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只是一场不问将来的邂逅
乌淇努力竖起耳朵听,只恨店里的音乐声太保护隐私,她一句都不大听得清了,但知道两个人一直在笑。
笑声时隐时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更清亮,瓷总的淡淡的,但听着还是很新鲜。
这是乌淇第一次在非上班时间见到沈清慈。
这家融合料理店是乌淇的宝藏店铺之一,不仅味道环境不错,而且对宠物也友好,她跟闺蜜基本上每周要来吃一次。
这家店在发给上司的那份攻略排在第一,她没想到沈清慈真的过来了,还刚好偶遇。
作为安利方的乌淇自然为之雀跃,好像上司的这次聚餐是她组织的一样。
就是没什么八卦可看,本来还以为铁树开花了才要攻略,没想到是带个女人来吃。
想到这,她又戏谑地想,说不定……算了,还是不乱想了,说不定人家本来就为了招待亲戚朋友。
只有她们这种凡人,才会恋爱脑。
乌淇的朋友不久后也到了,吃饭期间乌淇回过头看了几次,沈清慈背对着这边,只有个姿态随性的侧身。
她对面的女人长得太过吸睛,用漂亮形容都不够,倾国倾城这个成语冒出来的时候,乌淇一边嫌自己土,一边觉得贴切。
朋友问她在看什么,乌淇小声:“我们领导也在。”
“那怕什么,再压榨人还不许你吃饭了?”
“我就是好奇,我从来没在公司外遇到过她。”
乌淇的兴趣不长久,转头就撂下这茬,跟朋友聊起别的,点了酒,吃喝都慢,小西高地在一旁听着音乐大睡特睡。
直到沈清慈再次路过这桌,去前台结账,乌淇回头,看见那个女人起身整理衣服,将购物袋跟包都拎起来。
出乎意料,她在路过乌淇时停了步,恰好对上乌淇好奇的目光。
乌淇没想到她会停下,顿时满脸通红,尴尬又没地方躲。
湛秋朝她笑,看着睡在她怀里的小狗,伸手碰了碰人家的爪子:“狗狗好可爱,卖不卖?”
这话问得真够冒犯的,但她语气轻盈可爱,笑起来又柔和,能让人轻易就知道是玩笑话。
乌淇因此不恼,反而被这玩笑缓解了尴尬,松了口气。
这才定下心看了一眼她,远看很美也就算了,近看居然一点缺陷都没有。
长得跟建模似的,五官精致又浓郁,人味也不多。
不愧跟她的AI上司能玩得到一起。
看这个人时,很容易只看她的脸,此刻离得近乌淇才顺便看了她这一身衣饰。
来了一句:“不单卖。”
朋友看了半天戏直接被一口鱼汤呛住。
湛秋喜欢有意思的人,被逗得笑出了声,“那就非法了,再见,用餐愉快。”
她走到在入门处等她的沈清慈面前,并肩往外去:“你认识吗?”
沈清慈早就看见了,只是也不打算去打招呼扫别人吃饭的兴致。
“我的助理,推荐这家餐厅的人。”
“难怪,她吃饭的时候总回头看,我还以为狗仔呢。”
湛秋刚刚还心想,也不是跟颜乐吃饭啊,也有这个待遇吗?
沈清慈闻言想到什么,倏地垂眸,将闹人的心事都敛住。
夜风不知疲倦地亲吻湛秋的发丝,沈清慈走在一旁,连风都嫉妒。
颜乐要拍夜戏,她回到组里后工作满得她透不过气,而湛秋就像她逃出去,呼吸到的一口新鲜空气。
但是量有限,也不容易获取。
她想到站在H市的广场前,抬头看屏幕上自己的海报,能占到这样一个位置和篇幅,她付出了无限心血。
她为之自豪,又为之束缚,像这份荣光必定要交换出去什么。
那日她走前,湛秋照常陪她。
湛秋这个人有个坏处,就是心软,对谁都好。见不着时,基本不好说话,但是见面了,再不满也会顾着情分。
说这是坏处,是因为这总是让颜乐以为,多见几次就好了。
湛秋上车后告诉她:“我刚才看见有人拍我们了。”
颜乐起初说:“没关系,拍不到什么。”
想到湛秋包得严严实实,表情也不大自在,才感知到,问她:“你不喜欢跟我在一起的压力是吗?”
“当然,谁喜欢走到哪都被人拍啊,转头行程就发网上去了,还能捏造点不存在的新闻。”
颜乐直白地问:“如果我退圈,我们会在一起吗?”
后来她一想她当时的话冲动又可笑,也庆幸湛秋当时没答应,不然她还要找借口。
“怎么可能呢,这是你的事业啊。”湛秋认真。
“你看见你的海报了吗,商场里哪都是,那么夺目璀璨,怎么可能放弃。”
“就算你成了一个普通人,你身上的关注度也不会少,何况这不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根本原因。”
颜乐心想也是,跟退不退圈没关系。
如果湛秋真的喜欢她,那大小姐脾气,别说被拍,24小时的直播说不定也愿意。
颜乐这几年红极一时,但也伴随着年龄压力,转型危机,还有各种负面新闻,质疑跟赞美总是一同出现。
想要的基本也得到了,于是才会格外执着于得不到的。
湛秋本来只是她认识的人里,刚好能让她心动的存在,因为干净跟纯粹。于是尝试着去摘一摘,耐心她多的是,也以为不会多难。
后来发现难得让人茫然,搞不明白缘由。
偶尔,那一点点的心动让她愿意释然地放下,偶尔,又变成不得到就不能安宁的偏执了。
湛秋出国以后,这种来回反复更加明显,一有机会她就会过去陪着湛秋,尝试湛秋喜欢的活动,想尽办法让湛秋与她多相处。
寻常的相处湛秋都还算温和,只是一旦想越过朋友的界限,湛秋就会很严肃不悦地告诉她,不行。
她知道有个词叫日久生情,但验证后发现在湛秋这里无效。
她们俩算打小就认识,湛秋对她的好,她都有数。就是她进圈早,有几年拍戏加学习,没顾得上多联系湛秋。
后来再联系,感情也生分了,她表达的喜欢,湛秋完全忽视。
湛秋似乎喜不喜欢别人都跟她无关,反正不会喜欢她。
两个人在湛秋出事以前大吵了一架。
湛秋原本没有想跟她吵,但是面对她的主动,那种避之不及的态度将颜乐刺痛,羞耻化作怒火。
颜乐失去理智,说早知道湛秋会把她们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对她没一点感情,车祸那次她还不如不打120,两个人死在那里算了。
湛秋愣了一瞬,很不理解,骂了一声“疯子”。
之后湛秋坠马,她赶过去时,湛秋看她的眼神平静又陌生,像是把她又忘记了。
颜乐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可是却也松一口气,起码湛秋不是看疯子的厌恶眼神了。
这次追过来,她是真的想好好谈一谈,想跟湛秋道歉,哪怕湛秋不记得了。
也想问问湛秋,既然失忆,能不能从零开始跟她试一试。
但她从看见沈清慈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不可能了。
她的不甘心把她烧得面目全非,哪怕湛秋喜欢上别人她也能接受,偏偏又是沈清慈。
湛秋分明说也不记得沈清慈了,却还是愿意跟对方在一起,颜乐不明白为什么沈清慈在湛秋那里特殊成这样。
她最终没道歉。
自从沈清慈明说在追湛秋以后,两个人就按暧昧期和谐地相处着,湛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欣然接受着每一次的约会安排。
沈清慈在繁忙的工作之外,辟出足够的时间,带她去吃好吃的,去看值得入画的景色,在她画时安静陪在旁边。
也会在她的床上开会,在她的怀里看电影。
带她去便利店时,会挑她喜欢喝的饮品,拿她爱吃的薯片。
每次来见她时都会带件礼品,有时是一枚胸针,有时是一本画集,有时是新的电子产品,衣服,鞋子,贵重首饰,一束鲜花。
湛秋最喜欢她不知哪淘来的旧画集,沈清慈觉得封面好看就买了,也不懂是否值那个价格。
湛秋翻开就看出来,这画集不是出自专业画家之手,但也因不专业而趣意盎然。风格清新自然,喜欢画小物,一只蝴蝶或一盆水葱。
沈清慈抱着笔电坐在床头,刚进入会议室,还没戴上耳机,湛秋听到她同事们的声音,想到“不单卖”的乌淇。
后来再聊到,湛秋说乌淇像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们公司的工作氛围一定还不错吧。
沈清慈想了一下,诚实地说,氛围应该不怎么样,因为她不是个有意思的人。
湛秋觉得这话很酷,于是来来往往将人做了一遍“检查”,看看到底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靠在床头,眼睛对着画集,脑子正在放空走神,湛秋听到沈清慈突然问她,“明天要不要我送你过去上班?”
张成帆神通广大,担心湛秋无所事事,还替湛秋寻了个活干,帮一家咖啡店画橱窗。
湛秋没做过这种工作,一口就答应下来。
湛秋答应:“好啊,你上班的时候顺道送我去就好。顺吗?”
沈清慈笑笑:“顺倒是顺,就是你今晚要按时睡觉,不要太贪心,睡得太晚保准起不来。”
“贪心什么?”湛秋眉头一挑,明知故问。
“翻云覆雨。”
沈清慈指指窗外,刚好又在下雨。
湛秋被她的话弄得脸飞红霞,中国人就是这样含蓄内敛,虽然什么混账事都能做,但不是什么话都好意思听。
湛秋看了眼她的屏幕,吓她说:“沈总,你没静音。”
这招显然吓不住老江湖沈清慈,人家只是淡淡往屏幕上确认一眼,无所谓地说:“没静音就说给他们听啊,怎么了,谁没有性生活吗?”
湛秋爬过去亲了她一口,才井水不犯河水地各忙各的。
沈清慈的短会才开完,湛秋就接到张成帆的视频电话,她也懒得下床换地,就直接接通。
“帆总,有何贵干?”
听上去张成帆像个打渔的。
张成帆提醒她明天记得去过去,不要答应得爽快,睡一觉忘了。
“我怎么会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啊!我好歹是你妹妹吧。”
“是是是,我妹我妹。”
张成帆说:“你明天去跟店主商量一下,看看要画多久,我猜最多三五天。别有压力,你就随意发挥,扣住七夕的主题就好了,我听着很简单,情啊爱啊不就那些元素。”
“忙完别着急回去,来我这,我跟妈说好了,你陪我住段时间,我要带你重新做套检查,再调理一段时间。你不是说阴雨天左手臂还疼嘛,还有你那失忆的老毛病,得去看看,不然下一次你把我忘了,我找谁说理去?”
“喂喂,湛枫叶,你在不在听我说话?”那边呼叫。
“我在听的啊。”湛秋乖乖地说。
“你在听,眼睛都飘到哪里去了,你房间是不是有人?”
张成帆敏锐地问。
自从湛秋来到H市,张成帆有空就会跟她聊,有时候打语音,有时候打视频。
反正沈清慈如果赶上,就在一旁不出声,张成帆也不至于让湛秋把镜头扫一圈来查岗。
这是第一次听到张成帆这么问,沈清慈呼吸一停,心都提起来。
湛秋说话算话,看样子完全没把跟她遇见的事说给别人听,所以她其实不知道,如果张成帆知道她又跟湛秋不清不楚,会怎么想她。
多半不会给她好脸色了。
“这都几点钟了,我房间里能有什么人?”
沈清慈发现湛秋的成长在方方面面,在蒙她姐时非常自然,反问到几点钟时还低头去看空无一物的手腕。
张成帆在那边故作语气失望,“我还白期待了一下子,你说你孤家寡人在外,邂逅段良缘,谈谈感情多好啊,大好年华的。那样你七夕主题不就有灵感了。”
“好土,画七夕主题就要找人谈恋爱才行?姐,你是听过地狱变的故事吗,画家画地狱图就要看人间的地狱场景。”
沈清慈看着湛秋,湛秋基本是从不看书的人,但是她“引经据典”时还真像个文化人。
“呸呸呸!乱七八糟,我叫你谈恋爱,你跟我聊地狱,大晚上的也不嫌晦气。”
张成帆显然被气到了,就是这样,她的训斥里也带着宠溺,跟沈清慈认识的那个甲方判若两人。
湛秋挥手:“好了我困了不说了,你也早点睡吧,日理万机还操心我恋不恋爱,你张总的个人问题先解决一下吧。知道了,这活忙完我就回去找你,我乖乖治病好了吧。”
这段对话,没一句话是沈清慈爱听的。
可是她不想挂脸,也不想劈头盖脸地追问,她只好找些无关紧要的先问:“地狱变是什么故事?”
“你不知道啊?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写过的一个故事。”
湛秋来了精神,很愿意给人讲故事。
沈清慈摇头,勉强笑笑:“你还看日本文学呢?”
“哪能啊,初中语文课本我都看得费劲。”
湛秋也有自知之明,“是我不久前参加一个美术活动时,从一个画家前辈那里听来的。我觉得很有意思,就记住了。”
“说的是一个天才画师,受命绘制一幅叫‘地狱变’的屏风。这个画师是个很变态的艺术家,为了追求灵感和极致的艺术表现,要求观赏一场真实的地狱景象,让一个穿得漂亮的贵妇坐在车上,被烈火活活烧死。”
沈清慈听得入神,微蹙眉头。
湛秋轻声说下去:“后来他看见火里的人是他的女儿,但他没有去救,他观赏了女儿被焚烧的画面,把他的作品画完,然后自杀了。”
沈清慈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是个这么残忍的故事,心情更不好了。
“我第一*次听见的表情跟你一样,好神经质的一个故事。”
湛秋摸摸她的眉头,“不怕,只是故事。”
沈清慈安静了一会,等到躺下以后,她与湛秋相视,问湛秋:“你跟你姐姐举了这个例子,是为了否定你的创作灵感需要爱情吗?”
湛秋缓慢地眨眨眼睛,“我是这个意思吗?就是随口怼她的。”
起码在沈清慈看来,湛秋否认了她们的情感状态,湛秋表明了自己不需要爱情的态度。
湛秋不是故事里的疯狂画师,她的七夕主题,不需要沈清慈的参与。
那她们这些天的相处,在湛秋看来,到底算是什么呢?
只是一场不问将来的邂逅对吧。
虽然沈清慈不指望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追到湛秋,但是,当面听到湛秋矢口否认,她的难过无法抑制地生长。
沈清慈看着湛秋仍旧含笑的脸,不经在想,问题出在哪里?
即便她们已经很亲近,即便她足够主动了,可她仍旧在湛秋身上感受到若即若离。
从前,她不必如此真诚,不必如此不安,湛秋也会妥善待她,听到这样的问题,一定会哄她的。
但是如今,湛秋还能笑着,湛秋并没有对她敞开心扉。
“是不是都好。追人嘛,欲速则不达,我知道。”
沈清慈也不知在说给她听,还是自己听。
湛秋似乎看出她的不开心,揽住她,笑了笑说:“你说的对,我们要慢慢了解啊。你看,我记不得以前的事,认识你才十来天,你呢,也不一定了解我。”
“我愿意慢慢来,可是我们时间不多了是不是?三五天,也就是几天以后,你就要离开了?”
沈清慈语速很慢,她算着时间,越说越不安。
湛秋没心没肺地点头:“是啊,你也听到了,我姐姐不放心我的身体。”
沈清慈自然也不放心她,也希望她回去好好检查和修养。
可是她不知道湛秋这一去需要多久,听张成帆的那个意思,反正短时间不会放人走。
她不确定地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第102章 她打算坦白了
许多话说出口已是不易,庆幸自己敢于表达的同时,也自我怀疑。
就像湛秋告诉她的画师故事,得先说人物设定,首先是天才,其次是变态。
她相信湛秋记不住细节,肯定还省略了一定的人物背景,总之那个画师能做出描摹女儿惨状的事情,一定有大量的背景铺垫。
而湛秋呢,无论以后还喜不喜欢画画,会不会走火入魔,她的身份背景、性格习惯,命运都不会给她安排这么个故事。
每个人有自己的故事,有属于自己的台词。
沈清慈从前自诩为半个智者,早熟和超出家庭平均线的智商让她自以为清楚自己故事的走向,也清楚她这样的人擅长说什么天经地义的话,不该做什么脱离轨迹的事。
而这段时间,她有意突破自己,在她原先的设想之外,给自己添了一个补丁,来解决之前的历史遗留问题。
也没多少了不得的哲思感悟,就是以前疼过一回,后来还没来得及愈合,又得到从头开始的机会,想改一改很正常。
她要是这点变通能力都没有,事业也走不到这里,凡事没有定数,全看人想不想做到。
但是刚才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她仍旧觉得狼狈,好像熟悉的人格被撕碎、取代,那话不该她来讲一样。
像是小时候在家,跟着妈妈、外婆看的苦情剧,女主泣涕涟涟地给出这么一句,引来观众落泪。
她对上湛秋貌似温柔关心,却跟从前的深情不同的眼睛,心里泛着抹不去的酸涩,咎由自取的悔恨和嘲讽都盘在心里。
她这边的项目短期内还结束不了,最早也是年底,进度不如人愿,甚至可能要拖到春节后。
原本她无所谓,背井离乡对她而言没区别,这块跳板长点短点都只是一块板,供她更上一层楼就好。
湛秋呢,更是没有任何留在这里的理由。
就算张成帆不喊她走,湛秋也没有多喜欢这座城市,她说白天太热了,晚上又喜欢下雨。
湛秋倒是喜欢雨天,就是她的手臂总是隐隐作痛。
那该怎么定期见到湛秋呢?
她一趟趟地跑回去固然可以,大不了累一点苦一点,可她还是想听听湛秋的意思,湛秋真的有跟她发展下去的意思吗?
湛秋的计划里,还有这边,有她吗?
湛秋非常笃定地说:“会啊,你想我了,我就会回来看你,随时。”
“那你会想我吗?”
“当然。”湛秋朝她笑,借着床头温和的灯光,打量她的面庞,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但在沈清慈看来,这份目光就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沈清慈又问:“这些天,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思念还不够,跟喜欢沾边吗?
万一回去,问一问张成帆或其他人,得知自己从前那样对她,会不会就没了好感。
湛秋含笑的目光一停,陷入沉思,这副表情在沈清慈看来,带着一点犹豫和逃避,似乎没想到事情会从浅的地方谈到深的地方去了,一时回答不出来也不想答。
湛秋看出了沈清慈今晚的不对劲,平时沈清慈的陪伴和情意都笼着一层浪漫的细腻,直白,但是不急切,甚至还有闲情逗弄湛秋。
她会在湛秋主动给她打电话时,问湛秋是不是想自己了,会在湛秋被撩得渴死之前,问湛秋是不是真的想要。
这些问题,她都问出了一股不紧不慢来,湛秋从未扫兴过。
但是今晚,她急于要答案,思念跟真情她都要再确定一遍。可能是因为她们聊到了分离,聊到了未来。
湛秋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流机会。
“你确定你是喜欢我,你的追求不单单因为我们都不会在这个城市长久停留,而是……别的意思。”
她含糊其辞,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怕给沈清慈压力。
尽管她不是傻子,确定沈清慈喜欢她,喜欢的程度还颇有点“无药可救”,但是,她不能信任自己的判断。
万一错了呢?又错了呢?
她自以为是的理性发问在急于寻求安全感的沈清慈眼里,更像是种不信任和推责,似乎湛秋认定了她们这样的开始,本身就是闹着玩。
沈清慈骤然发觉,她们落入了一个怪圈。
好像不该急着走到这个地步,是她病急乱投医了。
对她而言,跟湛秋的亲密接触是理所当然,她们从前就是这样,而湛秋从来不反感,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找到从前的幸福感受。
唯独忘记,如今的湛秋会怎么想。
无关失忆不失忆,而是她了解两三年后的湛秋吗?
湛秋真的没有成长吗,她会不会早就不是一个纯粹的爱情拥护者,从心底就警惕着投怀送抱的关系。
沈清慈越想越心惊,似乎让冰水给淋了一身,后背也在发冷。
她索性坐了起来,静静地与湛秋相视,在湛秋耐心的等待下,下床喝了口水。
她走到窗边去,窗帘拉开一角看外面的景致,黑暗里,朦朦的水汽翻滚着。
不像夏天,像深秋夜。
曾经湛秋跟她表白过无数次,她一次也没正面回应。
最后一次见,在湛秋的生日宴上,她表达了她藏于心间的喜爱,那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反正以后见不到了,说就说吧,没机会了。
还是在想,说不定湛秋听了这话,又看见希望就不想走了。
她也忘了,不知道她潜意识里有没有那个意思,时过境迁,拿现在的想法去揣度当年的自己,未必就没有。
那时她仗着被偏爱恶劣得过分,就当湛秋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稍微一点甜头就能骗到了,安抚了,留下了。
好在湛秋没让她得逞,直接飞走了。
然后把她忘得干干净净,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也不再喜欢她了。
湛秋忘了她们在第十九街的雪天里聊天,湛秋的宝蓝色制服衬衫上戴着她送的枫叶胸针,她将湛秋送的红梅养到枯透了才舍得扔。
她们第一次去看影院看电影,湛秋让人给她买的毯子,至今她还放在办公室用。偶尔挺不住想闭目养神一会,就会盖上。
但是湛秋不记得了。
就算以后别人提醒她,说她跟自己有过一段,湛秋也不会知道这些内容。
“后悔”就像湛秋手臂上的伤,一直都在沈清慈心里隐隐发作着,可到了这会才具像化,让她没办法安心睡,站起来又觉得头晕。
沈清慈不明白那时候自己的傲骨在给谁看,在换取怎样的满足。
因为羡慕嫉妒湛秋被家人呵护着,不肯把自己一团糟又疏离的家庭关系展示出去,又逼着自己说。
因为湛秋身份显赫,而她即便即便用尽全力了,断不掉的血缘实在难以言喻。
因为初恋是个没多少良心又看不上她的洒脱之人,她会在爱上同样洒脱的人后,本能地回避“长久”这个词。
因为跟湛秋开始得不清不楚,心中没底气,怕湛秋的真也不真,同时未必把沈清慈当回事。
没追到的时候自然很好,这种好沈清慈见识的不少,只不过只给了湛秋机会。但是追到以后呢,她们这样的家庭,多少分手费给不起。
听方才张成帆说的话,哪里还是传闻中洁身自好、不近美色的张总。
不排除有逗她妹妹的嫌疑,但沈清慈忍不住揣测,张总这些年没一点绯闻,是那些人被藏得严严实实,还是得到巨款高高兴兴地闭嘴了。
是这些念头吗,让她在那个时候把湛秋推开。
如果时间倒流回去,她会不会跟湛秋认认真真试一试呢,试到湛秋真看不上她,不爱她的那一天,拿笔分手费走人又不会死掉。
沈清慈想到这笑了一下。
湛秋盘坐在床边,目光就没离开过她,看她靠在窗边走神,又忽然笑得很明媚,像想通了某些事情一样。
湛秋有点期待地看着她。
沈清慈说:“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湛秋问:“我只是问你的意思。”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只是相处了十多天,以前不太熟,有过矛盾,吵过架的情况下,你还能对我这么好,这么用心?”
原来湛秋是根据这个才不信任。
“不好意思,我今晚越界了,这些话不该问你的,你就当我雨天黏人。想到你要走,忍不住磨你几句。”
“暧昧期都是这样。”
沈清慈轻飘飘地说完,坐回床边,轻声道:“至于为什么对你用心,当然是因为一见倾心,他乡遇故知嘛。”
“我后知后觉发现,我以前就挺喜欢你的。”
沈清慈又回到她舒适的节奏里,她说着真话,但恢复了修饰真话的精神。
湛秋的笑容短了一寸,伤过的左臂疼得她半边身子都在麻,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令她再度隐忍下情绪。
“你回去好好养身体,你想我了就跟我说一声,有时间我就过去,你有空回来也成。”
“你若是不想我……”沈清慈流转眼眸,淡淡笑了一声:“那就到时候再看了。”
如果不想,那就没下文了,谁也拿她没办法。
只是现在没必要说出来,讲究个心照不宣,就算湛秋现在说出山盟海誓来,一回去放下也就放下了。
她何必再逼着人家发誓言,追人的人哪能这么霸道呢。
湛秋点到为止,还有几天,话没必要现在说。
她搂住沈清慈撒了个娇,讨了甜头,沈清慈还吻了吻她。
隔天一早,沈清慈的闹钟响起,花了点时间才把旁边要上班的人哄醒了,湛秋不喜欢这个点起床。
俩人洗漱完,吃完送到房间的早餐,一同出发。
开车驶在路上,沈清慈想到了从前,湛秋在她家留宿,早上她们就一起出发上班。
湛秋去便利店,她去公司。
有次湛秋怕她感冒,还在电梯里跟她换了衣服穿,把张成帆送的开过光的手链给她戴上。
隔年冬天再感冒发烧时,沈清慈身边再没有人照顾,当时没认真揣在心里的那份感动,像被种在看不见的土壤里,一年后,突然生根发了芽。明晃晃地出现在她眼前。
“我……”
她想跟湛秋回忆当年,开口又想起来,谁能听她说这些事呢。
但她花了一夜工夫,又下了个决心,在湛秋离开的前一天,她打算坦白了。
这半个月就当她的考核期,之后她不能再奢求蒙混过关,该说的她都要说,至于湛秋怎么想,她没办法左右。
坦白自己不是好人这件事,她以前很擅长,现在生疏了,但她打算再说一次。
她在湛秋好奇的目光下把话题转了,“我晚上尽量不加班,你大概要画到几点?如果下午结束,你就自己打车回去或者去玩,如果晚上才结束,等我来接你好不好?”
“好啊,反正我肯定不会累着自己,七夕还早吧。”
“一周不到。”沈清慈有确认过。
湛秋想也没想:“那我陪你过完七夕再走。”
她没需要任何引导和暗示,就把沈清慈期待的话说出口。
就是语气跟说别的话没区别,没卖乖的成分,就好像只是说“周末过完我再走”。
所以沈清慈也没有机会煽情或提问,昨晚已经聊过天了,她要感激湛秋一如既往的迟钝和乐天,没有跟她追究到底。
沈清慈决定了坦白,就想在那之前更多地了解湛秋,在路上聊过去的两年多里,湛秋在干什么。
湛秋细节记不清了,大方向倒是很清楚,怎么玩的,怎么瞎忙的,甚至中途还找学校读了点书充实自己,最后才突然爱上画画。
沈清慈听了一路,一直在笑,湛秋的叙事总是可可爱爱,她都能想到那些画面。
最后她问:“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出国吗?”
湛秋沉默了一下,似乎想了想,“好像是姐姐嫌我没正形,我爸妈就喊我去陪他们,我在便利店上班没什么意思,就走了。”
失忆后她的逻辑倒也自洽。
沈清慈笑笑,能忘记烦恼的事,也是一种令人嫉妒的超能力。
沈清慈赶时间去公司开会,把湛秋在路边放下就走了,没跟着一起进咖啡店,那也会让人觉得不专业。
但是湛秋朝她挥手告别时,她非常舍不得,恨不得自己办公室就在对面,眼睛一抬就能看见湛秋在那拿笔画画。
好在晚上还能见面。
湛秋回去后,她预备怎么生活?
她没有像昨晚一样神经质了,这不值得恐惧,充其量是不安,只是需要认真地考虑,想对策。
湛秋进店后,跟在等她的老板一见如故,俩人跟失散多年的姐妹似的,一起聊了设计思路。
咖啡店的面积不小,湛秋没有工作经验,预估需要三天时间,其实上手以后可能用不了那么久。
老板穿一条红色裙子,卷发红唇,是热情似火的性格。
对湛秋又特别好,时不时过来提醒湛秋休息,给她准备加冰的咖啡跟甜品,殷切到湛秋怀疑这个店是张成帆投资的。
酬金丰厚,自由度高,金主还不推进度的工作,天上掉馅饼了。
湛秋再天真,也会怀疑其中的猫腻。
“我也不去较真,反正我这条命整个人都是家里给的,撇不清了,干嘛要撇清呢。”
湛秋跟沈清慈聊到时这样说,她姐姐想她来尝试,她就尝试呗。
沈清慈在她对面刚点完单,唇角挂笑。
“老板不会喜欢你吧?”
“我又不是人民币,还能谁都喜欢我啊。”
沈清慈深深睹她一眼,还真长大了,以前的湛秋会说“喜欢我不是很正常嘛”这种话。
“下班了为什么不回去?”
“等你啊,我想等你来接我。”
湛秋四点钟时就被告知可以下班了,她画了半天时间构思和起稿,才正式下笔,没画过瘾呢。
老板说,她姐姐不许她工作超过五个小时。因此除开午休,这个点就必须结束了。
“我可不敢忤逆张总的圣旨。”
湛秋是从这开始怀疑的,“你是我姐的朋友对吗,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啊。”
也没听过呀。
老板粲然笑道:“跟张总也只是泛泛之交,之前哪能见到二小姐。”
湛秋将信将疑,收工以后要了杯无咖饮品,在店里待了一会。
不久之后来了几个顾客聊天,带了两条小狗,湛秋被狗吸引过去,跟他们聊了一会。
顺便问了问意见,要了点创作灵感。
之后看还有时间,又沿着街逛了逛,一直等道沈清慈下班过来。
碰着面,湛秋选了家刚踩过点的店吃饭,聊了这一天的工作感想。
沈清慈听得羡慕:“这工作真舒服,我都想给你做助理了,给你拿颜料,端咖啡,喂蛋糕,陪你聊天好不好?”
湛秋爽快地一口答应:“我正缺一个助理呢,你现在年薪多少,我照着开给你。吃喝住都包,好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沈清慈真的心动了。
她说要考虑考虑,湛秋说这条招聘信息永远为她保留,随时可以上岗。
沈清慈听出了弦外之音,又担心想多了,也许湛秋只是在开玩笑,湛秋会是这么含蓄的人吗?
又想,等过完七夕节,她把话挑明时,这条招聘还在就好了。
余下时间,她们在有限的倒计时里各自规划着,有条不紊地慌张着,又压住慌张去贪当日欢。
节日怎么过,离别怎么开口,通通都在耳鬓厮磨中想了又想,精心打磨。
湛秋在床上的温柔开始像真正的爱人,可惜在沈清慈心中,还不如她在这座城市里初次的无度索取更令人安心。
计划往往容易生出变化,打乱一切。
这日湛秋刚结束咖啡店的工作,还没坐下好好探老板的底,沈清慈的电话就打过来。
这次急着回去的人不是她了,而是沈清慈。
第103章 沈清慈一直很健康
围裙上沾染着各色颜料,杂乱无章,湛秋只看了一眼,就不打算再要了。
女老板是个爽快人,在湛秋接电话时,就戳戳点点地把尾款给结了。
还说很喜欢,下次一定要合作。
湛秋试探:“这话不是圣旨里安排的台词吧?”
黎希笑道:“那她没有这个本事。”
湛秋拿到劳动所得的薪水自然十分欣然,原本她打算用这笔钱为沈清慈准备一份节日礼物。
但是现在,她需要先见到沈清慈,再谈后面的安排了。
二十分钟以后,沈清慈将车开到了咖啡店门口,她没进去,只是给湛秋发了信息。
八月的热浪把树叶烤得发焦,整条街幸运地躲藏在阴影之下,沈清慈将车停住后,透过玻璃,隐约听到蝉声被日光筛得绵软又聒噪。
她送湛秋上了两天半的班,三个早晨都路过,从未顾得上去分辨这条街上的行道树。
出差过许多的城市,花的品类也许丰富,树无非是那几类。
梧桐,香樟,要么就是榕树。
有城市种枫树吗?也有的,之前去过。
沈清慈想着这些不相干的琐碎,借以打发时间。
她在这个空隙里感觉到喉咙发干,又有些痒,不知是渴了还是办公室冷气开低了。
她皱起眉头,喝了一口水,生怕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拖后腿。
好在湛秋不是磨蹭的性格,没两分钟就从店里出来了,手上拎着两杯打包的冰咖啡。
上了车,先帮沈清慈的冰美式插上吸管,“来,不要急,喝一口消消暑,我们慢慢说。”
沈清慈刚才在电话里言简意赅说完了大概,她妈妈外出活动后中暑了,昨天已经不舒服了,撑到今天才去医院。
就这样,还是她舅妈偷偷打电话来通风报的信,因为当事人足够倔强,不想让女儿担心。
湛秋听出她的担心,也看出她的纠结:“你妈妈身体不好,你就趁这个机会请假回去看看,也能安心嘛。你是不是调到这边以后都没回去过?”
沈清慈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冰块裹着咖啡豆的醇香慰藉了人类疲乏庸碌的大脑,割出一道清明来,喉咙也舒服很多。
味蕾被安抚,耳边湛秋还要配句“这杯不是送的,我用刚拿到手的报酬给你点的”,沈清慈的焦躁、慌乱和担忧,居然真的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湛秋喝着自己的这杯,温声劝她:“我没有办法替你决定工作跟家人谁更重要,也不知你心里,得到薪水跟陪伴家人哪件事更快乐。但是现在不回去,万一将来后悔怎么办?”
“我不是说一定会出事,你放心,你妈妈吉人天相,不会有事。我只是担心你自己跟自己较真。”
除非真能做到永远漠然不理,否则就直接去,别犹豫了。
这个道理沈清慈当然知道,外婆去世以后,她就想明白了,家人即便不能接近她的灵魂深处,偶尔还要让她浑浊一遭,但却是她寄托本我与初心的地方,割舍不掉。
没调过来以前,她就增加了回去探望的次数,外婆离世了,该进去的人进去了,家里显得冷清多了。
沈清慈学会坦然沟通,亮明意图,母女俩也约法三章,一个做到常回家看,一个要定期去城区准备好的房子居住。
亲情也该是双向的,不是单方面的自我要求。
包括来这里以后,虽然近期沈清慈忙得没空回去,但是隔三差五还是会打个电话,聊一聊近况的。
也就这两天没打而已,她妈就想着把事情瞒过去。
大热天的跟朋友们去摘果子,沈清慈当时看到图片分享,还问了她热不热,她说不热的,转头中暑了。
湛秋不知道,她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在湛秋面前,她对家人不大上心,不过湛秋不是因为还记得从前才劝她,或许只是通过观察,敏锐地发现她跟家人联系很少,满心思都是工作。
比起时常收到外公外婆、父母长姐、保姆司机等人多视频通话的湛大小姐,沈清慈跟家人也的确不亲近。
“我知道,这个天中暑不是闹着玩的,要住院观察两天,我也要自己陪着才放心。我已经跟家里人说了,我会赶回去,打算买今晚的机票。”
湛秋为她的决定而高兴,她真怕再看到沈清慈冷冷的不以为意的样子,“时间不多了,你把票买了,回去收拾吧。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回酒店的。”
沈清慈放下咖啡,安静地看着一眼湛秋,商量说:“你不是本来也要回去吗,要不要跟我一起,还是你想再待几天?”
她们本打算在这座城市过完七夕再各奔东西,突发事件让沈清慈成了要先走的那个人。
无论她是先走还是晚走,不能与湛秋在一起,她都舍不得。
这就是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湛秋的原因,除了找个人倾诉外,还想给湛秋考虑的时间,要不要一起。
湛秋似乎这才开始思考,但她想得很快,轻巧地说:“好啊,那我们一起就是了,我让人来买机票,你不用管。”
这段时间,除了跟沈清慈相处,她该去的地方去了,艺术中心的活动结束了,咖啡店的工作也告一段落。
如果沈清慈不在,这座城市还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即便留恋,日后再回来就是了。
当晚的航班落地是十一点多,届时沈清慈会直接赶到医院去,而湛秋,沈清慈说:“你先回家休息。”
湛秋想到什么,神色不愉但没说出口,若无其事地点头,“等你忙完会去找我吗?”
沈清慈缄默,她急着把湛秋带回去,然后呢?
她还没正式坦诚,那个准备好的时机点不复存在,于是她的节奏被打乱掉。
湛秋回去后无论对谁说出她的存在,就会知道当年的事情,到时候还会愿意再见她吗?
“我会去的。”沈清慈没什么底气地说。
湛秋却没听出来,“好,如果家里没事,我们还要过七夕呢。”
沈清慈想说,特意过七夕,是情侣间会做的事。
这话她没有说,别说情侣了,等湛秋知道真相,还愿意跟她保持联系就很好了。
湛秋洗了个澡,行李收拾完毕后,沈清慈已经在酒店楼下等她。
送她们去机场的,正是沈清慈那个养狗的小助理,这些天的她们的约会攻略全靠她。
湛秋发现沈清慈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攻略时,还震惊了一下,直接问沈清慈哪儿来的,自制的吗?
沈清慈说了小助理的名字。
湛秋上车就打招呼:“乌淇。”
乌淇灿烂一笑,似乎没想到她知道自己名字,客气地问:“你好,怎么称呼?”
“叫我小秋就好。”湛秋不见外道。
沈清慈的目光随之略一摇晃,心想她跟自己做自我介绍时,怎么没让自己喊过她小秋呢。
这份揶揄般的疑问被湛秋捕捉到了,沈清慈不知道湛秋对她的了解程度,垂目,打算糊弄过去。
湛秋直接握住她手道:“沈总你好,你也叫我小秋就好了。”
“……”
沈清慈不知道第三个人怎么想,只觉得自己脸都热起来了,无奈看了湛秋一眼。
她倒不在乎乌淇怎么想,也明白湛秋跟她闹着玩,只是在同事面前单方面不知如何应对,害羞加上一点,难以言说的满足和幸福。
但是湛秋在她这一眼下,若有所思,之后就变得乖巧,没再语出惊人,没再用肢体触碰她。
沈清慈又有点后悔,好像刚才应该配合着喊一声的,就开开玩笑又能怎么样呢,在同事面前要有包袱吗?
湛秋转开注意力,跟乌淇聊了几句,特意谢她:“你推荐的馆子都特别好吃,那家融合餐厅,我们去了两趟呢。”
“你沈总老跟我夸你,说你年纪轻但心思细腻,做事靠谱。”
乌淇听了异常开心,这些话别指望从沈清慈嘴里说出来,偶尔笑一下就算是鼓励了。
她愉快之下也没得意忘形,特工一样的眼睛,自从湛秋上车时就一眼看见,这两个人戴了一模一样的钻石耳钉。
这副耳钉是沈清慈新添置的,现在看来她们应该一起买的,果然是好姐妹。
多半是家人不错了,沈总急着回去的理由是家里有事,走之前还来把这位小秋小姐接上,那不是亲戚是什么。
去机场路上,沈清慈又接了个家里的电话,问了几句,语气也听不出什么。
等她挂了,湛秋问:“你妈妈没什么大事吧?”
“目前情况还好。”
湛秋虽然一直安慰沈清慈,但至此才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情况稳定就好,你别焦急,再急也是那个点到。路上能休息就休息一会,到了以后陪床很熬人的。”
沈清慈有带她一起去医院的冲动,但想到落地的时间,以及湛秋说的陪床熬人,沈清慈也清醒过来。
上次她们闹掰,医院见面就是导火线。
沈清慈后来复盘,总觉得但凡那天晚上好好休息,不那么疲累,隔日见到湛秋的态度也会好些,不会把事情办成那样。
当然,这是她的马后炮式复盘了。
所以算了。
不过她妈妈是记得湛秋的,还特意问过。
毕竟湛秋跟影后的合影还收在曾和静的相册里,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给朋友们看看。
曾和静到沈清慈公寓时,也曾进过她书房,沈清慈看习惯了,也就忘记画着湛秋的油画在她书房摆着有多奇怪了。
对上曾女士惊讶的目光时,才尴尬地发现迟了,于是被问:“湛小姐跟你关系还不错,就是最近没听你说到过。”
“她出国了。”沈清慈没有波澜地说。
“那你们还有联系吧?”
这是湛秋走后,她第一次被戳伤口,沈清慈的烦躁与苦涩几乎在心间猛跳起来,但她没有发作,更没有说实话。
“都忙的,联系不多了,偶尔聊几句。”
说实话太奇怪了,不联系但是把人家照片放在家里,算什么事。
跟湛秋偶遇并且发生关系后,她给曾女士打电话,或许是出于圆谎心态,或许是出于无人分享喜悦便要拉个人的心态,她说了这件事。
“妈,我遇见湛秋了。很巧吧,她没跟我说,我不知道她来了,逛街的时候居然碰见了,就一起吃了饭。她要在这里待半个月,我算半个东道主,最近在尽地主之谊。”
沈清慈说的时候,一直在笑,挂完电话才意识到,双颊发酸。
到了机场,湛秋不忘跟乌淇告别,“谢谢,下回我来要一起吃饭哈。拜拜,天黑了,开车小心啊,到家给你沈总发个消息。”
沈清慈颔首,“回去吧,辛苦了。”
乌淇心想,好鲜明的两种性格,不知道的以为湛秋是她同事,沈清慈才是朋友的家人。
候机时,沈清慈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开口。
就仿佛一个倒计时的钟表挂在那儿,催促她快点,快点,来不及了。
但她开口却选择了迂回,此时才有余力想起她画在咖啡店橱窗上的七夕元素,反应迟钝地怦然心动了一回。
“你画的我看到了,很好看,鲜花,胸针,旧画集,那些灵感都来自哪儿?”
湛秋对这明知故问表示受用,眉眼飞扬,“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艺术创作怎么能离得开亲身实践呢。”
“改口改得也太快了,女人都这么能变主意的吗?”
沈清慈压着声音问她。
湛秋听出她声音微微带了点哑,好听,特别像某种时刻下的撩拨。
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不到,沈清慈时间不多了,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了。
她正准备开口说时,猝不及防地偏过头去打了一个喷嚏。
湛秋好像对此很紧张,眉头一蹙,先开口:“路上就听你说话的声音不对。”
“是不是不舒服了?你不要又感冒了不说,有征兆就要及时吃药预防,不能扛着。”
在接过湛秋细心递来的纸巾跟湿巾时,沈清慈怔然静止住,出现一种莫名的第六感。
湛秋紧张时下意识说出的话里,似乎蕴藏着一个信息,那就是她曾经遇见过自己感冒。
而这些天里,沈清慈一直很健康。
第104章 “没兴趣哪去报复别人”
候机室内一切*嘈杂的声音都停止,走动声,语音播报,隔壁某位膀大腰粗的财主引人侧目的生意谈判,都被清零,塞进真空包装中。
耳里听不进去更多的声音,沈清慈又不敢沉静太久。
她小心地维护着来之不易的相处时光,尽量回应着湛秋,接过她端来的温水。
小口喝下去,强调自己没有不舒服。
“打喷嚏应该是同事在骂我。”
她还开着玩笑。
脑海里混乱又躁动,同时,一种隐隐的不快和难堪升起来。
谁在面临这样的事情时,都没办法保持纯粹的情绪。
这已经不是沈清慈初次生出怀疑,或者说对“失忆”的湛秋感到莫名的熟悉感。
相遇那天晚上,因为激动和忐忑,她没有太细致地观察湛秋。她在湛秋的房间留宿,花了一整夜重新相识。
睡前湛秋乍然喊她“清慈”时,她一面被万钧的睡意拖拽下去,一面在想,湛秋是不是想起来她是谁了。
湛秋搂住她的动作,喊她名字时的语气、音调都没有变,她们像回到了几年前,从没分开过。
但那时的她小心翼翼,沈清慈不敢也不肯去进行深度思考,没有道理,没有根据。
如果湛秋记起来怎么办?
她竟然又怕又期待。
湛秋对她不算热络更不算排斥,怎么都不像是记得她的样子。
于是那一次,沈清慈只能把湛秋唤她名字的行为,看成说湛秋的E人属性大爆发。
不管记不记得,熟悉不熟悉,在一起获得愉悦后就算好上了,连亲昵的称谓也不吝啬给予。
后来,在频繁的亲密的交流过程中,沈清慈仍时不时就会思考,湛秋真的失忆了吗?
毕竟失忆是门冷门的病症,之前那次她也不怎么信,还时常怀疑湛秋是不想跟她扯上关系也不想负责所以瞎编。
沈清慈对湛秋的过度在意,让她敏感地捉到很多蛛丝马迹,但是每每都理性地将其归于自己的神经质,因为太想挽回曾经的湛秋而异想天开。
但凡湛秋还记得以前的事,何必要这样来到她面前?
应该还会生气才对。
如果不生气了,那当然更好,直接来找她不就行,除非……
她心惊胆战地收住假设。
今天留意到湛秋的潜台词,不是沈清慈突然变聪明,而是从昨晚开始就起疑心了。
昨晚两人洗漱后,没有急着入睡,各自忙了一会,在闲谈到七夕安排时,沈清慈问她想不想去看电影。
湛秋趴在床上玩着游戏,漫不经心地说可以啊。
沈清慈总在怀念过往,像是一个凭借记忆支撑当下的人。
她再次想到曾经两人看电影的经历,自己某些方面的挑剔说出来都让人感到麻烦,湛秋却全然接纳又想办法解决。
可惜,她没办法跟湛秋回忆当年了,却又实在想提一提旧事聊以**,于是没头没尾地问,要不要准备毯子?
湛秋仍一头扎在游戏里,急于完成每日任务,她说忙了一天忘记登录,要在睡前都搞定。
“你有洁癖就得带,嫌麻烦的话不看也行,去别的地玩呗,七夕节影院挤死了。”
沈清慈那样跳跃性的回应,是等着湛秋问仔细再谈下去的。比如为什么要准备毯子,是怕冷还是怕脏,谁看电影这么折腾。
可是湛秋问也没问,直接指出的洁癖的事,也很理解。
那时沈清慈就出现了现在的感觉,耳边当空一静,好像在寻找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为了稳妥起见,沈清慈还是将其摁了下去,不单因为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更重要的是快要到她准备坦白的日期,她不想因为莫须有的直觉就把计划打破。
人都是更愿意埋头按自己原本的想法推进计划,一旦偏离就容易焦虑。
直到实在骗不了自己了。
“发什么呆呢,我才不信谁想你、骂你这个说法,不信等着,你再打一个就吃药。”
“真没有不舒服?喉咙呢,喝点水有没有好一点?”
沈清慈的心不在焉全被湛秋看穿,对此忧心忡忡。
“我知道了,还是太担心你妈妈是不是?放心,她一定会没事,回去有任何我能帮到的地方你都尽管开口。”
沈清慈享受着她絮絮叨叨的关切,这些天湛秋不是只索取不付出的状态,虽然没有之前体贴,但她也会照顾沈清慈。更多在情绪方面,谁靠近湛秋都会满电。
但沈清慈因为心虚,总安不下心,担心这点温存转瞬即逝,也很难感到满足,总在贪得无厌地期待更多。
像在看地板上灯具的倒影,沈清慈垂着头语气不明地问她:“你想跟我一起去医院吗?”
湛秋不是没有想过,这时候陪着沈清慈去处理更好。
但还是心存抗拒,假装客观地找理由说:“那边都是你的家人,我三更半夜出现不合适,还会打扰病人休息。”
她记得很清楚,沈清慈不喜欢自己跟她家人接触。
医院是个磁场很低的地方,什么事在那里都会搅黄——包括质感深沉的活着跟轻描淡写的爱情。
“今天确实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如果后面你想去,直接跟我说就好。”
“我很愿意,你不用担心我因为这个不开心。”
沈清慈一边说真心话,一边给她设套。
如果湛秋认真分辨,就会听出来这个话是很无厘头的。
哪有病人家属主动要求别人去医院探望,还要强调自己不会不开心。
但是过于不快的回忆把湛秋心神占据了大半,她又太相信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了。
没有深想就道:“好啊,那我能去的时候告诉你。”
沈清慈验证后,心跟着沉了一瞬。在想,她是一直都记得,还是某一个节点忽然有了记忆。
但这两种本质上没有区别,她也没精力去求证,无论哪种,湛秋还记得从前的事才是关键。
“嗯,后面几天我应该都会在医院。”
湛秋不擅长此类话题,想了半天关心了一句:“现在谁在照顾?”
“我舅妈,还有护工。”
“哦,那就好。”
沈清慈继续证实:“我表弟去年出来了,现在在店里帮舅舅忙,改造得不错,就是一如既往地话少,不喜欢跟人交流。”
一句“他自作自受”到嘴边了,湛秋忽然清醒意识到,这个话题她不能直接聊吧。
只好故作茫然地问回去:“哪个表弟?”
“你表弟进去过吗,因为什么?”
沈清慈忽然不再配合,将休息室的座椅靠背放下些,调整至舒服的姿势,便于省出力气梳理自己的情绪。
去咖啡店工作之前的那天晚上,湛秋问她什么来着。
——为什么有过矛盾的情况下,只是相处十多天,就这么用心?
那句话当时听来,是句质疑和强调界线的提醒,沈清慈一度有些难过。
现在看来,更像是试探了,湛秋是期待她坦诚的吗?
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她认识的湛秋总是很直接,爱和讨厌都能没有包袱地表达出去。
湛秋出现在她面前,借着遗忘的理由,看似被动的“循循善诱”是善意的信号,还是并没有消气。
然后想出这么个办法,还击吗?
沈清慈想到自己尚没有回应的追求。
她理不清此刻的微妙情绪,就像一架飞机没入云层,凭肉眼无法判断它接下来的航线和目的地。
“枫叶。”
她喊了一声。
她喊得突兀,湛秋有了预感似的,下意识不肯面对,心里一慌,站起来说:“我要去趟洗手间。”
沈清慈一把拉住她手腕,用足了力气去捉住她,两人静静相望,在众目睽睽之下。
最终还是沈清慈在挣扎中选择放弃,确认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快去吧。”
这段空出的时间里,沈清慈再次犹豫。
她不算光明磊落的大度之人,习惯把事情往糟糕了想,把人也往不美观处看,万一是她预想中的情况,说出来就意味着又结束了。
也不知道这样草草结束,湛秋会不会痛快,万一没玩过瘾呢。
她自暴自弃地想。
等到湛秋回来,闻到她身上被洗手液覆盖过的味道,在那片清凉里开口:“我有话跟你说。”
湛秋似乎还洗了把脸,拿着个精致的帕子,自顾自擦素面,脸色看似平静:“你说。”
沈清慈轻声笑问:“如果你回去以后,听别人说我俩之前的过节有点深,不太容易原谅,打算怎么办?”
湛秋没有诧异,闻言反问:“什么意思,在给我打预防针吗?”
“是,提前探探底。”
“我瞒了你一点旧事,仗着你想不起来。现在快瞒不住了,打算坦白从宽了。”
沈清慈自嘲地自首。
湛秋没跟着她笑,看出她的心情不好。
静了静,话里有话地说:“那要看是什么事,高不高兴,我不敢提前打包票。”
她一直在等沈清慈开口,但是刚刚预感到沈清慈真想说了,她又惶恐了,因为不知该怎么去处理。
她也没想到沈清慈会在此时此刻谈起这件事,这些天她们有太多的机会,好几次她进行引导,沈清慈都没有说。
眼下临近登机了,还在担心家人身体的情况下,沈清慈却要分心跟她谈,怎么看都像是不得不说才开口。
她也跟着介意起来,没有笑色地指出这个行为毫无诚意:“既然知道回来就瞒不住,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沈清慈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坦诚回答:“理亏,怕说得越早,你生气得越早,万一不理我,我哄不好就可惜了。本来打算在你走前一天跟你说,现在突发情况,只能提前了。”
湛秋的表情看上去接受了她这个理由。
心里微疼,不清楚是因为沈清慈说的话,还是别的。
“那就再宽限自己几天吧,放心,这几天我不打听你,回去以后提也不提。等你哪天有功夫说了,再好好跟我谈。”
“不要太仓促。”
湛秋不喜欢这种赶进度的行径。
“为什么要宽限,你就不好奇吗?万一我做过的事十恶不赦,你岂不是要后悔宽限的这几天?”
沈清慈半真半假地问。
湛秋语塞。
这一耽搁,就到了登机时间。
飞机上,两人没打算再聊,都很疲累,一整天也没休息。
湛秋吃完东西选择闭目养神,睡了一个多小时。
飞机降落前,从舷窗俯瞰,城市的夜景如画一样铺在天幕底下,灼亮的人造光把人类文明点缀得固若金汤。
湛秋本来想让司机送沈清慈,但沈清慈自称有人接,拒绝了她,湛秋也没多说。
机场分别之时,沈清慈不再迂回:“湛秋,如果我们曾经也像这几天一样相处过,但是最终我让你失望了,你预备怎样处理呢?”
“怎么个失望法?”
湛秋接话。
“跟你现在一样,只谈当下,不谈未来,对亲密的事照单全收,但是态度若即若离。”
沈清慈担心,湛秋也许是想让她体验一回“被辜负”的滋味。
“只是这样?”
湛秋不知在替谁说话:“我觉得无可厚非,我们萍水相逢,本来也要慢慢来。”
沈清慈只好继续自我检讨:“那比这还要恶劣呢?也认真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等对方告白的时候,又将话说得十分绝情。”
“那是有点恶劣。”湛秋点头,“既然你那时候绝情,现在又干嘛……”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沈清慈突然问。
湛秋蓦然理解过来,沈清慈发现了。
一起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就像一出戏落下了帷幕。
“你知道了。”湛秋没再装下去。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沈清慈挑明了问。
湛秋离开前看破她的心思,以及全部的忐忑不安,简略地撂下一句:“反正不是你想的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本小姐的时间跟身体都宝贵,没兴趣拿去报复别人。”
第105章 清醒地现实地怀揣着浪漫主义
晚风带急,将机场大道上的草木花圃胡乱凌乱吹拂了一通,搅得热浪一阵一阵地黏住人。
湛秋背着包,低头疾步坐进车里之前,轻薄的裤角随风向鼓动,好像有人轻轻地挽留了一下她。
车门被从外关上了,隔绝周遭的一切动静。
静音模式下,她一脸的不爽快,遮也不遮,紧随着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我!”她郁闷道。
魏姐满脸宠溺跟关切地笑:“没有人骂,是不是感冒了,飞机上冷吗?”
“不冷,怎么可能感冒,那边天气热得要命,不中暑就不错了。”
湛秋也没有嘴硬,感受了一遍,确定没有生病的前兆。
她浑身上下都好得很,唯独心口发闷,像一个话剧演员,在落幕以后面对没有观众的剧场发愣。
没有掌声,也没有反馈,她的表演好与坏都是未知数。
魏姐看出湛秋的情绪不好,从今晚刚见面时,湛秋没围着她嘻嘻哈哈,只是成人化地笑了一笑,就看出来了。
“有了什么急事,怎么连夜回来了。”
做司机要有及时闭嘴的眼力见,但是在湛秋这里永远可以破例,她开玩笑问:“表情这么差,是跟谁闹不痛快了?”
湛秋将座椅调整至半躺,头疼地闭上眼睛说:“沈清慈。”
魏姐收声。
车里一瞬间静得可以听到湛秋打哈欠时优雅的颤音,湛秋揉了揉眼睛跟太阳穴,说完意识到魏姐还不知道。
于是跟她对齐了一下颗粒度:“她妈妈中暑了,年纪大了要住院观察两天,她不放心,回来看看,干脆我就陪她一起了。”
魏姐听完认为这不是最需要同步的地方,“枫叶,你什么时候又跟沈小姐联系了?”
“哦,没多久,就最近,她在H市上班啊。”
湛秋说得云淡风轻,本意没想瞒谁,也不觉得联系谁有问题。
只是说到这个就有点不高兴。
她就说,沈清慈今天怎么怪怪的,原来是发现她还记得了。
湛秋自以为天衣无缝,也不知道沈清慈从哪看出来的,喜欢的人太聪明也让人烦恼。
知道她“失忆”时的沈清慈,表情虽然遗憾,但满目都轻松,跟她说话也更放得开。
这让湛秋明白,从某种程度上,沈清慈不希望自己记得从前,她打消了坦诚的想法,想看一看,沈清慈打算瞒到什么程度。
反而是刚才,沈清慈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她握住自己手腕时,力道大得湛秋险些要喊痛。
不仅没半点开心,还带着几分警惕和揣测。
如果沈清慈生气,湛秋能理解,毕竟是自己先隐藏了信息。
这些天,她就看着沈清慈满心欢喜,围着她转,以她想都没想过的殷切,热情,还有真诚。
同时,她故意回避了很多次情感互动的契机,带了些“渣”。
既因为她清楚,两方都有所隐瞒,不是可以敲定情意的时机。
还因为,曾经她追沈清慈追得很辛苦,这就不谈了,还总在误会沈清慈的心意。
十分为满分,沈清慈三分的心意她能想成九分,剩下那一分还是为了顾虑沈清慈矜持的个性。
结果大错特错。
所以,她第一不觉得进度能够随便前推,自己也不能心无芥蒂地当做从前不存在。
第二不觉得自己理解的沈清慈的心意就是正确答案,万一天真了又要吃苦头,自然时常回避。
但是,沈清慈多半在发现她装失忆时,就把她想成了大恶人。
想想还是有点伤人,沈清慈在机场那些试探与坦白的话语,那些捉摸不透的表情,就差没直接说:“我以前对你那么恶劣,你装失忆靠近我,是为了报复我对吧,下一步就得把我甩开了是不是?”
沈清慈就是这样想她的!
湛秋回到了家,泡过澡出来以后,看见了张成帆。
凌晨一点,难为总裁大人结束工作赶来看她,一句寒暄都没有,坐下就开始念经:“沈清慈。”
湛秋被她踩住尾巴也不嚎,笑眯眯地还回去:“黎希。”
张成帆眼睛都不眨,“普通朋友,你的呢?”
“不普通朋友。”
湛秋问她:“你从哪知道的?”
湛秋对魏姐很了解,魏姐虽然听张成帆话,但更爱自己,最多就是不对张总撒谎,还没愚蠢到去事无巨细地汇报。
即便汇报,也不带这么快的,除非她俩睡一个被窝,否则洗个澡的功夫就能把话传过去也是本事了。
张成帆感慨她妹妹任何时候都这么天真,“你一个人在外面,我难道不让人注意一点?你的套房夜夜有人留宿,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装作不知道就算了,难道我还要真不知道?”
湛秋一想也是,因为早就习惯了,所以根本没介意。
只是嘴上表示不满:“这也太没有隐私了吧,要是我天天带不同的人回去,你这样盯着,我多难堪。”
张成帆冷笑:“你要是带不同的人回房间,我一个字都不提,顶多每天帮你点碗养生汤送进去。但问题是你只带了沈清慈,要怎么解释。怎么,旧情复燃,换个城市重新开始,谁先给谁下的蛊?”
湛秋满不在意地涂抹着面霜,满屋子走来走去,“我说偶遇你信吗?”
“我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H市这个小活动你当时说愿意参加,我就在奇怪,搞了半天是这一出。”
湛秋身上的光环太盛,已经成负担,导致她虽然开朗,但从来就不是喜欢公开露面的性格,很多大型活动都不会入镜。
一个小活动邀请了她,不仅需要出席现场,还要捐钱又捐物的,她欣然答应,本来就不合逻辑。
张成帆本来当她是心血来潮,也没在意,只是放心不下,让人跟着留意了点。
好嘛,沈姓的那位女士没少过去。
“什么叫小活动啊,全国最知名的几个大学共同创办的,我关注年轻人的身心健康不可以吗?”
“你关注一下中年人的身心健康好不好?”
“又是哪来的中年人啊!”
湛秋笑得腰疼,掐住了站在张总座前,能让张总承认不年轻了,恐怕也只有她做得到了。
“你奇怪,我也觉得奇怪呢。你是从哪突然认识个千娇百媚的女老板啊,人家没比我大两岁,不可能是你同学吧。又很关照我,出手大方,你说那家店是不是你投资的?”
“不自证,遇到质疑就把焦点聚集在对方身上,我妹妹真厉害。”
张成帆不无欣赏地说。
“这是你教我的,你看你也是闭口不谈人家。”
湛秋开过玩笑,挤在她的沙发里撒娇:“你关心我,我知道。,但是这个事你就不要管了嘛,我心里有数,吃不了什么亏。”
“你没吃亏指的是?”
“这次的主动权完全在我,是她哄着我,她追我。这么多天,我的吃喝消费,她基本包了啊。”
更多的细节她也不方便多说,但她明确地知道,这段时间她过得很开心,就算现在两人再掰掉,也没任何损失。
张成帆都服了,被她挤得侧着身子坐,捂住脸往扶手上一靠:“真出息。”
湛秋顺势从旁给她敲了敲背,巴结道:“张总工作辛苦了吧,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我不管你,我就问问,你们什么进展了?”
“没进展,就这么处着看看。”
张成帆倏然起立,“又没进展,你们俩能不能毕个业,不要像小学生做广播体操似的,一上来就是原地踏步走啊。”
已经毕业过一次的湛秋没底气地申辩:“循序渐进嘛。”
“她在追你,你想不想答应呢?”
“我还没想好呢。”
沈清慈这段时日对她不错,也跟她道过歉,表达过很多次喜爱,改了以前湛秋不满、质疑过的那些方面。
变得更真诚,更主动,更让人踏实了。
但是,跟当年的不愉快想比,跟这几年她的悄无声息相比,这点变化又像是小恩小惠。
张成帆轻戳她的眉心,“那你好好想,你要是想玩,怎么玩我都没意见,不要搞成之前那样。”
湛秋乖巧点点头,心里其实不理解这个话,之前她跟沈清慈虽然没结果,有些伤心吧,但也还算是体面分开吧,搞成哪样了?
“好,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安排了检查。”
湛秋不演了:“检查身体可以,刚好我的手臂总是不舒服,记忆方面不用了,我都想起来了。”
“你不是说,你又忘了一些人一些事?”
湛秋说:“刚摔下来那两天是的,我都不能多想,一想就头晕。后来突然好了,连带着以前忘记的都想起来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
湛秋解释起自己的任性:“我想瞒一阵子,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以后我不想理的人,我就当不认识。”
张成帆知道她在说谁了,叹了口气,这两年颜乐付出不少,她们父母都快看上了,想颜乐跟湛秋好好相处。
可惜湛秋根本不肯买账。
“不想理的人当不认识,那敢问,我是哪位?”
湛秋满脸疑问:“这位女士,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张成帆微笑点头,“走错房间了,抱歉。”
张总施施然离开,听到身后一串没心没肺的笑声,这家伙,年纪越大越难搞了。
睡前,湛秋回忆起跟沈清慈的第一次见面。
她乍见理想型,被庸俗的一见钟情死按在地上,爬行了好一会都没能站起来,只好臣服于此。
她想到她跟沈清慈相处的那几天,她暗暗下定决心,要跟这样的姐姐谈一次恋爱,被骗了吃点苦都愿意。
现在去评价当时,她未必多恋爱脑,单纯是没吃过感情的苦头,在那边信口许愿。
连带着,又复盘了一遍她跟沈清慈的相处。
也想到了那次交通事故,想到了颜乐。
她原先以为,雨夜出事,主要怪她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但记忆回来以后,她才知道那晚是颜乐偏要她过去接。
她原本不想,能帮沈清慈妈妈追星固然是好,也能找个由头在沈清慈的生活中留痕。
但这不是必须的,何况总有更好的时机。暴雨之夜,谁都不愿意出门。
是颜乐打来电话,问她想不想见梁幸,又说在饭局上被灌酒,现在就感觉很不舒适了,过会还不知道走不走得掉。
湛秋是知道那个圈子的乱象的,即便她跟颜乐交情不深,平时遇到这种事也没能力管。
可现在既然在同一个城市,不能坐视不理。
湛秋没有办法,只能出门救场。
亮明身份,社交了一圈,将颜乐接出来,送回酒店,一路她们都打着沈清慈的伞。
路上,颜乐问她今夜要不要留在自己那,反正都是住酒店,在哪都一样。
她说不要,还要回去。
颜乐就开玩笑问,是有人等吗?
湛秋说是的。
颜乐突然有些暴躁,冷言问她那还来干什么,湛秋莫名其妙的问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两个人针锋相对,聊得很不开心,湛秋脾气再好也架不住颜乐的酸话,烦躁道:“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往你跟前凑。”
本就难开的路段,对方司机酒驾,一路高速开过来,湛秋根本就来不及回避。
还没撞到前她就吓坏了,心里后悔得要死,早知道要出这种事,她死也不离开沈清慈那里,这都叫什么事。
所以伞的事,她想沈清慈比她看得清楚。
又想到摔下马之前跟颜乐吵架,颜乐还说早知道这样不如一起死在那的话。
这种病娇发言,以前在便利店工作时,是她们看小说时喜欢的。
但是湛秋一点也不喜欢,只觉得害怕。
于是灵机一动,索性全部装忘记,冷漠对待,也让对方死心。
湛秋躺在比酒店更舒适的大床上,辗转反侧。
也不知道沈清慈休息了没有,她的房间温馨,但是没有沈清慈与她共枕,她有一点不习惯。
她想念沈清慈从后抱住她,将头抵在她背上睡得香甜的感觉了。
习惯真是不可理喻的东西,好的习惯死活都养不成,这种不算坏更算不上好的荒谬习惯,一养一个准。
沈清慈自从跟她分别后,没有再联系她,估计太忙太累,不知道有没有把她那句话消化完。
湛秋回想了一下,自己语气有没有不好,存在说反话的嫌疑吗?
应该没有。
但她不否认她姐姐说得对,她跟沈清慈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假装失忆也许能骗骗自己,骗骗其他人,大家顺着台阶都下一步。
可是这种小把戏不能铺完以后所有的路,装傻充愣的人也许能步入亲密关系,却维系不了长久的感情。
她必须清醒地现实地怀揣着浪漫主义去注视她喜欢的人。
沈清慈的语音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湛秋看见,心里一慌直接就接了,生怕出了事情。
湛秋睡觉会静音,只有没睡着才会注意来电,所以沈清慈打得心里没负担。
她轻声说:“我睡不着,想念昨天晚上。”
又说:“在生气吗?”
第106章 将那颗星星晃上一晃
就连谎言被拆穿,湛秋也是一副正大光明的模样,放下话后,大步流星地离开,背影带着不易被察觉的轻松。
沈清慈混沌了几个小时的思绪,在此刻短暂地清醒。
厌恶有了知觉,正将她慢条斯理地吞噬着,结束语和背影都让她厌恶。
尽管她们不算告别,是结伴同行而回,只不过目的地不同。
但是机场广播,分离路线,与不算愉快的试探,都为这个中转站定了一个基调,刺激着大脑里管理情绪低沉的区域。
沈清慈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控制自己的双腿,没让它们失态地奔向正阔步远离她的人。
四下熙熙攘攘,不是哀哀戚戚的场合。
沈清慈与来接她的人碰面以后,看见时间比她预想的晚得多,也没回家,先到医院旁边的酒店办了入住。
洗漱完,她看了一眼,湛秋没有给她发消息。
对话框再往下翻,除了工作信息,家人的信息,就是乌淇到家时报的平安。
她想到湛秋跟人家说“你沈总”时的语气,无端生出欢喜。
尽管沈清慈不算大度地介意着湛秋对谁都能贴心和热情,初次见面总能跟人一见如故,但这句让她消解了吝啬,默默品味着一些说不清的亲昵。
她跟湛秋最亲密的时候也就是互相喊喊名字,这个称呼更不算多特别,但是不一样。
摘下的耳钉放在洗手台边,跟送湛秋的那对完全一样,当时她一眼相中。送给湛秋的那天晚上,湛秋表现得很喜欢,她们还帮彼此戴上。
湛秋先帮她戴,手巧且轻,目光专注,她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只察觉到湛秋的气息缓缓地流淌在她脸侧,热热地顺着脖颈滴下去。
湛秋的袖口萦绕着一股幽香,随着动作幅度,一点一点地扩散,将她晕眩住。
而她帮湛秋戴时,不知哪里来的紧张,手控制不住地在抖,同时又能闻到湛秋令人安心的发香。
她不能想象那些人交换戒指时的心情,只知道她在那个时刻,有种被幸福裹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所以戴完之后,她们顾不上欣赏彼此的新首饰,开始接吻,吻了很久,给了彼此足够的氧气,又掠夺走更多。
那天晚上,俩套衣衫褪下后,唯剩两对钻石耳钉醒目着,像从天空中借来几颗星星,赏玩一夜。
湛秋那夜在抚慰她探寻她的同时,但凡姿势允许,左手总时不时地去拨弄她的耳垂,将那颗星星晃上一晃。
“好美。”
她低声夸,不知道在夸耳钉还是沈清慈。
沈清慈收回记忆,躺到床上,反复咀嚼着湛秋最后说的那句话。
湛秋语气傲娇的同时又不太高兴,她这人说谎不易,往往看出什么就要说什么,当场直言隐瞒与否跟报复无关。
若她不说,沈清慈今晚会被这个念头折腾得筋疲力尽。
但她说,沈清慈又暗自羞愧,不知她怎么看出来的,也许在她心中,自己就是这种会把人往坏处想的性格。
也本来就是。
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吗?
沈清慈觉出自己的好笑,时过境迁,这么久了,湛秋报复她还有什么意义。
湛秋以身入局,再怎么隐瞒实情,也切切实实地陪了她十多日,没有高高在上,没有践踏、蔑视她的真心。
难不成就为了在她上头后来一句“我不喜欢你”,看她痛苦,借此找点乐子?
湛秋如果是这么无聊的人,沈清慈心里或许反而好受,不用为当年自责了。
是她太不安了,这些天来她都很不安,一面窃喜于相遇,窃喜于意外带来的短暂欢愉。
一面为看不见的未来和终要揭晓的真相而忧虑。
矛盾这个词从被发明的那一刹起,就追定不会失传,它与人类的发展史息息相关。
哪怕沈清慈常常在心里遗憾湛秋忘了过去,遗憾美好的过往只有自己回味,但发现湛秋没忘,她第一时间却不是庆幸,而是恐惧。
她惴惴不安地回想,这一场考核中自己的表现是否恰当,又怕这根本不是考验,不过是个加了BUFF的续版游戏,她一个人在当真。
所以她不满,质疑,试探,唯独忘记了高兴。
湛秋全看了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失望。
她没办法穿越回去重新来,只能往后想,那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湛秋隐瞒实情不仅没有恶意,甚至可能是因为旧情?
心口处热了又热,房间里的空调效果一般,她盖着被子嫌热,索性掀开。
抛开所有纠结,她决定主动给湛秋打电话。
她现在练就了一项本领,那就是无论心里怎么想、怎么挣扎,要快速分析出最优方案,再不遗余力地去执行。
职场中这样做事最高效,她一直清楚,其实感情方面也是这样。曾经她不屑在感情中投入太多心思,甚至还藏着一点,以为这样就安全了。
现在她要求自己主动,无论心里怎么别扭,只要还想事情往好的方面发展,就不要坐视不理。
别再等人哄她,人家愿意哄还好,说不准哪天不愿意就走了,影子都没一个。
上午在公司忙了一*上午,咖啡都没顾得上喝完,中午接到家里都电话,急着赶回来。
湛秋看似无忧无虑,在哪都能睡得香甜,飞机上眼睛都懒得睁,沈清慈想跟她说话都找不到机会。
而她不行,她满腹心事,又担心家人,又揣度湛秋,合上眼睛也没休息得了。
到目前,她的精神已经很疲累。
医院旁的酒店往往一般,最好的房间床也不够舒适,沈清慈想念湛秋的奢侈套房,以及湛秋身上清爽的香,能让她安眠一夜。
吃了褪黑素后,还是没睡着,于是联系湛秋。
她尽量坦诚地表达对昨夜的思念,又问湛秋,在不在生气。
哪怕她清楚,自己也该生气,心里确有不悦,被骗不是好事情,没人喜欢谎言和欺骗。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被这样骗一遭得到的都是好处。
如果湛秋没说自己失忆,她一脸冷淡地出现在沈清慈面前,或者云淡风轻地走出来了,沈清慈还敢撩她吗?
多半在勇气建设这一环上就要卡个几天,根本不会这样相处。
“很晚了,你应该好好休息。”
“我生气啊,难道你不生我气?我是骗了你。”
湛秋说。
沈清慈闭着眼睛在陌生房间,工作这么多年,出差过无数次,从没有哪一次娇气成这样。
但今晚,她就是睡得不舒服。
她不想跟湛秋讨论骗不骗的事了,“那你想昨天晚上吗?”
“想啊。”湛秋说。
“先睡觉吧,明天有空再联系。”
有了湛秋的声音,沈清慈才睡过去。
她的最后一个意识是,什么都好,只要湛秋记得她,又还愿意跟她继续认识。
订了闹钟,沈清慈一早就醒了,睡了四个小时不到,她简单收拾,步行到对面的医院看望曾女士。
沈清慈到医院,陪着妈妈做了几项检查,再回到病房吃早餐。
沈清慈没有睡好,加上没心情化妆,憔悴之色挂满全脸。
她妈看见就心疼了:“你那么忙,赶回来干嘛啊?我说了我好好的,又有人照顾,你在不在都一样。”
从前沈清慈听见这种没用又啰嗦的客气话,多半会不耐烦,直接问自己是不是多余,如果多余就走,不多余就安静。
但是现在她比从前更会与家人相处,加上近期总是听到湛秋跟家里人通话,暗暗偷学了不少交流方式。
于是游刃有余地接住:“干嘛?我担心你,我也想你了,我都多久没回来了,你还不想见我,你把我卖给公司了?”
她妈妈跟她舅妈都笑了,她妈妈脸上的焦虑和愧疚消下去,改为欣慰。
沈清慈心里轻松地想,好容易哄,比客户跟同事讲道理多了。
等到检查结果出来,她跟医生聊完,确定没什么大事,最迟后天就能出院,心里松了口气。
回到病房时,听她妈妈在跟病友聊,说自己女儿多优秀多孝顺,说着说着又得瑟起说清楚拖关系帮她追星的事迹。
沈清慈跟着笑了笑,又听见那人低情商地问起她的婚姻状况,并对此大不赞成,好一番臭不可闻的长篇大论。
她妈妈也不恼,温温和和地笑:“哪有十全十美的啊,我们家长也要学会知足。”
沈清慈没有出声,靠在门边缓了一会才若无其事进去。
才一开口,就被她妈妈听出来,说她鼻音重,该不能感冒了。
沈清慈是有点提不起精神,还全身发冷,但一直以为是没休息好,现在被提醒也有点怀疑了。
到了晚上,果然让湛秋说中了,她胃口差得连晚饭都没吃下去,高烧来得迅猛,头痛喉咙痛。
好在就在医院,检查完为了快些舒缓,直接选择了输液。
沈清慈等了一天,湛秋终于在这时给她发消息,说明天有时间,可以来医院探病,问方不方便。
沈清慈正难受,回了句可以,又放下手机揉头。
没过多久,湛秋的语音又打过来,沈清慈犹豫了下,在拒接跟接通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没顾得上跟湛秋好好聊,生怕一个不留意又把人气到了。
同时,谁在脆弱的时候不想问寻些在意的人讨安慰呢。
湛秋问:“这个点,病房是不是要休息了?”
沈清慈轻声说:“是。”
“哦,那我长话短说,明天你们有安排没,我几点过去合适?别跟你家人撞到了,我去看看就走,你放心,我不多聊,你就说是朋友就行了。”
沈清慈被“你放心”三个字割得连心口也在疼,烧还没退下去,她难受得有些无助。
“十点钟吧,太早怕你起不来。”
湛秋刚才还没注意,现在听出来了,“你声音怎么了?”
“你猜得对,有点伤风,在挂水。明天看我妈的时候,还要劳驾你顺便看看我这个病人了。”
沈清慈开着玩笑,自己也佩服自己,回来没帮上多少忙,还先病倒了,还家人一通担心。
湛秋语气都不好了:“我就说,你根本没吃药预防是不是?你在哪里挂水?”
沈清慈沉默了一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也不想这个点打扰别人。
湛秋或许因为昨天的事,在沈清慈听来比平时暴躁些,“沈清慈,你要是旁边有家人朋友陪,你直接说,我就问问,不会去打扰你的。你别不说话急我好吗?”
“没有人陪我,我自己在。”
沈清慈把具体位置告诉给她。
心里笑话自己又当又立,如果不希望湛秋过来,应该不接这个对话才对,现在把人闹过来了,又不好意思是干嘛呢。
湛秋赶到时,水换到了最后一瓶,沈清慈睡了一小会,期间她舅妈过来看了看她,问她吃不吃东西。
湛秋上午在做检查,下午被张成帆拉去社交了一圈,晚上吃完饭到家,想来想去认为于情于理明天应该来看看,结果发现沈清慈也病了。
湛秋自己开车,急急忙忙赶来,一想到沈清慈哑着嗓音说“没有人陪我”,她就揪心得连看到红灯都想发脾气。
一路上的红灯也太多了。
现在见着了人,整颗心都软下去。
沈清慈生病的样子太讨人怜,所有往日的坚硬、漠然、骄傲、亮丽都隐起来,只剩弱不禁风。
湛秋很不满意:“你为什么坐着输液,躺着不是更舒服?”
沈清慈抬头,这是她们说破后,初次见面。
跟前段时间沈清慈眼中的湛秋不同,这个湛秋带着过去的记忆和不高兴,依然来到她面前。
沈清慈看见她耳朵上还戴着自己送的耳钉,像带来一束满天星。
就笑出来,柔声给大小姐解释:“床位紧张,小毛病都是坐着输液的。”
湛秋一看她还能笑,更不高兴了,但是在公共场合,她也知道不能大声喧哗。
气鼓鼓地在旁边老实坐下来,压低声音:“你能不能关心自己,什么小毛病,人不舒服就是大事,没有小事情。你看你憔悴的!”
“好,知道了。”
沈清慈虚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敷衍,还转移话题地问她:“那是不是不好看了?”
湛秋已经生气了,干脆新仇旧怨一起算,想了一句自认为非常凶狠歹毒的话:“老了十岁。”
沈清慈心想这话够狠,但没被她吓住,仍旧问:“所以不好看了?”
“好看好看,行了你少说话吧。”
湛秋没忘记自己是来看病人的,点到为止,还往沈清慈嘴里塞了一颗自己出发前揣上的润喉片。
沈清慈只沉默了几秒钟,“你还在生气。”
湛秋也不遮掩,“还在生。”
沈清慈喉咙的肿痛被薄荷与水果味舒缓着,“你先骗的我,你还要生我的气。是因为我拆穿,还是因为我发现后的态度不好?”
“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直有感觉,但昨天才确定。”
湛秋心虚地理直气壮:“不是故意骗你。”
之后改口:“也有点故意。”
沈清慈顺着说:“是因为当时偶遇,不想理我,所以装作不认识。没想到我很热情,缠着你不放,你只好见机行事,顺便看看我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恶劣,对不对?”
她不知是在安抚湛秋还是自己。
被猜中了一半,湛秋默认。
“我不傻,我没给你下恶意的定义,只是做多了亏心事,自己害怕,担心空欢喜一场,才质疑你的目的。你说不是报复,我当然信,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想重新给我们一次机会?”
湛秋还不习惯沈清慈能把感情的脉络梳理得如此清晰,她印象中的沈清慈常常闭口不谈,或者绕圈子敷衍。
沈清慈见她沟通的态度不是很积极,也没有追问到底,适时改变了话题。
“你今晚过来,我很开心。我想到我们第一次在医院见面,你也是因为担心赶来看我,我那时候不适应炽热的付出和关切,我为当时的表现跟你说对不起。”
“沈清慈,你变了很多。”
这是这段时间来,湛秋跟她相处下来一直想说的话,但她不能说。现在不怕露馅了。
“变化是好事吗?人都会成长,那件事很久了,那时候我在医院陪外婆,现在外婆都去世了。”
湛秋知道。
湛秋真正考虑再见一次沈清慈的契机,其实是受伤后,跟关心她的江梦袁通话。
湛秋离开第十九街后,江梦袁忙着考试跟毕业论文,也没时间去便利店兼职,顺利毕业后进入了越择工作。
她一个小员工,平时连跟沈清慈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偶尔坐电梯碰见,两人才会客套几句。
四月初全公司团建时,大家去山里玩,有天晚上她喝了点酒特别感性,一个人在露台上惆怅。
沈清慈过来看她,坐下跟她聊了聊天。
她说她外婆上个月离世了,想到还是很难过,沈清慈就跟她说,自己外婆也走了。
“就聊了这些。哦,对了,她问我跟以前同事还有联系吗,我说特别少了。我听出她的意思,跟她说了两句你的近况,卖友求荣,讨好她一下。你别生气!”
湛秋当然不生气,只是也伤感了:“她外婆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好几年了,她说意外来得很突然,当时她在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上,接到电话,外婆被送去抢救,几天后就离开了。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那前前后后有一个月,她都没缓过神。”
听完后,一种无言的沉重笼罩在湛秋身上。
江梦袁也许不知道那是哪一场生日宴,但是湛秋猜到了。
她自然不会自寻烦恼地把当时的热闹与生命的消逝挂钩,她只是迟来地心疼那时都沈清慈。
那时她以为沈清慈说有事就匆匆离开是托词,就算真有事,也不应该不解释一句。
直到她出国,沈清慈都一句话也没跟她讲过,她以为沈清慈下定决心再见了,她就那样死了心。
毕竟沈清慈把该还的都给她,连花重金买的艺术装置都不要了,那就是正式的告别了。
这段关系从头到尾都是闹剧,那样收场也无可厚非,只是湛秋每每想起来都要不痛快一阵。
说不埋怨是假的,哪怕沈清慈之前发信息说想见她,她也抗拒,一次主动又不能代表什么。
可是有人跟她说了以前的事,湛秋就想明白沈清慈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解释了。
说出来干什么呢,除了扫她这个决定要离开的寿星的兴,没有别的意义了。
虽然亲人离世不足以掩盖沈清慈恶劣的地方,也无法修复过去所有的不快,二者之间没有必然关系。
但是湛秋的心绪因此不宁,心软之下,就决定见一见她了。
哪怕只是吃吃饭,聊聊天?
只是没想到一见面就到了最大尺度,一点也缓不了。
沈清慈长久等不到回应,将头靠在湛秋肩膀上,“我有点后悔说出来了,想你再骗骗我,假装不怪我了。”
第107章 逢场作戏?
输液结束,湛秋陪着沈清慈步行回到医院对面的酒店。
“你为什么不回家住?”
“对我来说,回家还是住酒店,区别不大。这两天住这边方便,不用来回跑。”
沈清慈跟她解释。
湛秋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却又知道她的话没有问题。
八月中旬,月光没了诗里面说的寒意,被日光的余热烘焙后,热腾腾地照着医院外的道路。
照顾沈清慈身体不适,她们步履放得很慢,将一截开车没必要,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生生拖了一刻钟。
沈清慈挂完水,周身轻快了些,但还没有完全退烧,湛秋时不时会摸摸她的头。
每当湛秋看向她,关切她时,她都赶忙垂下眼,把自己的表情还有状态展现出去,又不敢去跟湛秋对视。
眼看快到酒店了,湛秋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干嘛一直不说话啊。”
沈清慈温柔了这么多天,难得凶她:“你闭嘴。”
湛秋点头闭嘴了,为她的薄脸皮无奈笑了。
输液几个小时,期间有生理需求解决,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沈清慈居然犹犹豫豫,直到被湛秋看出来坐立难安,担心地问了半天,才一脸窘迫地说自己想去洗手间。
湛秋观察着她的脸色:“你很急,干嘛忍着呢?走,我帮你。”
不说还好,一说沈清慈脸色更红了,像发烧严重上了脸。
湛秋既然来了,肯定不是为了说废话,也不能干坐着啊,陪病人去洗手间,顺便帮忙不是更正常吗?
沈清慈居然几次推脱,一脸为难相,还不许湛秋离她太近。
沈清慈今天穿得休闲,裤子宽松好脱,在湛秋看来特别明智,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为自己的及时出现而自满。
独立女性一个人跑医院不算难事,输液室有很多独自挂水的人,有的甚至还在处理作业跟工作。
任何问题没有解决不了的,她当然知道她不来,沈清慈也能处理好这些事,但她仍为自己今晚的电话而庆幸着。
这种时候都不陪在左右,她有什么办法让沈清慈信服,两个人的生活也许要比一个人充实一点,哪怕只是一点。
但沈清慈太容易害羞了,估计是觉得尴尬,自从湛秋陪她从洗手间回来以后,她就不怎么说话了。
湛秋一看她,她就各种慌乱。
湛秋以为她过会就好了,没想到要这么久。
一个女人不好意思的模样自然很美,湛秋也喜欢,但不好意思过头了,就显得生分了,湛秋现在处于敏感期,有点郁闷。
她弯腰系了松开的鞋带,沈清慈也没特意等她,只是放慢脚步,留了个低头踩影子的背影给湛秋。
湛秋直起腰,没急着跟上去,垫起脚一抬手,摘了一朵从高墙里挂下来的凌霄花。
她把橘色的花朵塞进沈清慈手里,夏夜里的风吹拂着她摘下来的花朵,风从她指缝流逝,穿过沈清慈道指缝。
“要害臊多久,一直不理我吗?比这更亲密的事情我们也做过,你哪里我都了解,这有什么。”
她把话点破,沈清慈防御式的剜了她一眼,等将手里的橙色花朵握紧了,自己先想到农夫与蛇的故事来。
于是收回别扭,“没有害臊,我只是嗓子疼,不想说话。”
“好嘛。”湛秋漫不经心地顺着:“那少说话吧。”
“我承认,我的哪里你都看过碰过,比刚才更不得体的表现,你也见过,我在你面前又藏不住什么。”
话虽如此,沈清慈只是说来过过瘾,当然不能这么论,人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立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谁愿意滤镜被打破。
但她说得面不改色,倒轮到湛秋不好意思了。
光天化月的,虽然过了十二点,路旁也车来车往,这太直白了。
湛秋咳了一声:“是这样。”
说着到了酒店门口,沈清慈说:“既然这样,陪我上楼,坐一坐也没关系,对不对?”
湛秋穿了一件带领子的上衣,配一条淡蓝的运动短裤,白色长袜搭着运动鞋,像正在哪个俱乐部打球,临时赶过来一样。
她看上去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小上许多,不为琐事烦心的人就是这样,三年五年没有大变化。
看着她的时候,沈清慈就觉得自己也回到几年前初见时,那时候比湛秋现在大不了太多,步伐也能轻快些,只是没有走着走着蹦起来摘花的闲情。
她把那朵花揣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好吧,我看看你的居住环境。”
上楼,进了房间,湛秋还真观察了一圈,沈清慈以为这位大小姐又要不满意了,没想到她点点头:“还不错。”
“挺新的,房间也大,隔音不错,听不到外面的车声。”
“床不够软。”沈清慈说。
“是吗?”
“是,所以昨晚有点睡不着。”
湛秋一顿,没忍住实话:“我还以为你睡不着是想我,搞了半天是想我的床了。”
真心错付,没什么好说,亏她念叨一天,晚上终于忍不住联系。
沈清慈辩解:“想你的床没必要凌晨两点发信息告诉你。”
她过去,在湛秋不抗拒的目光下,环住湛秋的腰,“我很想你,你呢?现在不用跟我演戏了,还会说‘我也想你’吗?”
“演戏”两个字让湛秋听得十分不悦,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是她不爱听事实,总觉得沈清慈在借机敲打她。
于是她不吭气,轻“哼”了一下,“你人很好,还帮我想台词呢。”
房间里电话响起,沈清慈被吓了一跳,湛秋猜到:“哦,我来时让阿姨做了点吃的,刚送来,你看看想吃什么。”
机器人将餐食送到门口,湛秋取出,看着量不多,也摆满了整张桌子。
湛秋把餐具给沈清慈时,沈清慈搅着粥,感慨起来:“好熟悉的感觉,跟从前一样,我以前生病,你就是这样来照顾我。”
湛秋点头,“嗯,那时候只是监督你吃药,没跑医院。快吃吧,我知道你晚上没吃,这个点肯定饿了,垫垫。也别吃太多,不然过会睡下不舒服。”
“那个时候你还教我,不能轻易感动。”
湛秋停住声,看她一眼。
沈清慈尝了一口清粥,看着她说:“可是我做不到怎么办,那个时候我就很感动了,现在还是。”
湛秋说不出话,其实她认识到沈清慈,一直很会说话的。怼人的时候很犀利,哄人的时候总能哄到人心坎里,会开玩笑,会撩人,她一直有一张湛秋又爱又恨的嘴巴。
湛秋说:“你在H市的时候,还跟我翻旧账,说一套高级公寓才是感动的标准线呢。”
“我以为你忘记了,逗逗你嘛。”沈清慈笑了。
湛秋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粥,还吃了一块糕点,她手背在输液后青了一块,被肤色衬得看上去很痛。
湛秋终于明白恨不能代替一个人生病是什么感受。
沈清慈之前以为,湛秋现在矜持了些,不大爱一直主动开口了。现在才想明白,湛秋是没忘记从前,主动累了,不想再跟以前一样。
于是她找着话聊:“你说你今天去做了检查,结果怎么样?”
“一切都好,就是不让我再跑来跑去了,我需要静养。”
“那……”
沈清慈看着她的脑袋,“头呢,有检查吗?你应该真忘记了什么事吧,不然你姐姐为什么那么紧张?”
“刚摔到是有点模糊,加上我没说实话,她才担心。事实上不仅没忘,还都想起来了。不过也有检查,确定了没问题。”
湛秋争强好胜起来,不无骄傲地说:“你放心,我脑子没问题,身体看起来也比你要健康,你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你都想起来了?”
“是,包括我们第一次见面。”
湛秋看着她。
沈清慈微怔,被她的眼神直视,被那里的灼热又烫了一下。
今晚本就因为洗手间事件内向了一阵,现在莫名多了一层害羞。
上次在便利店重逢,湛秋跟她说失忆了,她除了可惜自己的伞没有下落之外,倒没有别的遗憾。
相反还有一点轻松,之前的萍水相逢因为不考虑任何,她享受得稍稍过头了,湛秋忘记也很好。
但是现在湛秋全记起来了,就好像她的秘密又丢失了一项。
“真的吗,那挺好呢。”
她听上去像质疑自己,湛秋秋后算账:“你怎么没跟我聊过,我们那时候很放得开,在哪都尝试过,还差点在你房外的庭院里……”
“湛秋!”
沈清慈急喊住她,发言后的嗓子生生喊出了高音,“好,我相信你都记起来了,不用再前情回顾。”
湛秋看她局促,心里爽到了,恶作剧一般。
她眨眨眼睛继续:“你还说,我是你最特别的缘分。”
“我问你后面能不能继续联系,你说,也要看缘分,如果再见面还有兴趣,就可以试试发展。”
沈清慈只吃了一点,感觉胃不空就停了下来,被这些回顾闹得坐不住了。
湛秋看出来:“又想上洗手间了?”
“不是。”她暗暗咬牙。
“那你再遇见我,怎么提都不提,你说过的‘发展’呢?”
全靠湛秋自己在推,一腔热血。
“我没想到提,但,我不是也没完全拒绝后面的发展?”
沈清慈换了换坐姿,才想到口袋里的鲜花,手伸进去,已经揉皱了。
她不敢拿出来给湛秋看。
“那不一样,而且,你最终拒绝了。因为是逢场作戏时候说的,所以根本没当真,你可能自己都忘了,对不对?”
湛秋的旧账有厚厚一本。
“我……”
沈清慈病体未愈,本就无力周旋,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灵感涌现,她明白些什么,无力地问:“这就是你假装失忆再次接近我的原因吗?”
湛秋是想看看她这个人,是不是喜欢信口雌黄,撩完不负责。
湛秋没否认,“在H市的时候,我是每天都在观察,想确认,你是不是仗着我记不住又对你有好感,继续跟我玩游戏。是不是只是假装深情,等我出差结束,你就轻轻松松地送我走。”
因此,在沈清慈跟她告白,表露真心时,她都没有敢认真,她怕她又把“逢场作戏”当成了神父面前的宣誓。
让她彻底安心,是刚刚沈清慈在输液室里靠在她肩上,说想她再骗一骗自己,还保持那个姿势安静地睡了一会。
输液的地方不乏来来往往的人,湛秋戴了口罩,单纯是为了防护不被传染,而不是害怕被人看见。
根本并没有人关注到她们的亲昵行为。
除了女生间的亲密本就不突兀以外,大多数人在医院里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健康。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了,哪怕湛秋当众求婚,有力气多看她几眼都人也不多。
沈清慈这才了解清楚,那十多天的日日夜夜,湛秋看着自己时的心理活动。
她没有失望和受伤的资格,只是自嘲:“原来你把我想成这样。”
湛秋道:“既然之前两次都是这样,我怎么确认第三次不是。”
沈清慈说:“如果你记得,你就知道之前两次我是被动接受,我没有明确给过你任何承诺。但是这次,我说了我在追你。”
“湛秋,这样的话在你看来也像逢场作戏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湛秋想起了更多,不如意的方面也就更多了。
“追我的意思,是你想做我正儿八经的女朋友,跟我保持长期关系,见我的家人,见我的朋友,不害怕我了解你的家庭,不害怕将来甩不掉我,敢把我送你的花一路拿在手上,是这个意思吗?”
湛秋坐在圆桌对面,目光如炬:“沈清慈,你要说明白。”
第108章 “我答应你”
没人有耐心一直玩迂回游戏。
湛秋的含蓄告罄,不想再猜来猜去,她虽然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是已经不想再去揣摩沈清慈喜不喜欢自己了。
揣摩很好玩,爱情的拉扯也有趣,她不是不享受。
但是现在,她就要直接问。
如果沈清慈说喜欢,她可以考虑不计前嫌,大度原谅一个对她痴情的女人。
如果沈清慈敢说不喜欢,呵呵,那游戏结束,她现在就姿态潇洒地离开。
就当荣姨做的这顿病人餐喂了狗吃。
沈清慈还安坐在椅子里,却像被湛秋堵在墙角,除了说出实话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
她把口袋里压得皱皱巴巴的凌霄花拿出来,心有愧意。
她的本意不为藏起它,只是想妥善保管。想着长裤宽松,口袋里空间充足,但是坐下就忘记它的存在了。
像极了一份最美的心意,因为她的忽视遭到冷遇。
湛秋看见花皱了就伸手,向她讨要,她没舍得还回去。
在湛秋看来,她并不珍惜这朵花,也生怕拿它走一路丢人。
这样的误解不该存在,她在极短的时间里想到了解释方式,她把已经蔫了的橘花放入口中。
咀嚼着,感受它在酸涩里泛着不好吃的苦味。
她才刚尝到味道,湛秋猛从座椅里站起来,扑到她面前。
情急之下,力气不重但做了掐住她喉咙的动作,大声:“不许吃!”
“敢咽下去我就不理你了。”
她非常凶地威胁。
沈清慈本没想那么多,就想吃两口尝尝,看她反应这么大,有些慌神。
愣住了,没再咀嚼,脖子上的力道逐渐放松,为她失控的人逐渐清醒,她居然生出了一点不舍。
湛秋意识到自己阻拦得过头了,从没有这样失态过,艰难吞咽下所有情绪,在桌上抽了两张纸,递到她嘴边:“吐出来。”
沈清慈的包袱重,先把纸接过来,吐出花瓣就立即包裹起来,扔进了桌边的垃圾篓。
她看湛秋有点生气了,安抚性笑了一下,又说:“凌霄没毒,味道也不算坏。”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
湛秋心里还是接受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清慈吃花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那也不可以放嘴里,多脏,你还嫌身体不够难受是不是。”
她觉得沈清慈多半是烧糊涂了,这种事怎么做得出来,于是站在她面前,又用手背感受了一下她的体温。
心跳骤快后,难以平复,她的呼吸声在沈清慈耳边带着点后怕,沈清慈不明白她在怕什么。
花朵而已,不是毒药。
“我还在发烧吗?”她问湛秋。
“摸着还好,你难受吗?”
起伏后,湛秋不再执着于要一个答案,坐了回去,准备收拾桌子,但被沈清慈按住了手。
“我的追求是希望你做我女朋友的意思,是字面意思,在H市的每一天,我都喜欢你喜欢得很认真。从我又见到你开始,你看都没看我,我就对我自己说,我不骗自己了,我还在喜欢你,我要你回到我身边。怎么做都行,只要结果是得到你。”
“我这么说,你还不相信吗,还需要别的证明方式我喜欢你吗?”
这是沈清慈的心意表达得最明确的一次。
像积攒了三十多年的勇气,只为了在一个晚上消耗掉。
“不用了。”
湛秋第一次从她那得到专业术语一样的定论,不是骗来的,没有带着玩笑或情。欲。
她的心房被突如其来的情绪塞满了,抬起下巴,满意地说:“你有这样的意思才正确,清慈,你现在变聪明了。”
她表情骄傲,眉宇间挂着难得矜持的喜色,好像怕高兴过头容易破坏气氛一样。
又好像沈清慈说迷恋她,以后要缠着她才是明智,而从前的推拒都是混账行为。
“我笨太久了。”沈清慈从善如流地跟她检讨自己。
“没关系,我的家风就是要包容笨蛋。对了,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去洗漱,该休息了。”
家风包容的湛秋虽然想跟她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但是表上的指针,沈清慈的病容和声音,以及手背上的针孔,无不在提醒她,这不是好时机。
“你今天太累,不应该这个时候多说。”
湛秋也意识到自己的任性,她站起来,要收东西。
沈清慈一慌:“你要走吗?”
湛秋心里犯疑惑,自己人上都上来了,难道还要走吗,这是在假装客气什么。
但既然沈清慈这么问她了,她也只好勉强地矜持一句:“你想我留下啊?”
听上去犯难一样。
沈清慈点头,不回避地承认:“如果方便,我当然想你留下陪我。”
她解释说:“这样你明天去医院也方便,是不是?”
“稍等,我姐的电话。”
湛秋接起来电,“嗯,今晚不回去了,不担心,我又没事。别人生病了,我陪一下。”
“你问谁?沈清慈啊。”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沈清慈却本能地紧张起来。
然后就见湛秋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递给她说:“我姐要跟你说话。”
沈清慈的心一瞬间提起来,却只能按照指令接过手机:“张总。”
“没事,只是伤风感冒,挂两天水好得更快而已,不用担心。”
“好,等我好了,一定跟您说。”
“没有没有,她来陪我输液,有照顾到我,没有吵。”
湛秋趁她接电话的空档,快速地将桌上餐盒都整理好,还细心地擦了一遍桌子。
接回手机:“好了,张总,我们一切都好,您别操心了,咱们晚安好不好?”
她把来电挂断,抬头问沈清慈:“我姐跟你说什么了?”
沈清慈面色担忧:“她让我好了到你家去吃饭。”
“那就去吃,我来安排。”
湛秋积极地说。
沈清慈没立即接话,湛秋又不满了:“喂,你才说完你认真呢,怎么,要见我的家人就反悔了?”
“不反悔,我只是紧张,担心她……不满意我。”
她跟湛秋弄成这样,张成帆应该都清楚了,她有多护妹妹人尽皆知,很难保证她心里没有不悦。
沈清慈也没办法跟湛秋解释,认真跟不反悔,与第一次以特定的身份见家长会紧张不矛盾。
“别担心那么多,我姐很好说话。”湛秋安慰她。
沈清慈没有被安慰到,很难苟同。
湛秋不是不谙世事的性格,想了一下,虽然自己*见沈清慈妈妈不担心,但沈清慈会紧张也没问题。
“你放心,反正有我陪你,只是吃饭,不会有事。”
“你之前见家长有被刁难过吗?”
“我没有见过别人家长。”沈清慈闷声解释。
湛秋趁机问:“你这两年全是空窗?”
“嗯。”
湛秋一颗心定下,又问:“那以前呢,谈恋爱都避开家长吗?”
沈清慈点头:“那时候还在读书,网络没现在发达,大家也不能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早早地了解取向问题,坚定地做出选择。所以大学期间,繁重的学习任务告一段落,我们才开始探索。双方都不是很娴熟,交往方式也是半恋爱半挚友式,还没到见家长的程度。”
她本来还想说连亲密举动都很少,但这虽然是事实,自尊心却在作祟,表忠心可以,没必要在这种事上,索性不提。
湛秋也当然不介意她过往是浓是淡。
这是沈清慈第一次正式谈起过往情感,湛秋忍不住多问:“之后都没有谈过感情了?为什么啊,你上大学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有时说话太直白也是一种伤害。
沈清慈纳闷,幽幽地看她一眼,湛秋意识到,缓缓捂住了嘴。
湛秋双手捂着嘴,含糊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走不出来?”
沈清慈取出自己的换洗衣服,还帮湛秋准备了一套。
“我本身就不是一个依赖亲密关系的人,当时恰逢探索期,有个合适的人出现,理所当然地被吸引了。后面看破了,就不感兴趣了,不存在走不出来。”
湛秋蹲在她行李箱边:“那你们为什么分?”
沈清慈手上动作一停,安静了片刻,蹲着跟湛秋说:“她知道我爸的事情了。”
“啊,也是你告诉她的?”
湛秋想到她跟自己介绍家人时的态度,恨不得把家丑全外扬,以便吓退对她感兴趣的人。
她该不是一直有毛病。
沈清慈摇头,又点头了,“她先问我,为什么很少提到家里人,尤其是爸爸。我那时候虽然很不情愿,也知道不能骗她,就硬着头皮说了家里的情况。”
“然后她就受不了,要跟你分手?奇怪,跟她有什么关系?”
湛秋跟着她站起来。
沈清慈早就看淡了,“太复杂的家庭环境会劝退别人,她那时候也才二十出头,家庭又十分和睦,不能理解。之后,我所有做得不如她意的地方,都被她归咎于家庭有问题所导致,她说她受不了我这样的人。我们自然就分道扬镳了。”
沈清慈今晚说了太多话,除了工作,她也只有跟湛秋在一起时才会有这么多话可说。
但是也许是挂水吃药起了效果,也许是心情舒朗起来,也许是说多了话反而促使喉咙快速修复,她的咽喉已经不像傍晚时一样肿痛。
身体也轻快不少,只有插过针头的手背,随着她翻找衣服,还有一丝疼痛。
湛秋听得太生气了,怎么会有人这么想。
“那她也太讨厌了,如果是我,我会恨死她。你还一直留着她那把伞干什么?”
还以为是白月光般遗憾错过的存在,湛秋想着睹物思人就算了,没想到是这样的过往。
沈清慈笑了一下:“留着提醒自己啊,不要重蹈覆辙,以及记住探索时期新鲜的自我。不过,伞已经处理掉了。”
“什么时候?”
“去年,年初,管家安排工作人员到家里安装餐桌,结束时我看外面下雨了,就把伞送给他了。”
送出去时,心里一片轻快。
湛秋的注意力顺利被吸引走,“你居然买餐桌了。”
“是,你想去看看吗?”
一张桌子,还有什么看不看的。
湛秋哼了一声,又高高兴兴地答应:“好,我去检查一下你的品味,不好看我就重新买。”
“好,你说不好看我就换,由你来挑。”
沈清慈说完亲了她一口,进去洗澡了。
湛秋乍然静下来,在屋子里徒步了几圈,有种一口喝完美式后的劲头,总之停不下来,一定要动一动才舒适。
她认为今晚的谈话很普通,沟通就是这样啊,心平气和地说清楚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沈清慈早就应该坐下来跟她聊这些了,世界上聊情啊爱的也不止她们两个人。
后天就是七夕了,会有大把谈情说爱的人。
可是,她这种迟钝的总结被莫名的力量推搡着,直到彻底躲起来不出现,她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些话不普通。
别人谈不谈跟她没关系。
她跟沈清慈达成共识,过去的两三年,沈清慈已经能确定喜欢上她了,正在诚心诚意地追求她,以后都会喜欢她。
湛秋不说傻到为了感情心心念念几年,可是,她曾经真的很喜欢沈清慈,重新遇到发现那份喜欢还在,又得到比从前更多的回应,承诺,她怎么可能平静呢?
这哪里普通了?
这是她人生中又一个重要的时刻,需要办派对,请专业团队来庆祝的,需要留影,冲洗后挂在她的各大私宅以及张成帆的总裁办公室。
不对,那她刚才答应了吗?
好像没有,根本还没推进,她想到她姐姐说的原地踏步。
正在这时,浴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沈清慈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连睡衣都没扣齐,头发沾着水雾,还没梳理过。
她问湛秋:“我刚才忘记问了,你现在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还是你不放心,需要我再追你一年半载?”
简直不专业!
沈清慈就是个新手,这流程走的也太不流畅了。
“你怎么追,吃花吗?”
“不敢。”沈清慈摸了摸脖子。
湛秋脸红。
沈清慈虽然稚嫩,好在她不是个喜欢吹毛求疵的人,她只是也学得聪明了一点,掐腰反问沈清慈:“如果我说需要考虑,你短期内追不到我呢?”
“可以啊,只要你湛大小姐给追就好,我的心意随你考核。你来洗吧。”
沈清慈的情绪很稳定,似乎并不失望,全在计划内。
这弄得湛秋很难做,她本来还想着沈清慈这人最有办法,又最没耐心,听见这话不得急死。
沈清慈一定不肯等,三言两语就把她哄得找不着北,然后她只好立刻改口说:“我答应你。”
毕竟她很好说话嘛。
超纲了。
关上浴室的门之前,她又问沈清慈:“你还有话跟我说吗?”
沈清慈想了一想,“H市我们第一次偶遇,是你故意的吗?”
这是什么问题?
湛秋气短。
她扒着门框说明:“那个真不是,我又不是神通广大,随时跟踪你。我只是知道你在那边,想着先到了,再考虑怎么联系你比较恰当。”
谁知道到的第一天,她出门闲逛就被遇到了。
一时慌乱,没别的办法,就突然演起来了。
效果比她想的好太多,也就一直没舍得坦诚。
湛秋洗完出来,看见房间里留了灯,但沈清慈居然睡着了,看她睡那么香甜,湛秋不经对她说过的话存疑。
这就是她说的床不够舒服加上怀念被抱着睡所以失眠?
转念想到沈清慈病了,睡得快只是身体不适而已,她还是很需要自己,湛秋心又一软。
她抱住沈清慈。
沈清慈短暂醒了一下,主动搂住她,在她下巴上蹭了蹭:“你洗好了。”
“清慈,快快好起来,好起来我带你去爬山。”
湛秋还记得自己都没有带她爬过一次。
沈清慈带着浓浓的困倦睡意说“好”。
湛秋又在黑暗里说:“我答应你。”
第109章 “我没有那么强大”
早晨,沈清慈的闹钟先响,吵到了从未在这个点醒过的湛秋。
她恍惚着从睡梦里挣扎出来,好半天都想不起来在哪里。
看见枕边的沈清慈,只当她们还在H市,这样的早晨常常有的。
说来不可置信,她跟沈清慈认识至今,关系从不算纯情,但相处最深、同居最久的一段时光,竟是在她假装失忆,暂居H市的时候。
直到听到沈清慈克制着咳了一声,湛秋才想起来身处何地。
夜半,她还惊醒过一回,查看沈清慈的状态,好在沈清慈看上去睡得十分安宁。
她将头抵过去,想感受沈清慈额间的温度,但是刚醒,她的体温也不低,感受不出对方正常与否。
在她迷迷糊糊做这件事时,沈清慈突然开口说:“我听见了。”
沈清慈声音里还透着股未愈的病气,声音因此比平时沉,也刚好中和了平时的清冷,像掺了看不见的情意在里面。
湛秋不明所以:“听见什么了?”
沈清慈睡了一觉,精神比昨天好得多,精明地冲她笑:“听见你答应我了啊,我是视力先关闭,听力还在运行中。说话算话的吧?”
“你不要跟我说,我是烧糊涂了。”
“你是烧糊涂了。”
湛秋说完先把自己给说笑了。
沈清慈凑在她枕边:“湛秋,我追你,你答应了,对的吧?”
“那我先确认一下,你没反悔吧?”
湛秋也想像从前一样,听话只听表层意思,事实上现在她还是有这个习惯,多数时候不爱挖空心思。
但是面对沈清慈,因为前些日子有所保留情况下的练习,她自动切换成了“深度思考”模式。
还在谨慎地询问:“其实我们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都不多,认识的这几年大多数时候是断联状态。你是不喜欢长期关系的人,你跟我说过你有很多很多顾虑,我们重逢后还没满一个月月,你已经确定要跟我恋爱了吗?”
“我确定,我要跟你恋爱。”
“为什么还要确认,还是不相信我吗?”
沈清慈大概是自食恶果,从前的话说得太死了,以至于现在的转变在湛秋看来也不可靠。
昨晚说到那个份上,今早仍要询问。
她能感受到她浑身的血液为之凝固,退烧以后,她的皮肤温度被中央空调所操控。
某些隐忍很久而得不到回应的情绪将要翻涌,而在正式到来前,她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许久未有的生气。
“不是。”
湛秋简短轻快地将她凝聚起来的惊惶一熄。
湛秋直率地跟她说:“只是在我承认答应你之前,我想斯文点,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我是大小姐脾气,你也知道,只要我认定了,就没有余地了。就像拍卖师敲下锤子,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也就是说,清慈,你追到我后,再想甩了我,就百分之百没有可能了。到时候再退出,可不是几年前几句话那么简单,你会付出很大代价。”
湛秋正色说完,忽然表情一改,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怎样,你怕不怕?”
沈清慈坚定迎上:“不怕。”
湛秋坐起来,学着拍卖师做了个“一锤定音”的动作。
“我答应。”
沈清慈也坐起来,抱住了她,两个人在清早紧密相拥,生怕这是醒前的一场晨梦。
沈清慈的第二个闹钟响起,打破了这漫长的亲呢。
她把闹钟关了,下床换着衣服,嘴上问:“你昨晚说,关于失忆你没跟你姐说实话是什么意思?是你想起来了,但是一种没跟她说你想起来的事?”
“那颜乐呢,你是真忘假忘?”
她很在意这个。
湛秋脑子还在昏昏沉沉,沈清慈声音还在喑哑虚弱,本该温存的时刻,居然就聊到了其他人。
湛秋反应很快:“你该不能想了一晚上吧?”
“半个晚上。”
夜半沈清慈醒来喝水,忽然想到了。
湛秋笑笑,有些耍无赖:“我是个职业骗子,对颜乐也是,没忘记但是说忘了。为了能骗过去,我就没跟我姐说。”
“知道的人一多,我就演不下去了,本来我也没有演戏天赋的。以前还有导演问我拍不拍戏,但我明白,只是看中我华丽的皮囊而已。”
湛秋将眼畔垂着的头发勾到耳后去,并不自恋地说了一个事实,眼睛里的骄傲明晃晃。
“你在演员面前演?”
沈清慈的关注点成功被陷入自己美色无法自拔的人带跑偏了。
“是啊,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就像她骗沈清慈,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湛秋自怜的目光成功被沈清慈夺走,谁能受得了女朋友当面脱光换上衣服啊,她有点不太争气地脸热加想入非非。
“为什么?”
沈清慈今天高瞻远瞩地选了一条素色连衣裙,如果输液还需要跑洗手间,会更方便一点。
说话间裙子已经套上了,没注意湛秋不大清白的眼神,一门心思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也大概猜得到原因,但仍需要湛秋跟她说明白。
“因为撒谎更好,撒谎会让双方都不尴尬。她就知道她在我这完全不重要,说忘就忘,我也能趁机再冷漠些,不想跟她假装朋友了。”
沈清慈坐到床边,“我问,你不要生气。你就真一点都没有喜欢过她吗,哪怕只有一个瞬间?”
湛秋没有生气,反而很认真地思考有没有这样的瞬间,想了会她突然说:“我好想吃馄饨啊,你管饭吗?”
看见沈清慈差点晕倒,才笑着说:“根本没有这样的瞬间。”
跟沈清慈有没有出现,在不在都没关系,就算没有遇到沈清慈,她喜欢谁不喜欢谁也不是由别人去控制的。
不是适合,般配,就应该在一起。
她问沈清慈:“你是不是也觉得,很优秀的女明星看上我,我不动心就不正常?”
沈清慈点头:“我以为你们谈过。”
湛秋用“你疯了吧”的眼神看她,“怎么会这么想?”
“这两年,每年你生日那天,她都会发很多图,在其中一张夹着蛋糕相关的元素。”
沈清慈就默认,她们每一年都会在一起过。
湛秋好笑:“你干嘛那么关注人家啊?你怎么不关注关注我?”
“我没法关注你,你在各个平台都消失了,但是她不会,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去看她的账号,像侦探一样找与你相关的蛛丝马迹。”
可是找不到会失落,找到了会难过。
没有一次是看得开心的,但却戒不掉这个行为。
湛秋也坐到床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我没有跟她交往过,最亲密的时候也没有超过朋友的界线,没有牵过手,接过吻。”
“我不骗你,你以后都不要介意她。我假装把她忘了,她大概率会失望然后遇到更适合她的人,也算不耽误她。”
湛秋不全是不负责,她想明白,不再浪费人家的心意了。让很好的一个姑娘,因为感情变得不开心。
“那骗我失忆是为什么呢?”
刷完牙,沈清慈这样问她,“只是当下觉得尴尬,想演一下?”
湛秋洗干净脸,清清爽爽地看着沈清慈,睫毛被打湿以后显得愈发长,带着无辜感。
这样的人即便做恶作剧,很容易让人原谅。沈清慈心想。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强大。”
湛秋第一次承认这一点。
沈清慈摸了摸她的脸,有吻她的冲动,但是让她把话说下去了。
“当初是你不打算要我,说话也不委婉,我觉得我把全部的真心都掏出来给你了,你也看不上。”
“这样的背景之下,我怎么敢保证,久别重逢的时候,你会对我更好呢?”
“我装失忆,第一我们不用尴尬,不用浪费时间复盘当年,小心翼翼地吃第一顿饭。第二,我想看看你的态度,你怎么表现我都有心理准备,最坏不过当年那样,我也不至于太被动。”
说到这里,她跟沈清慈道了句歉。
“骗人就是不对的。但是我怕我不骗,我们没办法进展下去,吃顿饭就没下文了怎么办呢。你也会发现我还是对你有好感,如果你想躲呢,我总不能死缠烂打。”
“说到底,没有那个台阶,我怕我走不到你面前。”
沈清慈一把揽住了她,亲亲她的脸侧,“是我不好,我没给你足够多的信号。”
“对的,是你不好。”湛秋变脸很快。
“当初生日宴之后你们多天,你都不理我。有人跟我说直接离开可以当作激将法,说不定可以让你看清自己的心,以退为进。”
“不主动联系你也是。”
“删好友也是,有人说我删了你,就能让你方寸大乱!”
重新路过那条街,湛秋又抬手摘了一朵高处的凌霄花,放进了沈清慈手里。
一边气鼓鼓地埋怨:“结果根本不是,欲擒故纵全部失效,我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亏大了。你也是真的绝情,我对你反正可有可无,我只好生气又尴尬地放弃了。”
“不是那样的……是我不好,我做错了,我的性格太恶劣,我以后会注意这些。”
沈清慈知道解释都很苍白,无论如何回不去了。
她只能许诺将来。
“相信你。”湛秋大手一挥。
“谁给你出的主意?”
“我不能出卖,烂军师也是军师。”
湛秋去医院前,准备了鲜花瓜果,还按着当地风俗备了一个红包,取了一沓现金放在里头。
她出现在曾女士病床前,“阿姨您好,我是湛秋,咱们见过,还记得我吗?”
“湛小姐,这说得太生分了,你跟梁幸的照片还在我家呢。你那么大一幅画像又摆在清慈书房,你是清慈这些年来最亲近的朋友了,我怎么会不记得你?”
曾和静高兴地跟她说。
“对,对,我跟清慈关系最好了。阿姨,您也生分了,叫我小秋就好了。”
湛秋莞尔,看向沈清慈:“画还在呢。”
“收藏,有人跟我说很值钱。”
第110章 会员日
沈清慈的妈妈慈眉善目,好说话,脾气又温软,没有长辈架子,跟湛秋记忆里的沈清慈舅舅不是一类人。
湛秋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喜欢,这不奇怪,对湛秋而言,讨长辈欢心实在是易如反掌。
准备的红包被推脱了几番,她坚持不肯收,最后还是沈清慈替她做主说收下就好,人家的一片心意。
曾女士才答应,但她跟湛秋不算熟悉,又看得出这份心意太厚,免不了有心理负担。
湛秋笑着跟她商量:“伯母,下回我春节再去拜访你,到时候有你给我红包的时候呢。”
曾和静眉眼柔和,轻松了些:“那太好了,只要你有时间,阿姨一定给你准备红包。”
“不是下回,就是今年。”沈清慈语气轻松,但严格地规定了时间。
曾女士一愣。
湛秋立即说:“是,就今年,时间一定有,那我们说好了啊。”
湛秋看出来,妈妈有点怕女儿,不是恐惧的怕,是含着关心和信任的“听话”。
跟湛秋在父母面前自动切换成撒娇模式不同,沈清慈一站在母亲跟前,反而更沉稳一些。
母女俩的性格刚柔互补了。
因此,当沈清慈出去接工作电话期间,曾女士跟湛秋的聊天兴致反而更高。
“小秋,之前我听清慈说,你出国了,是去国外读书吗?”
“我父母退休后在那边定居了,我就搬过去陪他们。”
“也去学校读了点书,但没有很专心,新鲜劲一过,就常常不去上课了。”
湛秋颇为乖巧地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视线中的曾和静正在随手剥柑橘,她的左手中指上戴了一枚金戒指,手腕上有小块胎记。
从她指甲的形状跟手的骨相来看,沈清慈漂亮的手完全遗传了她。
“那现在是搬回来住,回国工作,还是玩几天?”
“回来是为了工作,加上我之前摔了一下,就刚好留下养身体,我姐姐还在这边。”
湛秋耐心足,事无巨细地跟她解释。
“你还有个姐姐,姐妹俩互相照顾很好。清慈就没有兄弟姐妹,我就担心她,我现在生病还有她跟她舅舅、舅妈帮忙,她以后要有个哪里不舒服,怎么办呢?。”
曾和静难得遇到一个聊天不抗拒的晚辈,话也比平时多,说完想起来:“别说以后了,她这两天感冒了,昨天晚上就是一个人去挂水,挂到凌晨回去睡的觉。”
“我有陪她啊。”
“你昨晚就来了?”曾和静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当妈的心疼女儿特别正常,湛秋本来还不想说这件事,但也希望她安下心,“昨晚我陪她到挂水结束,又把她送回了酒店。”
“所以啊伯母,您别担心,就算清慈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孩子,可是她有朋友啊,也会有恋人的。”
湛秋劝慰着,但怕再说下去露馅,又轻巧地把话题转开:“再不济还有钱呢,清慈很能赚的,有钱还愁没人照顾吗?”
曾和静被她哄得心情好了不少,隔着果皮,把手里的柑橘给她。
“有你这样的朋友在她身边我也放心多了。你出国后,清慈说你们联系得不多,我还怕她孤单。前些日子清慈给我打电话,高兴得什么一样,说突然遇到你了,我都跟着高兴了。”
“真的吗?清慈还会跟您说我呢。”
湛秋也没多客气,接过就吃起来,同时有点不可思议。
在她的印象里,沈清慈不仅不喜欢别人了解她的家人,更不会在家人面前说太多私事。
但听曾和静的意思,沈清慈既让她看到了书房里的画像,又跟她说自己出国以及重新遇见的事。
太不符合常理了。
沈清慈都没对自己说过。
“说的啊,你是她信得过的朋友,她重视你,我看得出来。”
曾女士往外看了一眼,确认女儿没过来,跟湛秋说悄悄话:“跟人家都没有这样亲近。”
湛秋这趟聊天收获太满,兴高采烈地收下女友妈妈的定心剂。
同时又生出愧疚,沈清慈妈妈看样子真的把她当成沈清慈最好的朋友了,希望她们关系更近些,才这样跟她说。
可沈清慈还没出柜,对方完全被蒙在鼓里。
万一有一天她知道自己跟沈清慈是恋人关系,不知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为被骗之下说过这些话感到愤怒。
所以湛秋也不太敢接了。
但湛秋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无用的事她也不多考虑,她只要对沈清慈好,也尊重她妈妈就可以了。
别的发展,不归她去想,不如意也不是她的问题。
这两天的检查结果证明曾女士没有别的问题,明天一早,就可以办理出院。
曾女士劝沈清慈也再去挂一次水,“你气色看着比昨天好多了,再挂一晚就好了,别硬扛着,好了明天还能回家住一晚。”
沈清慈说:“我今晚会去,明天陪你回家待半天,但晚上我要回城,不在家里住了。”
“工作忙吗,就要走了啊?”
“不是。”
沈清慈看了一眼湛秋说:“明天我跟湛秋有点事情要谈,要一起吃个饭,后天我再回去住。”
湛秋没反应过来,心想也没安排啊,是在拿我做挡箭牌吗?
一转身看见病房里电子屏幕上的时间,才意识到,原来明天就是七夕节了。
难怪沈清慈要特意回来陪自己,嘿嘿,她甜滋滋地朝沈清慈笑了一笑,沈清慈只是轻轻挑眉。
好在,沈清慈妈妈听完没多说,看表情也没多想。
湛秋在医院陪她们吃了顿午餐,因为病房空间限制,菜品摆得有限,沈清慈还特意询问:“是不是规格差了一点?”
有揶揄的意思,湛秋很会表现自己的优良品格:“刚好啊,再多就浪费了,我们又吃不了太多。”
听上去是很怕浪费的一个人。
沈清慈暗里撇嘴。
吃完饭湛秋先回了趟家,晚餐后去医院陪沈清慈挂水,今晚的沈清慈状态很好,因此还带了块平板准备处理工作。
湛秋在边上拿着画本画自己的画,沈清慈累了的时候可以随时靠在她肩头,她反手用笔尾轻戳沈清慈的额头,“想上洗手间就立刻提,不要忍着。”
沈清慈懒得理她,她还要说:“会憋坏的。”
“大小姐能不能免开尊口。”沈清慈咬牙,低声威胁。
“天啦,怎么有这么坏的人,才把人家追到手的第一天就凶,一天都不带多演的。”
沈清慈被她说得认为自己的确不像人,可是先拿话欺负人的又分明是她,拿起她的手咬了一口解恨。
也不管周围人看没看见,反正看见也无所谓。
“哎哎哎,别咬右手啊。”
湛秋神气地自卖自夸:“这是画家拿画笔的手,很金贵,还有什么用处我不便多说,请你自己评估风险。”
沈清慈故作古板地皱起眉头,嘴边的笑又把她给出卖。
输液结束,沈清慈回去陪床,湛秋开车回家。
隔天一大早,湛秋就又来医院,从家里带了两份早餐,还帮沈清慈一同收拾。
沈清慈去办出院手续时,曾女士跟她聊了会天,从早餐聊到湛秋会不会做饭以及家里有多少人照顾。
听完,曾女士感慨:“难怪你性格这么好,疼你的人也多。”
这话湛秋还没深思,也没来得及答,沈清慈的舅舅、舅妈就来了,夫妻俩见到湛秋都表现得诧异。
曾和章几年没见到她,但因为儿子的事对她还算印象深刻,“湛小姐怎么来了?”
“我跟着清慈过来看看伯母。”
湛秋不喜欢跟他说话,好在只寒暄几句后沈清慈就回来了,众人下楼,到车旁时湛秋跟他们告别:“拜拜,你们回吧。”
沈清慈舅舅扶着方向盘问他:“湛小姐,今天要是不忙,跟我们一起回去吃顿饭啊,你是清慈的朋友,去我们家玩玩。”
沈清慈妈妈看了眼女儿,跟湛秋说,“小秋,刚好你们晚上有事,到时候再一起回来?”
“也好。”沈清慈思考后言简意赅。
湛秋看她点头,就爽快地上车了,刚好她今天没开车过来。
这是辆七座的车,湛秋自觉到最后一排坐下,没去挤着沈清慈跟她妈妈。
沈清慈舅妈笑着聊道:“湛小姐如果不嫌弃,在家里住一晚也可以,你们回城有急事没有?今天是七夕吧,你们年轻小姑娘凑一起干嘛,各自去约会多好。”
车里倏然一阵安静。
湛秋捏住自己的腿,很努力才没接这话,怕自己一张口就说出不该说的。
这车可是接人出院的,别她一句说不好,又得重新开回医院。
好在沈清慈比她擅长遮掩,几句话就打发过去了。
她家里人本就是闲谈,后面谁也没再多说。
湛秋老老实实地坐在窗边,耳边时不时听她们一家人聊天,自个儿看了一会风景,越往镇子上去,景色越清爽。
她沉浸在这方小世界里,享受这难得的一刻,奔赴沈清慈的旧居。
没注意到沈清慈几次回头看她。
她知道沈清慈没有她享受,允许她跟来是因为太在乎她了,愿意放弃原则,但总归是不适应的。
所以湛秋尽量乖一些,少跟她的家人说闲话,不让她感到为难。
沈清慈也察觉出湛秋异常的安静,以及她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只是盯着外面。
无言的不安与烦躁漫上来。
到家以后,车停稳,沈清慈让他们先进去,自己则将湛秋拉到停车区角落说话。
湛秋不明所以地被她留住,“有什么悄悄话跟我说?”
“要叮嘱我别乱说话吗,你放心,我不会……”
“不是。”
“枫叶,不高兴了是不是?”
沈清慈担心。
湛秋不解:“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他们主动邀请你的时候,我没有太热情,是怕他们有别的想法,到时候提出来,你难拒绝。”
湛秋听笑了:“别解释,我当然知道,根本没生气啊。”
“我又不是小气鬼。”
沈清慈看她表情不像强颜欢笑,也觉出自己多虑了。
心里一缓,但还是把想说的说下去,好让湛秋知道,自己不是没心。“他们说到七夕话题的时候,我转开话题了。”
“我其实应该在那时就告诉他们,让你心安的。”
湛秋被她的话疑惑到,想按住她的肩膀又怕被人看见,于是把手背在身后:“清慈,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苛刻?关于这件事你都瞒了三十多年,我知道你还没打算说,这才第一次带我回来,如果就立刻出柜,难度也太大了吧。”
“是我勇气不足。”
沈清慈不再给自己找借口,与其说她这些年都懒得沟通,不如说她就是不知道如何说破,如何承担后续的沟通。
“跟勇气没有关系,我出柜轻松是因为我姐也不直,又有很多亲朋是同。所以父母见怪不怪,加上他们本就思想开明,所以并不是我做了多少努力。”
“清慈,我懂的,慢慢来,你跟我在一起可以放松一点,他们怎么想我又不在意。”
湛秋不是那种一谈恋爱,就要女朋友拿着喇叭到处官宣的人。她能理解,知道最重要的还是彼此,即便她不喜欢遮遮掩掩,可能总有一天会急着推进,但也没急到恋爱第二天就推。
沈清慈握住她的手晃了晃,“好乖,今晚奖励你一顿大餐,我都订好了。”
湛秋眉飞色舞:“是我想的那个层面吗?”
“字面意思。”
沈清慈不苟言笑地戳她腰一下,领着她进门,回头对她轻声说:“欢迎光临。”
湛秋开心了抿住嘴:“原来今天是会员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