    看来他还是高估滕在野了。

    眼看人又要去拿酒,姜子玉手一伸夺过来,掌心抵住他的脸,“不能喝,硬喝什么。”

    “我没有硬喝,就是……太……困了。”一宿没睡,囫囵说完,滕在野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姜子玉收回手,人晃晃悠悠跟着倒下,没办法只能先将他挪到自己身边靠着。

    “你酒量也不好,少喝点。”他再叮嘱洛云清,瞧他碗里突然多出的乳白色鱼汤,又觉得多此一举。

    不用他操心,现在也有人时刻盯着了。

    几人安静吹着落日下的海风吃着烧烤,到天色完全暗下。

    察觉到迎面扑过来冷意,洛云清先去摸了摸裴厌离的手,草草结束:“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再问姜子玉:“你们还要在、在这里待一宿,还是和我们一起回,情人岛。”

    “一起回去吧。”

    晚上八点二十,四人一起乘坐渡船返回。

    滕在野迷迷糊糊地还没醒,手机就先响了,闭着眼从兜里掏出来一通乱摁,接通后顺带还开了扩音。

    “小野啊,今年12月那场初冬赛事,参加不?”

    “参加啊。”

    “那就这样说定了哈,可不准反悔哦。”

    “嗯……嗯!不行!”

    滕在野几乎是被人掐醒,赶紧对着电话道:“余哥真的不行。”

    “诶?你方才还答应了啊。”

    “没办法,家属不让。”

    “……好吧。”对方无奈叹口气,但还没有轻易放弃,他退一步说尽好话商量:“那要不,你来给我们队特训。训练,不跑,总可以吧。”

    “可是……”

    “小野你不知道,今年先锋那帮人放出话,奖杯肯定是他们的,还说我们极速就是群战五渣,这谁能忍啊?是不是。”

    滕在野:“这么狂?”

    “听说拉到了顶级资源。”余怀安哭唧唧两句,跟他诉苦:“就那个科技巨头裴家。”

    话音一出,姜子玉和洛云清都默默转头,看向裴厌离,当事人自己却一头雾水。

    紧接着又听电话里道:“裴家大少爷裴珩之,他不是赛车玩儿得贼六么,先锋那帮人哄着人去他们俱乐部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洛云清瞬间来了精神。

    当初刚到宋家不久,林雯婷跟他介绍裴厌离时顺带提了句,就说裴珩之比不得他二叔,只爱赛车和攀岩。

    赛车啊……

    “哈!裴珩之赛车玩儿得六?想当初我玩儿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滕在野气哼哼地。

    一转头,对上姜子玉不满的眼神,气焰顿时又都消散得一干二净,甚至唯唯诺诺:“我不赛了,就给他们训练做指导。”

    姜子玉缓缓闭上眼,偏开脑袋:“随便你。”

    “哥,怎么了?”洛云清指指对方再指向他,“怎么回事啊。”

    “也不是什么秘辛。”姜子玉轻呵出声:“他前两年赛车,弯速过快冲下山崖,躺了大半年,把滕老爷子吓得心脏都快停了,之后就明令禁止不许他再赛车。”

    然后这人就开始满世界收破烂。

    洛云清歪头沉思:“这么看来,很危险哦。”

    姜子玉:“是相当危险,稍有不慎要出人命的。”

    “哦,能送命啊。”

    那可真是太好了。

    …………

    到酒店门口,洛云清推着裴厌离跟他们告别,回去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事。

    赛场上的事,谁能说得准。

    意外,也是常有的啊。

    思考整晚,第二天一早,趁裴厌离去卫生间洗漱,给滕在野发去消息。

    【洛云清】:你们那个俱乐部我挺感兴趣的,新手可以参加么。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你!!

    【洛云清】:嗯。裴珩之给先锋投了多少,我给极速双倍。

    约莫三分钟。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图片)

    点开来,是滕在野刚和【极速俱乐部老余】的聊天记录,洛云清直接一拉到底。

    【极速俱乐部老余】:财神爷(双手合十)

    【极速俱乐部老余】:不过…新手确定他要跑赛事?今年这场,阵容不小的啊。

    滕在野也紧跟着发来一条。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你要不先到现场看看……等会儿,冒昧问一句,你有驾照么。

    听说他在被认回宋家和老裴联姻前,还挺穷的。

    【洛云清】:有。9月份在学校里考了。

    才考的!

    滕在野觉得他在逗自己。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弟弟别闹了,安心跟老裴过二人世界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突然盯上赛车了?

    【洛云清】:赛事又不是现在。总得先训练训练看看潜力,实在不行,我也有自知之明,不会胡来的。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为啥想赛车啊?这事要是被你哥知道,他非活剐了我一层皮不可。(大哭)

    为什么?

    罪魁祸首喝酒、赛车,恣意潇洒,裴厌离却得坐轮椅,还要顾及着血亲身份,暂时无法动他。

    凭什么。

    就算弄不死他,也得弄残了他!

    既然裴厌离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洛云清】:万一我有天赋呢,正好阿离生日就在12月底,捧个奖杯给我家阿离做生日礼物。(脸红微笑)

    第25章 第 25 章 “老公,他说,你不喜欢……

    都打算捧奖杯给老裴做生日礼物了, 还叫有自知之明?

    对比他前后两段话,滕在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筷子一时没拿稳,水晶虾饺哧溜滑回碗里。

    对面, 姜子玉不紧不慢喝了口艇仔粥抬头。

    “今天…天气也挺不错的哈。”滕在野赶紧放下手机, 重新夹起那只虾饺, 连同慌张一口吞掉。

    姜子玉没有太在意, 附和一句“是挺不错的”, 搅动着热粥, 去翻工作群里的消息,“正适合返程。”

    “啊?”又一只鱼籽烧卖滑回去, 滕在野急忙抻长脖子, “不是说在这儿再待两天的么?听说今晚, 今晚海边有烟花秀诶。”

    一张排满内容的工作表忽地放大到眼前。

    姜子玉将手机屏幕对准他,上下滑动,“6号临时加了场拍卖。”

    侧目瞥向临近几桌也正在吃早饭的同事, “大家都得回去接手拍卖前的准备工作,少东家有兴致的话, 自己留下来看吧。”

    “那……算了,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滕在野嘟嘟囔囔, 低落地垂下脑袋。

    吃完早饭,不情不愿拖动两条腿回房收拾行李,出来又遇到洛云清和裴厌离两口子, 得知他们还会在岛上住一晚看烟花秀,瞬间破大防。

    “你们这是……”洛云清歪头睇向他手边的行李箱,“要回去了?还是去、去其他地方?”

    “小玉玉要工、作。”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瞧他这副不甘心的样子, 洛云清稍一联想就猜到了,“听酒店管家说,有个大老板,特地包、包下了今天所有的烟花,这是要,做什么呀?”

    破防小野警告地乜他一眼,拉上姜子玉匆匆路过,“好了好了,咱们快走吧,再不走赶不上开船了,不是还要回去工、作嘛。”

    走出去数米远,洛云清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这事儿不准告诉你哥。

    【洛云清】:?

    【洛云清】:什么事啊(眨眼)

    消息发出去十分钟没有回,估计是被他装傻充愣给气到了。

    洛云清再发。

    【洛云清】:带我进极速,我就不说(微笑)

    先前那件事,还没答应他呢。

    这次,滕在野回得倒是快。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可以是可以,不过先说好,万一被你哥发现,他要宰了我……

    【洛云清】:一切后果由我自行承担。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截图存证了。

    既然劝不动他打消念头,滕在野干脆就带他去,等到现场,真正去赛一场就知道,他要拿奖杯这话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嘛。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问你哦,你哥除了钱还喜欢什么?人呢?喜欢什么样的。

    问出去,抓耳挠腮等半天。

    船都要靠岸了,洛云清才回一句:合眼缘的吧。

    这算什么回答。

    滕在野连忙又问:那我算不算合眼缘那个?

    又等了几分钟。

    【洛云清】:这个问题,我建议你直接去问他本人比较好,问我,我也只是根据我哥的性格大概推断,非他本人,又怎么会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万一是错的呢。

    不过,就昨晚吃烧烤那会儿看,愿意让醉酒的他挨着自己,还陪着他熬了整宿,想来小玉哥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洛云清回完最后一句,放下手机,继续给裴厌离翻找晚上出门穿的衣服。

    入秋了不能老穿衬衫,卫衣也挺不错的,再叠加一件风衣外套。

    围巾要不也戴上!

    裴厌离抬手勾了勾脖子,“小洛…有点热。”

    “到海边,就、就不热啦,晚上风大。”

    吃完饭换上衣服,洛云清再又给他换了条厚实的毯子盖到腿上。

    一切备好出发。

    …………

    听说有烟花秀,晚上往海边去的人不少。许是路两侧夜灯昏暗的缘故,裴厌离不再像白天那样局促,路上遇到同行跟他们打招呼的人,也会点头回应一两句。

    抵达海岸口后,人就更多了,风也更大。

    “我就说,要、要戴围巾的吧。”洛云清蹲下去,给他调整吹翻过去的围巾、压好毯子。

    瞧旁边几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大学生组团拍照,跟着拿出手机:“我们也拍几张,好不好?”

    裴厌离没有不应的。

    两人背对海岸,正好是第一束烟花升起的时候,洛云清摁下快门。

    拍完以后点开查看,他倒是正对镜头笑得开怀,裴厌离却偏开头,看向了他。

    “突然闪光,不太适应。”裴厌离轻咳一声,“要不再来一张。”

    洛云清毫不犹豫:“好呀。”

    有二就有三。

    九宫格中,仅一束空中炸开的烟花,其余都是两个人合照。

    翌日一早睡醒,朋友圈底下多了不少点赞留言,有同班同学,也有社团里的那些人。

    他一条一条翻过去,退出后正打算放下手机,却见杨莹给他发来了几条消息。

    前几行都是灰色小字,已撤回。

    【编剧杨莹】:这个学人精!

    【编剧杨莹】:(图片)

    图为裴珩之的朋友圈截图,发布时间比他晚三个小时,同样九宫格,烟花背景,两个人的合照,且和洛云清的图片比例构造分毫不差。

    【编剧杨莹】:神经啊,谈恋爱就谈恋爱,学你做什么(愤怒)

    【洛云清】:谁知道呢。(微笑)

    【洛云清】:大概是觉得我拍照技术好吧。

    回完消息,差不多该出发回到邮轮上。

    下午四点半,登船以后,洛云清又在甲板上,迎着落日跟裴厌离拍了几张。

    既然想学,那就继续学。

    看他能学到哪步。

    邮轮缓缓环绕着一大一小两座岛屿,继续向前。

    接下来两天,洛云清都没有再下船,天气好就支张遮阳躺椅在甲板上晒太阳,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格外舒服,偶尔睁开眼就发现裴厌离正拿着手机拍他。

    不止在甲板,有时是房间,安静看着书,一回头就被拍下。

    “老公,我在、在你面前呢。”洛云清手伸过去挠了挠他下巴,“还拍?”

    “拍下来,也留住了。”裴厌离熟练地将他揽进轮椅里,滑动图片给他看,“这是你刚起床,推开窗看日出的时候,这张是你晚上,在甲板上放仙女棒的时候………”

    很多都是在洛云清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搂住人脖子歪到他身上,打趣:“这么多,都能做成一本相册了。”

    “好啊。”裴厌离将手机反扣到旁边茶几上,双手环托住他的腰,“等回去后,做成相册……放在我们的新家里。”

    洛云清:“新家?”

    “是啊,新家。”其实新婚第二天,裴厌离就曾提过,只不过那时候,被他岔开了,“四季云顶离京大更近,也方便你上学。”

    相反老宅里,不仅事多,桎梏也多。

    裴厌离不想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尤其是在他面前。

    “你跟我说,那必然、必然已经想好了。”洛云清毫无异议,点着头:“剩下两天,咱们就、就回去吧,趁我上学前搬过去。”

    …………

    邮轮在海上短暂航行三日,返程。

    接到两人回来的消息,泡在酒吧里醉生梦死的裴珩之匆匆赶回,一身酒气,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到二叔院外,却只看到陈昭。

    “晚饭先不要备了。”陈昭斜睨了他一眼,当没看见,继续吩咐佣人:“老板娘传话来,今晚跟老板在老爷子院里吃。”

    家主院里不断传出欢笑声,对比之下,更显得大房院子死气沉沉。

    裴珩之回到房间,直接往床上一趴,眼前自动浮现从程旭手机上看到的那几张照片。

    再听这似乎传进耳中的笑声,骤然起身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掼到地上,清脆的一声啪!四分五裂。

    二叔明明已经废了,废了!!

    他有什么可开心的?

    一定,都是装出来的。

    裴珩之像这样反复说服自己,可每当想起他在宿舍楼道里和二叔打电话的那一幕,俯身拽住自己头发,脖颈间露出的点点红痕,就莫名火大。

    气不过,又往地上摔了只茶杯。

    大夫人王曼舒推门进来,杯子刚好在她脚边裂开,她看也不看,“你气有什么用。”

    裴珩之藏起眼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妒意转过身,“我不明白,他分明已经是个废人。”

    “废人?哪里废了。”王曼舒冷哼,“腿断了就叫废了?”

    就算没有腿,裴厌离也还有手,还有脑子,“只要他还活着,咱们就永远翻不了身,永远…都要被他压在脚下,和你那个无能的父亲一样。”

    “可是母亲,现在还能怎么办?”裴珩之急忙走过去:“上次那件事都没能要了他的命,以后只会更加小心。”

    院子四周的安保都是老爷子派过去的,平常吃的药也是专人专管,很难再有下手的机会。

    “急什么!”王曼舒淡淡叱他一句,“听老爷子院里传来的话,他要跟那个男人搬出去住了,出了老宅,还怕找不到机会?不过这些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最主要的,是赶紧进公司帮衬你父亲,趁他恢复前,揽住大权。”

    “他要……搬出去了。”裴珩之一愣,之后的话就都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这一件事,喃喃:“怎么这么快就搬走了?”

    辗转反侧整夜,第二天一早,裴珩之鬼使神差地转到之前遇见洛云清的那条小路。

    路边两棵桂花树开的正好。

    嫩黄色花蕊迎风扑簌簌飘落,偶尔那么两朵停在人肩头。

    “我八号开、开始上课。上四天,就到周五,周六我过去,或者周日,有事我提前告诉你。”

    身后视线如炬,洛云清猝然转头,迎面对上他,神情瞬间冷下来,连带着声线都压低了,“先就这样,挂了。”

    他利落地挂断收进兜里。

    “你在和谁打电话?”

    “关你屁事!”

    洛云清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没等走出去几步,裴珩之扯着脖子吼:“我跟小雪,在一起了!”

    怎么。

    还得发面锦旗么?

    洛云清深呼吸两下平复蠢蠢欲动的拳头,回头挑眉:“那你也得叫我,二婶。”

    从一开始,裴珩之就不喜欢这个称呼,现在更觉得无比刺耳,“你说,你喜欢我二叔,何以见得我二叔就喜欢你?”

    他恨恨冷笑:“别是一厢情愿吧。”

    见他不说话,裴珩之更来劲了,“你有什么?也就这张脸能看!”

    洛云清:“谢谢。”

    “什么?”

    “谢谢,你夸我好看。”洛云清下巴微抬,毫不谦逊:“我也这么觉得。”

    “你!”

    裴珩之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道车轱辘转动声徐徐靠近。

    陈昭推着轮椅重重咳两下,看看老板娘,再又狠狠皱眉瞪向裴珩之。

    这玩意儿,阴魂不散呐。

    “老婆,在这儿和小珩说什么呢。”

    洛云清第一时间嗅到不对劲。要知道,裴厌离从来不会在外面喊他“老婆”。

    这反应,生气了?

    “老公~”眼泪瞬间蓄满眼眶,洛云清几步冲过去,眼角已经揉红,伏到轮椅上抽抽噎噎指向身后,“大侄子,欺负我!”

    裴珩之:!!!

    “他说,你不喜欢我。”洛云清咬住唇,似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成颗地无声滑落,“说你,只喜欢,我、我这张脸!是这样么?老公。”

    “怎么会!”

    看见他哭,裴厌离瞬间慌了神,忙扯着袖子给他擦眼泪,“我喜欢你的,不止是脸,你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在小岛上钓鱼烧烤的时候,烟花下,落日里……每个瞬间,都喜欢。”

    洛云清本只打算诈一诈,没想到他竟就这么水灵灵说出来了,原本揉红的眼眶,莫名有些酸涩。

    要是上辈子也这么容易说出来该多好。

    眼泪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裴厌离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难过,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睨向斜对角,冷叱:“还不给你二婶道歉!”

    “他刚刚根本不是这样……”

    “道、歉!”

    出过车祸,脾气变温和了,就忘了,这是自十三岁起就出国留学,硕士毕业后短短三年掌控裴氏所有海外公司的实际控股人,裴家二爷,裴厌离。

    也是爷爷常挂嘴边的天之骄子。

    他永远,都触及不到,需要低头弯腰的天花板。

    “裴珩之!”

    “对不起,二、婶!”裴珩之再一次低下头,用力抠紧掌心,“是我说错话,二婶,莫怪!”

    早在裴厌离向他发难的时候,洛云清就不难过了,蹭着脸上的手撒娇:“老公,我们还、还是早点搬出去吧,不想,待在这儿了。”

    “好,下午就搬。”

    第26章 第 26 章 “你不适合赛车。”“不……

    午饭过后。

    院子里就在有条不紊地整理、搬运。大都是裴厌离这段时间看的一些杂书, 再一个就是,各类合同文件。

    有些还是待办理状态,只好由陈昭一份份密封至档案袋,放进保险箱锁上, 随同一起运往四季云顶。

    收拾得差不多准备出发, 洛云清推着裴厌离到车库, 正要上车, 无意瞥了眼驾驶位, “张伯!”

    车窗降下, 年近七十的张管家朝他略略颔首,“家主不放心您和二爷, 派我送送你们。”

    真开车送?

    “您别小瞧了张伯。”陈昭将老板扶上车, 转头见他站在车门口, 一脸担忧望着前排驾驶位,忍不住道:“他年轻时候可是车神呢。”

    车神!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张管家摇头笑笑,倒也没有反驳, 跟着安抚洛云清:“您放心,保准儿安全给您送到。”

    “既是您, 我放一百个、一百个心。”洛云清笑呵呵上了车,转头好奇地去问裴厌离:“张伯这么厉害啊。”

    “我听爸说, 张伯当年的记录,至今都还无人打破。”他一凑过来,裴厌离就放下了手里的书, “确实是赛车界传说级别的人物。”

    洛云清就奇怪了,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到裴家做管家?

    “后来出过事故,再加上那时候婶子就快要生了, 索性就退了。”裴厌离看出他的疑惑,低声解释。

    巅峰时期退了,其实更好。

    那时候不退,后期怕是也难再超越。

    “不过我听说张伯孙女儿也有在赛车,好像还带了个队呢,是不是。”

    陈昭坐进副驾驶,话一秃噜嘴,就被张管家乜了一眼,“你这么关心我孙女儿做什么?喜欢她,要追她?”

    陈昭:“我没……”

    “你啊,追不上。”张管家毫不客气,扬起几分得意的笑:“那丫头就快破我的记录了。”

    就快,不也还没破。

    陈昭心里蛐蛐两句,迎上他瞥过来的目光,赶紧打哈哈笑,“张伯,要不咱先开车?”

    再聊下去,天都快黑了。

    …………

    几辆车缓缓开出裴家老宅。

    半道儿上,张管家才想起将早上那件事的处理结果告诉他们:“大少爷不敬小先生,家主罚他在祠堂抄写《道德经》一百遍。小先生莫要再因这种小事生气苦恼噢,气坏身体可不值当。”

    “我不生气啦。”洛云清歪身抱住旁边人的胳膊,努力压了压嘴角,“早就,不生气了。”

    “不生气就好。”张管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之后又问:“四季云顶没什么佣人,您二位是另外聘,还是老宅这边给调过去?”

    老宅里来的人,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许琦。

    裴厌离拨了拨倚靠肩膀上的黑发,低下头去跟他商量:“另聘吧,好么。”

    “好啊。”洛云清没什么异议,“不过平常,只、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用,聘太多。”

    “好。”

    裴厌离都依他。

    这段对话,车内隔音板没升上去,张管家自然也都听到了,转头就去嘱咐陈昭该招哪些人。

    路上也不算沉闷,开车半个多小时,顺利抵达四季云顶。

    洛云清之前来过,地上三层,地下两层,家具不是很多,以后还需要他们再添置。

    屋外有个半圈起来的院子。一下车,洛云清就看到了院里两棵上次来还没有的大树,树四周的草坪明显翻新过,更让他瞠目的是,两棵大树间还吊着一张秋千椅,绿色藤蔓与红玫瑰弯弯绕绕嵌在白色绳索上。

    洛云清往前两步,惊奇地回头望向人。

    裴厌离:“去试试?”

    他连连点头,坐上去抓住绳索,藤蔓上的刺都被一一刮了个干净,一点都不扎手。

    裴厌离控制着轮椅过来,抿了抿嘴角:“喜欢么?”

    “喜欢啊。”洛云清双脚后退数步,猛地松开荡出去,声音随风飘散空中,“太喜欢啦!!”

    晚上,他小露了一手。

    给裴厌离做他最爱的番茄牛腩,另外蒸了碗南瓜羹,又炖了冬瓜排骨汤。

    都是些家常菜,平时只吃一碗饭的人,今天额外多添了半碗。

    “是不是很、很好吃。”洛云清挖了一勺南瓜羹,托腮笑盈盈地看着他。

    裴厌离喝完最后一口汤,擦了擦嘴点头,“好吃,小洛……”

    “嗯?”

    “老婆手艺真好。”

    “那是。”洛云清下巴微扬,格外自豪。

    他最爱的那锅番茄牛腩,他可是做了近十年呢。

    饭后,洛云清推着他到处活动消食,逛遍楼上楼下每一层,不时用平板勾勾画画,挑选合适的家具。

    差不多到九点半,再又推去洗澡。

    “后天就要去学校了。”吹完头发,裴厌离接过余温还没消的吹风机再去给他吹,“小洛以后真的要每天回来?”

    洛云清背对着人,舒服地眯起眼,“你不想我回来吗?”

    “想,可这样你太累了。”

    裴厌离看过他的课表,期末前基本都是满课状态,晚上还有社团和选修,这一来一去,能睡多久?

    吹至半干,洛云清扭头往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想着你,就不累了。再说了,宿舍里有、有大侄子,不想看到他。”

    名字,洛云清都不想提,转身抱住人贴近他怀里,“老公心疼我了?”

    “嗯。”

    洛云清昂起头,点点唇。

    吹风机很快被关掉,面前落下来一道影子。

    洛云清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迎上去。

    …………

    大概不能再像这样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接下来一天,洛云清找着机会就要亲。

    裴厌离又向来不会拒绝他,以至于假期后第一天上课,洛云清的嘴毫无意外肿了。

    傍晚跨进话剧社活动室大门,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要怪异地看他一眼,然后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暧昧地扬起嘴角,问:“蜜月度的怎么样?”

    更有大胆的,直接开麦。

    “裴二爷如何?”

    “疼不疼?嗯?”

    疼,嘴疼。

    其他……温泉池里,洛云清都那样骚了,裴厌离也只是蹭几下。

    要不是他后来摸到那硬到发涨的巨物,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你们一个个的,说什么呢,围起来要把小洛给吃了么。”夏琳大步走来,分开都快要将他淹没的人群,一回头,“咿呀!你这张嘴…啃得挺凶啊。”

    “还好吧。”

    洛云清只是觉得麻麻的,没什么知觉。

    “这还好?”夏琳看着他那隐隐有往香肠方向发展的嘴,脸颊一阵抽搐,直到尤嘉南和程旭进来,草草收尾这个话题。

    她又回头扫向整个活动室,“裴珩之呢?又没来?”

    “大概……”洛云清拿冰袋敷着嘴,猜:“在抄写《道德经》吧。”

    夏琳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不再细想:“不来算了,我说个事儿。”

    她将人都召集起来,清清嗓:“我呢,大四了,接下来得忙论文、找实习,社团里的事估计就管不上了,本来也到退的时候。”

    之前是打算副社长接替,现在……就上个月的事,夏琳都不稀得说裴珩之。

    社团招新迟到、她好不容易拉个苗子当众给她甩脸子、迎新晚会表现极差,外加其他零零碎碎的事务,没有一样处理妥当。

    话剧社可是京大百年老社团,建校之初就成立了,夏琳这一个假期深思熟虑,不管他是不是有钱人家少爷,不能让他这么糟蹋和不尊重。

    “我打算……”目光扫向所有人,最后落到尤嘉南身后,指过去:“程旭,你来任话剧社新任社长。”

    正在神游的程旭:“我?”

    “就是你。”夏琳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当机立断又任命洛云清和一名大二女生为副社长。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有三个副社长了?”杨莹推了推黑框眼镜,疑惑。

    “谁说有三个。”夏琳吸口气沉声:“即日起,撤销裴珩之副社长职务,降为社员,不服气,叫他来找我。”

    这会儿,程旭终于后知后觉,“我不行,这个社长,你找其他人吧。”

    “那你说,找谁?”

    程旭随手指向尤嘉南,后者连连摆手。

    夏琳也道:“小南性子软,镇不住场子。”

    程旭又反手指向杨莹。

    夏琳看过去皱眉:“你让她又编剧本,又管社团,她有三头六臂啊。”

    杨莹想象力一绝,本质上和尤嘉南一样,都镇不住场。

    程旭没办法挨个儿指过去,每一个,夏琳都能给他找出理由,直到洛云清。

    这个总没问题了吧。

    夏琳眉头再次狠狠皱起,薅住他的头发拉下来,“他才大一,大一!你让一个大一的,当社长?”

    洛云清确实各方面都很不错,唯一致命点就是年级小,让他任副社长都算越级了,更不要说社长。

    而且——

    “我刚结婚,没有那么多时间。”洛云清放下冰袋,顶着张又红又肿的唇,一本正经摇头。

    气得程旭狠抓了两把头发,原地蹲下。

    “你就认命吧,况且当社长又没什么不好的,还能给你加学分呢。”夏琳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对众人道:“来,让我们祝贺程旭学长,当选话剧社新社长!”

    由她带头,活动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拍掌声。

    接着开始提议庆祝。

    “要不周六。”

    “周六大家都没课。”

    周六!

    洛云清忽然想起,他跟滕在野约的就是周六,“那个,我……”

    刚放下冰袋。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六中午。”夏琳大手一挥,瞧见他举起手,“怎么了,小洛?”

    洛云清:“没什么。”

    中午,倒也来得及。

    也省得再跟裴厌离找其他理由了。

    …………

    一晃到周六。

    听说是社团聚餐,裴厌离果然没有任何怀疑。

    洛云清照常到一家私房菜馆参加聚会,掐着时间,等大家吃得都差不多了,提前离开。

    打车前往极速俱乐部旗下的一家汽修店。

    滕在野早已经到了,正半蹲在一辆正在维修的福特车前,跟车底下的修车工说话。

    旁边另外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寸头,身上白色背心早被机油浸染地黄一块黑一块,还有稍许蹭到了脸上。

    洛云清打量着上前,出声:“滕哥。”

    “嗯?”滕在野狐疑回头,看到他一怔,“哦!你来啦。”

    他忙招招手,“来来来,给你介绍,这个就是俱乐部老板余怀安。”

    滕在野指向寸头男。

    和洛云清料想得不差,他点点头,喊:“余哥。”

    滕在野转手又指着他对余怀安:“这就是那个人傻钱多的财神爷,洛云清。”

    洛云清:“……”

    财神爷前面非得加修饰词么。

    “哈哈哈。”余怀安爽朗笑两声,伸出手,“洛老板。”

    伸出去了,他才发现自己满手机油,“诶呦,真是不好意思啊洛老板,我擦擦。”

    “没关系。”在他收回去前,洛云清握住,“想必滕哥,也跟您说、说过我的诉求了吧。”

    “想赛车?”

    余怀安还没开口,福特车下先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修车躺板极其丝滑地从车底溜出来。

    洛云清微微一怔。

    万没有想到,修车的竟是位女性!

    “你这是什么眼神?”女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头乌黑波浪卷,沾满机油的手捏住他下巴,“瞧不起我?”

    “没有。”从震撼到平静,洛云清接受得非常快,“只是有点意外。”

    “呵!”女人收回手,放下钳子,上下摸了摸口袋。

    余怀安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从兜里掏出了半包烟,倒扣在掌心用力点两下,抽出一根递过去。

    滕在野再又介绍:“这是极速俱乐部的经理,张书言。你别小瞧她,她可是这个圈子的不败女王。”

    “比你还厉害?”

    滕在野:“……”

    瞧他目光躲闪,摸摸鼻子,挠挠脸,洛云清就知道猜对了。

    一步跨到张书言面前,回答她刚刚的话,“想赛车。”

    打火机啪!迅速舔红烟尾。

    张书言深吸一口,冲着人吐出烟雾,长眉微往上挑:“为什么想赛车?”

    “理由,我刚刚不都是告诉你了嘛。”滕在野接过话,结果被对方狠瞪了一眼。

    只一眼,就闭上了嘴。

    张书言转过头再去打量面前的少年人,十七八岁,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太瘦了。

    “你不适合赛车。”

    眼神太平了,没有欲望。

    她又抽了两口烟碾熄到烟灰缸里,起身拿起工作手套:“想投资呢,我们欢迎,想赛车,还是算了,你不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

    “哈!”张书言仰天笑了一下,“你说试?你知道一场赛程跑多少公里,途径多少S型弯道,心率得达到多少么。真正的赛车,可不是玩玩这么简单,速度、激情,往往伴随着死亡重伤的风险。就算是这样,你也要‘玩儿’?”

    洛云清毫不犹豫点头,“我有个非、非参加不可的理由,但…现在还不能说。”

    “不能说。”张书言眯了眯眸,扔下手套,双手插兜靠近,“既然这么想玩儿……好啊,我先跟你简单赛一场,如果你能赢得过我,随便你玩儿。”

    第27章 第 27 章 赛车,真的好累。

    极速有自己专门训练的基地, 在郊外。

    圈了几块废弃了的厂房,特意避开房屋浇筑多个S型弯道,每个弯道都非常规,最广甚至超180°。

    在时速300公里每小时的赛车过程中, 操控稍有不慎就会滑出去, 翻车更是常态。

    “12月的冬季赛在西金山。”张书言单手扶着方向盘, 另只手随意搭在车窗上点两下, 问向后排:“知道西金山有多少S型弯道么?”

    洛云清抿唇摇头。

    “倒是诚实。”

    她笑了下, 解答道:“68个, 超180°的就有23个。这么说是不是没什么感觉?我换个说法,西金山的弯道数, 是我们训练基地里的三倍, 就这, 还是在没有考虑爬坡、海拔和气候等因素的情况下。”

    进入基地,张书言收回搭在车窗上的手,迅速换挡侧滑、倒入停车点, 一气呵成。

    “下车吧老板,来挑个你喜欢的车型。”

    张书言抬手指向车库里停放的一排排跑车, 除了法拉利SF90、保时捷911,另还有阿尔法·罗密欧、科尼塞克、西尔贝一类一线超跑。

    但在这些名车中间, 却停着一辆格格不入的福特GT350,比起动辄千万甚至过亿的超跑,市场价不足百万。

    “老板再看看别的吧。”见他盯着那辆红色福特看了又看, 余怀安下巴一抬,朝着下车后就去训人的张书言努嘴:“这个啊……”

    可是女王专属座驾。

    洛云清明白了他的意思,反手指向福特身旁,灰黑色的西尔贝大蜥蜴, “那就这辆吧。”

    “好。”

    余怀安随即叫人把钥匙拿过来。

    然而没等送到洛云清手里,滕在野一步跨到两人中间,转过头抓着他两侧肩膀猛晃:“合着我说的话你都没听是吧!她,张书言,不败女王,你,新手小白,你能跑赢她?”

    “跑不赢。”

    “跑不赢你还……”

    洛云清淡然撇开抓住肩头的手,接过钥匙走到“大蜥蜴”前,侧目眉尾往上一挑:“怎么也得试试。试都不试,肯定,跑不赢。”

    发动机轰鸣声骤然响彻车库。

    正在其他超跑前调试性能的人纷纷抬头。

    “哟!选好了。”张书言训完人回来,径自上了那辆福特GT350。

    车窗刚降下,就被滕在野扒住门,“姐,女王大人。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呗。”

    “不知天高地厚好啊。”张书言望向戴上耳麦、头盔,正仔细听余怀安讲解操作流程的人,收回视线再看他,“咱们这个圈子,可不就得敢闯、敢拼。”

    “可是……”

    “好了,你退圈后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张书言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他走远点,挂档倒车出去。

    眼看两辆车驶入跑道,滕在野开始惊恐抓脸,转而跑到监控屏前。

    竖在跑道两侧的红灯亮起,进入倒计时十秒。

    福特和西尔贝蓄势待发。

    “大老板别紧张啊。”瞧他两手死死抓着方向盘,张书言还有心情跟他笑,“翻车都没关系,我们这儿有现成的医疗队。”

    洛云清:“那真是,太好了。”

    进入倒数三秒,

    三、二、一!

    红灯跳绿瞬间,西尔贝率先冲了出去,很快来到第一个S型弯道。

    洛云清立即换挡,刹车同时转动方向盘侧滑过弯,轮胎竭力摩擦地面,发出锐利刺耳的撕拉声,粉尘漫天飞扬,刚过半弯紧接又是另外半弯。

    滕在野蹲守监控屏前,下意识握拳,屏住呼吸。

    好在这第一个弯口顺利通过。

    “刹车点太早了。”

    “方向盘转回去地太慢。”

    “不行,不行。”

    一回头,监控屏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几名协调员和车手,看一阵就摇头。

    显然洛云清的车技,在他们这儿完全不够看。

    “胡说什么呢你们。”余怀安见状,故意冷脸叱一句:“这可是承包咱们下半年赛事的大金主。”

    “哦!”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对着屏幕连连称赞:“哇噻!这个弯过得溜啊。”

    滕在野:“……”

    倒也没必要这么违心。

    一开始的嘘声全都变了味儿,可惜不等再夸上两句,第三道弯口,福特就追上了。

    跟西尔贝并驾齐驱一阵,张书言甚至松开一只手挥了挥,“走了哈。”

    监控屏前的众人:“……”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直线行驶中,西尔贝或许要远胜福特,但在S型弯道中,更多却是靠车手的反应能力和对车辆的契合度。

    洛云清现在两样都没有。

    纵使开着超跑也没法儿跟福特一较高下,眼看着对方极其丝滑地连过三个弯道,扬长而去。

    真的……跑不赢了。

    洛云清死死咬住下唇,眼前恍惚浮现轮椅里神情落寞的人,油门猛地踩到底。

    不行,跑不赢也要跑!

    “喂喂喂,你们看那辆西尔贝。”

    胜负已分本没什么看头,车手们正要走开,就见监控屏里那辆西尔贝一直在提速,弯道提速。

    “速度太快了,会翻的吧。”

    “等等,这个路子看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尤其是刹车……”余怀安从大屏幕切换到小屏,再从小屏切回来,惊奇发现,相差5个S型弯道的两辆车现在竟然同时入弯了,“他在模仿书言!”

    尤其是在大屏上,直观感受到,不仅是刹车,连拨回方向盘的时间也控制地几乎不差。

    再这样下去,他会追上福特。

    “他……”滕在野目瞪口呆,“他那边没有监控吧,怎么看出来的?”

    不仅是看出张书言的路子,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迅速学上。

    余怀安对此也很匪夷所思,但很快,被另一件棘手的问题转走注意力。

    数据采集器上,洛云清的心跳已经飙到186,甚至还在上涨。

    “不行!得赶紧叫停,这样下去,对心脏负担太重了。”身体再健康的人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可比赛还在继续,不是他说一句就真的能停。

    眼看心跳即将突破200,福特毫无悬念冲线,继续往前又缓缓开了数米。

    停下后,张书言松开方向盘,紧贴椅背,喘了一口悠长的气。

    几乎是这口气刚喘完,身后就响起了泄压阀的嘶鸣声,她蓦地回头,“大蜥蜴”转过最后一道S型弯道,笔直地冲过来。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车门近乎被踹开,洛云清早已脱力,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喘气。

    余怀安赶紧叫来医疗队,给他摘下头盔,降温降血压,以及心跳。

    “你……”顾念着他是金主老板,余怀安没法儿像训其他人那样,只得叹口气苦口婆心,“实在太危险了。”

    “是啊。”滕在野一旁连声附和,手持小风扇给他散热,“你也真是倔,都跟你说张书言是不败女王,竟然真的想去赶超她。”

    “有胆量。”途中,张书言就隐隐感觉到了,“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模仿我。”

    “可我……”洛云清白着脸,低下头,“还是输了。”

    张书言:“你要是赢了,我就该疯了。”

    她从十八拿到驾照开始,就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已经七年,要是一上来就给他超越了,那还了得。

    “心跳失衡的感觉,不好受吧。”

    洛云清补充了点淡盐水,点点头。

    张书言拉张椅子坐他面前,托腮扬起充满玩味的笑,再问:“还想玩儿么。之前也说了,西金山比这里难度大多了。”

    “言姐,愿意带我?”洛云清擦了擦脸,望过去。

    张书言一瞬撇开目光,“没办法,为了留住你这个大老板啊。”

    余怀安:?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她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

    洛云清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嘴角扯得有些僵硬:“那就多谢、多谢言姐了。”

    张书言嗯了一声,接着又道:“既然叫我姐了,姐给你一句忠告,模仿终究只是模仿。尤其是赛车这一行,你还得结合自身习惯和体能,去计算属于你自己的弯道滑移技巧,否则,永远都只能像现在这样。”

    她反手点点自己的心脏,口袋里抽出一双全新的碳纤维手套,去检查西尔贝的发动机状态。

    滕在野赶紧将风扇往洛云清手里一塞,跑过去:“咋回事啊书言,之前不是说,得跑赢你才行么,现在……”

    “我是这样说的么?”

    检查完发动机和泄压阀,张书言拍了拍手套,叫来维修组,顶着他满脸诧异,再解释:“我之前说的是,跑赢我,随便玩儿。既然跑不赢,肯定不能随随便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滕在野被她说懵了,“是,这样么?”

    “嗯。”张书言脸不红心不跳点着头,瞥向正在测量血压的人,“而且他……”

    “他怎么了?”

    “二爷对象,多少卖个面子。”

    原来如此。

    敢情是因为老裴……

    滕在野再又歪头:“你咋知道的?”

    当然是她爷爷……

    张书言背着手垫了垫脚,笑着转身:“我从新闻上看到的。”

    “哦。”滕在野不疑有他,凑耳边小声:“他要给老裴惊喜,你可别往外秃噜啊。”

    “惊喜?”张书言抿了抿唇,“你确定不是惊吓?”

    …………

    临近五点,身体基本恢复正常,又在训练基地观看了不同车手的赛车视频,洛云清拖着异常疲惫的身体返回四季云顶。

    到家以后打开手机,才发现裴厌离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还有一个未接电话。

    【老公】:公司有个重要会议,我出门了。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叫陈昭去接你。

    洛云清赶紧先回一句:到家啦。

    踉跄扑倒沙发上,眼皮重地开始一耷一耷。

    赛车,真的好累。

    一闭上眼就是他坐在车内,四周景物迅速撤后的场景,头盔里的空气愈渐稀薄,视野也越来越窄,心跳极速攀升……

    西金山远比这还要危险,难度更大,要是一个不注意轮胎打滑……洛云清忽然抽搐了一下,车辆翻下山崖之际倏地睁开眼。

    他好端端地,躺在家里的沙发上。

    望出窗外,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眨两眼快速适应黑暗,坐起身,身上盖着一件摸起来很有质感的毯子。

    茫然转过脑袋,半开放式的厨房透出暖光,除此之外,空中还飘着一些甜腻的果香气。

    “老公?”

    熟悉的轮椅声从厨房里传来。

    洛云清连忙跑过去。

    正巧裴厌离关了灶台上的火,刚转身,人就手脚并爬往轮椅里缩。

    “我煮了苹果肉桂茶,”裴厌离抱住人,拇指轻轻摁压在他眼下,“可以缓解疲劳。”

    “老公,真好~”洛云清慨叹一声,把头埋进他怀里蹭了蹭,闻着他身上时有时无的檀药香。

    好安心。

    裴厌离轻轻拍了两下:“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这就够啦。”洛云清昂起头,又贴到他脸颊上蹭,“只要老公喜、喜欢我,我就满足了。”

    “喜欢,很喜欢。”但有时,裴厌离希望他能贪心些,提提其他要求。

    “其他要求啊……我想想。”

    洛云清闭上眼,没过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这次倒是没再做那些乱七八糟恐怖的梦,反而梦见,裴厌离站了起来。

    害他第二天,盯着那双腿看了无数次。

    直到张书言发来消息。

    【不败女王】:想认真玩儿,就别半途而废。每周至少三天到训练基地来。

    三天啊。

    之后他该找什么理由呢。

    “后天下午我去医院复查,你那天…是不是没课。”盯的时间太久,裴厌离略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身。

    洛云清随即收回视线点点头,点到一半,想起张书言的消息,“我那天……没课。但下午四点后有社团活动,不过没关系,我陪你看完医生再过去。”

    “既然有事,我叫陈昭就好。”

    “不行!”洛云清连连摇头,“我要陪着你。”

    …………

    中午的课一上完,洛云清匆匆往回赶,看眼时间16号12:20,愣了一下顿住。

    这么快,明天就是17号了!

    明天上午十点那架飞机,除了滕在野,还有很多人……

    “恢复的不错,骨头愈合很好,钢板的话保险起见还是再过半个月拆吧。”唐雅筠看完X片,道:“到时候我给你们拟个复健方法,不过要有心理准备,复健才是最难熬的,这个过程也极易产生厌弃心理,家属……”

    唐雅筠看向他身后,着重又叫了一声“家属”。

    洛云清立即回神,“我在。”

    “家属一定要做好病人的思想工作,多鼓励。”

    “我知道了。”洛云清用力捏紧手机,抛开其他念头,仔细去听。

    出来后,裴厌离捏了捏他有些冰凉的手,“怎么了?是社团里有什么急事么?”

    他该怎么说。

    心脏咚咚,震跳如雷,洛云清迟疑着,不敢去看他:“我……我其实,做了个梦。”

    第28章 第 28 章 突发高热,心脏骤停。……

    10月17号上午十点, 由燕京飞往费城的飞机,在起飞六小时后坠了海,机上一百多名乘客和机组人员,无一人生还。

    那段时间,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有关这件事的报道, 洛云清打工的餐馆电视上, 也连续播放了一周多。

    飞机上有老人、孩子, 有新婚旅行的夫妇, 也有外派出差的职员……也是从新闻上听说, 滕氏拍卖行的少东家同样在那架飞机上。

    他可以骗,可以装神棍, 阻止滕在野去搭乘, 那么其他人呢。

    “梦见飞机失事?”裴厌离给他揉那皱成一堆的眉心, 想了想:“我之前看过周易,说做梦,梦见的东西其实是反应了人内心深处, 比如焦虑、压力。是不是太累了。”

    最近明显能感觉到他,食欲不是很好, 睡得也不是很安稳,时常从梦中惊醒。

    “不是。”洛云清一口否定, 急忙又道:“会不会,真有预言这、这个说法,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声调骤然扬上去。

    撞上他诧异错愕的目光, 洛云清如梦初醒,抵着额头失笑:“你说得对,我大概,累了。”

    哪有人会去相信一个梦的事。

    只能他自己另想办法了。

    那次事故最终调查的原因是什么?

    时间太久, 间隔太长,结果似乎是裴厌离坠楼身亡第三年才出来的,他那时已经不关注了。

    这该怎么阻止……

    叩叩叩!

    车窗忽地被人敲响。

    洛云清佯装镇定,降下,“言姐。”

    “你还要在车里坐多久?”张书言一只胳膊撑着车框,另只手上夹根烟,侧目望进车内,就瞧他脸色不太对,“算了,你今天休息吧。”

    “言姐,我只跑了一圈。”

    话落,数据采集器落到眼前。

    各项数值,都比上次跑得差很多。

    “赛车最注重的是心态。你现在心态非常不对,而且你,”张书言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眉间,“你在急什么?”

    “我……”

    “不管怎么说,先好好调整心态吧,否则再怎么跑都是白搭。”张书言摆摆手,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几名车手拿着自己的数据面板找过来,“言姐,你别光教他,也教教我们呗。”

    张书言随手接过一个,看两眼,“你们教练呢?滕在野又野哪儿去了。”

    车手们的脸顿时比厂房墙壁上的各式涂鸦还要精彩。其中一个拿出手机,点开聊天框。

    【教练滕在野】:失恋了,请假三天。(大哭)

    张书言一脸嫌弃:什么玩意儿?

    同时,洛云清也收到两条消息,来自滕在野。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弟啊,你哥外面有人了!!!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图片)

    点进去,是在一家极有格调的星级餐厅里,周遭光线朦胧昏暗,隐隐看到一名面向镜头的男人,笑盈盈望着对面。

    对面男人西装革履,长发绑成一束垂在肩头。

    乍一看,倒真像是在约会。

    滕在野接着又叮叮咚咚。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上次我问了,他说喜欢成熟的。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敢情是这样式儿的!

    【洛云清】:等等,万一是工作呢。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工作要到这种地方来?分明就是约、会!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他都没跟我来这种地方约会吃饭(大哭)(大哭)(大哭)

    少东家心态彻底崩了。

    洛云清现在却完全没心思再去额外管他的事。

    直到,滕在野又一条。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你看那男的笑得多开心。呜呜呜,明天我就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洛云清心神一震。

    盯着手机上的日期,再看他这句话,会不会……会不会上辈子,就是这样。

    他急忙发:没影儿的事,你在鬼嚎什么!在意就去问啊!!上下嘴皮子一碰,光用来吃饭的么。

    滕在野伤心到一半,眨眨眼。

    他今天吃枪药了?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我……不敢问。

    【洛云清】:什么都不敢,活该你单身!胆小鬼!懦夫!

    滕在野瞬间瞪直眼。

    他是懦夫?

    他怎么可能是懦夫!!

    再看向远处,滕在野恶狠狠摁灭屏幕,倏地站起身,朝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一步一步,视死如归地走过去。

    他倒要看看,那个男人究竟哪点比他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东西我改日叫人送到Queen。另外,”男人碰了碰鼻子,试探着问:“姜先生现在,还是单身吧。”

    姜子玉抿了口咖啡放下。

    见他不说话,男人又接着问:“不知道姜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呢?”

    “楚先生。”姜子玉松开杯子,双手交握叠在桌沿,“这与我们今天谈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问一问也不可以么。”

    男人刨根究底,似非要问出个答案,甚至都没注意到黑着脸,径直往这边过来的人。

    姜子玉始终面带微笑,沉默一阵,叹口气:“实不相瞒,我喜欢年纪小的,性格张扬,染一头粉……”

    “小玉。”

    充满幽怨的声音后方响起。

    不等回头,已经长出黑色发根的粉毛进入视野。

    滕在野一步跨到桌前,努力扬起不断抽搐着的嘴角:“你在这里干嘛?是在约…约……”

    气得脸红脖子粗,还在强壮镇定。

    姜子玉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伸出手介绍:“这位是楚卓然楚先生,委托我们鉴定一幅字画。”

    原来真的是在工作。

    黑曜石般的眼眸蹭地亮起,滕在野连忙松开紧握的拳头,往身后擦了擦,“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已经谈完了。”姜子玉再向对面介绍:“这位就是我们拍卖行的少东家,滕在野。”

    “原来是滕少爷,久仰。”

    楚卓然率先伸出手。

    滕在野脸上的笑塌下去一瞬,很不耐烦地跟对方握了一下,不到一秒松开。

    他可没那么傻,“谈事,不能到拍卖行谈,非得来这儿?”

    楚卓然就道:“顺便请姜先生吃个饭。”

    “哦!原来还请了来吃饭啊。”滕在野转身面向着姜子玉,头歪到他面前。

    楚卓然在他和姜子玉之间看了又看,再开口:“冒昧问一句,滕少爷今年多大了?”

    “25,怎么了。”

    “没什么。”楚卓然笑着摇摇头,随即起身:“我看二位还有事,那就先不打扰了。”

    他理了理西装衣领,体面离开。

    滕在野赶紧拉过椅子挨着人,瘪下嘴角:“真的只是谈工作?”

    “否则你以为呢。”姜子玉侧目挑眉。

    一个眼神,滕在野就心虚了。

    半小时后。

    刚到家,洛云清又收到消息。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你说得对,是在谈工作。幸亏问了。

    问了就好。

    误会这下解除,明天肯定就不会坐上那趟航班了。

    洛云清弯眸一笑,很快又为即将到来的明天,不安。

    见他心神不宁,晚饭吃得也不多,裴厌离再去厨房,对照着书翻找花茶。

    “听说薰衣草茶有安眠功效,睡前喝一点。”

    裴厌离煮了茶送进房间。

    洛云清刚好洗完澡,他放下擦头的毛巾,抱过那杯热腾腾的茶喝上一口,暖流顺着喉咙缓缓淌入心尖,眉头跟着舒展开。

    “老公,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有人即将死在你面前,而你,有能力去救。”他摩挲着茶杯,垂眼轻声问:“你会救么。”

    “这又是什么梦?”

    洛云清没有回答,“你会救的,对不对。”

    “有能力,那必然要救,毕竟一条人命。”裴厌离拿起一旁的擦发巾,细细搓着他还在滴水的发尾,又道:“不过得是在能力范围之内。你……”

    是遇到这种事了么。

    “我就知道。”洛云清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茶,搂住他亲了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

    第二天早上,临近十点。

    下课后,洛云清逆着人流到天台,关上门,掏出一张未经实名认证的电话卡装进手机,拨通至航空公司。

    袖子捂住嘴。

    “您好,欢迎致电燕京航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十点,飞费城的飞机。”

    “您是要十点飞往费城么?不好意思,先生,飞机已经值机,马上就要起飞,您现在是赶不上了,不然换下一班怎么样?”

    “我在上面…装了炸弹。”

    “什么!”

    “微型,炸弹。”

    说完,洛云清干脆利落挂断。拔出电话卡后,脱力靠在墙上。

    耳边风声呼啸,方才还是大晴天,转眼阴云密布。

    他缓缓蹲下,脑袋埋进双膝,一只手环抱住,另只手握着手机搭在膝盖上,不住发抖。

    直到下节课铃声响起,狠狠压了下脸,开门下楼。

    之后,再不敢打开手机。

    这样真的能阻止么?

    万一还是不行,还是出了事……

    “云清,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发烧了?”

    “天呐!真的发烧了!快快,送他去医院。”

    声音忽近忽远,眼前天旋地转,一只胳膊不知被谁架起,洛云清跟着走两步,双膝一软直挺挺跪倒。

    接到消息,裴厌离立即赶去医院,却被告知在急救。

    “不是说发烧么?”跟过来的陈昭都懵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唐雅筠非急救科,不参与救治,但从同事口中听说了,“是发烧,问题是原因不明,既不像病毒性,又不像细菌性的。”

    “他最近一直很累,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裴厌离捏紧轮椅扶手,指骨用力到泛白,“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你也别太担心。”唐雅筠赶紧道:“听说高热在慢慢往下降了,估计很快就没事的。”

    但她的安慰,在急救室亮起的红灯面前,起不到丝毫效果。

    陈昭朝她招招手,到一边:“具体情况怎么样?”

    “具体的,我又没进去,哪知道。”唐雅筠瞥了眼轮椅里的人,又往旁边走走,小声嘟哝:“据说送过来的时候,已经烧到43度了。”

    “这么高!”

    “嘘!”唐雅筠忙抬起手指抵在唇上,“现在先别告诉二爷,说了也只会让他更担心。”

    “这个我明白。”

    陈昭想不通的是,怎么一下子病这么厉害?

    急救室内。

    洛云清已经插上输氧管。

    短短几分钟内,心电图就跳成了一条直线。

    “除颤仪,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医师手握除颤仪,每震颤两次到三次,就要看眼心电图。

    然而心跳稍有恢复,很快就又停了。

    “怎么回事?”

    距离洛云清被推进急救室过去整整一个小时,唐雅筠开始频繁看时间。

    就算是突发性高热,这个时候也该降下去了。

    又过去近半小时,陈昭也察觉到不对,“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不会的。”唐雅筠想也不想,“咱们医院的医学水平可是全市最高的。”

    怎么可能连个小小的发热……

    是啊,怎么会连发热都要治这么长时间?

    “你们先别急,我去问问。”

    就要过去,急救室的红灯陡然熄灭。

    手术室门打开,急救医师擦着汗,喘着一声又一声粗气出来。

    裴厌离操动轮椅上前,几乎一个半小时没有开口,嗓音尤显嘶哑:“我爱人他,他怎么样了?”

    “总算……急救非常顺利,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医师让到一边,两名护士随后推着病床出来。

    仅仅只是半天不见,氧气面罩下的脸格外消瘦,像大病了许久。

    “接下来等人醒,再观察观察就行了。”

    裴厌离道过谢,和陈昭跟着去病房。

    唐雅筠却在之后,一步拦住就要再进手术室的医师:“他不就是发热么?”

    “发热?”医师笑了,“我还从没见过,谁发热到心脏骤停的。”

    “心脏骤停!”唐雅筠愕然,“他,是有什么遗传病史么。”

    医师摇头:“检查过了,都没有,所以我才说从没见过。不过好在,抢救回来了。”

    …………

    昏睡有半天,洛云清幽幽转醒。

    先被手上一阵湿意吸引,眼珠转过去,床头夜灯下,裴厌离正低着头给他擦手。

    “老公。”

    这一声很轻,像极了是裴厌离幻听。

    他瞬间看过去,松了口气般小心翼翼伸出手,“醒了?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

    洛云清点点头环视四周 ,“这是哪儿。”

    “在医院,你突然发了高热被送过来。”裴厌离倒了小半杯温水送到他嘴边,慢慢喂,“我给你请了假,接下来几天好好休息。”

    洛云清急切吮吸着温水,喝完不解渴,又叫他倒了一整杯。

    裴厌离再问:“饿不饿?陈昭半小时前送来了粥,还是热的。”

    “喝!”洛云清点点头。

    床头就被缓缓竖起。

    一碗粥下去,身体畅快地出了层汗。

    看他胃口、精神都还不错,裴厌离暂且安了点心,收起保温桶后,神色复杂地道:“你说的没错,或许有的梦真是预言。”

    洛云清不明所以。

    “今天早上有架飞机出事了。”

    “出事!”

    洛云清倏地抓紧被子。

    难道他做的那些都白费了!

    “有人打电话到航空公司,说他在飞机上装了炸弹。”裴厌离调出今天的新闻给他看,“航空公司报警后紧急排查,结果什么也没发现,乌龙一场。”

    “没有人出事?”

    “那个时候还没有起飞。”

    洛云清抱过手机点进去,一条条往下翻,十点那趟的航班取消了。

    “太好了!!”

    “这么开心?”裴厌离拍了拍激动抱住自己的人,“好了,先躺回去,病还没好全呢。”

    “嗯!”

    洛云清长长舒了口气,再次躺下,接着又侧过身拉住他的手,喃喃:“太好了。”

    第29章 第 29 章 一场恶疾,来的快,去的……

    暖黄色调的夜灯打在那头乌黑发顶, 长睫微垂,似落了道扇影铺散眼下,这几天时不时拧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

    裴厌离俯身抵住他的额头,望进那双阴霾退散满是欢喜的眼睛里, “真是不可思议。”

    “怎、怎么了。”

    难不成把飞机的事和他对上号了!

    洛云清眨眨眼, 对视不到两秒, 心虚避开。

    电话卡没有实名, 唯一留下的证据就是打去航空公司的那通电话, 他刻意压了声又拿袖子捂住, 应该…没那么容易找到他吧。

    “你做的梦,梦里不是飞机出事了么。是不是从那之后, 身体就开始不舒服了?”

    洛云清抿了抿唇, 顺着他的话点头。

    “一直到这件事应验, 你也跟着大病一场。”

    裴厌离向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却也不得不信。在他昏睡这段期间,甚至在想, 那架飞机会不会本该出事。

    是他一直对这个梦难以释怀,无意识中去期盼飞机上的人平安, 作为代价,生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

    这么一想, 等在急救室门前,那股扑面汹涌的恐慌,就好像又要将他吞没。

    “哪有那、那么神奇的事。”洛云清拿头轻轻撞了上去, “我啊,就是……嗯?这怎么了?”

    摸进他掌心挠了挠,一把抓过来摊开。

    手心里明显四个半月牙形状的血痕,另只手上也是。

    “没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裴厌离迅速抽回手,将他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拉,继而捂住那双眼睛:“烧才刚退,再睡会儿。”

    洛云清没说话。

    手缩进被子底下,四指握成拳用力收进掌心,过了几秒松开,指腹蹭过去摸,有几道不是很明显的弯弧。

    那他,又握了多久。

    “老公……”头往床边歪了歪,“让你担心了。”

    瘪下去的唇角一瞬被人吮住,亲了又亲。

    放在眼睛上的手始终没有拿开,听觉被无限放大,只觉得落在耳边的呼吸格外沉重。

    过了许久,传来嘶哑哽咽、颤巍巍的一声:“没事就好。”

    …………

    刷到飞机上有炸弹的新闻,滕在野直接弹跳坐起,立马连发好几条消息给洛云清。

    依稀记得八月份那会儿,这小子莫名其妙来一句,叫他不要坐这个日期的航班。

    连时间都对上了!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昨儿小玉玉又跟我提了一次,弟弟,你该不会真有些神通在身上吧。

    间隔十分钟。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怎么不回我?还在上课?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不对啊,这都中午了。

    滕在野一直等回信到下午三点,又去问裴厌离,夫夫俩一个个,都跟失踪了似的。

    没办法,再去找陈昭。

    【秘书小陈】:老板娘生病住院了。(托腮叹气)

    病了!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咋回事啊?

    昨天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嘛。

    【秘书小陈】:具体原因尚不清楚,不过好在已经抢救过来了,有什么事,都改明儿吧。

    滕在野盯着这句话,半晌回不过神。

    什么叫已经抢救过来了?

    一下子病这么严重!

    第二天大早,他就提溜着果篮,半道叫上姜子玉去了医院。

    “昨天为什么不通知我?”现在才收到消息的姜子玉,食指焦躁不停点着副驾驶车门。

    “你不是一直在开会么。”滕在野嘀咕一句,缩了缩脖子:“昨天告诉你,不得担心一宿啊。放心好了,我听陈昭说,昨天下午烧就退了,住一晚观察观察而已。”

    指尖重重搭下。

    凌厉的眼刀射过来,滕在野直接闭麦。

    一直到住院部,正巧陈昭也来探病,顿时如遇救星,“小陈,你家老板娘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啊。”陈昭紧握手机,一脸心事重重,“昨天不是就告诉您,退烧了么。”

    姜子玉紧接上前一步,问:“既然已经退烧,还需要住院观察?”

    “医生也是怕回去后复烧。”陈昭迅速收起手机,跟他说:“今天得再去做几项检查看看。”

    到单人病房门前,伸手敲几下,扬声:“老板,是我陈昭,滕少爷和姜先生也来了。”

    “进来吧。”

    推开门,洛云清正抱着碗喝粥,看到他们愣愣放下:“怎么都来了?我就是发烧,没什么大毛病。”

    “发烧到住院,还说不是大毛病?”滕在野放下果篮,凑到床边:“这两天,忽冷忽热,阴阴沉沉的,不会是晚上睡觉踢被子了吧。”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呢!”洛云清拿起包子,对着他狠狠一咬。

    “呦呵。”滕在野眉一挑,笑嘻嘻地:“胃口还挺不错的嘛。”

    “胃口好,是好事。”姜子玉将一束百合怼到他脸上,“去,找个地方摆起来。”

    “随便摆桌上不就好了。”

    “嗯?”

    “好,我去。”

    滕在野抱着花,灰溜溜跑开。

    瞧他在小玉哥面前还是这么地没出息,洛云清就放心了。

    笑着收回视线,就见姜子玉脸色格外凝重。

    事情他都在路上听滕在野说了,怎么那么巧,偏偏是昨天,他就病了。

    难道是因为泄露了天机?

    “小洛。”他迟疑片刻,沉声:“以后不要再给人算命,每个人的命都早已定好,你要是强行逆天……”

    “逆天?”洛云清疑惑眨眼:“哥在说什么呀?我、我听不懂哦。”

    他能重生,就已经够逆天了。

    “万因万果,因果循环,所以才生生不息。”姜子玉知道他不愿多说,但有些事,他不得不去提醒,“你既学过命理,就该知道。”

    “知道知道。”洛云清镇定地拿起另一只包子,递过去,“哥吃早饭了么?要不,再吃点儿。”

    姜子玉半晌没动。

    倒是滕在野,转了一圈放下花,又回来,接过那只蟹黄包,“小玉玉不吃我吃,正好饿了。”

    他大咬一口。惹得姜子玉连连摇头,转身去找裴厌离了解事情始末。

    人一走,滕在野捏着包子急忙就问:“弟弟,你之前说那事……”

    “啊——这个包子皮、皮薄馅多,真好吃。”

    “洛云清。”

    “来探病,欢迎。”洛云清不看他,又去搅和碗里的热粥,“其他事……”

    “我说的是,赛、车。”一字一字咬得分外清晰。

    洛云清手里动作一顿,瞥眼正在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两人,无声望着他。

    “你看看你,刚准备赛车就把自己弄成这样。”滕在野压低了声音,还有些幸灾乐祸:“在张书言手里不好过吧。那女人骂起人来,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这样很好啊。”洛云清继续咀嚼着,“能骂,总比不骂强。”

    “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打算参赛?”滕在野是担心他,“你给老裴准备其他的生日礼物呗,这个就算了。”

    洛云清想也不想,摇头:“不行。”

    现在除了赛车,还能有什么办法惩治裴珩之?

    只有死人才能安心。

    不死,也得给他在床上瘫着!

    “你是不是跟老裴待一起时间长了,脾气咋跟他一样倔?”滕在野气得咬了一口又一口包子。

    劝他放弃,能是害他么?

    “我知道,你是好心。”洛云清又岂能看不出他的意思,“放心好了,我现在啊,没有后、后顾之忧了。”

    吃完早饭歇半个小时,洛云清被带去做各种检查,检查结果显示身体一切正常。

    一场恶疾,来的快,去的也快。

    既然查不出任何问题,医生也不好一直将他扣着,“之后要是哪里感觉不舒服,第一时间到医院来,千万不要硬扛。”

    叮嘱几句,批准人出院。

    滕在野和姜子玉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

    回到四季云顶。

    洛云清就又被强制躺床上休息。

    “我的病好、好了。”

    “才刚好,还需要静养两天。”裴厌离将他撑起的肩膀压回去,“学校那边,老师知道你的情况,病假缺勤不会给你扣分的。”

    “可是……”

    大概是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搬开了,洛云清现在神清气爽地,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没有可是,好好休息。”裴厌离将袖子往上卷两道,转移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你!”洛云清就要爬起来,迎上他的目光又乖乖躺回去,把被子拉上,“你给我做?”

    “以前在外留学,多少会做一点。”

    洛云清对这个“会一点”保留意见,遥想上一世,他做饭的水平也仅停留在……烤面包。

    “想吃什么。”裴厌离再问。

    “那就烤……”话到嘴边,洛云清赶紧咽回:“番茄炖牛腩。”

    会不会太难了。

    “好。”裴厌离一声不吭,“等我做好了过来叫你。”

    洛云清点点头闭上眼。

    听到房门关上,再睁开,赶紧从枕下掏出手机,给张书言发去几条消息。

    近两天,裴厌离大概会看他看得很紧,暂时就不去了。

    另外——

    【洛云清】:听余哥说,言姐改装水平一流。

    【不败女王】:所以?

    【洛云清】:前几次,车库里的跑车被我试了个遍,但感觉还没有开奔驰一类的商务车手感好,所以我想请言姐帮我改装一辆奔驰。

    【不败女王】:有进步。

    【不败女王】:好好休息吧,改装好了,告诉你。

    门把手咔哒一声转动开。

    洛云清连忙收起手机,躺下去盖好被子。

    “老板娘。”

    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是谁。

    洛云清松口气重新坐起身,“什么事。”

    陈昭不说话,先调出一条新闻递给他。标题就是:裴家二爷冲喜对象紧急住院!!!

    点进去,洛云清囫囵看完整篇文章,眉头越皱越深,“这是哪家新闻!”

    居然说他冲喜给裴厌离,是裴厌离为了换命!

    什么玩意儿?

    “热度,我已经压下去了,必不会叫老板看见。”陈昭伸手点点新闻里的一张高清照,“这是您突发高热时的照片,当时是在课上吧。”

    “是我的同学。”洛云清又摇摇头,“不对,这篇、这篇文章重点,全是在,抹黑阿离。”

    “但拍照的,是您的同学。”陈昭冷静分析:“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一个跟老板不对付的人,收买了您的同学,拍下这张照片,企图造谣老板。”

    而这其中,能接触到学生,同时又跟裴厌离有过节,洛云清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裴、珩、之!”

    陈昭跟他设想的,一样。

    “他这样,抹黑阿离。”洛云清用力捏紧手机,“不也是抹黑裴家?”

    “可能在他看来不重要吧。”

    老爷子三番两次罚他,大爷那边虽说给他兜里,但平常压根不管。

    更何况……

    想起那份封存的录像,陈昭几乎很快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理由。

    “老板娘,您之前的计划还打算实行么。”

    已经到了这一步,陈昭再犹豫下去,受害的只会是老板。

    这次,他成功截下。

    那万一哪次捅到老板面前。

    “是他,害得洛云清突发高热”这种言论一旦被听进耳,很难想象对老板的打击。

    “不能再坐以待毙,我们得先出手。”

    洛云清长按那张图片保存下来,再又将手机扔还给他,“先查,谁拍的这张照、照片。至于裴珩之……”

    他点开自己的手机,滑动通讯录,找到天象娱乐周刊记者杨康,拨过去。

    “喂,杨哥。”

    “哦!小洛!”

    “最近忙么?”

    “忙不忙的,不就这样。”杨康单手夹着烟,点开桌面文件夹,“每天蹲蹲这个,蹲蹲那个的。”

    “给你介绍个,大、大单子。”

    歪扭的身体立马坐正,杨康瞬间来了精神,“什么单子?”

    “裴家大少爷,裴珩之。”

    “嗯嗯。”杨康连连点头,“然后呢。”

    “深夜酒驾,飙车。”

    “嗯?”杨康翻着近期文件,手一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洛云清抬头,愉悦地勾起唇角,“三天后。”

    第30章 第 30 章 两只狐狸面具。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阵。

    杨康要是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就白在这行混了。

    “你跟他……”

    “他欺负我老公。”

    杨康默默拿开手机,确认是本人打来的,掌根抵着额角用力摁两下,“你家那位, 不是裴家二爷么。”

    大学都没毕业的侄子, 去欺负手握裴氏集团话语权的叔叔?

    他一定是昼夜颠倒还没睡醒。

    “杨哥就说, 接不接吧。”

    这……他说不接, 就真的能不接么。

    另找别人, 万一找个嘴上把不住门的, 把这事败露出去,可就不是裴大少爷酒驾飙车这么简单了。

    “真是我活祖宗。”杨康顶了顶牙关, 给他打个预防针:“先说好, 我就一路过的, 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洛云清满口应下。

    挂断电话,就见陈昭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老板娘, 真是个奇怪的人。”

    明明和老板结婚还不到一个月,认识也不过两个月, 仅这么一件事,就值得他如此费力, 不惜游走法律边沿,丝毫没想过失败了、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我跟阿离一体,谁欺负他, 就、就是欺负我。”洛云清勾勾手,“你先去查,拍照的人,然后……”

    声音越压越低, 陈昭却听得心惊胆战,“老板娘,这事儿万一被老板知道了。”

    “你不说,我不说,阿离怎么会知、知道。”洛云清暗戳戳翻个白眼,重新拉上被子躺下,“好了,赶紧去办吧。待会儿,阿离就要上来了。”

    …………

    他还是高估了裴厌离。

    接近下午两点,昏昏沉沉又睡了个囫囵觉,裴厌离才来叫醒他吃午饭。

    就一锅番茄牛腩。

    味道倒是还不错,炖得软烂,不酸不咸,能入口。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么。”从他吃第一口,裴厌离就一直盯着,生怕他皱一下眉。

    “好吃啊。”洛云清咽下嘴里的肉,又夹起一筷,连连点头:“我能,配三碗米饭呢!”

    “太夸张了。”嘴上说着夸张,垂下去的眼里已经跃上笑意,给他添一筷,道:“好吃,明天再给你做。”

    番茄牛腩连着吃了两天,六顿。

    第三天,洛云清就火速回到学校,走之前顺便将一本家常菜谱放到书房办公桌上。

    再吃下去,他的脸都要变成番茄了。

    “小洛,身体好点了么?”

    下午刚跨进话剧社活动室,打眼先看到他的尤嘉南两步走来,上上下下地扫。

    他一嚎,其他人也都跟着放下手里的事,望过来。

    倒是难得,裴珩之居然也在。

    洛云清扫视一圈,最后收回,笑着捏住自己的脸:“已经完全好、好了。你看,我这两天,还长肉了呢。”

    “有么?”尤嘉南看不太出来,反倒觉得他比之前清减不少。

    “有。”洛云清忽略那道直晃晃打到脸上的视线,近乎炫耀:“我老公,每天都会给我,做好吃的!”

    “嚯!二爷这么贤惠呢。”程旭随后进来接一句,转头拍拍手,“来,大家都停下听我说。今年跨年晚会,燕戏那边跟咱们商量,问能不能联合演出,咱两所学校排个大的。”

    “这主意好啊。”

    “听说燕戏今年进了不少帅哥美女呢!”

    ……

    两校话剧社之前就常联合演出,众人倒没什么好惊讶不满的。

    之后,程旭就去找杨莹,跟燕戏话剧社的编剧对接,其他人也都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尤嘉南另外还负责社团服装采买,准备跟去听听大概排什么样的戏,刚跨出去一步,就被人拉着拽回。

    “学弟咋了。”

    “他,怎么来了?”洛云清朝裴珩之所在的方向抬抬下巴。

    换届过后,夏琳直接撤了他副社长的头衔,已经摆明了用意,居然还待在这里。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尤嘉南眉毛往下一耷,转移话题:“你今晚没什么事吧,要不来我宿舍,最近我设计了一款新皮肤,看看?”

    洛云清若有似无地朝远处投去一缕目光,淡淡摇头:“明天吧。今晚,我们班梁浩生日,他特意请我,我总,不能不去。”

    “这样啊。”尤嘉南倒也不急,“那就明天。”

    …………

    晚六点半,结束完社团活动。

    刚出文化活动中心,手机一阵颤动。

    【秘书小陈】:梁浩刚发来消息,裴珩之答应去他的生日宴。

    【秘书小陈】:老板那边……

    【洛云清】:我跟他说参加同学生日会,他不会起疑的。

    【洛云清】:吃过晚饭,记得提醒他吃药。

    在老宅,每到吃药的时间,佣人都会把药配好了送过去,现在搬到四季云顶,家里寻常只有两个打扫的佣人,裴厌离时常忙起工作就会忘了药这回事,总要他哄着人,亲一口,再吃药。

    今天没有药前吻,会很沮丧吧。

    办完事了,回去再补。

    洛云清收起手机先去了极速俱乐部。不过三天时间,奔驰车就被张书言改装地差不多了。

    “现在要跑了试试么。”张书言扛着大扳手敲敲肩。

    看眼时间,将近八点,生日会已经开始了,洛云清摇了摇头,“还有点别的事,车,我开走试吧。”

    “开走试?”张书言眉一挑,“你想去哪儿试?”

    “现在保密。”

    洛云清学着她挥挥手,一脚油门开出训练基地。

    其实不用试,上脚就感觉到了,改装后的这辆奔驰,各方面都要比他开其他超跑好很多。

    最重要的是舒服。

    张书言,真不愧是改装车里的天才。

    从极速训练基地开到Trueme,卡着限速,不过也就半小时。洛云清将车停到附近,带上礼物悠哉悠哉过去。

    03号包厢,酒过三巡正是热闹的时候。

    唯二不是很开心的,除了裴珩之,就要属今天的寿星,畏畏缩缩端着酒杯不时看向门口,直到洛云清推门进来,亮光打进昏暗包厢里的一瞬,脸色不正常地泛白。

    不过很快,梁浩就又重新扬起笑,迎上去:“云清,你来啦。”

    “抱歉,来晚了。”

    “没有没有,你能来,就好。”梁浩心虚地不敢正眼看他。

    不久,一只礼袋落入眼下。

    “我记得,你喜欢摄影。”洛云清一步跨到人身边,低下头,“送你一台相机,好好,拍个够。”

    梁浩慌不择路地接过:“谢,谢谢。”

    “下次,可别再拍什么,不该拍的了。”

    “是是是,不拍了,不拍了。”

    陈昭找上他的时候,梁浩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不该为了裴珩之给的那几万块钱卖照片。

    但他,真不知道,照片最后被放到那种地方。

    如果知道的话……

    “生日快乐。”

    梁浩一怔,抬起头,“云清。”

    “今天你生日,开心点。”从陈昭查到的结果,洛云清愿意信他一次,是被裴珩之给利用了。

    只是有一,不能再有二。

    “嗯!”梁浩重重点头。

    接过礼物,正打算邀人坐过去,一道细尖的声音陡然插过来。

    “小清跟浩浩说什么悄悄话呢。”

    裴珩之不仅来了,居然还带着宋雪尘一起,从洛云清进来就一直依偎着,难舍难分。

    “我跟我同学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洛云清笑着,话说的却是相当不客气。

    当即就有人看出了他们之间不对付,岔开话题:“云清,来来来,你来晚了,得自罚三杯啊。”

    “好啊。”洛云清顺着其他人给的台阶,忽然想起开了车,“不过实在不好意思,我、我酒量不好,改饮料好么?”

    “那得翻倍。”

    “好。”

    洛云清随即拿起桌上的空酒杯,倒了六杯橙汁,一口气喝完,之后加入到他们正在进行的游戏中。

    “咱们正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呢。”班长将两只袖子卷到肩头,冲他挑挑浓眉,“敢玩儿不。”

    洛云清:“这有什么不敢的。”

    “你不喝酒,先说好,输一次得喝两杯橙汁。”班长砸吧了下嘴,“这样好像不太过瘾。那这样,喝你最讨厌的草莓汁。”

    “没问题。”

    洛云清爽快接过重新洗好的牌,没想到开局就有点背,“我选……真心话吧。”

    “真心话!”班长连忙端着草莓汁凑过来,笑嘻嘻地,“咱云清长这么漂亮,以前谈过几个啊。”

    “1个。”

    “啊?不信。”

    别说班长,其他人也不太信。

    洛云清这样的长相,以前肯定很受欢迎啊。

    “真的。”洛云清弯着眼笑了笑,余光扫向斜对角格格不入的两人,眼眸微转,“初恋对象,就是我老公。”

    话落,包厢内激起一层“咦~”,完全遮盖了手抖洒酒的人。

    “阿珩,酒都洒到我裤子上了。”

    “嗯。”

    裴珩之重新拿了只杯子,蓄上满满一杯,借着仰头喝酒这个动作掠过去一眼。

    十几个人当中,唯独一道光似乎永远打在洛云清脸上,为什么提到二叔总是那么开心?

    初恋?呵!

    如果没被抱错,先认识他的人就该是……

    他在想什么。

    裴珩之闷了一口,又去倒酒,却总忍不住侧着耳再去听。

    婚后那几天,他跟二叔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们……不会的,二叔是个残废,能做什么。

    “我看你朋友圈照片了,你跟裴二爷去了情人岛吧,听说那儿的温泉很有名,你们……”

    “当然泡啦,挺舒服的。”

    接下来的问题越来越歪。

    “二爷怎么样?”

    “听说年纪大会疼人诶。”

    “虽然还不到三十,不也差了十岁。”

    真心话只问一个问题,其他的,洛云清概不回答。

    除第一次点背外,似乎找到窍门,再没有被班长逮着灌他草莓汁,倒是班长自己连着输了三四次,偷拿亲姐黑头贴敷腿上最后撕下一大块腿毛这种糗事,都被抖落得干干净净。

    另还有喝嗨后选择大冒险,跑到其他包厢,捂着一张红透的脸跑回来的,直接将生日宴气氛推向高潮。

    只有裴珩之,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阿珩,你少喝点。”宋雪尘算是这场聚会的外人,除了寿星,谁也不认识,整个晚上都只能黏着裴珩之。

    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一直喝。

    “小雪。”正要叫服务员拿醒酒药,洛云清端着橙汁从人群里走来,“听说你们在一起了,恭喜。”

    一看到他,宋雪尘就想到9月28号,他结婚前一晚的事,脸色铁青地撇开头。

    见他不动,洛云清笑着扬了扬声:“不给面子啊!”

    “你!”

    “小雪身体不好,不能喝酒。”裴珩之伸手拦在宋雪尘身前,又倒了满满一整杯威士忌,“我替他喝。”

    “阿珩~”宋雪尘揽住他的胳膊,冲洛云清投去挑衅得意的笑。

    “呀,感情真好。”洛云清求之不得,“那你们得赶快结婚哦,我还等着,侄媳的茶呢。”

    威士忌倾洒了小半。

    洛云清象征性抿口橙汁,转身又回到人堆里。

    临近聚会尾声,差不多十点,洛云清先给裴厌离发了条消息。

    【AAA小洛】:聚会结束啦。

    【老公】:我叫陈昭去接你。

    【AAA小洛】:好~(乖巧坐等)

    发完以后,点进和滕在野的聊天框。

    【洛云清】:东西做好了么。

    【收破烂,废纸壳子,旧家电】:好了,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

    【洛云清】:有用。

    【洛云清】:既然做好,送过来吧,Trueme后门,我在那儿等你。

    他又在搞什么事。

    事不宜迟,滕在野带着东西就去了,有预感能看到一场热闹。

    绕了半圈到Trueme后门,陈昭居然也来了。

    “你俩偷偷密谋什么好事呢。”从车上拿出来两副制作精美的狐狸面具。

    两天前,洛云清委托他做面具,就觉得不太对劲,瞬间让他想起,之前在拍卖行被他坑跑的那只兔子。

    “保密。”洛云清接过面具,一副给了陈昭,另一副自己戴上,再道:“好奇的话,记得看明天的新闻。”

    说完,扬手离开。

    陈昭也是疯了,大晚上陪他整这一出,“老板娘,真要那么做的话,您一个人不也可以么。”

    “我没有变声器。”

    陈昭:“……”

    他就有么?

    “我说话结巴,他今天带了宋、宋雪尘,我一张口,不就露馅儿了。再说了……”洛云清手一伸,将他推进奔驰副驾,“让你来体验我的车技,还不好?”

    陈昭:如果可以,他不想。

    但现在已经容不得拒绝了。

    …………

    聚会结束后。

    宋雪尘几乎是扶着裴珩之出来,嘴里不停嘟囔:“梁浩生日,你喝这么多做什么。”

    “高兴啊。”裴珩之摇头晃脑,掏出车钥匙,“你来开吧。”

    “好吧。”

    宋雪尘接过钥匙,正要将人扶到后座,突然一股大力从车后冲过来,直直撞向迈凯轮。

    “你们长没长眼啊!”

    回头一看,只是一辆奔驰,居然也敢撞他们。

    奔驰随即倒车,接着,再次撞过来。

    “老板娘,是不是有点狠了。”

    “闭嘴!”洛云清低声叱一句,道:“开窗。”

    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

    “手伸出去。”

    陈昭依言照做。

    “四指握拳,拇指朝上,逆转向下。”

    “用力,点两下。”

    陈昭做完后,震惊扭头。

    “你踏马还敢挑衅!”裴珩之瞪得眼睛赤红,踉跄就上了前排驾驶位。

    奔驰立即倒车掉头。

    陈昭看向车后真被引来的人,忍不住担心:“老板娘,这要是出了事……”

    “放心,不会撞到其他人,我有数。”

    迈凯轮被奔驰引得一路直奔郊外,几次并驾齐驱。

    轰鸣声响彻山谷。

    洛云清侧目瞥过去,一脚油门再次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