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赤金色的落阳透出几分黄昏的朦胧,临近冬季的白昼一向短暂。

    处于放学时间段的校园嘈杂无比,门口人头攒动,穿着校服的学生与彼此同伴相互挥别。

    打扫完卫生的沢田纲吉背着包踏出校园,身侧的狱寺隼人与山本武一如既往地因为一点分歧开始吵架。

    “所以说啊,十代目现在可是很危险的,说不准什麽时候就会有敌人冒出来偷袭,你这个棒球笨蛋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可不是在过家家!”

    狱寺隼人怒气冲冲地向走在沢田纲吉另一边的山本武强调事情的严重性,然而后者还是一脸轻松愉快的乐天派模样。

    “嘛,无论怎麽说,这里是学校门口,规则上说明了不能卷入无关人士,再怎麽样他们也不会在这里动手吧?”山本武双手背在脑后,笑着安慰同伴,“安啦,安啦。”

    “安个鬼啊!”

    狱寺隼人更火大了,没等他继续说些什麽,余光忽然注意到沢田纲吉望着某个地方停住了脚步。

    “十代目?”

    狱寺隼人顺着对方视线望去,一道白色身影映入眼帘,对方倚靠在校园门外的树下,肩头披着的斗篷与扎成一束垂落在身后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扬起,那张被墨镜遮住了眼眸的脸微侧,似乎等候多时。

    狱寺隼人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指间夹着管状炸弹当即挡在了沢田纲吉面前,“十代目,请小心,这家夥一定是冲指环来的!”

    “诶?但、但是……”

    沢田纲吉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敌意,不过对方确实是冲自己来的,甚至已经直起身体走过来了!

    “冷静点,这里是学校,如果波及到其他人是会被判做违规的。”

    山本武嘴角仍旧挂着笑容,但周身的气势却逐渐变得淩厉。

    这三人的警惕近乎可以说是相当明显,令花言有些感叹。

    充满活力的校园,吵吵闹闹的氛围,团结一致的夥伴,这才是真正热血战斗的频道。

    他看向两人身后的沢田纲吉,言简意赅地提醒,“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吧?”

    “昨晚……?”沢田纲吉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沢田纲吉没能立即想起来,不过这个词汇提醒狱寺隼人了。

    后者回想起昨晚对方这几人打着打着都不见踪影,只留他们应对“瓦利亚”的事,不由得怒从心起。

    “你是来挑衅的吗?!”

    狱寺隼人说着准备冲上去,给对方一点厉害。

    但沢田纲吉及时想起,拉住了对方,“不是啦!他应该不是来挑衅的……”

    狱寺隼人疑惑地回望,“那是……?”

    “是来拿赔偿的……”

    提起这件事沢田纲吉也有些头痛,他单手捂着头叹了口气,向两人说明了缘由。

    “昨天晚上蓝波在混战里偷吃了这位先生放在操场的甜品。”

    狱寺隼人:……

    山本武:……

    昨晚确实很混乱,他们确实没空一直盯着蓝波……

    说起来,难怪后面回去时蓝波手里会多出几样甜品,原来是因为对方嫌弃被吃过了,所以干脆索要赔偿,这份给蓝波拿回去吗?

    “那头蠢牛!”狱寺隼人在短暂的沉默后选择先骂蓝波,“又给人添麻烦!”

    “好了好了,事已至此,先给这位先生赔偿好了。”山本武周身的气息瞬间放松下来,他看向花言,“有清点具体损失和当时购买的收据吗?”

    “当然。”

    花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卷收据,提着一头在三人面前展开。

    顺应重力展开的小票一路从花言举在半空的手中滚到沢田纲吉面前,三人低头看着滚到面前的小票,不约而同地瞳孔地震。

    沢田纲吉惊恐出声,“这麽多吗?!”

    “哦,没有,只是这些是跟那些甜品一起买的,没能分开,所以就一起放出来了。”花言及时安抚了对方,“上面画红圈的才是。”

    三人松了口气。

    山本武捡起地上的小票看了一眼上面画红圈的地方,“还好,只有五样。”

    沢田纲吉闻言更加安心了,他接过山本武手中的小票准备算算多少钱,结果后面跟着的价格让他没忍住叫了一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不、不是吧?!为什麽这麽贵?!”

    这一声引得山本武认真看向了价格,他摩挲着下巴,“真的诶……这加起来有三万日元了。”

    “什麽?!”

    狱寺隼人夺过小票飞速计算,发现还真如对方所说,他抓着小票朝花言质问道:“喂!你不会在勒索十代目吧?!”

    这个问题都不用花言解释,沢田纲吉主动替对方辩解。

    “不,他应该不会专门为了这个伪造收据,就是……为什麽会这麽贵啊?!”说到最后沢田纲吉再度崩溃,“明明都是普通的甜品不是吗?”

    “我是在东京旅游景点买的。”花言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这一声下去直接给三个人按了静音键。

    真的假的啊……

    真的会有人专门在东京贵的要死的旅游景点买这些随处可见的甜品吗……?

    沢田纲吉没能忍住提醒,“其实……那些地方的东西都很贵,这些在其他地方也有得卖。”

    “我知道。”花言坦然跟对方说明了自己当时的想法,“我只是看它卖的这麽贵,所以想买来尝尝跟其他地方的有什麽不同。”

    沢田纲吉:……

    狱寺隼人:……

    山本武:……

    三人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青年,想法在此刻高度统一。

    ——这绝对是个怪人!

    狱寺隼人率先打破静默的氛围,提供了一个馊点子,“把蠢牛用来抵债吧,反正是他吃的。”

    花言:……

    想骗他当保姆是吗?

    他冷漠拒绝,“我要小孩干什麽?”

    还是中学生的沢田纲吉感受到了名为金钱的力量,他硬着头皮跟对方讨论,“这个……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当然可以。”花言欣然点头,“只要在指环争夺战结束前给我就好了。”

    这跟没给有什麽区别啊?!

    沢田纲吉要裂开了,他试图跟对方再讨价还价一下,但后者似乎认为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花言假装没有听见身后沢田纲吉的挽留,他走向在监控中所看见的——“瓦利亚”埋伏的路口。

    然后……

    什麽都没发生。

    花言不信邪地来回走了几遍,还是无事发生。

    看起来这些人还挺目标明确的。

    他大失所望地走出这条路,遗憾离场。

    为了弥补遗憾,花言在回据点前买了点感兴趣的甜品,顺带打包了两份晚餐。

    在据点里的费奥多尔有些意外对方居然会这麽快回来,“没打成吗?”

    花言一边摘下肩上的斗篷与压在鼻梁上的墨镜,一边满是遗憾地叹息,“没有,好像被嫌弃了。”

    说完他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沉默地望着对方。

    后者及时改口,“晒完太阳了吗?”

    花言:……

    ……

    由于“瓦利亚”那些人都表现出一副对他没兴趣的样子,XANXUS像是不屑般没有出现,沢田纲吉他们又不会主动去抢夺其他的人指环。

    因此花言这些天不是呆在据点里阴暗窥探一下其他人在干什麽,就是出门去买两人的三餐。

    指环争夺战至今为止距离规定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大大小小数场纷争最终都无事发生,这可能跟“瓦利亚”太讲武德也有关,对方在多数情况下只会对拿着跟自己属性指环相同的人出手,甚至到后面“瓦利亚”都不怎麽在监控里出现了。

    花言觉得也许用不着他故意去平衡各方的指环,按这样的发展,最后指环争夺战更改规则或者延长时间是必然的结果。

    花言从点心铺中离开,品尝了一口袋子里的绿豆糕,有些失望,味道不如中华街的好吃。

    在他低头翻找其他点心的功夫,一声破空声响骤然于耳边响起。

    花言头也不抬地用重力拦下了朝他袭来的小刀。

    直到从纸袋里翻找出一块看起来还可以的小面包塞进嘴里才抬头。

    结果这一个动作让他对上了站在围墙上的数道视线,甚至可以说除了XANXUS不在,“瓦利亚”其他人都在。

    花言沉思了一秒,“我是被埋伏了吗?”

    蹲在围墙上的贝尔手指一勾,将小刀依次勾了回去,尖锐地笑了几声,“嘻嘻嘻,怪你运气不好吧。”

    花言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己运气不好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

    不过从这句话听起来,“瓦利亚”这些人似乎不是在专门蹲自己。

    “瓦利亚”应该是已经从这麽多天的纷争里意识到了另外两方都没有争夺欲望的事实,所以更改了战术——打算先集中战力抢到一枚指环,确保自己这一方的指环数量在时限到的时候能比其他方手中的要多。

    而他运气不好刚好踏入了他们的包围。

    “我觉得我运气很好。”

    花言煞有介事地挡下对方再度袭来的小刀。

    贝尔轻嗤一声,身形从围墙上跃下,手中的小刀不断收回又射出。

    只是这根本伤不到花言,无论是对方的小刀还是丝线轨迹,花言都一清二楚,他的身形不断在丝线中穿过,身上附着一层用于增幅体术的红色微光。

    见贝尔陷入下风,“瓦利亚”其余人也不再观望,电流伞自列维身后弹射而出,数把雨伞于半空中展开,银色的电流如天际划过的闪电,顷刻间朝中央的身影落下。

    花言反应迅速地用重力绷断了周围的丝线,杜绝了被传导上电流的可能,下一秒金色的亚空间扩张,强行将电流挡在空间外。

    “被看穿了吗……”

    贝尔嘻嘻笑了几声,手中的小刀迅速掷出,想要从方块没能挡住的死角偷袭。

    这一招花言也预料到了,亚空间再次扩大,将他笼罩在内,杜绝了所有来自于外界的物理攻击。

    他转头刚想看抛出电流伞的列维,视野还未完全稳定,似曾相识的大片靛色扑面而来。

    那抹由幻术伪装成触手的靛色在缠绕上白发青年的那一刻回归了最初的卷筒纸,半空中扬起雪白纸屑的瞬间金色的亚空间也随之消失。

    玛蒙浮在半空中的身形因惯性而往后飘动,不过,他们想要的答案已经测试出来了。

    “他确实不能同时用两种能力。”

    “干得好!”

    “那麽,要上了哦~”

    斯库瓦罗与路斯利亚一同出手,期间甚至还夹着着贝尔缠绕着丝线的小刀,和时不时刺来的电流伞。

    花言手中异能不断切换,在用斥力弹开路斯利亚的拳与腿的同时,不忘扭头用重力绷断斯库瓦罗的剑与贝尔的线,手中切换的金色方块挡下所有不受控于重力的电流,偶尔还要分心辨别里面夹杂着的幻术。

    反应与思维都运转到了极致,简直就像是把前几天的运动量一次性补上了。

    各种能够想到的异能在花言手中运转自如。

    各色异能光晕在寒光间闪烁,其中时不时混杂着“瓦利亚”几人零碎的抱怨。

    “臭小鬼!我的剑可是很贵的!”

    “唔啊,这是什麽?跟打在了弹力球上一样……”

    “列维,你的伞小心点我的线!这已经是第二次电到我了!”

    “这里的线这麽多,我怎麽知道哪根在你手里?”

    “……”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花言呼吸频率逐渐急促,反观“瓦利亚”几人却仍旧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以一敌五的弊端在此刻显露。

    似乎是察觉到了花言的体力即将耗尽,“瓦利亚”五人攻击越发密集。

    花言觉得他今天战的已经够久了,该下次再战了。

    他有点想用“安妮的房间”一个个将他们关进去,但这个需要准确把控,那几人给他留出的反应间隙并不多,如果一个不小心把他们都发送进去,倒霉的只会是他。

    “细雪”好像也没用,“瓦利亚”是暗杀部队,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他没办法完全掩藏气息和脚步。

    直接用“污浊了的忧伤之中”都强行压倒也不行,里面有幻术师,他触碰不到玛蒙,而后者到时一定会解开封印帮助同伴的。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依靠规则脱身了。

    先去人多的地方吧。

    花言拳头上附加着重力,一拳将袭来的路斯利亚击飞。

    他一边躲开剩余几人配合无间又密不透风的攻击,一边不断往后退逐渐离开这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瓦利亚”几人瞬间意识到了花言的目的,试图阻拦却又因为对方过快的速度而鞭长莫及,而哪怕玛蒙时不时用幻术拖延对方的脚步,也只是让他们不至于跟丢,无法起到让他们能够阻拦的作用。

    花言最终还是进入了人流繁密的地段,借助周围熙熙攘攘的行人,顺利摆脱了“瓦利亚”几人。

    他站在商场门口缓了一会儿,顺带进去买了点甜食,之前买的因战斗而弄丢了。

    有点浪费。

    说不准真的是倒霉。

    花言不着痕迹地想着。

    他提着纸袋走进电梯,明明摁下的是一楼,可电梯却在不断上升。

    确定了猜想,他确实倒霉。

    [马路牙子,都怪你。]

    花言面无表情地朝将他运气变差的罪魁祸首发出指责。

    【啊?】

    飞来横祸的系统茫然无比,不知道自己又干什麽了,明明这些天它单纯只是在暗中监视,连话都没说。

    花言没有再跟系统进一步交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交流。

    他看着电梯门反常地到顶楼打开,门拉开的瞬间,熟悉的攻击接踵而来。

    “换个人吧。”

    花言一手捧着纸袋,一手展开层层叠叠的亚空间,朝“瓦利亚”几人真诚提议。

    “我们都从中午打到傍晚了。”

    “提议无效。”

    贝尔笑嘻嘻地勾回粘在花言斗篷衣摆的丝线。

    花言认命地继续之前的战斗,这一次是真的打到腻了。

    “瓦利亚”几人显然也已经没了耐心,同样的,他们今天也势必要得到对方手中的大空指环。

    锁链坠地的声音响起,玛蒙斗篷下隐藏的奶嘴焕发出亮光,头上顶着的青蛙宛如瓷器般碎裂,一条金色的蜥蜴从中扬起头,它不断在半空中延长,直到首尾相接。

    在花言用斥力弹开路斯利亚的拳头,并下意识后退一步空出一点距离增加反应时间,转头用亚空间挡住电流伞的那一刻,周围的空间骤然扭曲,大片暗红的色彩从周围浮现,像是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融化。

    失重感瞬间席卷,他不受控制地下坠。

    花言以为失重感的原因是自己知觉被对方夺走了,但他很快又敏锐察觉到了异常,这股失重感似乎不是幻术带来的。

    他视野里倒映出眼前宛如世界末日的画面,这幅画面仅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取代而之的是泛着橘色的天空,以及借助重力下坠加持已经到达他眼前的“瓦利亚”四人。

    原来如此,玛蒙已经意识到了他识破幻术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对方趁那段反应时间,用幻术掩盖了他已经跨过天台的事实。

    是想利用幻术与现实的切换让他分神从而露出破绽吗?

    再加上半空中无法回避的地形,得手概率确实很大。

    考虑到就算这一次躲开了,“瓦利亚”几人肯定还会穷追不舍,花言决定不讲武德一次。

    他抬手想要召唤出平行世界的众人,试图梅开二度卡一下bug。

    但在抬手的那一瞬间他发觉到了不对劲,一种隔着屏障般的间隔感阻断了他的召唤。

    这种感觉像是……

    已经带着队伍进副本了,所以中途不能换人一样。

    ——队伍被锁定了。

    花言对此并不算意外。

    虽然学院副本里可以,但那本身是他的异能,还不是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现在这个世界让平行世界降临都是依靠“书页”做到的,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没有过多的思考余地,花言直接使用了备用方案——人形异能。

    人形异能能够按照设置的性格思考,还有一定武力值,应该足够转移那几人的注意了。

    星星点点的紫色光芒于指尖汇聚,异能召唤出的身影比花言想象中的要高……

    说起来,爱丽丝有这麽高吗?

    他召唤出成年版爱丽丝了?

    超出预想的发展,让花言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在异能光晕消散,对方身形具体显现的那一刻,花言不祥预感成真。

    而看见那道身影的“瓦利亚”几人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凝重。

    他们记得……玛蒙说对方的雾守不会幻术。

    既然如此,那为什麽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被召唤出的身影垂落在身后的雪白斗篷于半空中扬起,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中出现数把水果刀掷出。

    “瓦利亚”几人在躲过攻击的同时,将身形固定在了大楼边缘,没有再陪对方一同下坠,他们目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违反重力浮在半空中的人影,判断这究竟是不是幻术。

    因突发状况而产生的迟疑已经让他们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与其去追那个已经落地汇入人流又棘手无比的白发青年,还是弄清楚对方雾守究竟会不会幻术比较重要。

    站在楼顶的玛蒙见几人停住了动作有些疑惑地往下飘来,这一飘才发现半空中的根本不是花言。

    “玛蒙,他究竟……”

    斯库瓦罗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身影骤然飘散。

    “不是幻术,应该也是他的能力。”玛蒙知道对方想问什麽。

    “……他的能力是他的雾守?”斯库瓦罗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够用了,“那家夥到底是什麽东西?”

    “谁知道呢。”玛蒙心情算不上好,“忙活了一天到头来还是什麽都没得到,真该要出场费的。”

    “也不算什麽都没得到啦,最起码我们把他的能力都摸索清楚了不是吗?”路斯利亚安慰道:“他可不止上次展现出来的两种能力呢,将这个情报告诉BOSS,BOSS一定会很开心吧?”

    “但愿如此。”

    玛蒙小小的身影上浮,只能接受这个结果,“走吧,该回去了。”

    望着“瓦利亚”几人身形逐渐消失的花言松了口气,虽然忘记了那份人形异能的特殊性,导致他不小心失去了点什麽,但往好处想想最起码顺利摆脱“瓦利亚”了。

    就是……

    花言抬起头望向远处的监控。

    不知道会不会被拍到。

    为了以防万一,他排查了一下周围的监控,确认每一个都比较远才放心下来。

    第112章

    费奥多尔视线落在屏幕中被暂停的画面,因被强行放大导致模糊到有些失真的画质逐渐变得重新清晰,供他看清了白发青年身侧的身影。

    那身影很熟悉,紫眸黑发,带着毛茸茸的柔软帽子,穿着在“骸塞”那晚的雪白晚礼服。

    无论从神色还是外表,费奥多尔都可以说那是“自己”,但是……他不确定那究竟是平行世界的其他自己,还是某种人形异能。

    费奥多尔拖拽鼠标回放白发青年因幻术而不慎跌下高楼的一幕,后者雪白的长发与斗篷一同在半空中被气流吹开,像是一片从无垢天际坠落的雪花。

    脸上没有被墨镜遮住的部分,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对方像是在思索什麽,微微抬起手,指尖汇聚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却又在下一刻飘散。

    对方对于指尖光芒的飘散似乎并不惊讶,短暂停顿后光芒重新凝聚,这一次是妖艳的紫,一轮轮象征着异能的文本光晕在对方身侧凝聚,熟悉的身影从中浮现。

    无论是被幻术蒙蔽五感坠下高楼,还是第一次的失败都没有让白发青年脸上出现任何波动,但在那道身影具象化浮在半空中掷出一把把银质水果刀替对方阻拦追击而来的敌人时,对方脸上出现了没有掩藏好的震惊。

    像是对于这一幕同样意外。

    并且并不是意外于“自己”异常的能力,而是意外“自己”的出现,仿佛对方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出现“自己”的身影,以至于在那道身影仅出现了一瞬,在对方即将落地那一刻被迅速收起。

    费奥多尔仔细观察了在“自己”攻击时,被袭击目标的反应,发现后者并没有出现如同被控制住的凝滞感。

    从花言之前带人袭击港口mafia,与在“骸塞”以一己之力控制住横滨各方主力来看,如果是平行世界的他出手,那敌人应该会进入一种无法行动的状态,如同被某种规则限制那样。

    因此出现的那个“自己”应该不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而是某种人形异能。

    再从花言至今为止所使用的异能范围,以及在震惊与意外后第一反应是匆匆收起,宛如不想让别人过多探查的举动来看,所使用的人形异能会是什麽也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

    费奥多尔垂下眼帘,下意识啃咬着指尖,坑坑洼洼的指尖被牙齿进一步啃咬,传导上神经末梢的细微痛楚没能缓解他各种猜想所带来的焦虑,脆弱的皮肤渗透出了些许腥甜。

    直到门外传来声响打断他的思绪。

    熟悉的脚步声在客厅里响起,费奥多尔安静地倾听耳畔传来的脚步声,判断对方的行动轨迹。

    对方先去了厨房,打开了冰箱,应该是在放置路上顺带买回来的甜食,随后回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应该是在吃最感兴趣的糕点,后面那些动静消失了,对方似乎是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紧接着脚步声重新响起,像是跑遍了这个据点的所有地方,最终站在了寝室门口,轻轻推开了门,朝里望来。

    往好处想想,最起码对方能在吃完甜食后发觉异样而想起他。

    费奥多尔深吸了一口气,在对上白发青年视线的同时,唇边绽开与往常无二的温和笑容。

    “花言,我有点问题想要问您。”

    “什麽?”

    花言感觉费奥多尔似乎有点怪怪的,脚步习以为常地下意识朝对方走去,脑海里不禁开始思考对方会给他那种奇怪感觉的原因。

    余光注意到对方计算机屏幕中暂停的画面,花言脚步一顿。

    费奥多尔也没有遮掩的意思,轻缓又优雅的嗓音从唇中吐露,一缕一缕抽丝剥茧地分析。

    “花言,据我所知,您如果召唤平行世界的我们出手,敌人会出现无法行动的情况,而在那个‘我’出现时,“瓦利亚”众人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那大概率是异能。”

    费奥多尔没有给花言过多的反驳时间,他继续问道:“而这种特殊的人形异能……花言,您所使用的异能是“Vita

    花言:……

    花言瞳孔地震!

    最坏的结果果然还是发生了,所以为什麽那麽刁钻的角度也能被拍到?

    而且屏幕上的画面居然还这麽清晰,他明明检查过所有摄像头都距离得很远。

    难道这就是繁华都市和资深黑客的双向奔赴吗?

    繁华都市的摄像头不仅无处不在,连质量都是最好的,哪怕有模糊到无法识别的死角也能被技术弥补。

    费奥多尔看似是在询问,但事实上显然已经有所答案了。

    倒不如说对方并不是想询问他,而是想听他的亲口承认,为此用细致的分析堵死了他所有否认的空间,犹如织出了一张网。

    花言思维不断运转,试图从各个角度找出辩驳空间,最后都以过于牵强而失败,在对方的头脑与对自己的了解程度面前,这些辩驳角度就像是蛛网中的空隙,看似能够从中穿过逃脱,但事实上只会将自己受困于更深的境地。

    他似乎只能说实话。

    但是……

    真的要说吗……?

    真的,要坦然承认那个羞耻的事实吗?

    “那个是……”

    花言一边用零碎又无意义的话语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一边不动声色地往门口缓缓挪动,暗中计算以对方跟自己目前的身体素质差距应该没办法强行阻拦自己。

    在靠近门口的一刹那,他近乎把目前自己能够调动的反应调到了极限,握上门把手想要开门冲出去找个甜品店吃点东西冷静冷静,先缓解现在的尴尬再说。

    但就在他指尖握上门把手的准备拉动那一刻,手中骤然一空,原本冰凉的金属触感瞬间消失,像是抓到了一抹虚幻的雾气那样从指间流逝。

    花言错愕地看着门把手消失了的门,又看向坐在卧室中唯一一套桌椅前的费奥多尔,答案在脑海中浮现。

    ——是幻术。

    “你……”

    花言并不意外对方能理解幻术,既然对方身为雾守,那一定会有幻术师的天赋,再加上对方的头脑与这些天对于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研究,弄清楚幻术原理并不难。

    他意外的是对方居然能运用幻术欺骗他的五感,也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用出来。

    “抱歉,花言,能请您留下来吗?”

    费奥多尔从桌边起身,逐步走向门口的白发青年。

    他原本是想循序渐进,通过不断接触与共处一室的方式一点一滴让对方习惯自己的存在,习惯自己的触碰,产生依赖与眷恋。

    从平时与对方的相处中来看,对方有情感的存在,也能够分得清各种情感之间的差别。

    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关键性的问题显现而出。

    花言像是天秤或是镜子,目前表现出来的所有举动都是在反馈他所投入的态度与情感。

    这让费奥多尔有些犹豫不决,他不清楚对方对于自己究竟是什麽样的想法,也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够接受他更进一步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提升到更深的程度。

    而现在对方使用了“Vita

    按理来说,他本该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却不知怎麽想到了在中华街中身为学生的“自己”所说的话。

    所说的那一句——花言接触过众多平行世界的“他”,里面不乏有与他近乎相同的存在,对他们每个人的态度都较为特殊,也都创建了深厚的信任。

    如果是这样,那对方的“Vita

    费奥多尔微笑着注视眼前因幻术出现而开始怀疑一切的白发青年,语气仍旧温和。

    “不用担心,我不会过多欺骗您,除了门以外,您所感受到的都是真实,我目前所能做到的范围,也仅此而已。”

    他已经从花言想要逃避的反应里,完全确定了对方使用的异能就是“Vita

    同样的,无论答案如何,他都不会放过对方不慎袒露出真实情感的机会,以对方的性格,如果这一次让对方回避了,那后面对方极有可能会将这份情感掩藏在谁都难以察觉的更深处。

    “花言,请您告诉我,您在使用“Vita

    花言更羞耻了,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他有些后悔一回来就把墨镜摘了,如果现在还戴着,最起码不用纠结该看哪的问题,也能缓解一点他的尴尬,甚至说不准还能暗中更仔细地观察费奥多尔的反应。

    被确定就算了,为什麽对方还要让他这麽详细地亲口说出来……

    这简直跟向对方坦言自己做了双人运动的梦,而另一方是对方一样恐怖。

    他张了张口,在即将发出声音前,敏感的耳尖传来些许被对方触碰的凉意,体温的差异令他下意识又后退了一步。

    坚硬又冰冷的触感透过一层衣物从背脊传导,告知着他,已经粘贴了身后紧闭的门。

    而他后退的那点距离也很快被费奥多尔拉进,后者像是不想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被触碰的凉意从耳尖不断往下蔓延,直到掌心粘贴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又没有回避余地地将他脸颊抬起,直到与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对视。

    对方的眼眸在一片昏暗里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无端显现出几分掩藏在温柔背后的危险与阴郁。

    阴郁……?

    花言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份情绪。

    “花言……”费奥多尔的语气很轻,“答案是什麽样的都没关系,我只希望您能直白地告诉我真实答案。”

    花言缓缓眨了眨眼睛,有些混乱的思绪艰难地运转,让他得出了对方会如此在意这个问题的原因。

    对方似乎产生了些许误解,是学院副本里的笔记,以及他跟学校线“费奥多尔”的相处,让对方对此产生了不确定感吗?

    他确实对他们比其他人要特殊,也确实不清楚那一瞬间他具体想的是什麽,但是……

    如果“Vita

    毕竟与他产生如此之多相处记忆与情感相触的,只有对方。

    花言一向不喜欢因为误会而造成的一系列发展。

    所以……

    “是你……”

    花言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因羞耻而想要逃避的反应,他望着对方,以尽量平稳又清晰的声音诉说。

    “我从一开始会来这里,就是为了你。”

    费奥多尔眼眸微微睁大,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视野里的白发青年克制住了因性格上的内敛而想要回避的本能,抬起眼帘望向他时,汇聚了世间所有色彩的眼眸中神色坚定而又炽热真诚,闪烁着异样的吸引力。

    像是月光下蝴蝶振翅撒下的鳞粉,留在纤细的蛛网上熠熠生辉。

    他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向他袒露全部,这句话不仅告诉了他所想要的问题答案,也近乎告诉了他对方对他态度奇怪的原因。

    对方做一系列令人误解的事情仅是为了接触他的原因、在学级裁判中明明失忆却也表现出愿意帮助他的意向、宛如镜面般仅被动反馈情感的缘由。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花言很了解他,也因为太过了解他,深知他漠然的恶劣一面,所以才会衡量着双方所付出的东西,将他们维持在一个平衡的位置,令自己不至于单方面深陷他的控制,也令他不会因对方的接触,而警惕地将对方放到敌人的位置上。

    就像是在地上放置的奶酪,一点点引诱他靠近,直到被完全捕获。

    如果不是对方现在使用了“Vita

    不过……现在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费奥多尔抬起眼眸重新看向眼前的白发青年,意外地发现后者说完这句话仿佛已经用尽了所有勇气,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似自欺欺人地捂住了脸,单方面逃避外界。

    他忽然改变了想法,觉得这应该算是平手,就像他们在午后社团彼此都认真所达成的和局。

    费奥多尔没忍住笑了一声,搭在对方脸侧的手下移,被驱散了凉意的手指转而抵在对方颈后,再次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唇轻轻擦过那片通红的耳尖,在感受到对方轻颤的同时,轻声询问。

    “花言,我身上吸引您的、您所喜欢的——真的只有我的年龄吗?”

    花言虽然没有视野,但其他感官回馈上脑海的信息清楚地告知着他,此刻费奥多尔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以往的每一次接触。

    那道优雅又熟悉的嗓音还在从容不迫地喊着他的名字,似在催促,但又没有催促的意思,反倒是笑意居多,像是故意的。

    “花言……”

    “亲爱的花言……您能告诉我答案吗?还是需要我穿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套您更加喜欢的服饰问您?”

    费奥多尔指尖摩挲着对方颈后那片一直被长发遮盖的皮肤,不出意料地听见对方呼频率变得更加错乱。

    对方似忍耐不了那样,捂住眼睛的双手微微下移,仅露出似涟着一层水光的绮丽眼眸控诉他,幽怨的话语从指缝中溢出。

    “费奥多尔……你……”

    花言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刚恢复的视野再次陷入漆黑,裹挟着暖意的手重新捂住了他的眼睛,属于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

    被刻意压低又放轻,透露出些许朦胧的意味,似循循善诱地引导与蛊惑。

    “花言,您有想过……要用更亲密一点的称呼喊我吗?”

    主动不看和被动看不见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对方并没有用力,态度也不是特别强硬地想要剥夺他的视野,花言指尖搭在对方覆盖在他眼前的手上,没有了进一步动作。

    嗓子里的犹豫的话语在对方搭在他颈后顺着背脊线下滑的手中被迫吐露。

    “费佳……”

    “嗯。”

    费奥多尔一手搭在花言腰间,另一只手在将视野还给后者的同时,指腹不忘抚过那片雪白的睫羽,令里面那层浅薄的水光在身体主人本能地闭眼间滑落。

    花言说出了那句被对方打断的指责,同样也是曾说过的话语。

    “你真是……坏心眼……”

    第113章

    也许是逼得有些过分,费奥多尔一连几天都没看见花言的身形,只有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餐桌上到饭点一如往昔放置的三餐、冰箱里变多又不断变少的甜食,以及临近夜晚浴室亮起的灯与深夜卧室里清浅的呼吸声等种种,能够从除视觉外感受到的东西,不断向他反馈对方仍旧在他身边的事实。

    费奥多尔有些理解为什麽花言在擂钵街还会有个称呼是“茶泡饭幽灵”了,如果不是他已经熟悉了对方的气息和所有习惯,单看这种情况确实挺像闹鬼了的。

    费奥多尔坐在桌边,看着桌面上一点点缓慢减少的奶油蛋糕。

    “花言……”他轻轻叹了口气,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您在生气吗?”

    也再一次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没……”

    花言没有生气,也不会因此生费奥多尔的气,他只是还是没有从自己在对方面前坦然承认了“Vita

    以至于他现在时常思考,这种情况和被系统公开浏览器历史记录比起来,哪个更社死一点。

    费奥多尔再次确认,“真的没有吗?”

    费奥多尔起初认为花言是由于被压下的内敛一面在事后爆发,再加上情感上的青涩让对方有些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自己,才会故意用这种方式躲着自己,他原本是想给对方一些独自缓解的空间,让对方能够更加自在地调和好那抹情绪。

    但这麽多天下来,他又有些不确定花言实际状态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毕竟他看不见对方,无法具体了解对方的状况。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那这个时间未免有点太久了。

    还是说,是自己当时可能逼迫的太过,才让对方这麽久都没缓过来?

    又或者是,对方认为他们现在付出的有点不太平衡,所以在独自生闷气?毕竟对方已经向他剖析了全部的情感。

    “嗯……”花言吃蛋糕的动作更慢了,甚至有点想把蛋糕也用“细雪”藏起来。

    “如果真的没有生气,那……”费奥多尔缓缓开口,“您难道是在不知道该怎麽面对我?”

    花言挖蛋糕的动作彻底停了。

    费奥多尔注意到桌面上的奶油蛋糕没有再减少,耳边也没响起离开的脚步声,像是被他说中了,也像是对方在借此等待他的态度与反应。

    对方了解他的全部,也能感受到他的情感,却仍旧想要他更清晰具体的袒露。

    花言总是会在这种细微之处给他一种与在学级裁判最后那一刻无二的恶劣感。

    费奥多尔唇边挽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似转移话题般令对方猝不及防地提起了正事。

    “花言,今天是指环争夺战最后一天了,切尔贝洛机关的裁判会在并盛中学今晚宣布结果,而直到现在为止,还没人丢失指环。这场指环争夺战大概率会改成能够快速筛选出胜者的方式,您难道打算在今晚之前都不在我面前出现吗?还是……您其实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说到最后,费奥多尔如鸦羽般的眼帘微垂,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底的神色,配上语气轻到仿佛是细雪落在枝头的询问,无端显现出几分落寞的意味。

    “没有。”

    花言纠结了一下,还是撤销了覆盖在身上的幻象系异能。

    几日未见的熟悉身影逐渐浮现,雪白兜帽遮住了白发青年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半张脸唇微微抿起,宽大的斗篷近乎覆盖了青年的一切,也让费奥多尔难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视线注意到斗篷上褶皱在不断发生变化,透过斗篷起伏间隙,发现对方似乎正在斗篷内侧来回捏着衣角,如同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转移注意。

    这种细微的小动作已经很好告知了他——对方真的只是没缓过来,有点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他。

    费奥多尔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这声轻笑让花言帽檐垂得更低了,但很快,垂下去的帽檐因脸颊被抬起而一同升起,费奥多尔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了桌边走到了他面前。

    “花言。”

    费奥多尔指腹摩挲着对方温热脸颊上的软肉,感受着指尖下的升温,安抚道:“您不必难为情,您清楚我的一切,我对您也有同等的情感与欲望,或者说……还有更加自私一点的独占欲,如果您想要更加具体一点的证明……”

    视野里的白发青年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对方性格明明内敛又容易害羞,但在这种时候却仍旧用那种纯粹的视线看他,既没有回避也没有抗拒,如同持着天枰等待着他放上证明,也如同对于他的情感满怀期待。

    费奥多尔微微俯身,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气息交织间,他轻声问道。

    “可以吗?”

    花言觉得对方这个时候可以不用寻求他的意见,同样的,对方也可以不用在这个时候保持那份优雅涵养。

    明明对方已经知道他很难为情了,还在这种时候问他这个问题,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费奥多尔已经从花言默认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他唇边笑意加深,伸手捂住那双色泽梦幻又无垢的眼眸,隔绝了对方的视线,低头轻柔地粘贴了对方温热的唇。

    或许是因为那块奶油蛋糕,丝丝缕缕的清甜在两人触碰间不断蔓延。

    费奥多尔没有简单地一触即分,无论对方是在单纯难为情也好,还是想要查验他的证明也好,既然对方想知道他的情感,那他当然不会让对方感到敷衍与失望。

    花言感受到对方另一只手似乎抵住了他的后颈,像是贴心地为他省力,也像是想要阻隔他的退路,温柔的动作里透出些许似曾相识的强硬意味。

    当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逐步蔓延深入,花言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为什麽要特意再确认一遍。

    这有点超出花言预料了,失去了视觉,其他感知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他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每一次触碰,感知到对方身上冷冽的气息,与不断被他体温沾染抹消的凉意。

    这是比语言更深的袒露,也是比观察更直观的感受。

    对方的动作仍旧从容轻缓,一点点地在试探他能够接受的程度,观察他的反应,不遗余力地想要给予他难忘又深刻的体验。

    哪怕花言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只记得要呼吸,其他一片空白,费奥多尔也会牵引着他告知该做什麽。

    费奥多尔抵在花言颈后的手沿着对方的皮肤抚过锁骨逐渐上移,停留在对方因抬头而完全展露的脆弱脖颈处,指腹轻轻摁下那块软骨。

    “唔嗯……”

    花言撑在身体两侧的指尖微收,发出一声朦胧不清的单音,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又被对方及时更换位置的手压回,对方指尖还停留在他咽喉处,没有再用力,而是轻轻摩挲着那块敏感的地方,如同催促与提醒,直到他被迫反应过来尽数接纳。

    时间的概念在这一刻被拉长,长时间的抬起头让花言有些呼吸不畅。

    他思绪模糊一片,下意识抬手环住对方脖颈,又因无力而松开,转而仅搭在对方肩头。

    费奥多尔有些意外于花言的主动,但捂住对方眼眸的手心感受到些许湿润又告诉他对方似乎并不是那个意思。

    意识到花言已经抵达极限,他缓缓离开,在对方唇边落下一点轻吻,似无声的安抚。

    那双如同万花筒般光怪陆离又如梦似幻的眼眸此刻更像保存在水里的欧泊石,其中神色涣散又迷离,色泽之上隔着一层水光,连带着眼角也蔓延上了些许绯红。

    “花言……”费奥多尔气息也有些不稳,他指尖擦掉对方眼角溢出的生理眼泪,“您可以选择中止的,拒绝也可以更坚定一些,那样环住我,我会以为您是在邀请。”

    花言唇没有合拢,回应的单音混杂在无规律的喘息间隙中,“嗯……”

    费奥多尔看见对方意识模糊的反应,似确认般,“您不会因为这个吻又藏起来的,对吗?”

    这句话让花言思绪重新清明。

    花言欲言又止地看着对方,“……我不会再藏起来的。”

    这未免有点太看不起他了,倒也没有会含蓄到那个地步。

    更别提现在脑海里的系统还在发出怪动静。

    【哇呜呜……哈哈!成了,宿主你要成了!】

    花言:……

    花言觉得这个系统真的有点邪门了。

    [马路牙子,你真的没事吗?]

    【好!我好得很呐!宿主,你不知道,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现在我们趁热打铁,向他发出睡觉邀请吧!】

    系统摩拳擦掌,虽然它没有拳也没有掌,但这并不妨碍它已经看见了攻略任务完成的曙光。

    花言:……

    趁热打铁是这麽用的吗?

    [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快吗?】

    系统疑惑地反问。

    【这不是挺一气呵成的吗?】

    花言选择性屏蔽了这个在诸多杀毒程序下疑似被养蛊了的系统,他重新吃之前没吃完的蛋糕,试图用正事转移一下注意力,缓解缓解他有点过热的脑袋,也顺带运转一下思绪,避免被系统传染。

    “你……还需要通过这个世界了解什麽吗?”

    花言看向端来计算机在他身侧坐下办公的异国青年。

    “差不多已经都了解了,如果您想,今晚就可以直接结束。”

    费奥多尔目光落在计算机屏幕中,“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除了天生的幻术师外,每个人体内居然都有死气之炎,难怪您会说如果我想体验异能不明显、或是消失的可能,可以选择‘过去’的入口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确实是最趋近于普通时期的世界了。

    他若有所思地问道:“能够点燃火焰的指环,跟指环争夺战抢的指环是同类型的吗?”

    “差不多,但彭格列指环更特殊一点……”

    花言跟对方更具体剖析,“彭格列指环是维持世界稳定的力量之一,以后出现的指环用特殊宝石制成,也与需要血统继承才能用的彭格列指环不同,只要抢到符合自身火焰属性的就能用。”

    “‘抢到’……?”费奥多尔敏锐捕捉对方词汇中的特殊用语。

    “因为指环会根据品质分级,相当于是决定上限的东西,再加上某些稀有属性的指环有价无市,所以大部分时候不如直接在敌人手里抢来的快。”

    花言说着逐渐陷入沉思,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其实他这里也有某种特殊宝石,不过不是这个平行世界的特殊宝石,而是以往在游戏中通过战斗获得的、用于召唤人物卡或是改写战斗失败结局的异能石。

    如果这个平行世界变成单独的副本,异能石不一定能起用,但现在世界处于融合状态,异能石怎麽不算是特殊宝石呢?

    甚至异能石还是彩色的,要是能用,直接多个属性一次满足。

    现在机会难得,不尝试一下都对不起变成光点的“书页”原件。

    更重要的是,他之前跟“瓦利亚”战斗到腻,被摸透了所有异能。

    既然今晚指环争夺战就要结束,那他不得把失去的都夺回来?最起码也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比如说点个火让他们因情报上的不准确而被XANXUS骂一下之类的。

    花言目光犀利起来了。

    于是下一秒,费奥多尔眼睁睁地看着身侧那个信誓旦旦表示不会再藏起来的白发青年再次消失。

    费奥多尔:……

    第114章

    费奥多尔据点里的工具有限,花言为了方便直接复制了建筑异能空间,进入了二楼港口mafia的研究室,这里虽然由于没有升级而有些简陋,但基本工具还是齐全的。

    花言抬手复制出了一颗异能石,之前没注意,现在拿到手里观察,他发现这个异能石跟他瞳色近乎一模一样,不过要比他瞳色深点,再搭配上弯月的形状,像是一个彩色的月亮。

    举起放在灯光下,异能石上不规则的表面在研究室内折射出众多色彩,光怪陆离,犹如万花筒。

    没有过多浪费时间,他又复制出了一枚现成的宝石戒指,紧接着用工具把戒指上的宝石撬开。

    花言看了看戒指上宝石的空位,又看了看手中近乎有半个手掌大的异能石,果断把戒指上镶嵌宝石的地方扩大,随后再把异能石打磨凿成鸽子蛋大的椭圆形放进里面固定。

    系统暗中观察了半晌,恍然大悟。

    【宿主,你还怪讲究仪式感的,是要先送戒指,再顺理成章地发出睡觉邀请吗?】

    花言:……

    怎麽系统还没放弃它的睡觉邀请?

    [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依靠这个点燃火焰。]

    指尖拿着戒指戴上,回忆了一下该如何点燃火焰的步骤。

    首先是觉悟!

    花言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旋即猛地睁眼看向戴着戒指的手,无事发生。

    难道是手指不对?

    花言思索着换了根手指戴,结果还是无事发生。

    他一连把五根手指都试了个遍还是不行。

    沉痛的事实逐渐摆在眼前,花言恍惚地滑坐回椅子上,十指交叉撑着下巴,陷入自我怀疑。

    [原来我没有觉悟。]

    【宿主……你的觉悟是什麽?】

    系统不知怎麽想起了对方一天到晚不是去擂钵街当“茶泡饭之神”,就是去商业街当流浪汉的事,总之哪一样都没有“觉悟”的重量。

    [是要点燃火焰让“瓦利亚”那些人因为情报不准而被XANXUS骂。]

    花言眼神坚定。

    系统:……

    【你要不要试试换一个觉悟?比如说对于攻略任务的觉悟?】

    [……这个不是更不行吗?]

    花言觉得系统在这方面的觉悟说不准真的能点燃火焰,但他似乎不太行。

    [我会开始做这个攻略任务,完全是你威胁的。]

    好像确实是这麽一回事。

    系统陷入了沉思,旋即又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要不然宿主你试试另一种方式,比如说用愤怒点燃火焰?】

    这倒是提出了一个很新的角度,但是……

    [马路牙子啊……]

    花言语重心长地提醒。

    [我们已经相处了这麽久,你看我什麽时候愤怒过吗?]

    系统再次陷入沉思,它仔细查阅数据库筛选自家宿主的记录,发现对方大多数情况情绪都稳定的可怕,甚至哪怕出现了极端情绪,也是直接跨过愤怒的过程陷入了最终的无力与绝望。

    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

    【宿主,你上一个副本里——黑白熊用秘密威胁所有人的时候,你愤怒过。】

    都愤怒到直接当场拆解校长炸学校了。

    [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因为失去了记忆。]

    花言面不改色。

    众所周知,人年轻的时候都容易冲动。

    系统有些费解。

    【可宿主,你现在也不老。】

    [你不懂,人一旦上过班就不一样了,更别提我干过那麽多行业,已经提前上完别人一辈子的班了。]

    花言叹了口气,还是尝试着按照系统的提议用愤怒点燃火焰,只可惜不出意料的毫无动静。

    [不行,我确实愤怒不起来。]

    【宿主,需要我帮忙激怒一下你吗?】

    系统殷勤地试图帮上自家宿主,哪怕它不太理解对方为什麽上一秒还跟攻略目标亲一块,下一秒就会这麽执着点燃火焰。

    花言:?

    花言有些好奇对方想用什麽手段激怒他。

    [你试试?]

    系统极其有仪式感地先用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咳嗽了两声,像是在清嗓子。

    随后才郑重其事地说道。

    【宿主,其实我还没毕业。】

    花言:?

    就这?

    他还以为对方要用什麽手段激怒他呢,这有点太朴实了。

    而且,他总觉得对方这并不是在用刻意夸大的话术故意激怒他,更像是趁这个机会说出压在心底的秘密。

    原来是真心话坦诚局吗?有点意思。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虽然他认为这个系统是个实习攻略系统,但以对方一直以来的表现,实习和没毕业这两个都差别不大了。

    【什麽?!】

    系统大惊失色,旋即又匆匆找补。

    【哈哈,宿主,你不会真信了吧?其实我有个朋友,我那个朋友一直都没毕业,我只是想到了它的遭遇,所以拿出来跟你说一下而已……哈哈,怎麽可能会有攻略系统一直毕不了业,到处祈求才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带宿主的机会收集数据用于毕业,对吧?】

    见花言无动于衷,它果断转移话题。

    【呃,我是说,没想到宿主你情绪居然这麽稳定……哈哈,那个,宿主啊,我觉得,就是说,你觉得,这个指环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其实并不能点燃火焰呢?】

    花言忽略了系统前半段的小丑式“无中生友”,后半句话倒是让他有些在意。

    确实有这种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其实他还是挺有觉悟的?

    为了测试一下具体答案,花言摘下戒指重新回到了客厅。

    他离开的时间没有多久,客厅里几乎没什麽变化。

    坐在桌边的费奥多尔在花言重新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对方。后者之前消失时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思考什麽重要问题似的,带着凝重与几分跃跃欲试的期待;现在对方重新出现,脸上的表情也仍旧没有太多的变化,如同还没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不,那点跃跃欲试的期待消失了,只剩下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执着。

    是出现什麽意外了吗?

    费奥多尔推测着会让对方产生这种变化的缘由,喊了声对方的名字,“花言?”

    “嗯。”花言停在费奥多尔面前,视线落在对方停留在键盘上的十指,“费佳……你方便把一只手给我吗?”

    费奥多尔隐约明白什麽了,他唇边绽开笑容,“您想要哪只手?”

    花言没有想太多,“左手吧。”

    左手应该更方便点燃火焰一些,也不会影响到对方平时用右手操纵鼠标。

    费奥多尔欣然将左手递给了花言,后者一手托住对方骨节分明的手,一手拿出戒指。

    金属质感的指环穿过对方修长的中指不断深入,其中的间隙也逐渐减少,直到停留在指根,在这期间对方都没有发出任何疑惑,任由他动作,带着纵容般的信任与配合。

    花言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举动似乎有某种更深层次的含义,而对方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才会故意问他想要哪只手。

    费奥多尔从对方低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的反应里得出对方已经反应过来了的事实,他微微歪头,眼眸里盛满了笑意,“花言?还有什麽要做的吗?”

    “没了。”花言假装自己其实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松开对方的手,顺势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视线也没有再看对方,“费佳,你试试能不能用觉悟通过戒指点燃火焰。”

    费奥多尔目光落在左手中指指根处的彩色宝石上,如同确认什麽,他目光微移,看向了对面白发青年的双瞳——确实很像,也确实要更浅。

    花言的话有点笼统,不过费奥多尔能够理解,也知道对方想要验证的答案了。

    他指尖微收,下一秒,一簇庞大的靛色火焰骤然燃起,深邃迷离,恍若林中深处不知何时蔓延而起的迷雾,带着足以与让人迷失其中的虚幻与危险。

    灼灼燃烧的火焰将整个房间都笼罩上了一层幽雾,彩色的宝石在这抹靛色火焰的包裹下也变得虚幻不清。

    费奥多尔透过火焰看向对面的白发青年,意外地发现对方此刻表情莫名有些沉痛。

    “花言,您还好吗?”

    花言看着那簇跟举了火把一样在燃烧的火焰,被迫接受了原来真的是自己没有觉悟的事实。

    这也是正常情况,毕竟他已经是得到过——“打工皇帝”这个让人一听就心如止水头衔的人了,跟这些满是中二热血的人玩不来。

    既然对方能够点燃火焰,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最起码不用担心万一晚上出什麽意外,对方会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被某个幻术师进行物理攻击。

    “我还好。”注意到对方熄灭火焰,似乎是想把戒指还给他的举动,花言率先出声,“这枚戒指不用还给我的,费佳。”

    费奥多尔缓缓眨了眨眼睛,“没关系吗?这个宝石对您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花言有一瞬间诧异于对方为什麽会知道这件事,但一想到费奥多尔与学院线的“费奥多尔”似乎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便释然了。

    他没有隐瞒地告诉了对方,“以前很重要,现在不算特别重要。”

    毕竟他现在能无限复制粘贴,直接实现了异能石自由。

    花言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就算重要,既然我送给你了,那当然不会再收回来。”

    视野里白发青年脸上的神色理所应当,说出的话也没有丝毫谎言的痕迹。

    费奥多尔知道的,花言一向很少会用谎言欺骗他,而唯一的情况也是发生在他们都处于失忆状态下的相互欺骗。

    对方对他一向公平又纵容。

    “原来是这样。”他指节抵住唇,低低笑了一声,“谢谢您,花言,我很开心。”

    既然对方沉痛的反应不是来源于戒指,那只能来源于火焰了。

    以花言的性格与近期发生的事,对方点燃火焰的时候用的觉悟一定是想要狠狠打“瓦利亚”一个措手不及的复仇计划。

    他觉得这种目标没达到能够被称之为觉悟的地步,而对方也像是没意识到自己有什麽觉悟的样子。

    “花言,您刚刚突然消失是为了做这枚戒指吗?”

    花言点了点头,“嗯,这里的工具有限,所以我只能去异能空间用里面的工具。”

    费奥多尔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怎麽做的?”

    花言手中复制出了一枚戒指与一枚异能石,详细说明,“其实挺好做的,只要把这个戒指里的宝石挖出来,再把这个宝石打磨到合适的大小塞进去就完成了。”

    费奥多尔:……

    还真是意外简单的做法呢。

    “能借我用一下吗?”

    “当然。”

    花言不知道对方要做什麽,不过他仍旧交给了对方,目送对方拿着这两样东西起身去向厨房。

    不一会儿那道裹挟着些许病气的孱弱身影又重新从厨房中出现。

    花言看着对方径直走到自己面前,单膝蹲下的同时朝他伸出手,用与之前自己无二的口吻含笑开口。

    “花言,能请您将左手递给我吗?”

    这种姿势与话语中的内容都太有既视感,令花言搭在腿上的双手指尖不自觉地微收。

    花言能够猜到对方想做什麽,他顺应对方的话伸出了左手,温热的皮肤粘贴冰凉的金属,异物感与束缚感在指间蔓延。

    费奥多尔制作出的戒指要比他更为精细一些,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利用那些简陋的工具完成这项工作的。

    花言视线落在中指指根处戒指的彩色宝石上,还是直白地说道:“费佳,我好像没有觉悟,也没有太过于极致的情绪。”

    毕竟他一直以来运气都很好,想要什麽近乎都能得到,哪怕想要的是再违反常理的结果也能够达成,再加上他情绪又相当稳定,想要真正回到热血中二易冲动的少年时期不太可能。

    “是这样吗?”费奥多尔没有松开花言的手,他轻笑着为对方细致分析,“您尝试的‘觉悟’是报复“瓦利亚”吧?我个人认为那应该不算是觉悟,只能算是您的一时兴起,而极致的情绪……”

    费奥多尔不算特别了解这方面,他思考了一会儿,“您尝试过哪些极致的情绪?”

    “愤怒?”

    准确来说花言也不算尝试了愤怒,因为他压根就没愤怒起来。

    怪事,怎麽越说他越像是没有那种世俗欲望的人。

    他就说不能成为打工皇帝吧,这下好了,在获得各项熟练技巧的同时,也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唔……这个情绪不太适合您。”

    费奥多尔记忆中眼前的青年所有外露的情绪都很浅,唯一清晰的只有……

    “花言,您要不要考虑换一个方向思考觉悟?比如说您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东西,又或者是在刚来这个世界时的目的……”

    花言耳边传来的、属于对方的嗓音轻柔又温吞,裹挟着一缕因常年熬夜而似疲倦般的无力与沙哑,被对方牵住的手,指间也一点点被微凉的气息占据,直到与对方完全相贴。

    在脸颊再次落入对方掌心的同时,他也听见了对方淡色的唇开合间吐露出的最后一句话。

    “花言……您对于我是怎样的情绪呢?”

    花言眼眸倒映出对方苍白俊美的面容,憔悴的神色中浸染出些许病气,如同在严寒下生长蔓延的纤细冰晶,漂亮又易碎,听见的话语也似循循善诱般透着能够让人袒露一切的魔力。

    他下意识启唇,“我……”

    “碰。”

    一声细微的、宛如火柴划过的燃烧声在空气中蔓延,一簇温暖明亮的光芒于两人十指相扣的指根处亮起。

    那是暖色调的橘色火焰,似风雪中踽踽独行的旅人在湿冷木屋中点燃的生命之火,透着童话般的美好,看似微小却无比灼热,驱散了无尽的孤寂,带来澄明的光芒与希望。

    它依附着宝石在半空中跃动,亦如花言此刻缓缓沉静下来的心跳。

    当情绪的浪潮褪去,最为真实的想法袒露在阳光之下。

    ——他确实有一个很早就做好准备的觉悟。

    能够包容一切的橘色火焰其中裹藏着隐隐约约的紫,近乎与眼前来自于冻原的病弱青年瞳色相同。

    花言目光从那一簇宛如真的点了根火柴的火焰上移开,他看向费奥多尔,发现后者也正望着他,眼眸里满是愉悦。

    花言刚想感谢一下对方,脑海的系统突然又开始抽噎。

    【比觉悟更炽热,比情绪更深邃的,是爱啊!】

    花言:……

    马路牙子,别仗着现在有个“焰”字就开始魔改人家台词啊!

    第115章

    “看起来成功了呢。”

    费奥多尔指尖轻轻抚过那一簇跳动的火焰,感受到的温度不似普通火焰那样会将人灼伤,反馈回来的感觉更像是冬季洒落在冰雪上的暖阳,带着似被浸染包容的温和。

    “这是大空属性的火焰?”

    “嗯,大空属性的火焰特性是调和。”

    花言认真观察了一下戒指上的火焰,虽然不算特别纯净,但通体是橘色调的没错。

    在现在这个还没有匣兵器的时间段,由戒指点燃的火焰大概只能附着在武器上用,但雾属性的火焰不同。

    “费佳,雾属性的火焰特性是构筑,应该能够增幅你的幻术,要试试看吗?”

    花言不太了解幻术这方面具体是怎麽操作的,不过幸运的是费奥多尔也不用他过于详细的说明,对方在了解新事物这方面总是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也能迅速明白他的想法和意思。

    靛色的火焰再次燃起,周围的景象逐渐由清晰变得虚幻,一切似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唯有那簇火焰灼灼燃烧,宛如梦境中唯一的灯火。

    直到那簇火焰化为靛色的雾气缓缓飘散。

    “是这样吗?”

    费奥多尔的嗓音在空气中传递,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

    花言视线观察着周围,没发现哪里有什麽不对,甚至重点关注了一下桌面上他吃了大半的蛋糕,也没发现蛋糕变多或变少。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黑发青年,映入眼帘的两道相同身影让他微微一怔。

    花言新奇地起身开始打量两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费奥多尔,后者也都温和地任由对方研究。

    花言没能通过视觉发觉出什麽不对,他拉起两个费奥多尔的手,进一步通过触觉判断,发现无论是感受到的体温,还是指尖被啃咬的细微痕迹都一模一样,连脉搏处都有同等的心跳。

    对方居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吗?

    花言缓缓陷入沉思,经过一番头脑风暴和无限套娃的反转猜测,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确实没听见任何脚步声的听觉,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

    依照记忆里费奥多尔站着的位置,他伸手指向另一个。

    “这个是幻影吗?”

    被指着的费奥多尔微微摇头,语气流露出几分遗憾,“您猜错了。”

    花言:……

    好吧,超直感确实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相信直觉的,比如说他。

    “我没有听见你脚步声……也没看见你动,你是什麽时候夺走我知觉的?”

    “在您看见我点燃火焰之前?”

    费奥多尔在把控人心这方面显然十分熟练,“您知道的,我原本幻术能够做到的范围有限,我知道在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很难欺骗过您,所以我提前通过幻术遮掩了戒指点燃的火焰……”

    “我看见的火焰要比你实际点燃火焰的时间晚。”花言得出了结论。

    “嗯,正是如此。”费奥多尔唇边挽起一抹弧度,“要再来猜猜看吗?”

    花言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需要我先转过去吗?”

    “不用,您就这样猜好了。”

    花言觉得对方这放水有点放得太明显了,这完全没换位置,甚至都开口说话了,他难道还能认错?

    可别把他看扁了啊!

    花言在抬起指尖指向对方的那一刻,又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以费奥多尔的性格真的会出这种一眼就知道答案的题吗?还是对方在跟他玩反心理?

    花言眼神犀利起来了。

    在一番深思熟虑后还是指向了刚刚开口的那一个,“这个是真的。”

    被他指着的费奥多尔表情有些无奈,站在对方身侧的费奥多尔与对方一同开口,告诉了他答案。

    “花言,您又猜错了。”

    花言:……

    “再来一次。”

    “好。”

    伴随着花言每一次手指的抬起,都会得到相同的答案,而费奥多尔的表情也越来越沉默,像是逐渐意识到了什麽重要的问题。

    花言不甘心地一连猜了十几次,哪怕更加细致地来回观察两个费奥多尔,也依旧以失败告终。

    他挫败地看着两人,怀疑地问道:“你没有在我猜对的时候悄悄骗我吧?”

    毕竟他现在没夺回知觉,如果对方骗他,他确实察觉不到。

    费奥多尔唇边弧度不变,“您觉得我会骗您吗?”

    也是,对方应该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骗他,所以……

    果然是他不行吗?

    当他被看扁,他就会扁扁地离开。

    花言扁扁地接受了现实,“费佳,我分不出来。”

    “这样就要放弃了吗?”

    费奥多尔拉住准备坐回座位上吃蛋糕的白发青年,轻轻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搭在对方眼睑下,将对方的注意力从蛋糕上拉回。

    “花言,我记得您不是都能分清楚其他幻术师的幻术吗?”

    “不太一样。”花言思索着该如何跟对方解释,“我了解他们的战斗方式,也了解他们的想法和意图。”

    “您是说……”费奥多尔缓缓开口,“您了解他们胜过了解我?哪怕我们已经相处了这麽长的时间?”

    花言:。

    怪事,他怎麽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我没那个意思。”花言煞有介事地辩解,“只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用幻术,所以不太了解。”

    “幻术的施展也是依照幻术师的想法来变换构建的,您理应分得出来才对。”

    费奥多尔眉头微蹙,提及了另一个更重要的方面。

    “而且,我记得您曾对另一个世界的我说过——哪怕出现完全相同的‘我’,也不会把我们当作一个人,如果您现在连幻象都分辨不出来,那……到时候如果真的出现了完全一样的‘我’,你又真的能够分得清我们,不会把我们当作同一个人吗?”

    花言瞳孔地震!

    怎麽对方连这句话都知道?!

    “你当时……真的是凑巧路过吗?”

    花言发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对方这知道的未免有点太多了。

    “其实当时我是来找您的,因为您一直没来找我。”

    费奥多尔告诉了对方实情,“但我没想到您会刚好与学生的‘我’走在一起,我不是故意想偷听的。”

    花言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承认,是因为已经确认了他们的感情,也知道他会从对方的性格联想到这方面,所以肆无忌惮地演都不演了吗?

    他有些欲言又止,难得不知道该说什麽。

    花言不知道说什麽,费奥多尔可不会,后者将话题拨回了正轨。

    “花言,我已经向您说了实话,该您回答我了。”

    “我会分清的。”

    花言同样正面给予了对方答案,他放手一搏,准备开始赖皮,反手握住对方的手,“我会分清你们,也会分清你的幻术,比如说现在的你就是……”

    花言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冷冽气息,有一只手划过他的腰间停留在那里,连带着原本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也被人牵起,进而十指相扣。

    “就是什麽?”

    身后响起的声音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轻笑的意味。

    花言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费奥多尔,后者脸上也同样带着笑意,只不过此刻这份笑意比平时的要淡一些。

    视野里的费奥多尔微微歪头,乌木般的漆黑碎发从耳后滑落到了脸侧,“您怎麽不说了?”

    “我现在撤回那句让你试幻术的话,还来得及吗?”

    花言一点点松开反握住身前费奥多尔的手,想要假装什麽都没发生,但可惜失败了,费奥多尔察觉到对方松开的指尖,及时重新握住,轻柔又不容置疑地扣在对方指间。

    “您说您能分清的。”费奥多尔有些苦恼,像是拿对方没办法,“要不然,您试试从我这里重新夺回您的知觉?”

    花言觉得对方顺序反了,他应该先要看破对方这次幻术,抓住间隙才能夺回知觉。

    同样的嗓音自身后响起,身后的费奥多尔似乎贴的很近,近到花言能够感受到对方洒落在耳畔的温热气息。

    “又或者……您依照我平时的习惯与对我的了解,分辨出哪个是幻术?”

    原本花言认为先拉住他的那个肯定是真的费奥多尔,但现在他不确定了,在知觉被夺走的情况下,一切都充斥着虚幻感。

    花言半晌没有出声,思绪在飞速运转。

    如果换做敌人,他现在就两个肘击过去,用对方意料之外的举动,让对方露出破绽从而夺回知觉了,但现在他显然不能肘费奥多尔。

    仅用被欺骗了的知觉主动去判断,他很难判断出真相。

    所以……

    “我蛋糕上的奶油是动物奶油,在这种温度下会很快凝固的。”

    花言目光越过费奥多尔看向了桌面上还剩一半的蛋糕。

    “要不然……等我先吃完再继续吧?”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没想到对方苦思冥想了半天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微笑着拒绝,“您判断的快一点就不会凝固了。”

    花言再次沉默了下去。

    费奥多尔也没有催促对方,只不过一直等待太过无聊。

    他注意力逐渐偏移。

    说起来……

    以对方三餐不落,还吃下午茶和夜宵,甚至时不时加点零食打发时间的作风,这麽长时间没有明显的变胖也很不可思议。

    对方在大部分时间下摄入的都是高热量的甜食,吃的也很多,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费奥多尔搭在对方腰际的手若有所思地往前移了一点,摸上了那片平坦的小腹,这个举动似乎打断了怀中青年的思绪,后者本能轻颤了一下。

    下一秒抗议的声音响起。

    “费佳,你打断我思考了。”

    “抱歉,花言。”费奥多尔从善如流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解释道:“我只是有个问题很在意,您到底是怎麽做到吃那麽多东西,还没有明显变化的?”

    费奥多尔对于这一点确实不太明白。

    哪怕是那种狂吃不胖的体质也经不住这种频率,那难道是跟对方本身的特性有关?还是对方其实胖了,但不太明显?

    花言感受到原本停留在小腹处的手像是在验证什麽似的,指腹上移在他肚子那一片压过。

    明明他与对方的手隔着一层衣物,但花言却有种对方没有间隔地粘贴了那片地方的错觉。

    难道这种错觉会发生也是因为对方夺走了他的感知?

    幻术是给对方这麽用的吗?!

    花言思绪完全被打乱,有点想谴责一下费奥多尔。

    但在意识到对方摸索到腰间、像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捏起一点肉得出具体答案,手指开始用力的时候,他瞳孔微缩。

    “别……”

    花言下意识想要伸手阻拦对方继续下去,但他忘记了现在他两只手都被对方扣住,根本空不出手。

    而这声阻拦显然也没能制止对方。

    “唔!”

    反馈上神经的刺激让他没能压住嗓子里的单音,也让他下意识想要弯腰躲开对方的触碰。

    但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是把头埋在了身前费奥多尔的肩上,后者也相当纵容地将捧着他脸的手放在了颈后,似安抚一般,没有了进一步动作。

    花言轻轻喘着气,回头看向那个想要捏他软肉的罪魁祸首。

    “费佳……你……”

    花言腰间没有赘肉,费奥多尔也没能捏到软肉,他指尖搭在对方腰间没有再试图去捏。

    费奥多尔知道对方已经看出——是他选择性忽略了对方的阻拦,趁对方没办法反抗,借机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事实。

    “抱歉,花言。”

    “不用道歉……”

    花言呼吸频率渐渐平稳,唇边控制不住地扬起笑容,“你是真的,对吧?”

    费奥多尔微愣,旋即很快反应过来了什麽,没能忍住笑了一声,“原来您也是故意的。”

    对方大概率已经从平时跟他的相处里看出他对这一点产生了好奇的事实,也知道幻术的破绽除了从认知中找到,就只能从施术者身上得到,所以才会故意用蛋糕转移话题,让他在干枯乏味的等待中重新拾起存在已久的好奇心。

    同样的,对方也很清楚以他的性格,以他阴暗一面中的强烈占有欲,不会让对方因其他人而露出那种反应,哪怕是他自己创造出的幻象也一样。

    花言凭借着平时跟他相处的时光,以及对他的了解,从他手中夺回了知觉。

    周围的幻术消散,属于黄昏的赤纱自窗口往里房间内洒落。

    “其实我没想到你真的会那麽做。”

    花言还以为对方会意识到这一点,毕竟这个有点太浅显了。

    “我也没想到您会这麽做。”费奥多尔承认了自己的疏忽,眼眸中充盈着笑意,“让我稍稍有点惊讶。”

    “因为我确实在乎我的奶油。”

    花言重获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坐回桌边,发现奶油没有凝固的时候松了口气。这个蛋糕的奶油吃到嘴里很轻绵,这也意味着它很容易顺着时间流逝改变口感。

    他吃了一口蛋糕,不知怎麽又想起费奥多尔刚刚的好奇心,也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既然现在对方的幻术如此真实,那……

    花言转头看向已经坐回计算机前的费奥多尔,跃跃欲试地问道:“费佳,你能用幻术帮我把蛋糕变成没吃过的样子吗?”

    费奥多尔:……

    “我想起来,刚刚我们似乎只试了虚实这方面,其他幻术师都有自己的攻击方式,花言,您愿意陪我尝试一下吗?”

    花言当即假装没听见把视线转移回蛋糕上,似乎是认为这样有点太欲盖弥彰,他又看向窗外,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好像快到晚上集合时间了。”

    窗外的黄昏逐渐变得昏暗,似而非似的虚幻感再次笼罩。

    “没关系,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费奥多尔优雅的嗓音从容不迫地响起。

    “花言,您真的不愿意陪我尝试一下吗?等我熟悉幻术后,说不准真的能帮您把蛋糕变成没吃过的样子,也能够让您得到跟吃了真实蛋糕一样的感受呢。”

    花言现在不在乎这个了。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对方为什麽总在他身上测试幻术,这对吗?

    第116章

    不同于横滨夜晚由于安全因素而导致的寂静,并盛町的夜晚更多是人迹稀少与自然结合出的宁静。

    临近冬季的夜晚听不见虫鸣,灰白的路灯忽明忽暗,冷色调的灯光呈现出浮游在地面上方的浅浅寒雾。

    空旷的路口回荡起鞋底与地面相触发出的清脆声响,白与黑两种极端颜色的衣摆被冷冽夜风卷起,在半空中相触,簌簌作响。

    花言低头看着手腕上像是被什麽缠绕而留下的淡淡红痕,深刻反思着自己怎麽能被费奥多尔说动——答应陪对方尝试呢?

    他反制幻术的手段都太暴力,在不想弄伤对方的情况下只会陷入被动。

    更重要的……费奥多尔尝试的真的是正经幻术攻击方式吗?

    花言十分怀疑对方这是不是在故意报复他用钓鱼执法的手段识破对方幻术。

    费奥多尔注意到身侧青年一直在低头看手腕上的痕迹,像是对此十分在意。

    “花言……?”

    他轻轻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唤回对方的注意力,语气满怀歉意。

    “是我弄疼您了吗?”

    “没有。”花言有些不适地微微提了一下衣领,仿佛皮肤上还残留着那种束缚感,“我只是在想这些痕迹什麽时候能够消失。”

    虽然对方极有分寸地没有在不能被衣物遮挡的地方留下痕迹,但一会儿他还要跟“瓦利亚”大战一场,把失去的都夺回来。

    要是到时候出什麽意外——比如说被里包恩给沢田纲吉的死气弹击中了,又比如说因为是最后一轮,所以大家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活,打的很激烈——导致他衣物出现了破损……

    花言光是想想那种情况就有点头皮发麻,为了不让其他人认为他们玩的很变态,到那时候只能先发制人牺牲玛蒙了。

    “说不准您睡一觉醒来就能消失了。”

    费奥多尔指尖轻轻擦过对方手腕深处的红痕,那点痕迹很浅,比上次对方不慎被偷袭没能反应过来而留下的勒痕要浅上许多,放在白皙的皮肤上仅泛着淡淡的粉。

    依照上次消失的时间来推算,费奥多尔说的也许是真话,但花言还是觉得对方像是在拿他上次拒绝对方涂药的话术来堵他。

    花言放弃了思考,跟对方玩这方面有点太费脑了,不如直白询问。

    “费佳,你是故意的吗?”

    费奥多尔无辜回望,“我以为这是幻术师中最普遍的攻击方式。”

    花言:……

    这普遍吗?

    似乎是看出了花言脸上深深的质疑,费奥多尔解释道:“因为“瓦利亚”的幻术师也经常用触手勒住敌人。”

    “这只是个例……”花言觉得以对方的性格应该能够明白这一点,“不是每个幻术师都会用触手勒人的。”

    “唔……之前在混战里,那个深蓝色头发的少女变成了少年,那个少年也用了类似于触手一样的荷花花藤。”费奥多尔又举出了一个例子,认真地分析,“虽然我确实没有接触过太多幻术师,但如果参加指环争夺战的两名幻术师都有这种攻击方式,那不是证明这种方式好用也普遍吗?”

    ……这个解释很权威了。

    花言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角度。

    他有些不甘心地试图从其他方面指责,“可你最后还是没有帮我把蛋糕变完整。”

    “关于这一点……”费奥多尔思索了一会儿,提出了补偿,“等结束了,我给您买怎麽样?”

    好像也不是不行……

    花言勉强原谅了对方,接受了这个提议。

    并盛中学的轮廓隐隐在前方浮现,伴随着距离的靠近,属于另一方的杂乱脚步声也逐渐放大,与之同时传入耳畔的,还有一些零碎的对话声,像是在抱怨、也像是在担忧。

    “完蛋了……根本凑不齐,啊……真是的,这些天光是应付那些人的袭击就足够麻烦了,根本没有时间去弄到钱嘛!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种补偿方式……”

    “别担心,十代目!往好处想想,他那麽多天没出现,说不准已经忘记了呢!”

    “是啊,阿纲,到时候我们只要小心别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就好了,一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麽,到时候他肯定也没空再追究这个。”

    “唉……要是真的那样就好了。”

    花言听着这几道熟悉的声音,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他加快了脚步走近,故意喊住中间那个垂头丧气的褐发少年。

    “沢田纲吉。”

    被喊了名字的少年如同被电了一下,瞬间直起背脊看向声音来源。

    昏暗的路口缓缓走出一道雪白的身影,熟悉的纯白斗篷与白色长发,还有那副一直戴在眼前的奇怪墨镜。

    ——赫然是他们刚刚的讨论对象!

    沢田纲吉产生了一种说别人坏话被抓包的心虚感,他挠了挠后脑勺,干笑了两声。

    “哈哈……好巧啊……”

    “是很巧,你的赔偿准备得怎麽样了?”花言假装没听见这几人对话,提醒道:“今晚是指环争夺战的最后一晚了哦。”

    “呃……”沢田纲吉视线在半空中游移,吞吞吐吐地回答,“只凑齐了一小部分。”

    “一小部分啊……”

    花言拖拽着音调,摆出了一副苦恼的表情。

    沢田纲吉对此也有些不知道该怎麽办,说出了备用方案,“那、那个,如果你不介意,我给你买齐了那五样甜品,虽然不是在景点买的,但是味道应该都一样。”

    沢田纲吉说着想从手提袋里拿出给对方买的甜品,但在手伸出来时,他却发现手里抓着一个爆炸头小孩。

    “啊!蓝波!”

    沢田纲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打开手提袋往里看,果不其然,里面原本整整齐齐放着的五样甜品此刻已经被拆开了一个。

    被沢田纲吉抓在手里的蓝波嘴角还沾着奶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对方造成了多大打击,还在得意洋洋地哼笑,“被我发现了吧,阿纲居然吃独食!”

    “你这头蠢牛!”

    狱寺隼人忍无可忍地夺过沢田纲吉手里的蓝波,一边指责对方,一边出手教训。

    “你以为十代目是为谁的事情烦恼啊!平时总是乱跑容易被袭击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给十代目添麻烦!”

    蓝波一时不察被狱寺隼人锤了一拳,他当即发出痛呼,紧接着含着眼泪暴起,一个扑脸,跟狱寺隼人打成一团。

    沢田纲吉欲哭无泪地看向花言,“那个……四样可以吗?”

    花言仍旧摆着一副沉思的表情没有动,仅一味地复读,“四样啊……”

    “呃、我这里还有点钱,虽然只有五千日元……”沢田纲吉手伸进口袋,掏出了皱巴巴的几张纸币和零零碎碎的硬币。

    看起来有点可怜,让花言想到了在商业街当一下午流浪汉才收获了一百日元的自己。

    他没有再捉弄对方,怜爱地叹了口气,“算了,钱你自己留着吧,甜品我就收下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沢田纲吉高兴地扬起了笑容,手提袋在即将交到对方手中的那一刻,只听蓝波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喊,像是在这场斗争中败下阵来。

    “笨蛋狱寺!”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炮弹骤然在眼前炸开,熟悉的烟雾弥漫,让沢田纲吉的笑容僵在脸上,也让狱寺隼人躲过蓝波攻击、刚想反击的拳头停留在半空中,他们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十年火箭炮!”

    沢田纲吉瞳孔地震!

    还有什麽比还不上钱更尴尬的事情吗?

    有,在跟对方好不容易达成共识的时候用炮弹打对方。

    沢田纲吉绝望之下,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是该先看对方的状态,还是该先让那两人别闹了。

    “花言?!”

    原本被花言甩下、停留在原地看对方捉弄沢田纲吉的费奥多尔见状跑上前,在烟雾中触碰到实体没有粘腻感,整个过程也没有听见对方因疼痛而发出声音,他微微松了口气,对方应该没有受伤。

    烟雾逐渐被夜风刮去,空气中响起几声轻咳。

    花言挥开在自己面前的烟雾,看清眼前的情况后,他略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能去到十年后呢,没想到十年火箭炮居然对他没作用。

    是因为他是支撑现在世界融合的基点吗?跟无法召唤其他平行世界角色的原理类似,处于一种被锁定的状态?

    花言看向费奥多尔,安抚道:“我没事。”

    旋即他重新看向沢田纲吉,在刚想开口让对方把甜品交给自己时,又忽然想起了什麽,转头低声在费奥多尔耳边说道。

    “费佳,十年火箭炮可以让人跟十年后的自己互换,只不过不一定是这个世界的十年后,时间也只有五分钟,你要试试吗?”

    费奥多尔沉吟了片刻,微微摇头。

    花言有些诧异,“费佳,这个世界是我接触的世界中,时间线最快的世界了哦。”

    “嗯,我知道。”

    费奥多尔知道对方想提醒他什麽,也知道对方在为他思虑什麽。

    但是没有那个必要。

    每个世界的情况不尽相同,其他平行世界十年后的他所用的方式未必适合这个世界,他也不需要通过窥探未来的方式达成理想,其他平行世界十年后的他能做到的,他自然也能。

    更何况,不可能会有跟现在一模一样的世界,花言是所有世界中唯一的存在,对方所处的世界就是“原点”,也是所有同力量体系中时间线最快的世界。

    因此,哪怕用十年火箭炮得到的结果也无非两种,一种是他去往与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截然不同的十年后,另一种是无事发生——这个世界的未来相当于树木在生长中还未长出的树干,自然无法被窥探。

    费奥多尔指尖抚平对方微微蹙起的眉头,纵容地说道:“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可以试试。”

    花言原本在想对方怎麽会知道这个世界是他接触的世界中时间线最快的世界,听见这句话他回过神应了一声。

    视线移到正疑惑地来回看着他们,像是不明白为什麽一个炮弹之后他们会开始说起悄悄话的褐发少年身上。

    “我们刚刚讨论了一下,甜品你可以给蓝波吃——他看起来也挺想吃的,不过在这之前,你需要让蓝波用十年火箭炮也打一下他。”

    花言指了指费奥多尔,又指了指惨遭狱寺隼人重锤的蓝波,示意沢田纲吉去说服后者。

    沢田纲吉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他迟疑地走向跟狱寺隼人掐在一起的蓝波,“蓝波……”

    沢田纲吉的话还没说完,蓝波先迫不及待地举起了十年火箭炮,显然也已经听到了花言的话。

    他故作苦恼地抬起头,只是语气中的得意怎麽都掩藏不住,“啊啦啦,真是没办法,既然阿纲没办法处理这件事,那就让蓝波大人替你摆平吧!”

    这句话听的狱寺隼人拳头又硬了,但看在还需要对方先发射炮弹的份上,他忍了下来。

    “碰!”

    蓝紫色的炮弹自炮口发出,花言往后退了一步,以免会打在自己身上。

    熟悉的烟雾再次弥漫,当随着夜风散去时,站着原地的依旧是那道裹挟着些许病气的孱弱身影。

    花言试探地喊了一声,“费奥多尔?”

    “嗯,是我。”费奥多尔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看起来好像没用呢。”

    花言沉默地回过头看向那几人,蓝波对这个结果也十分不解。

    “坏了吗?”

    似乎是为了测试,蓝波钻进了炮筒里拉动了开关,下一秒烟雾弥漫,一道穿着斑点衬衣的黑发少年端着泡面出现在原地。

    “又来了啊……”十年后的蓝波习以为常地继续吃着泡面。

    看起来没坏。

    花言收回视线,得出了结论。

    原来是其他世界的炮不能轰这个世界的人。

    毕竟现在这个世界是他强行融合的,有没有完全融合的地方也很正常。

    第117章

    既然十年火箭炮没坏,沢田纲吉他们也按照花言说的那样打了一发炮弹,赔偿自然已经一笔勾销。

    无债一身轻的沢田纲吉走向并盛中学的脚步轻盈了不少,站在山本武肩上旁观了全程的的里包恩见状冷不丁提醒。

    “别以为没事了,还不知道接下来指环争夺战要用什麽方式进行呢。”

    一句话将沢田纲吉重新打回现实,他脚步再次沉重。

    “这种事情不要提醒我啊!里包恩!”

    里包恩没有回答对方,他视线不着痕迹地再次打量着那个拿着第三枚大空指环的白发青年。

    后者正一心二用地一边跟着费奥多尔去并盛中学集合,一边在脑海里吐槽系统。

    [怎麽在用了“书页”的情况下,还会出现bug啊,马路牙子,你这个自动生成真的靠谱吗?]

    系统对这个问题也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来说能量是够的,它抽取之后都还有多呢,不可能会出现什麽bug……

    它来回筛选排查了一遍,试图去数据库中找到案例,好比对分析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但一通折腾下来除了险些把它CPU烧坏之外,什麽都没找到。

    系统面对一片空白的筛选结果陷入了沉思,旋即大彻大悟。

    【我知道了!宿主!这肯定是有意设置的界限!为的是不让两个世界彻底混在一起——方便结束时分开!】

    花言:?

    别把世界融合这种事情说的跟混橡皮泥一样接地气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费奥多尔不知道为什麽对这种情况理所当然,像是掌握了什麽他不知道的情报。

    难道这也是长生者的优势吗?知道的东西都比他多,仿佛见过这种场面。

    种种因素之下,花言十分怀疑系统的结论。

    [真的是这样吗……?]

    【是的,毕竟我们也是第一次尝试这麽做,不知道会遇见什麽样的情况,况且,我们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和驱逐,这说明这个世界肯定做好反制手段了!】

    系统言之凿凿,一通分析。

    【它肯定会留后手,比如说加入一点bug,这样一来,就算我们不结束这个副本,它也能通过让其他人注意到bug的方式,进而让其他人产生怀疑,最终达到结束世界融合的目的!】

    这个解释好像有点道理。

    花言暂且按捺下了怀疑,将注意力聚集在即将到来的指环争夺战中。

    上次混战残留在操场上的坑洞已经被填平,连带着破坏的设施也都被修复,一片平坦完整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之前满目疮痍的惨状。

    雪白明亮的探照灯一如既往地从教学楼顶端向这边投射,照亮了一处开阔的空间,也照亮了如上次一样呈三足鼎立之势的各方站位。

    花言两人与沢田纲吉几人一前一后地抵达,后者在看见同伴时迅速汇聚,而花言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他视线先一步检查太宰治几人有没有戴墨镜,在发现那些人都表现得十分正常时,他才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只是这些天一直在找两人的果戈里显然没有再等对方慢慢走过来的耐心,他双手揪着斗篷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

    花言势必不可能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他早有准备地伸手阻止了对方靠近。

    果戈里被推开也毫不在意,他嗓音仍旧热情。

    “花言、陀思君,我终于见到你们了——!作为久别重逢的开场白,先来一个交互环节吧!飞刀表演怎麽样?开玩笑的~那麽——提问!我为什麽会说‘终于见到你们了’呢?没错哦,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们~!”

    “但是很可惜都没能找到,反而还总是被人追着抢戒指,要守好这个可很困难呢……”

    果戈里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失落,不过这份失落在再次开口时又变成了满是期待的好奇,“所以,所——以——!花言,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些天究竟躲在哪里了?明明并盛町只有这麽一点点大,但是我跑遍了都没找到你们——”

    暂且不提以果戈里的灵活程度,在不想战斗时有谁能阻拦。光是对方用这种跑图方式找他们就很有槽点。

    花言言简意赅地提醒,“你有想过你挚友‘雾守’的头衔吗?”

    即使费奥多尔在幻术这方面不如其他两名幻术师熟练,但好歹也是雾守,“虚幻的幻影”怎麽可能会如此轻易地被人找到。

    果戈里愣住,“唉?”

    花言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你也可能纯粹是运气不好,毕竟我之前经常外出,甚至还被“瓦利亚”堵路口了。”

    果戈里受到的打击更大了,“哇呜……怎麽这样,这岂不是显得我被孤立了吗——?!”

    “往好处想想。”费奥多尔恰到好处地安慰,“您可是‘云守’,使命是成为不受任何束缚,独自守护家族的孤高浮云,所以应该是您孤立我们所有人。”

    果戈里完全没有被安慰到,费奥多尔落井下石一直有一手的,还没办法让人能够理直气壮地指责。

    花言听见费奥多尔这句话,再配上现在这种情况,不知怎麽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为了以防果戈里孤立他们,所以他们要先孤立果戈里。

    果戈里注意到花言微微弯起的唇角,宛如抓住了什麽证据,他怀疑地贴近了对方,“花言?你在偷偷笑吗——?”

    花言及时收敛了笑意,若无其事地看向一边。

    然而这根本不足以打消果戈里的注意,更别提他怀疑这两人很久了,花言跟他说——想要从费奥多尔身上得到比生命还宝贵的东西,而费奥多尔一直一反常态地接近花言,也像是想要从后者身上得到什麽的样子。

    他这些天近乎把除了费奥多尔和花言以外的其他人都遇到了个遍,他们这一边的其他人都说没看见过花言与费奥多尔,因此这两人这些天应该是在一起的。

    果戈里不太相信在这些天里花言和费奥多尔之间什麽都没发生,但是这两人现在相处的反应也跟平时没什麽差别……

    果戈里疑惑地来回观察着两人,没从脸上的神色中看出什麽不对劲,他视线逐渐往下,直到从黑色斗篷的间隙里窥见一抹熟悉的华丽色彩。

    果戈里骤然陷入了沉思,他似确认般努力回忆了一下花言的瞳色,又回忆了一下刚刚花言伸手阻拦他时——中指指根处所佩戴的戒指,再考虑到在这根手指上佩戴对戒的特殊含义。

    果戈里脸上用于伪装的笑容罕见地消失,缓缓变得凝重。

    他忽然想到,在欧洲某些浪漫至死不渝的国家中,确实有一样东西比生命更为宝贵,而这种夸大了的浪漫表述放在费奥多尔身上也确实能够完美体现——得到对方的爱,要比杀了对方要更加困难。

    费奥多尔理智到极致的作风近乎让所有人都认为对方这种人不可能存在真实感情,因此如果费奥多尔真的跟花言订婚了,他反倒觉得极有可能是费奥多尔察觉到了花言的意图,并利用这一点想要在花言身上得到什麽。

    但是……如果仔细回忆他在接触花言时对方的反应——费奥多尔那种隐藏在正常反应之下的、细微的、像是占有欲一样的阻拦意味,又不像是对花言仅抱有利用的想法,更像是也付出了情感……

    这种猜测有点太过离谱,离谱到哪怕是他也觉得荒诞。

    荒诞之后,果戈里逐渐意识到了这种发展的有趣之处。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询问:“花言,你们是订婚了吗?”

    花言:?

    这语出惊人的一句话不仅硬控了花言,同样也硬控了在场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在暗中偷听的其他人。

    还是中学生的沢田纲吉一方大脑原地宕机,感受到了来自于成年人的开放。太宰治几人眼眸陡然睁大,产生了一股匪夷所思的恐怖震撼。而在追击花言时,见过对方召唤雾守的“瓦利亚”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斯库瓦罗有点好奇对方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原理,他朝花言喊道:“voi!你之前会……”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XANXUS一枪托砸在对方脑袋上,不耐烦地呵斥。

    “吵死了!”

    “别打头啊!”

    斯库瓦罗气得当即回怼自家暴躁首领,也没空再去弄清楚这点小事。

    原本已经做好打断斯库瓦罗话语的花言不动声色地抹消了掩藏在斗篷下手中的金色小方块,他目光回到果戈里身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果戈里,你再凭空污人清白试试?之前瞒着我说我坏话就算了,现在接二连三的污蔑我,如果你再这样……”

    花言拉长了音调,和善的笑容瞬间冷却,面无表情地恐吓,“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以为把对方弄生气了要开始动手而暗中防备的果戈里:……

    以为对方要准确扼住果戈里命脉威胁的费奥多尔:……

    还真是毫无威慑力的威胁呢。

    “真的没有吗?”

    果戈里怀疑地试图想要从花言脸上发现一点破绽,但无论怎麽看都只有冷漠和被污蔑了的生气。

    “果戈里。”花言冷笑一声,“等我查到你家地址你就完了。”

    好吧,这两人确实没订婚,由于今晚是指环争夺战的最后一晚,也许对方的戒指有什麽特殊作用,比如说增强能力之类的,就像是那个小婴儿在每次战斗前给那个褐发少年打出的子弹一样。

    果戈里遗憾地叹了口气,他还以为能看见那种有趣的发展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发挥,“可是可是,你和陀思君都戴戒指了——”

    “我给你们六个人都送戒指了,我难道同时跟你们六个人订婚了吗?”

    花言说着指向一旁看热闹的“瓦利亚”和沢田纲吉众人,“XANXUS和沢田纲吉也给其他人戒指了,难道他们也同时跟六个人订婚了?”

    被指着的“瓦利亚”和沢田纲吉众人纷纷下意识后退,只有XANXUS撑着脸颊坐在椅子上仍旧岿然不动。

    第118章

    一片寂静无声中只余夜风吹拂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响。

    无论是“瓦利亚”几人还是沢田纲吉众人都不知怎麽突然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了起来,站在远处阴影下的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指环,一旁的迪诺早有预料地上前阻拦,并再一次搬出了“如果现在丢了指环就不能跟其他人再打一场了”之类的话术进行拖延。

    “让各位久等了。”

    清亮的女声打碎了诡异的寂静氛围,两道黑皮粉发身影从教学楼二楼处跃下,巧合的让花言不禁回忆起这两人每次出现的时机卡得似乎都很好,简直像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直到觉得时机合适了才出来一样。

    切尔贝洛机关两人一左一右站立,靠左边那人手中拿着一个像是记录本一样的东西。

    “在这七天我们观察了你们三方的所有表现,经过观察统计,三方综合数值近乎相同,手中的指环数量也相同,因此,我们决定于今晚再次举行最后一次指环争夺战。”

    右边那人恰到好处地接口,“场地为整所学校,限时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手中指环最多一方即为继承人。”

    “经观察,我们发现了另外两方都缺乏主动性的问题,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误解,我们在这里提醒一下,这场指环争夺战意味着的不仅仅只有明面上的彭格列继承者之位,同时也意味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拿着记录本的那人披散在身后的粉发被夜风扬起,古井无波的声音吐露出沉重的提醒,她目光依次看过三方中拿着大空指环的人。

    “你的愤怒与不甘、你的夥伴与安逸、你的身世与真名,在这场指环争夺战中失败的人,将失去一切。”

    顺着切尔贝洛机关那人注视的顺序,能够轻易得知这些东西映射的“大空”。

    愤怒与不甘是XANXUS,夥伴与安逸是沢田纲吉,身世与真名则是——花言。

    太宰治几人的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果戈里也蠢蠢欲动想要好奇地问什麽,但看着花言陷入沉思的疑惑反应,也像是不知道切尔贝洛机关指的“身世与真名”是什麽。

    花言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世与真名,他的记忆不可能出错,因此这应该是系统给他自动生成的背景故事,如果猜得没错,十有八九还会于他手中拿着的指环逻辑自洽。

    “花言,你为什麽要跟我说指环无关紧要呢?”太宰治感叹出声,“‘身世与真名’听起来就很重要。”

    中原中也赞同地点头,“我们会尽量帮你的。”

    花言:……

    “不用……”

    花言想跟他们说明其实真的无需在意这一点,但切尔贝洛机关那两人像是刻意想要打断他似的,在此刻宣布指环争夺战最后一场开启。

    “那麽,现在是八点十分,三个小时后,身上指环最多者获胜!”

    “瓦利亚”仿佛等这句话很久了,近乎是与话音落地的同时袭来。

    XANXUS耐心耗尽,他已经有些看腻这场滑稽的戏剧了。

    两道灼热耀眼的光束自枪口激射而出,一瞬间蒸发了地面,花言与沢田纲吉不约而同地躲过,没能击中目标的暴怒火焰将教学楼打出了一个巨大坑洞。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手中的浮萍拐,他看向了一旁的切尔贝洛机关两人,“喂,你们能修好的吧?”

    切尔贝洛机关的两人点头,承诺道:“无论破坏至何种地步,都会修缮完整。”

    既然如此就没有什麽好顾虑的了,现在先找破坏校园的人收点利息。

    云雀恭弥视线找上那个上次打到一半突然消失的白发小丑。

    中原中也在侧头躲过空中袭来的管状炸弹时忽然想起了什麽,他看向正在抵挡似岩浆一样火焰的花言。

    “喂,这次你们不会先开溜吧?”

    花言正维持着“彩画集”的扩展,也许是副本的平衡机制,导致他总觉得“彩画集”被削弱了不少,比如说现在抵挡XANXUS蓄力的火焰居然要用上好几层,不然极有可能会出现碎裂现象。

    听见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敷衍,“我当时是被打飞了,跟我没关系,你应该问太宰治。”

    这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突进妄图用丝线与飞刀限制他行动的贝尔,在一拳把对方击飞后,才有空看向正在斯库瓦罗与山本武之间煽风点火的太宰治。

    斯库瓦罗与山本武像是有旧仇,再加上这两人实力相当,太宰治如果不试图去争抢指环,混在这两人中简直如鱼得水,甚至还有空指点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该怎麽应付敌人。

    因此太宰治要是想开溜,根本没人能注意到。

    而不巧的是,太宰治现在完全是一时兴起才呆在这的。

    中原中也的想法在“既然无人在意那他干脆也摸鱼好了”与“这是关系到花言身世与真名的一战”之间徘徊不定,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握紧了拳,选择了后者。

    就当是为了完成BOSS交给他的任务,这样一来不仅能调查清楚有关世界异常的真相,也能顺带弄清楚花言的数据。

    中原中也的进攻骤然变得猛烈,也激起了贝尔与狱寺隼人的战意。

    操场按照同属性指环之间的争斗划分出数块战场,还在不断往外扩大。

    不同于上一次的忽视,这一次其他两方的幻术师像是已经达成了什麽心照不宣的共识,想要先把第三方中那名不会幻术又体弱的雾守淘汰出局。

    费奥多尔已然预料到这种情况,他视线扫过半空中被星星点点金色小方块拥簇着照亮身形的白发青年,垂下眼眸,在细微的幻术遮掩下点燃指根处的戒指。

    幽幽幻雾蔓延间,通过幻术依附库洛姆身体出现在此的六道骸手中三叉戟刺了个空。

    “哦?”六道骸异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趣味,他饶有兴致地转头对玛蒙说道:“你们“瓦利亚”的情报似乎也不准,他这不是会幻术吗?”

    “免疫幻术还能使用幻术,是不是应该让其他人来对付他比较好呢?”玛蒙问出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被体术限制了发挥的幻术师只有你。”

    六道骸话音落下再次挥起三叉戟冲了上去。

    玛蒙嗤笑一声却也没有趁机去偷袭六道骸,他们都很清楚,此刻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是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黑发男人。

    花言抽空看了一眼下方,这一眼刚好看见有人赖皮结盟以多欺少打费奥多尔一个,这他能忍?

    浮游在身侧的亚空间当即分出了一部分坠落向下方,不偏不倚地替费奥多尔挡下了六道骸的三叉戟。

    XANXUS见花言在与他交手时竟然还有空隙去管其他人,原本想要射向沢田纲吉的枪口当即调转方向,其中子弹一枚枚连发,清脆的破碎声不断响起。

    花言眼神一凝,就是现在!

    他指间骤然点燃起明媚的火焰,生生不息的火光包裹着不断生成的金色小方块,像是一簇簇燃烧在半空中的幽火。

    微弱温暖的火光不断蔓延,直到完全覆盖XANXUS愤怒之炎在亚空间墙壁上所带来的破坏。

    夜幕中突然间亮起的第三方火光引起了没有参战之人的注意,里包恩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与了然。

    他就说为什麽这场指环争夺战会多出第三方,果然是他吗……?

    花言原本想的是他现在亮出火焰,开始逆转战局,将原本占据优势的XANXUS压至劣势,达到让XANXUS迁怒下属情报不准的目的。

    但他没想到XANXUS在看见火焰后反而大笑了起来。

    “这种弱小的火焰……果然是你!”

    XANXUS虽然是大笑着的,但眼眸中的愤怒却愈发浓烈,他扣紧了手中的枪,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

    “没想到你这垃圾居然真的没死,运气真不错!”

    “唉?”

    “嗯?”

    XANXUS一句话让沢田纲吉与花言露出同样迷茫的反应。

    “这种表情是什麽意思?原来如此,你不记得了啊。”XANXUS想到了原因,露出畅快的神色,“你不记得那场被其他候选者针对的袭击,也不记得自己的真名,这些年来你甚至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哈——真是太可笑了!”

    XANXUS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之人听清,下方原本打的水深火热的众人不动声色地放慢了动作。

    “让你忘记那次惨烈袭击,还妄图夺取继承人之位的理由,原来这样无关紧要的东西——”

    XANXUS手中攻击没停,他肆意大笑着。

    “哪怕老头子说你是他的私生子,但以你这种弱小的火焰,以及那种程度的袭击都无法抵御的无能,你根本没资格成为继承人!尼古拉斯赵四·花岗·傲天奈我何·言子!”

    前面的话对于花言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后面那一句像是在说什麽绕口令rap的一长串名字,直接将花言击沉。

    他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骇人的攻击,仿佛刚刚有什麽东西将他的意识抽走了,脚下踩着的亚空间化为星星点点的碎屑,眼前一片漆黑,大脑也瞬间空白。

    无论是坠落时在耳旁呼啸的风声,还是其他感官的感知都统统消失了。

    唯有那个像是玛丽苏集合体一样五毒俱全的名字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

    被这一句话击沉的不仅仅只有花言。

    沢田纲吉震惊于九代目居然有多个私生子的混乱私生活、继承者之间的战斗如此残酷恐怖、以及花言悲惨经历的事实。

    信息量庞大的一段话让他额头燃烧的火焰在错愕间消失,被迫顺应重力一同下坠,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惊叫。

    “哇啊啊啊——”

    这场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变故陡然发生。

    “花言!”

    “十代目!”/“阿纲!”

    站在地面上的众人顾不得其他,仰头望着天空手忙脚乱地想要接住两人。

    只有“瓦利亚”几人不受影响地百感交集。

    “BOSS他……”贝尔难得不知道该说什麽。

    “不愧是BOSS!”列维率先赞美,“只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干掉了其他两人!”

    路斯利亚张了张嘴,想跟着夸又觉得好像总有哪不太对劲。

    他看了看天空中大笑着的BOSS,又看向被众人围起关切询问情况的其他两方首领,认为这应该是八卦的力量吧……大概。

    第119章

    雪白的身影自夜幕中跌落,长发与斗篷在半空中翻飞,猎猎作响。

    费奥多尔依靠距离优势,率先利用幻术接住了花言。

    他环过对方肩膀,却第一时间没能环住,对方像是丧失身体控制权陷入昏厥了一样,身体不断下滑。

    费奥多尔环住对方的手往回带,让后者靠在了他怀中,方便借力。

    他借助幻术的遮掩了两人亲密的举止,指尖轻轻勾起对方眼前的墨镜,露出了下方那双满是恍惚与震撼的彩色眼眸。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花言这种反应……

    “花言?您还好吗?”

    费奥多尔伸手碰了碰对方脸颊,用自己于对方而言过低的体温唤回对方的意识。

    “我……”花言透过费奥多尔无神地望向天空,呓语着,“我好像……不行了……”

    他为什麽会一直遮住这双眼睛?就是因为这双眼睛配色过于玛丽苏。

    现在好了,跟玛丽苏配套的名字都有了,他弯着的腰终究是断了。

    而且那个名字……

    花言都不敢去回想那个名字,他脚趾扣地头皮发麻,觉得系统自动生成的背景剧情里一定掺杂了不少玛丽苏小说。

    甚至在极度绝望之下,他产生了阴谋论,猜测系统是不是还在报复他之前用起名这件事嘲笑对方高维人工智能居然听不懂冷笑话的事。

    他现在距离成为玛丽苏之王,只差个眼泪会变成钻石,以及情绪变化时周围环境也会发生变化了——比如说伤心时天上会下雨之类的。

    “花言……?”

    太宰治迟疑地靠近两人,在他视野里,花言躺在地上,而费奥多尔正蹲在对方身边询问对方情况。

    看起来十分有分寸感。

    之前他听见果戈里说这两人戴着同样的戒指,还有些怀疑花言是不是没玩过费奥多尔,被后者诱骗了。但在看见对方借助戒指点燃火焰、以及费奥多尔能够使用出让其他两名幻术师都认真起来的幻术时,又觉得这应该只是某种能够调和能力的手段。

    现在对方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情况,像极了是因为回忆起众多记忆而对大脑造成的一时负担。

    说起来……他们确实没人了解花言的过去,对方就像是突然在这个世界冒出来的一样,所以……

    太宰治有些不确定,“还是该喊你尼古拉斯赵四·花岗·傲天奈我何·言子?”

    那种东西不要记得那麽牢啊!

    花言瞬间从费奥多尔怀中直起身体扑向太宰治,在直起身体的前一秒,他不忘重新戴回墨镜,双手抓住对方肩膀,咬牙切齿地强调。

    “那不是我的真名!”

    太宰治只见花言一个鲤鱼打挺直愣愣地从地上扑向了他,其动作敏锐中透着一丝僵硬,僵硬中透着一丝诡异。

    “唉?但是……”

    “那不是我的真名!”花言打断了对方,再次强调,“快忘记那种东西!”

    太宰治见对方脸上神色濒临崩溃,看起来似乎被这件事情打击得不清,他有些动容,“我知道了。”

    不,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花言看着对方脸上像是在说“没想到你居然有这麽惨痛过去”的同情神色更绝望了。

    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他只是想点燃火焰报复一下“瓦利亚”,回旋镖为什麽会打到自己身上,这简直跟精心筹备了陷阱结果自己中招了一样倒霉……

    偏偏这个时候中原中也也投来了关切的询问,“花……呃,尼古拉斯赵四·花……?”

    后面的中原中也有些记不清了,他干脆直白地问道:“你没事吧?”

    “那不是我的真名。”花言心如死灰地再次复述,已然成为了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另一边被同伴包围着询问情况的沢田纲吉不好意思地说出自己会掉下来的缘由。

    “抱歉大家,我只是没想到那位先生居然也是九代目的私生子,还有那麽悲惨的过去,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沢田纲吉说着低头看着手中的只有三分之一的指环,又转头看向在跟其他人说些什麽的白发青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山本武赞同地点头,“看起来指环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不是因为失败的人会失去一切……”

    “也许我们可以极限地跟他讨论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笹川了平热血地朝空气挥出了一拳。

    “嗯!”

    沢田纲吉得到支持,握住指环起身去找花言商讨解决方案,看看有没有什麽能够帮助对方的。

    花言生无可恋地抬头四十五度望着天空,十分怀疑这个名字会不会从此如影随形。

    没等他彻底缓过来,只听耳边又有人喊了那个名字。

    “那个……尼古拉斯赵四……呃、花……傲天奈我何?言先生。”

    沢田纲吉磕磕绊绊地念出了花言的真名,后者认为对方可以不用在这个地方这麽顽强。

    没等花言再次复读这不是他的真名,只听沢田纲吉继续说道。

    “你好像很需要指环……毕竟你也是他的私生子……呃,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可以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沢田纲吉还不擅长跟竞争对手讨论这种事,说出的话语有些颠三倒四。

    花言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了,但是……

    “那不是我的真名,我不是私生子,也不是他的儿子。”

    给他相信一下九代目的人品啊!

    “唉?但是XANXUS他……”

    沢田纲吉视线在花言与天空上在看闹剧的XANXUS之间来回看,有些手足无措。

    花言知道了,这种时候必须要当事人来解释。

    刚刚被那个什麽什麽言子击晕过去了,现在花言头脑重新运转,他忽然想到以系统之前的学院副本来看。

    就算给他设置了背景故事也不可能会让副本原人物性格发生巨大变化、做出一些之前不可能会做的事,所以他绝不可能是九代目的私生子!

    这件事情绝对有内幕!

    花言深吸一口气,他双手拍了拍沢田纲吉肩膀,眼神坚定,“没事,我找九代目来解释。”

    “啊?!”沢田纲吉更震撼了。

    他视线环顾周围,近乎所有人都被刚刚的变故吸引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除了云守那一边。

    现在对方要找九代目来解释,难道说九代目一直在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看吗?!

    沢田纲吉惊恐地睁大了眼眸。

    花言选择性忽略了沢田纲吉好懂的心理活动,赤红的异能微光覆盖,他直奔云守战场而去。

    正在跟果戈里缠斗的云雀恭弥注意到对方冲过来的举动,唇边勾起一抹期待的弧度,这抹期待的弧度在发现对方拐了个弯直奔“瓦利亚”的那个像是机器人一样的古怪男人而去时落下。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跟上花言,手中的浮萍拐攻向对方,“喂,那是我的猎物。”

    虽然那东西很弱,弱到他都不想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容忍对方插手。

    花言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击,看见果戈里还在一旁看热闹,气不打一处来,“果戈里!”

    对方说他坏话、污蔑他就算了,现在甚至还袖手旁观!

    “哇呜……花言你真会使唤人。”

    果戈里自知理亏地上前拦住了云雀恭弥,后者见对方终于不再一味闪躲起了几分兴致,没有再管花言,转而专心致志地想要跟果戈里分出一个高低。

    没有了云雀恭弥的阻拦,花言身形敏捷地穿过“瓦利亚”用于当云守的莫斯卡所发射出的枪林弹雨,他回忆着位置,把控着异能,在不会伤到里面人的情况下拆解了这个机器。

    一道白发苍苍的瘦削身影从中滑落,被花言接住。

    居然真在啊?!

    赶过来的沢田纲吉瞳孔地震。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瓦利亚”逐渐凝重的目光,他们相互交换着眼神,询问彼此对方怎麽会知道九代目藏在莫斯卡里的事。

    九代目感受到外界的空气,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看向距离最近的白发青年,又看向一旁的沢田纲吉。

    “终于见面了,纲吉。”他先是对着沢田纲吉慈祥地笑了笑,再看向花言,感慨又愧疚,“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花言并不意外九代目会认识自己,毕竟他都参加指环争夺战了,会认识也很正常。

    顾不得其他,花言直奔主题,“XANXUS说我是你的私生子,但那根本不可能,对吧?”

    九代目表情复杂,叹息一声,“是吗……你也已经知道了啊……”

    白发苍苍的老人视线一一扫过在花言与沢田纲吉身后的众人,承认了这一点,“没错,你跟我确实没有血缘关系。”

    XANXUS瞳孔微缩。

    “你们看……”

    花言狂喜,他扭过头刚想借助这一点跟其他人说明那个名字也是假的,只听九代目接着说道。

    “没想到你已经长这麽大了,在我记忆里你还是那麽小一点……我依稀记得捡到你,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这种经典开头让花言惊恐地扭回了头。

    “你被人放在庄园门口,哭声伴随着闪电一同在我耳边炸响。”老人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说来不可思议,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你,你却在看见我时露出了笑容,也许是上天的垂怜,肆虐的暴风雨也伴随着你灿烂笑容而停歇,厚重乌云裂开一条缝隙从中倾泻了一缕阳光笼罩着你……”

    花言:……

    哈哈,完啦。

    简直是雪上加霜,原本的期冀终究还是变成了刺向他的利刃。

    花言心如死灰,他现在距离满配玛丽苏只差个眼泪能变钻石了。

    “能够来到这里并悄无声息将你留下的人绝不会是等闲之辈,我那时试图查找,却一无所获,唯一留下的只有你与镌刻在你襁褓上的那一串名字……”

    老人回忆着过去,将一切都娓娓道来。

    “你生来不凡,在捡到你的那天彭格列指环都能因你而分成三份,也让我更加好奇你的父母、你的来历,这些年我不断在暗中查找,却似乎给你带来了过分关注,甚至将你置于那种危险境地……抱歉,尼古拉斯……”

    花言接受不了再被刻在那个名字的耻辱柱上,他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别说了……”

    这已经不是玛丽苏剧场了,里面甚至还混杂了龙傲天剧场,依照他朋友以前在他耳边吐槽的剧情,接下来如果他得到指环,一定会开启个几千章的找妈找爸再不断打脸的新篇章。

    这种诡异缝合背景剧情甚至还能完美解释现存的一系列问题,比如说为什麽指环会是三份、为什麽XANXUS会不知道他不是私生子、为什麽切尔贝洛机关会用他的身世与真名威胁他认真起来……

    这未免有些太离谱了!

    难道没有人觉得这个剧情很不正常吗?!为什麽都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了啊!

    这也是“书页”的恐怖之处吗?!

    花言简直都不敢回头看其他人,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如芒在背。

    被捂住嘴巴的九代目也没有生气,而是用一种亏欠般的视线望着花言,只当对方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也就是说,如果尼古拉斯赵四先生他想找到父母,只能从指环入手了吗?”沢田纲吉听完这离奇又充满了让人想要继续得知结局莫名魔力的话语,总结出了最终结果。

    他看向花言,“那个……尼古拉斯赵四先生,指环我们可以给你……”

    “别给我!”

    花言瞳孔地震,退避三舍。

    开什麽玩笑!

    如果他接受了指环不就意味着这个名字和身世要一直缠着他了吗?!

    这种身世与真名失去也无所谓吧!倒不如说失去才好!

    花言自认自己这一生什麽都经历过,但他这辈子从来没这麽丢人过!

    这个地方他是一点都呆不下去了!

    花言一气呵成地掏出指环塞在九代目手里,头也不回地用尽毕生最快速度逃离了这个社死之地。

    其速度之迅速,不到短短一分钟,众人眼中就失去了那道白色身影。

    费奥多尔见状也将指环递给九代目,随后追着花言离去的方向而去。

    果戈里见费奥多尔走了也想走,但他哪怕把指环作为诱饵抛出去,也没能分走云雀恭弥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只能另寻机会逃脱。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拿出指环随手塞给一边的山本武,“看起来他好像放弃了呢,这个就给你吧。”

    中原中也有了前车之鉴,注意到其他人纷纷开溜,他拿过还不知所措的中岛敦和勤勤恳恳的芥川龙之介身上的指环,一起放在了九代目手中。

    九代目视线落在手中的指环上,又看向花言消失的方向,未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还是没能跟自己的身世与真名和解……”

    和蔼又慈祥的声音逐渐模糊,伴随着指环的归还,“书页”中的内容也抵达最后一个剧情点。

    一切似湖面倒影般泛起涟漪,继而消散。

    两个世界的融合于此刻迎来结束,被重新分离。

    第120章

    哪怕世界分离了,但造成的余波还在。

    花言团在被子里,脑海中如同在放电影一样不断循环播放,每次回想他都忍不住揪紧被子,将自己团的更严实了一些,直到团无可团才像一滩饼一样摊开,而后又在想起时重新团起。

    他双眼无神地摊开仰望着天花板,在复盘时又揪住被子开始懊恼。

    懊恼自己跑的太快了,他当时还指环的时候应该装一下,比如说些“你们认错人了,其实那个人早死了,我只是有点贪心想搏一搏运气,所以按照他的脸整容了”、“曾经的那个傲天花岗岩子已经死了,现在的是正常人花言”之类的话,虽然没什麽用,但能让他有点嘴硬空间,什麽都不说直接跑显得有点像默认。

    [马路牙子……你真的没有回档功能吗?]

    花言不死心地第一百一十一次向系统确认。

    【没有。】

    系统的回答也是如前一百一十一次一样的令花言绝望。

    它想了想,给出了替代方案。

    【宿主,如果你想重新发挥,你其实可以复制“书页”重来一次,再不济你可以想办法让其他人都失忆。】

    前一个提议完全不可行,他只是在进行攻略任务,又不是真的在玩什麽攻略游戏,重来一次又不能覆盖之前的存盘——更改所有人的记忆。

    后一个提议听起来看似不可行实则真的不可行,他还没有强到那种能够让那些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少了一段记忆的地步。

    花言又重新团紧自己,发出绝望的哀鸣。

    [太弱小了,没有力量……]

    系统看着自家宿主陷入悲伤与绝望的颓废模样,感同身受地落下了不存在的泪水。

    【抱歉,宿主都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也不能全怪你……]

    这场指环争夺战……不,这个副本的恐怖之处其实从刚刚降临、给每个人发邀请信时就已经开始初现端倪。

    只是他当时没当一回事,以为是自动生成随机抓取的话术。

    后面再次出现端倪,太宰治几人戴墨镜的举动引起连锁反应,让其他人也戴上墨镜时,他还以为是太宰治故意在捉弄其他人——可能对方真的在捉弄其他人。

    总之这次的预兆也被他忽略掉了。

    再见的最后一次,就是揭开帷幕的时刻。

    他宛如打开了惊吓盒子,猝不及防被里面的弹簧拳头一顿锤。

    花言长长叹了一口气,把脸埋在了床上。

    [马路牙子,你自动生成的程序依据是什麽?究竟是怎麽把背景故事捏造得那麽五毒俱全的?]

    【呃……那个,宿主,你知道的,我平时没什麽爱好,就喜欢看点小说……】

    系统扭扭捏捏地解释。

    【所以这个自动生成的程序抓取的数据来源……】

    花言明白了,说的好听是自动生成程序,说得不好听是集齐各大热元素于一体的狗血剧情制造机。

    上个学院副本限制了这个自动生成程序的发挥,这次副本可操纵空间大,直接供那程序大展身手,把所有压箱底的东西都捣鼓出来一起上了。

    [多看点正常的,把你的这个自动生成养好吧。]

    花言语重心长地劝告。

    【没事,宿主,我已经把数据库的权限都给你了,下次你可以自己弄。】

    系统直接当上了一劳永逸的甩手掌柜。

    系统在意识到自家宿主落荒而逃,它似乎又给自家宿主造成重创的时候,进行了深深的反思,最终它得出了一个结论。

    ——没什麽能比对方亲自来更稳健的了!

    花言:?

    什麽是把数据库的权限都给他了……?

    之前他只有对方数据库的浏览权限都能直接复制出来给费奥多尔看了,那现在有权限了,岂不是等同于……

    花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你都给我了?意思是那些世界、人物、一切的一切……全溶进我异能里了吗?]

    系统没觉得哪不对。

    【是呀,作为副本通关奖励,给一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花言欲言又止,[……可我没通关。]

    他最后把指环给九代目了,既然副本是指环争夺战,那能够得到奖励的通关条件当然需要获胜。

    系统安慰道,【参与奖。】

    过副本还有这种奖?!

    花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麽,脑海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比如说“那这系统的十几个杀毒软件、那些乱七八糟的玛丽苏剧情该不会也混进他异能里了吧?”,又比如说“这个系统真能处,有东西真能给”。

    半晌,他提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我说,马路牙子啊……你还记得最初你为了避免我异能过强,而进行限制的事吗?你有没有觉得……好像现在我的异能比之前没有限制过的还强了?]

    系统真忘了这回事,它完全沉浸在攻略任务里了。

    系统苦思冥想,迟疑地说道。

    【人都是会成长的,比之前要强也很正常吧……?】

    花言还以为对方思考的那一下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面无表情地直白提醒。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把那些东西都给我,我会不会被这个世界驱逐出境?]

    现在他距离攻略任务完成只有一步之遥,要是在这时候被驱逐,那可太幽默了。

    这将为他的谐星人生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系统安静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出实情。

    【其实不是现在,我是在世界融合结束的时候塞给你的……因为如果我们系统想要给宿主什麽,只能趁世界出现轻微动荡的时候。】

    花言:……

    怎麽听起来那麽像家长趁老师不注意给孩子塞鸡蛋啊……

    花言下意识挪动身体到床的边界,借助缝隙中的光看了眼自己的手。

    不知是阳光还是灯光的亮光撒进漆黑的被窝,照亮了他仍旧轮廓清晰的五指。

    很好,看起来还没有被驱逐。

    【宿主,你有哪不舒服吗?】

    系统注意到自家宿主的动作,担忧地问道。

    原本花言没哪不舒服,但是被对方这麽一问,他觉得自己好像真不舒服了起来。

    [我好像有点喘不过气了,是要被驱逐了吗?]

    【什麽?!】

    系统大惊,瞬间开始扫描自家宿主的身体状态,来回扫描了十几次都没发现异常。

    它沉吟许久,给出了一个建议。

    【宿主,你要不然试试从被子里钻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好吧,其实我只是在开玩笑。]

    花言言归正传。

    [如果被驱逐是什麽样的状态?]

    【大概是身体会瞬间消融,你意识也会沉睡回灵魂深处?】

    系统不太确定,它没带过其他宿主,因此这方面的知识都是从前辈聊天中得知的。

    【不过不用担心,宿主,就算你被驱逐了,我也能带你再回来!】

    ……别说的像是什麽赶不走的流浪汉一样啊!

    花言有些心累。

    似乎是也觉得这样的安慰不太靠谱,系统重新安慰道。

    【而且宿主,我觉得它要是想驱逐你,那在我把奖励给你的时候就该驱逐了,现在你仍旧安好,也没任何地方不舒服,我们之间的联系也仍旧紧密,这说明什麽?这不说明我们做的完全在这个世界的可接受范围内吗!】

    系统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花言思考了一会儿,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他有些感慨。

    [没想到这个世界这麽能忍。]

    这就是有各式各样异能者、还有非异能的旧日支配者的世界吗?

    他果然还是太保守了。

    被子外传来轻微的“嘎吱”声响,像是有谁放轻了动作推开房门。

    费奥多尔的目光落在床上仍旧团起的被子上,有些无奈。

    还没缓过来吗?

    归还指环后,他一路跟着花言,看着对方径直冲回据点团进了被子里试图逃避外界。

    虽然在这期间他尝试过安抚对方,但后者显然不是那麽容易能释怀的。

    往好处想想,最起码花言这次没有直接消失,也没有藏进其他人都无法进入的异能空间。

    费奥多尔停在床边,手掌轻轻搭在那团被子上,语气苦恼。

    “花言,您已经在被子里团了一天一夜了,真的不想吃些什麽吗?我预约了您喜欢的那家餐厅,如果您不去,可能要浪费了哦。”

    手下的被子动了一下,“我喜欢的那家餐厅?”

    费奥多尔似毫无芥蒂地告诉了对方,“您跟弗朗西斯去的那家。”

    花言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疑问,“你……会知道我是在东京买的红茶,真的是因为那家的红茶很有名吗?”

    费奥多尔没有直接告诉对方答案,他轻轻笑了一声,“您知道答案的。”

    花言没忍住掀起被子一角,看着对方发出谴责,“费佳,你偶尔也装一下吧。”

    “我以为你更喜欢我坦诚一些呢。”费奥多尔语气无辜。

    他指尖顺着对方掀起的被子将那一角扩大,直到彻底露出里面窝了一天的白发青年。

    费奥多尔捡起床上的发带,另一只手早有准备地拿好了梳子,开始为对方梳理乱成一团的头发。

    花言坐在床边任由对方动作,脑海中思考着自己是不是每次暴露在摄像头下都会被对方捕捉身形。

    这样一来,他还有什麽是没有被对方窥探到的吗?

    花言忽然想起了什麽,眼眸中神色逐渐凝重。

    他犹豫地问道:“费佳……你是不是也知道我在擂钵街和商业街做的事……?”

    “什麽?”费奥多尔假装没有听出对方的意思。

    “……这个时候可以不用装。”

    花言轻易地听出了对方疑惑背后的笑意,这装的有点不走心了。

    “您之前还说让我装一下呢。”费奥多尔系好发带,意有所指地说道:“您如果是指‘体验生活’,我确实知道。”

    这句话带来的效果立竿见影,白皙的皮肤下迅速蔓延出漂亮的色泽。

    花言努力抑制着自己想再钻进被子里的冲动,“那你当时还说,只是想要了解我平时在干什麽……”

    “因为我确实想陪着您,也希望您能让我更了解您。”费奥多尔察觉到对方想回避的反应,他轻叹着说出了实情,“毕竟……私自窥探与您主动告诉我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花言回头幽幽望着对方,哪怕他看得出这句话不是用于开脱的谎言,但这也不能掩盖对方当时的所作所为。

    亏他还在努力维持形象呢,原来早就掉一地了。

    花言没忍住指责,“太恶劣了……”

    “嗯,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您明明也早就清楚我这一面的,花言……”

    费奥多尔眼眸微弯,透着些许沙哑与软绵无力的嗓音拖拽着最后的尾音,喊着青年的名字。

    用这份缱绻的感情与愉悦取代了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然而即使费奥多尔不说,花言也能明白对方那句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即使是这样,他却还是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