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准备行动 “于是，你就在老外……
“于是， 你就在老外公眼皮子底下，把人脉又续上了？”
夜幕低垂，苏行人从公司回来， 听楚衍聊起今天的经历后， 忍不住调侃起来。同时， 一直藏在他心里的疙瘩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前因他操作不当， 致使柳家积累的人脉断绝这件事，他不是没愧疚的。
陆老爷子骂的一点没错，他明明可以更谨慎、可以选择录音之类更安全的手段， 却狂妄之下，用了直播这种完全不可控的方式。最后弄得各方下不来台， 实属弱智操作。
现在楚衍凭借自己的能力扭转了局面， 他就放心了。
朝夕相对这么久， 楚衍当然知道苏行人在想什么。伸手摸摸苏行人的头， 接着笑道：“俞伯伯是外公学生的标杆，至少是珠城同学会的标杆。他摆出了态度， 后面就顺了。正好过几天是我外公的忌日， 先让我哥去套套近乎。本来也没有深仇大恨， 很多人要的不过是个台阶， 我们给了，他们自然就下来了。”
“你能重建人脉， 老爷子必然高看你一眼。”苏行人客观点评了一句。
楚衍笑笑， 反问：“那你跟老爷子呢？”
苏行人摊手：“我跟他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不是我不愿意哄个老人家开心， 但他想保陆世航， 这事就没得谈了。”
听苏行人提起陆世航，楚衍也只能叹气。这就有点像他外公对他爸托孤柳青青，听起来好像保她一生荣华富贵并不难。
但这种死纨绔的人生追求就不是买买买， 而是各种各样的刺激。最要命的是，他们的脑回路完全异于常人，闯出的祸事来往往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要保障陆世航潇洒到老，苏行人怕是不用干别的了。
于是苏行人在继承家业这个问题上，一定不能是由陆老爷子钦点太孙、顺利传位。
否则，苏行人可谓一秒陷入楚开元的境地。但凡对亲爹有所不敬，必然有一堆遗老遗少跳出来指手画脚，你还不能说他们错了。毕竟尊荣来自继承，总不能说只享受好处、不承担责任吧？
楚开元惨烈的经验在前，苏行人疯了才走他的老路。
那么苏行人想要继承陆家，就只有唯一的选择——直接抢班夺权。
自己夺来的江山，自然而然的有自己的班底。遗老遗少再跳出来，不用苏行人开口，他的班底就自觉撸袖子上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新贵天生揍旧臣，没毛病！
因此，这段时间苏行人可谓忙得飞起。一边要给星河拉业务、一边又要去陆通下锄头。说是把他接到星河里照顾，其实一天到晚压根见不着人。
为此，他还被陆老爷子对脸嘲讽了一番，要不是赵巧萍这位老将给力，苏行人就得捏着鼻子跟老爷子低头，把楚衍送回老宅养着了。
苏行人想到此处，默默掏出手机，在记事本上添了一笔——过两天记得给伟大的赵阿姨加薪。
不，加薪不足以体现赵阿姨的伟大。回头给她在珠城搞套房……嗯，之前楚衍提过想给邹映芳弄个三甲附近的老破小，这不是巧了吗？苏媛看着年纪也大了。到时候买一层，仨退休老太太放一堆互相照应，完美！
“说来，你最近的小动作，老爷子没阻拦？”
苏行人挑眉：“他怎么阻拦？”
楚衍点点头：“也是，他能拦住的，恰好证明是他的死忠，不是你的班底。到时候……”楚衍点到为止，没把大清洗三个字说出口。
大家都是商圈的老油条，苏行人闻弦知雅意，秒懂了楚衍的未尽之语。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陆老爷子两年内连续发病，是个长眼睛的都知道他身体不好了。这种情况之下，别说陆通的高管不是封建时代的小奴才，即使是封建帝王家的太监，这会儿也得寻思着怎么站队了。
陆家则更尴尬点，好不容易有个二能跟大皇孙打打擂台的二皇孙，居然被亲弟弟连累到直接出局，陆通的高管们也是服气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管苏行人喜不喜欢他们，他们都已经没得选。
所以最近苏行人虽然忙，但锄头倒是挥得挺顺利，基本一挖一个准，还有不少主动往他篓子里跳的。他主要就是为了处理好这些人际关系，才弄得分身乏术。好在他想挥锄头的，基本都是各方面大佬，他投之以琼瑶，对方自然要报之以木桃。
而最好的交往方式，莫过于利益来往。
于是从星河员工的视角来看，最近简直是项目滚滚来。光是写方案的售前就一个月内招了三波人，忙得那叫一个脚打后脑勺。
弄得好像妙言大楼是什么风水宝地似的，星河刚搬过去，就被迫多租了一层楼。那股热闹劲儿，把隔壁邻居都馋哭了。
造成的连锁反应是，妙言的招商办公室的电话直接爆了。不知哪来的公司，哭着喊着要租他们的办公楼。
群众的呼声实在太响亮，妙言的管理层算着可以入账的租金，也馋得口水直流。所以前几天楚衍还被闫晓玲抓回了公司一趟，商量办公楼加盖事宜。
妙言自己有地，加盖成本并不高。且盖出来的办公楼又会变成可估值的固定资产，不仅利好股票的市场反应，更是有利于向银行贷款。
即使楚衍对妙言的经营策略仍然偏保守，也不会反对加盖几栋办公楼的小事，何况妙言账上有钱，那更没什么值得担忧的了。
弄得最近楚衍除了看书复习，没少跑妙言开会。
两人的事业蒸蒸日上，一直盯着他们的陆老爷子可谓又欣慰又恼火。像他这样的封建老头子，哪怕在现代社会生活了多年，封建社会那套君臣父子仍然是他内心最坚定的信念。
他愿意为国家付出，是源自于最朴素的家国天下的情怀。要说他本人多么信奉新中国那一套，那就只好说句和光同尘了。所以苏行人越是挖他墙角，他越是怄得慌。尤其最近AI芯片项目逐步启动，就更气人了。
明明他才是陆通的话事人，但项目组就跟把他忘了似的，任何决策想法，即使需要陆通配合，也非得找苏行人传话。
知道的说学术圈的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只认他们自己的学生，看不上南洋来的臭文盲；不知道的，还当陆通换了当家，现在的董事长已经是苏行人了。
大陆这帮兔崽子！！！
陆老爷子想起就来气，偏偏碰上项目组那群比苏行人还执拗的高级知识分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国内带着编制的科学家，可不是国外那些需要到处拉民间赞助的同行。本来就没什么事需要向外界求助的，再加上他们超然的社会地位与群众基础。
人家就找你孙子传话怎么了？你不服憋着！
所以陆老爷子最近真的是哪哪都气不顺。但实际上还有件分分钟能把他气进医院的事，至今大家都把他蒙在鼓里。
事情还得从他的身体说起。两年数次犯病，他的精力肉眼可见的大不如前。心脏病多磨人，看看楚衍就知道了。所以集团大部分事务，他不得不放手。这就导致高管们找不到他，有事只能找韩德钰。
一些日常事务，韩德钰抬手就处理了。但更多涉及集团战略发展的方向问题，韩德钰一个小小的股东怎么敢做主？即使他敢，别的股东也得拆他的台。老封建董事长带出来的老封建团队，肯服韩德钰一个家生子出身的管家才怪。
因此在各方博弈之下，韩德钰不得不把苏行人抬了出来。
皇太孙往首位一坐，哪怕他只是个泥塑木胎的菩萨，都能镇得各路牛鬼蛇神不敢说话。那可是苏行人，是陆老爷子的长孙、林家认可的“外孙”、陆佳瑜的战略合作伙伴、师少芳公然看好的陆家后人。
陆家的起家史，高管们无人不知。谁敢轻易在公共场合跟苏行人过不去，那不是落他长辈的面子吗？苏行人年轻好对付，但你欺负他一个试试？
这原本只是各方僵持下造成的局面，可看在外人眼里，就变成了苏行人的威望不逊于陆老爷子。一家集团的董事会多少妖魔鬼怪，但凡手段差点的董事长，都没办法做到号令一出股东莫敢不从的境界。
另一个珠城赫赫威名的青年俊彦冉婵娟，还天天在董事会干仗呢，可见如今的苏行人是何等的震慑力。
但事实上……听着外面的传言，陆通的高管们各种背地里骂娘。他们那是没办法好不好！
陆老爷子现在要死不活的，他们谁也把握不住蹦跶的力度。一个不留神，把老爷子气得两腿一蹬，立刻就得成为众矢之的，被竞争对手们活撕了。
更何况，林宝章陆佳瑜师少芳，哪个是好惹的？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韩德钰也不把苏行人抬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苏行人这浑身反骨、跟谁都敢炸刺的货，是怎么有那么好的长辈缘的？真是奇了怪了。
陆通内部的暗潮涌动，外界还一概不知。但不管陆通内外，继承人的人选，基本上是没什么争议了。
“我们必须动手了！”一间隐蔽的包厢内，一个女人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道，“不然，等他真的跟老爷子似的被各方面认可，再对他动手，就该引起更上头的注意了。”
“没错，”另一个年轻点的男人接话，“到了陆通的份上，很多事已经不能算家务，而是涉及到了国家经济的布局发展。一旦苏行人入了领导们的眼……”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在场的诸位心知肚明。因为在国家机关的注视下，即使能成功杀人，也绝不可能逃脱制裁。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夺取陆家，一点也没兴趣同归于尽。
包厢内的众人彼此点了点头。
“既然做好了决定，那就……准备行动吧！”
第182章 陆家春秋 隐蔽的包厢重归于寂……
隐蔽的包厢重归于寂静， 可刚才散去的人谁也没发现插线板后面的数据在无声传播。
“嗤！想得挺美！”远处的另一个包厢里，有人嗤笑一声，按灭了烟头。而后， 起身大踏步的走出房门， 消失在了夜幕里。
陆通内外暗潮涌动。处在漩涡中的人， 即使没察觉到具体的威胁， 也不自觉的绷紧了神经。
陆通集团总部的顶层办公室内，韩德钰吐出了一个烟圈，哑声问苏行人：“你觉得他们……会选什么时候动手？”
“10月13日， 柳老爷子的忌日。”苏行人答的斩钉截铁。对于任静莉母子想杀他这件事，在陆家发现任静莉与黑恶势力有牵连之前， 他就有所察觉了。
甚至于说， 这本来就是陆家上下心知肚明的公开秘密。
警察抓人需要证据， 但陆家人怀疑谁， 那就只需要看最终受益人。之前陆老爷子看似也培养任志隆，但谁又知道， 那是不是虚晃一枪， 仅仅为了钓出幕后真相呢？
或许在陆林武活着的时候， 陆老爷子有想过让任志隆辅佐他的宝贝太孙。但， 当陆林武不明不白的摔下山崖那一瞬，任志隆兄弟已然齐齐出局。
哪怕没有苏行人的乱入， 陆老爷子都绝不可能容忍疑点重重的任静莉母子上位。
要知道陆家真正的底蕴在航运， 而任志隆……至今没资格踏上任何一艘船。甚至于说， 任志隆的游泳技能都很一般。
船运世家的继承人游泳一般？苏行人想着任志隆的资料， 不禁哂笑。陆世航的游泳……曾经可是差点进了省队的。
“总之，你要小心。”韩德钰严肃的叮嘱，“你的保镖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不论去哪里，必须带好。”
“知道。最近连衍衍出门，都至少三辆车了。”苏行人看着大大咧咧，但对自己的安全问题可从来没放松过。从回到陆家的第一天起，他就从善如流的接受了陆家的保护。等到跟楚衍的关系曝光后，连楚衍身边也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甚至入口的吃食都无比警惕，以免步了陆林武的后尘。为什么苏行人和楚衍跟人吃饭谈生意，总在师家的地盘打转？说来说去，不过是安全问题罢了。
“还有星河里的安保。”韩德钰意味深长的道，“人工智能是最安全的东西，也是最不安全的东西。有些手段，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知道了。”苏行人赞同韩德钰的说法。越是精通计算机的人，越知道纷繁复杂的代码里有多少漏洞。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确是北大硕士，但他的研究生经历，就只好说思维能力得到了充分的训练，对计算机的科研能力？不存在的。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韩德钰见苏行人上道，精神立刻放松了几许。但想起陆世航惹出来的污糟事，又难免有些烦躁，不由抱怨道，“我倒希望他们早出手，早让我们抓个现行，不然董事会现在的局面，我真是快维持不住了。”
原来，这段时间苏行人的威望大涨，根本就是一个针对任志隆的局。
谁都知道陆老爷子的身体日渐衰弱，不在他对大局彻底失去控制力之前把幕后黑手揪出来，难道等老爷子蹬腿了再来厮杀？那时候，各方人马都不知道要上什么手段了。
因此，韩德钰在给苏行人造势铺路是真的，但引蛇出洞才是主要目的。毕竟苏行人还年轻，造势真不急一时。
对现在的局面，苏行人也是很不爽的。他这个人，一向争强好胜。所以对于明刀直仗的干架，不仅不厌恶，还特别容易兴奋。就如他跟陆老爷子的斗法，那可真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不仅苏行人，就是陆老爷子，别看他一天天吹胡子瞪眼一蹦三尺高的，他妥妥是苏行人的亲爷爷，一样的越挫越勇，天生的斗战胜佛。
如果不是苏行人的性格属实太操蛋，陆老爷子不定怎么爱这个大孙子。
但爷俩对上下毒下药这样的阴谋诡计，都十分反感。也不是说完全防备不了，纯粹从骨子里讨厌。与陆林武相关的就更讨厌了，到现在都没抓到下毒的源头可还行？
“陆林武身边，真没有一个符合筛选条件的吗？”苏行人都觉得难以置信了，以现在的科技与侦查水平，谋害陆林武的凶手竟然无迹可寻。要知道光凭陆世航搞出的那一群私生子，陆林武的安全问题就不可能不被重视。
苏行人自己没进陆家时还不清楚，等他成了陆家少爷，才知道什么叫做严防死守。所以说，能在陆林武的食物里下药的，根本没几个人。
何况陆林武接触的并不是冰糖等烈性毒品，而是市面上相对常见的软性毒品。而软毒品的特征却是，并不是一两次就一定会上瘾的。
换言之，凶手必然是少量多次的行凶，才能确保陆林武不知不觉中招。
在这个前提下，筛查范围更小了。
结果陆家查了好几年，至今毫无结果，老天爷的亲儿子都不带这么能藏的好吗！
“陆林武身边确定没有黄赌毒的……”苏行人再次向韩德钰确认，“死过人受过伤的呢？也没有吗？”苏行人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陆家跟国内土生土长的豪门很不一样。他们是在大清发的家，家里很多工作人员，都是几百年的家奴后裔。先跟着陆家下南洋，后来陆家归国，又从南洋带了回来。所以别说他们自己的一生荣辱，关系紧密的搞不好全九族的荣辱都与陆家息息相关。
哪怕从情感上，他们就不可能为了私生子去搞自家少爷的。毕竟跟着陆老爷子那老封建习惯了，一个个一脸我是家奴我自豪的嘴脸，比他们私生子还能摆谱。
苏行人记得自己刚回陆家时，可没少上演什么花园下人嘲笑泥腿子丢人现眼的经典宅斗剧情。
就这破烂风气，说陆林武身边有人能被“小妇养的”收买？苏行人打死都不信。
“任静莉能动用的金钱，不可能比得上林阿姨。”苏行人强调，“既不是金钱收买、更不可能有信念动摇，就只能是仇家了。”
提起这个话题，韩德钰也很绝望：“我们跟阿武能有什么仇恨？”
“就没有他私下里结仇的？比如横行霸道，打断了人家胳膊、侮辱了人家人格之类的？”
韩德钰沉默了很久，才道：“说句你看不起的话，对我们而言，被少爷打断胳膊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行人：“……”是时候向国家申请对陆家进行社会主义改造了，这都什么19世纪的三观？
“至于死人……”韩德钰叹气，“倒也不是没有。夫人的陪房，蔡嬷嬷死过一个女儿。”
“打住！”苏行人揉着太阳穴道，“麻烦换成21世纪的说话方式。”神特么陪房蔡嬷嬷，您老搁这几百层的高楼上演清宫戏呢。
韩德钰没好气的道：“人家都是老辈人了，语言习惯没改怎么了？”
苏行人没兴趣跟他争执，摆摆手道：“继续、继续，怎么死的？该不是你们小主子动了色心，强睡了丫鬟吧？”
韩德钰差点没被苏行人的笋嘴气死，合着你能满嘴大清方言，我就不能了是吧！？
“宋方雯比阿武大十几岁！”韩德钰真是被苏行人搞得情绪都不连贯了，索性一口气说道，“她的死跟陆家没关系。她在林家长大的，后来跟着到了陆家，嫁给了园丁孙师傅的儿子孙广泉。生了个女儿之后，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家里没事就吵架。按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可能得了抑郁症。所以她是自己上吊死的。”
苏行人看着韩德钰默默不说话，仿佛在无声的质问：这还叫跟陆家没关系？宋方雯那年纪正好能赶上计划生育，竟然如此理直气壮的追儿子，怎么？你陆家还替人交计划生育罚款是吗？还有，你们这家生子联姻的玩法，挺大清啊！
韩德钰面无表情的道：“宋方雯的轨迹我们也捋过了。当年她因为生女儿，暂时离开了原来的岗位。生完回来之后，阿武身边又不缺人了。所以暂时把她调去伺候过别的小辈。”
苏行人挑眉，陆家还有别的小辈？别告诉他，宋方雯伺候的是那群私生子中的某一个。
果然，韩德钰接着就道：“但她去的是谢雅楠那边。当时谢雅楠刚生了瑞莎小姐，她去伺候月子。但没多久就因为跟谢雅楠口角，赌气回来了。”
苏行人表示槽多无口。说好的不认外头的野种，好家伙，贵府上还真派过家生子出去伺候的啊？那能怪私生子们生出野心吗？陆世航又不是请不起保姆。
苏行人想着陆家老宅那复杂的宛如大观园的人际关系，脑子眼儿都是疼的。
韩德钰看着苏行人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理都懒得理他，径直说着对宋方雯的调查结果：“我们受旧观念影响，确实不太看得起外面的。所以宋方雯跟谢雅楠吵架也查过了，没有异常。”
苏行人听得眉头皱起，陆家的调查不可谓不细。连续几年的对相关人员的跟踪，竟然仍然查不出来？那是见鬼了吗？
“其他人呢？”苏行人不得不追问。
韩德钰摇了摇头。苏行人能想到的，他们早想到了。他们比苏行人更熟悉陆家下人之间的思维方式，所以只会比苏行人想的更全更细。唯一死了女儿的老嬷嬷蔡新月，他们监控了很多年，同样没发现异常。
非要说的话，就是前几年恍恍惚惚的，后来终于缓过来，从亲戚家抱了个女儿养。这也符合一个丧女母亲的行为逻辑。
再说了，蔡新月又不是陆家的。她可是从林家跟着林福音嫁过来的“娘家人”，与林福音的利益绝对一致。她就是毒死了陆世航，都不可能去害林家唯一的外孙。所以重点还是得在陆家从南洋带回来的人里彻查。
陆家的枝枝蔓蔓苏行人实在听得不耐烦：“算了，等警方抓住了任志隆的把柄，要什么真相都有。你们《陆家春秋》就别跟我念叨了。”属实没办法习惯。
还是他们赵阿姨好，那才叫最完美的家政阿姨。
“行，”韩德钰也不跟苏行人废话，“你跟警方做好沟通，随时保持联络。”
苏行人回过神，郑重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第183章 忌日 10月13日，周日。 ……
10月13日， 周日。
柳洪山的墓碑前，不出意料的站了不少人。有本地的熟面孔，也有外地不认识的， 来鞠个躬就走。原本寂静的墓园， 此刻热闹的好似过年。
“爷爷的学生……好多啊！”侯东澄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去年因种种原因， 他与楚衍避开了正日子， 选择了提前来祭拜。所以还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他家爷爷的威望。
“你奶奶的也不少。”冉婵娟在一旁笑道，“但老太太当年就说，不用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谁想她了， 就往她的慈善基金里捐款，一起捞一下仍然在底层挣扎的女孩子们。”
侯东澄愣了愣：“慈善基金不是针对贫苦学生， 不分男女的吗？”
“还有个专门针对辍学女童和失业妇女技能培训的。”冉婵娟解释， “叫做‘灯塔计划’， 不是奶奶创立的， 她只是主要负责人之一。现在由创始人郑招娣女士的儿媳妇廖总管理，我们家每年也往里捐钱的。”
“是你捐吧？”侯东澄肯定的说。
“我是冉家当家人， 我捐等于冉家捐， 没毛病！”
两人说着话， 就走到了墓碑前。众人见侯东澄来了， 纷纷跟他打起了招呼。前几天楚衍把俞伟峰送回家的事早在朋友圈里传开，其他人也就没再“怄气”， 只是再难像以前那么热情。
侯东澄也不在意， 他本来就跟这些人不熟， 一路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的叫过去， 别让气氛冷场就行。果然，侯东澄一圈招呼下来，墓碑前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认识和不认识的“同门”彼此交谈， 还有现场交换名片的。俨然是个小小的聚会现场。
见此情状，闪在一边的侯东澄的表情有点微妙。
同样躲了几步远的邹主任也摇头叹道：“有时候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来祭拜的……”还是借着由头来扑人脉的。后半句邹主任没说出口，但侯东澄奇异的听懂了。也更清晰的看到了爷爷奶奶两位老人为人处世的差异。
不是说今天来祭拜的全是投机倒把的，可一旦一锅好粥里混上几粒老鼠屎，整个画面就显得荒诞了起来。
侯东澄想，网上有些恶评，是不是就来自于此？不过好在，光看着现场乌央乌央的人数，就知道之前柳青青网络自爆事件对二老影响不大。
也是，不管老爷子的学生里混了多少老鼠屎、也不管他生了个怎样的女儿，他一生帮助过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记得这份恩情的人，不会因为网络几个节奏翻脸；忘恩负义的，也不是因为柳青青的存在才放下碗骂娘的。
“衍衍呢？”邹主任忽然问。
侯东澄回过了神，笑答：“他晚点来。”说着又补充了句，“陆家人出行麻烦得不得了，来得早了，这山头上都站不下他们家的保镖。”
“噗！”邹主任笑出了声，但想起楚衍一个男的却嫁进了陆家，又笑不出来了。再看看眼前这个，虽然找了个女的，但据说天天呆在天林，大半年了几乎没踏进过妙言……柳青青不做人啊。
墓碑前闹哄哄的，一直有人来来去去。邹主任不想被人缠上，咕哝了一句“以后我也提前来”，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已经献过花的侯东澄其实也可以走了，毕竟老人亡故多年，按照传统，不是清明，其它日子来不来都不要紧，没必要跟追悼会那样有专人主持。
不过侯东澄决定先去另一个山头散散步，等楚衍来了，再一起回去——最近兄弟两个都忙，很久没见，正好今天见见。
于是，侯东澄和冉婵娟带着保镖，往旁边那座山爬山去了。留下一大群或真心或假意的人在墓碑前你来我往的交谈。
直至下午4点半，墓园里的人散得差不多，楚衍和苏行人才姗姗来迟。柳洪山选定的墓园距离市区足有几十公里，如果想天黑之前赶回市区的话，就该离开了。
因此，楚衍抵达时，只看见几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依次在墓前烧了几张成绩单。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而后，整个墓园，重新归于寂静，再无任何喧嚣。
楚衍等他们走远，才靠近看了看纸张是否燃尽、是否有火灾风险。却发现火倒是熄灭了，但成绩单还留下了半个角，上面赫然写着珠城大学数学学院、数学与应用数学二班卓崇华的字样，顿时：“……”
“在学了、在学了。”楚衍哀怨的对着老外公的墓碑道，“倒也不必如此激励我。”
苏行人：“噗！”
楚衍没好气的瞪了苏行人一眼：“喏，外公，这货我给你带来了。你给掌掌眼，觉得不好的话晚上托梦给我。我肯定听你的话，一脚把他踹了。”
“别介！”苏行人忙道，“把我踹了，谁给你辅导数学啊不是。”他故意在数学上加了重音，气得楚衍脸瞬间黑了。
楚衍上高中时，其实挺擅长理科的。数理化都能拿个不错的分数。但是，高中数学跟大学的数学专业就不是一回事。京大的教授怎么说来着？
“总有一些高考数学【满分】的孩子，【不自量力】选择来京大读数学……”
听听，人言否？
光是这句话，就足以让广大理科学子当场窒息！
但凡珠大理工科的最弱项不是数学，他都不考虑这“不会就是不会”的变态专业。可谁让辍学四年的他，实在卷不过那些冲计算机的高考生呢。
再考虑到工作和身体的两重因素，他简直没得选，只能跟珠大数院死磕。然后……不幸发现，自己曾经那145上下的分数，属实太不够看了！
因此，楚衍最近的学习重点就在狂补数学基础。免得自己即使有幸跳线进了珠大，也喜提年年挂科。因为这个缘故，最近苏行人偶尔回来的比较早时，也会给他讲讲题。只没想到，姓苏的居然拿到外公面前炫。
呵，懂数学了不起啊！
嫉妒到因式分解的楚衍决定暂时把苏行人无视，蹲下来将墓碑前的杂物收拢好，把每个墓碑前都清理的只剩一束鲜花时，侯东澄他们也从山上下来了。
“呀！衍衍胖了！”冉婵娟清脆的声音隔了老远传了过来。楚衍往前赶了几步，与小跑过来的侯东澄来了个热情的拥抱：“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侯东澄松开楚衍，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状态确实好了不少。虽然仍然看着瘦，但至少跟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差不多了。可见陆家请来做调养的中医是有两把刷子的。
侯东澄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几个月他在天林，从产线轮转进了自己最不擅长的财务，每天焦头烂额，没一天能睡足8小时的。星河里又离得远，他实在没心力去探望。这会儿发现楚衍脸上有了血色、不再是白纸一样的惨白，他看苏行人都顺眼了几分。
不管是苏行人亲自照顾的、还是他请人照顾的，能让得了重症肺炎的楚衍恢复到这种地步，都值得他一份真心感谢。
“咦？”冉婵娟跟了上来，扫了眼干干净净的墓地，惊讶道，“你们已经弄好了？我还说我们下来后得收拾收拾，不然堆的太多反倒不好。”
“每年如此。”楚衍倒是经验丰富，“所以有些人索性两手空空的来。反正按我外公的性格，心意到了就行。别说亲自来了，人不来都没关系。像刚才那几个……”楚衍看了眼端端正正摆在墓碑前正中的半张成绩单，轻笑，“才是外公最喜欢的。”
冉婵娟跟着看了眼墓碑前的半张纸，视力绝佳的她很轻易的看到了残留的文字，心中不由一哂。她的这位老邻居，纵然没教好女儿，但也能称一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了。
不过……冉婵娟目光稍移，看向了隔壁的那座墓碑。心里默道：“我还是喜欢奶奶多一点。”身处泥泞却敢拼死挣扎的勇气、永不愿轻易服输的霸气。是无数草根姑娘们的灯塔，也是我的灯塔。
很荣幸做了您的孙媳妇，很荣幸能成为您的后人。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与您一样，成为一座灯塔，一段传奇。
天色渐沉，山里的风明显转凉。四个年轻人排排站好，再次跟三座墓碑道别，便两两组队，顺着干净平整的石板路慢慢走向停车场。
“晚上一起吃个饭？”侯东澄对楚衍发出了邀约。
楚衍摇了摇头：“最近……”说着，他顿了顿，“等下我们分开走。”
作为陆家目前关系最紧密的姻亲，侯东澄多少听到了点风声。不由糟心得叹了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楚衍倒是从容：“快了。他们比我们急。”
山风呼啸，吹得高大的树冠哗啦啦地摇摆。停车场的保安亭内，带着定位的照片悄然发出。随即，一辆货车上的司机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
这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猛灌了好几口烈酒，才压抑住浑身的颤抖与恐惧。等到手机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他顿时咬紧了牙关，用力一踩油门，朝目的地狂奔而去！
看着GPS定位上飞速移动的定位，一个女人忽然尖锐的大笑出声。
“哈哈哈！去死吧苏行人！”
“陆家是我的！是我的！！！”
“谁敢来抢，我让他去死！！！！”
第184章 袭击 砰！！！ 一……
砰！！！
一声巨响响彻云霄！去往市区的十字路口上， 两辆货车撞出了惊天的火光。紧接着，爆炸的冲击波轰然袭向四周，路边建筑的玻璃瞬间炸裂！
巨大的气浪朝着路口的车队席卷而来， 巨大地爆鸣声仿佛化作实质， 重重地锤在人胸口。平稳行驶的车队骤然急停， 刹车发出尖锐的刺鸣。后座上的苏行人与楚衍， 在强大的惯性下，不自觉的向前一倾，又被安全带狠狠地拽回了原地。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 楚衍脆弱的心脏猛地一缩！
车厢外面，原本平静安宁的郊区陡然变色！四周的温度骤然拔高， 入目所及， 所有的树木建筑都被汹涌的热浪扭曲至变形。
楚衍脸色发白， 与苏行人对视一眼。果然来了！暗潮涌动那么久， 看来任志隆他们是真的绷不下去了。但……
楚衍看了看车外的景况，在浓郁的烟雾中， 看到了相撞的两辆大货车， 心中不由升起巨大的疑惑。
任静莉会用车祸来谋杀他们不意外， 为此他们已经做好完善的预案。
每台车的改装， 每个路口的监控，都是为了钓鱼而做的万全准备。
毕竟当年的事没有证据， 现在想要依法逮捕， 仍然需要证据。
而今天的祭拜之行要远离市区， 且行踪固定。苏行人想， 如果他是任静莉他也会选今天。
然而，对面横插出来的货车又是谁的手笔？
还有……如此剧烈的爆炸……苏行人和楚衍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火光与巨响，不禁脸色发白。
这样级别的爆炸， 绝不可能是撞车的动静。货柜车里得准备了多少炸。药，才能炸出冲天的火光？
绕是各方面都做好了准备，他们也被如此变故惊得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任静莉到底是什么背景？她怎么可能搞得到如此当量的炸。药！！？
轰鸣巨响中，车内的两人对视一眼。拦截的那辆货车司机还活着吗？
预案之外的变故，让楚衍心如擂鼓，精神更是紧绷到了极致。生怕再次突发他们无法应对的意外，弄得钓鱼不成反被杀。
苏行人也同样紧张到手指发颤，再完备的预案，都掩盖不了他们以身为饵的事实。
如果不是始终找不到给陆林武下毒的凶手，为了避免自身长时间残酷在风险中，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他绝不会允许楚衍也卷进钓鱼计划里来。
轰隆！轰隆！轰隆！弥漫的烟雾里，火光与爆炸声四溅。周围的空气愈发刺鼻，车载的换气系统再也无法抵御，硝烟味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咳咳咳咳咳！”受不得任何刺激的楚衍顿时咳得天昏地暗。但很快，一个口罩扣到了他脸上，苏行人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抱歉，是我疏忽。”
楚衍竭力控制着满腔的咳意，依靠着N95口罩，勉强分神继续关注车窗之外。
“各部门注意！”潜伏在暗处的警察在烟雾中迅速行动起来。
陆家的保镖更是训练有素，顶着爆炸的余波，成列的车队飞快变形，仅仅几十秒的时间，就在揽胜周围形成了一个密实的保护圈。特批的数架无人机同时升空，黑洞洞的枪口，震慑着所有想浑水摸鱼的人。
苏行人扫向窗外的眸光冰冷。
居然敢公然用炸药搞恐怖袭击……苏行人的笑容狰狞，任志隆，你死定了！
不过……苏行人心中微沉，他再次关注到了意外中的意外——另一辆突然冲出来相撞的车是什么情况？
疑惑的不仅苏行人，四周的警察也是一头雾水。他们早就监控到了任静莉母子的小动作，但抓人并不是想抓就能抓的。没有充足的证据，即使提前抓了，也最多拘留24小时，毫无意义。
所以他们跟苏行人一样，只能被动行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总不能跟犯罪分子一个思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动手再说吧
更何况所有人都想知道，任静莉一个小老婆，能用的手段无非那三板斧。
在下毒的关键人物没找到之前，也只能逼迫她用经典的车祸了。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任静莉区区一个依附纨绔子弟的情妇，她到底从哪里借来的力量！？或者说，石邦权凭什么愿意借给她如此庞大的力量。
警方和陆家都能确认石邦权和任静莉的清白，因为很多次任静莉跟石邦权那边接头，都是在酒吧的卡座里低声交谈，根本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
所以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才能让石邦权如此大方？
爆炸间歇，重案组组长于海珠第一时间在懵逼中，紧接着她厉声喝道：“炸药太多了！向上打申请，给我调集人手狠狠查！”草！竟然敢带上炸了半条街的炸药，怕不是当他们珠城警方不存在了！
老娘不要脸的！？
袭击者的嚣张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冲天的火光立即引发了各部门关注。不仅市局的刑警震动，武警部门的直升机也几乎是转瞬即至。
接到消息的各部门领导都震撼了，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家产争夺案，竟敢动用如此当量的炸药。
“彻查！立刻！”各级领导的脸颊宛如被人隔空扇了个脆响，当场震怒。
现场的爆炸仍然连绵，中心的两辆大货车已经在迅燃之下成了两坨深灰色的废铁，可它们相撞带来的冲击波蔓延向了四方。停在路边的电瓶车，一辆接着一辆冒起火光，周围居民的尖叫连成了一片。
“我槽你十八代祖宗！”现场指挥的于海珠气疯了，根本顾不上查案，火速调度人手，查看周围居民的受伤情况。
车内的苏行人也迅速按下了119，向附近的火警求援。
“太疯狂了……”楚衍的声音轻颤，他们知道任静莉母子一定会搞事，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对母子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
根据他们的猜想，顶多派个酒驾的货车司机伪装一场车祸。为此，他们特意改装了自己的车。表面看起来，仍然是那台老的揽胜和宾利，但实际上里里外外都已经被彻底翻新。
扣好安全带的情况下，哪怕货车直接撞上来，也绝不会丧命。
但对方显然预判了他们的预判。若不是突然乱入的大货车，后果简直不敢想！
苏行人也是冷汗涔涔，他们的确做了万全的准备。可看看另一辆货车的惨状，就知道再精密的改装，也不可能抵御如此当量的爆炸。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加厚的钢板，与脆弱如纸皮的玩具车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那辆货车是？”楚衍忍不住问。
苏行人摇了摇头，突然乱入的货车，与突如其来的爆炸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尖锐的消防鸣笛由远及近，比预想中的快得多的多。可见即使没有预料到爆炸，重案组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谁料，正在消防员们下车准备抢险时，不远处的一栋房屋突然轰隆炸开！爆炸的动静远逊于货柜车，可从窗户里喷出的火舌仍然让人骇然！
经验丰富的消防员立刻大喊：“是电瓶车！那栋房屋里的电瓶车炸了！！！”
“我去他大爷的！怎么那么多电瓶车！”
“货柜车的爆炸太大了，周围电瓶车都可能炸！”
“各部门做好准备！”
“通知总队！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一片救援的撕喊中，苏行人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拿起手机一看，惊愕的发现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段视频里，竟然是任静莉母子被火舌吞没的瞬间影像。
苏行人猛地回头，看向了刚才爆炸的那栋楼。爆炸点的四楼窗口，火舌熊熊肆掠。二楼的窗户上，却蓦地出现了一个略微眼熟的男人。
他似乎发现了苏行人的目光，于是脱下帽子，像个古典绅士般，对着他微微一鞠躬，而后迅速消失了！
苏行人暗骂了一声，当即拨通了于海珠的手机：“刚才那栋楼里是任静莉和任志隆，快救人！”
这次袭击有太多的谜团，嫌犯绝不能死！于海珠立刻调度消防与特警，向爆炸的楼宇冲了过去。
而苏行人这边，刚才的视频已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苏行人眸光一凝，能够黑进他的手机，还能无声无息的撤走。是善意，更是威慑！
“刚才那个人是谁？”楚衍显然也看到了刚才诡异的景象，硬生生被吓出了一身白冒汗。
“石邦权的长子……”苏行人缓缓吐出了一个人名，“石应龙。”
楚衍心中微颤：“石邦权……”曾经他父亲提醒过，无非必要，绝不可招惹的人。
“这不是陆家能处理的。”苏行人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交给有关部门吧！”
楚衍看着已然没了人影的那扇窗，用力握住了苏行人的手腕：“你最近……仍然要注意安全。”
苏行人回握住了楚衍的手，见他已经被惊得脸色惨白，神色愈发冷冽：“走，跟警方打声招呼，我先送你回老宅。”
这时候，没有比老宅更安全的地方了。苏行人当机立断，在警方的保护下，带着楚衍飞快向陆家老宅转移。黄昏的珠城主干道上，闪烁着警灯的车队呼啸而过，留下一地惊疑与无数的手机小视频，与郊外突发的爆炸一起，瞬间登上了本地热门。
及至进入老宅，陆老爷子差点急疯了。
“怎么就爆炸了？”陆老爷子接到消息时，几乎晕眩，“任静莉区区一个外围，她怎么弄到炸药的！？”
别说咆哮中的陆老爷子，就是旁边同样在等消息的陆世航整个人也是懵逼的。什么？炸药？任静莉和任志隆搞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那么大当量的炸药，他都轻易弄不到，难道他小老婆还能比他更牛逼？那她疯了才来给自己当小老婆，当小老婆有瘾的？是极道女皇这称号不香吗！？
韩德钰也是满脑袋冷汗，好不容易等到了苏行人，急忙追问：“你们有没有受伤？”
苏行人扶着楚衍，用更快的语速道：“衍衍给呛着了，麻烦把家庭医生喊来给他看看。”
听到只有楚衍被呛到，众人都大大松了口气。楚衍现在的状况，200米外点根烟都可能呛着他，现场那么混乱的环境，只是呛了几口，就证明两人几乎无损逃离。
陆老爷子一阵阵的后怕，他年轻时没少干以身为饵的事。可预计与现实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连他也没遇到过。谁敢想啊！扫黑除恶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敢在珠城玩儿大爆炸的！
这一波，珠城的领导班子不把相关人员锤出屎来，那他们这官也别当了，丢不起那人！
不出陆老爷子预料，现在珠城各级领导的肺都要气炸了！根本不需要陆家去诉苦，市局当场成立了三个重案组，分头调查今天的爆炸案，誓不把幕后真凶揪出来决不罢休！
同时惹出这么大乱子的陆家也没落个好脸，楚衍刚被安顿着睡下，警察就上门，直接把陆世航带走调查。
上头没有人是傻子，别管炸药哪来的，都跟陆世航的脐下三寸脱不了关系。就算陆家算受害者，你陆世航也得在局子里蹲几十个小时醒醒脑子！
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善后，爆炸点受影响的居民终于安稳了下来。万幸的是，任静莉为了货车能有足够快的车速，选定的地方地广人稀，只有十来个人被冲击波震碎的玻璃划伤，并没有人重伤死亡。
至于损毁的诸如电瓶车之类的财物，陆老爷子大手一挥，事情由陆家而起，陆家会全权负责。
倒是被抢救出来的任静莉和任志隆母子……
陆老爷子问：“医院怎么说？救过来了吗？”
韩德钰叹了口气：“母子烧伤面积都高达80%，人还清醒着，但已经没办法交流了。”
陆老爷子面无表情：“这种伤情，吗啡已经无法镇痛了吧？”
韩德钰点头：“是。”
“很好。”陆老爷子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凶光，“全力抢救，直到他们生命的尽头。”
韩德钰神色一凛，沉而果决地应了声：“是！”
第185章 凶手 ICU里的惨叫此起彼伏……
ICU里的惨叫此起彼伏， 重度烧伤的痛苦，非亲身经历无法想象。
最可怖的是那种痛是连绵不绝无穷无尽的。而现有的医疗手段，无论是镇痛泵还是药物， 都没有办法缓解。可以说， 他们活着的每一秒， 都是极致的折磨。
陆老爷子拄着拐， 隔着玻璃看着ICU里躺着的两个人，浑浊的眼睛一点点的红了。
因为当年他的孙子，并没有因为摔下山崖当场死亡， 而是在汽车爆炸后，活活烧死的。
他的孙儿当时该有多疼啊！多少年来， 他都不敢去想， 那时落下山崖的孩子该有多绝望。
五年了， 他的阿武走了五年了……
如果不是始终有疑团笼罩， 五年前他就该把这对母子挫骨扬灰！
陆老爷子看着ICU里两人的惨状，心中是无比的畅快。他总算知道了幕后黑手， 总算真正揪住了曾经害人的线头。
不管任静莉和石邦权有什么牵扯， 只要暴露出这段关系， 那任静莉母子就再没有任何价值了。
至于剩下的疑团……陆老爷子冷笑， 等抓住了石邦权，什么疑团都得给他真相大白。
“治疗不要停。”陆老爷子再次强调， “多少钱我都给得起， 用最好的药， 竭尽所能的治疗。”
听着陆老爷子沉沉的声音， 旁边的医生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一般烧伤到这种程度的病人，医院都会劝说家属放弃治疗。因为他们实在见得太多了。尤其这两年电瓶车爆炸事件频发，重度烧伤的病人激增。
医生印象最深的一个， 是提着电池乘坐电梯上楼。电池在电梯里爆炸，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送进医院抢救。
几十万花下去，最后不得不放弃治疗。然而这种烧伤，并没有严重损害脏腑。所以患者出院后，还在家活活熬了二十多天才终于咽气。
如果……如果……ICU里的两位，一直使用最好的药物……
医生忍不住颤了颤，后续的画面，他不敢再想。
“老爷子，探视时间到了，我们回去吧。”韩德钰在旁提醒。
陆老爷子点了点头，亲自来确认了任静莉母子的惨状，他就满意了，并没有多待的兴趣。拄拐走出ICU长长的走廊，看到了满目的阳光洒落，他又停下了步伐。
“衍衍好些了吗？”陆老爷子问。
楚衍昨天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被呛出了毛病，半夜莫名发起烧来，只能紧急送往医院。现在还在这家医院的特需病房治疗，不知道有没有退烧。
想起楚衍孱弱的身体，陆老爷子摇了摇头。算了，反正是个媳妇儿，不指望他什么。
韩德钰觑了觑老爷子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医生说是爆炸燃烧的烟雾有毒性，刺激到了肺部，诱发的肺炎。不过情况不是很严重，各项指标还好。尤其心肌酶不见异常。正常来讲，最多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
陆老爷子点了点头，只要不像上次那样发展成重症，这次就算不得损失。
于是他老人家又提起脚步，继续往前。秋季的阳光格外宜人，连树梢上枯黄的树叶，都被镀上了一丝温柔。凉爽又干燥的清风拂过，斑驳的树影给无趣的浅灰道路平添了几分风情。
顶级的三甲医院永远的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门外，是生机勃勃的人来人往；门内，是惶惶不安的世态炎凉。
陆老爷子在这里送走过很多人，老友、老妻、以及……亲手带大的孙子。
人生七十古来稀，陆老爷子低头看着几乎已经与自己身体融为了一体的拐杖，无声问老天：我又还能活多久呢？
沉思间，韩德钰的手机响了起来。对方只说了几句便挂断了通话。随即，韩德钰对陆老爷子汇报道：“石邦权落网了。”
“这么快？”陆老爷子惊讶。
虽然他暂时想不明白石邦权的目的是什么，但昨天那么大的手笔，石邦权理应做好了万全准备才是。最起码，动手之前先避出国境外是基本操作。不然他图什么？自爆自身给珠城扫黑除恶尽一份绵薄之力吗？
韩德钰也面色古怪：“听说……就在梦龙酒吧总店抓到的。当时他醉醺醺的，跟他最倚重的助手冯坤一起落的网。”
陆老爷子愕然！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对！石邦权被算计了！”
陆老爷子猜得没错，被猝不及防抓了个正着的石邦权正在心里破口大骂。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的长子、他最信任的继承人，竟然把他卖了！！！
盘踞珠城几十年的地下太岁，直到人被铐进了审讯室，才知道昨天珠城发生了那样大的爆炸。神特么他公然挑衅公安厅，特么的他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吗！
“别装无辜了，”于海珠冷笑，“冯坤已经交代，炸药是他替你买的、渠道也是你提供的，我奉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老老实实招了！”
石邦权嗤笑一声，索性闭目养神，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说来石邦权年轻时是个剑眉星目的帅哥，年纪大了，不仅不显苍老，反倒添了几分儒雅风流的味道，看起来格外像个学识渊博风趣幽默的长辈。也正因为他特别能装，又格外的狡猾。警方盯了他好多年，始终没抓到过任何犯罪的蛛丝马迹。
所以当昨天那场爆炸的线索指向石邦权时，别说他本人，连警方都意外极了。因此，现在别看于海珠气势汹汹，其实她根本摸不着头脑。
不至于啊，堂堂地下太岁，搞个谋杀搞了个惊天动地？这不科学！
不科学你大爷！石邦权表面镇定，心里却已经要气到爆炸。
刚醒酒的他的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记得自己和冯坤的酒是他亲儿子石应龙灌的。而石应龙的亲妈，早在上周就以抢购新款珠宝跑去了国外。石邦权一个多年搞黑的，再看不出来是石应龙当了反骨仔，那他几十年白混了！
想到此处，石邦权的面容骤然扭曲，不仅为儿子的背叛，更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把他卖到了什么程度。想起自己电脑里的本本暗账，石邦权心里的惊惧达到了顶峰！
因为，他刚刚突然想起，自己那用层层小程序隐藏的暗账，也是宝贝儿子石应龙做的。
我日他仙人板板！石邦权简直窒息。槽了！他为什么要送儿子去学计算机？学霸有什么好的？计算机博士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草他老母十八代祖宗，王八羔子坑死老子了！
石邦权整个人都被气到脑子发懵，直接拒绝了交谈。他手里最大宗的生意就是毒，一旦暗账被翻出来，他死刑没得跑。交代？交代你麻痹！！！
与之相比，隔壁的冯坤就冷静多了。但他们犯的事太大，并没有坦白从宽的任何可能。反正都是一个死，他何必把秘密倒出来？看着警察焦头烂额不爽吗？
面对两个油盐不进的老江湖，重案组的警察们同样经验丰富。一边不疾不徐的按流程审案，一边开启了各种手段追踪其它证据与线索。
老大都落网了，他们底下那群小喽啰早晚要冒头的。只要小喽啰有所动作，警方就能把他们一锅端了。
果不其然，顶头两位的拒绝交流毫无意义。惊闻石邦权落网，又找不到少东家的梦龙酒吧顿时乱做了一团。
别说核心人物了，连柳青青的“男朋友”乔培龙都被惊得跳起。再顾不得其它，火速收拾了包袱，准备逃之夭夭。
然后，刚把车开到和韵风华大门口，就被警察抓了。接着，警察们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把柳青青一块儿打包带走。这条线，他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紧接着市局在武警的协助下，连夜多方突击、抓捕了两百多人的大案震动珠城。随之而来的就是珠城与省内官场的九级地震。但凡辖区内盘踞了黑恶势力，就不可能没有保护伞，随着石邦权的落网，全省无数官员纷纷被斩落马下。
合并多年以来积累的线索，警方借此顺利揪出了一条长达几十年的贩毒链条。查获的毒品以吨计算，是为近年来最大的特案要案。
电视机里的女播音员面容严肃的播报着1013特大案件的审查进度，一长串的双规名单听得人眼皮直跳。
直到播音员播到了下一条新闻，病床上的楚衍才拿起遥控关了电视。然后扭头问苏行人：“所以，爆炸的真相是？”
苏行人笑：“猜不出来？”
“石邦权父子反目？”楚衍被最近的新闻搞得有些恍惚，总觉得即使父子有仇，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大动静。当全国的视线都聚焦在爆炸案时，石家几十年基业必然灭亡。
所以石应龙的行为完全不合常理。可千万别告诉他，石应龙是个三观端正嫉恶如仇的幕后英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的。
“嗐，说起来确实是一场大戏。”苏行人挖了勺冰糖炖的雪梨塞到楚衍嘴里，“简单来说，就是石应龙搞计算机出身，所以认为时代变了，贩毒在中国没有前途，唯有诈骗才是他们真正可驰骋的舞台。”
啥玩意儿！？楚衍差点给雪梨呛着，原来**世家也有他们企业家一样的两代人新旧观点的争端的吗？
苏行人摇头笑道：“但石邦权不仅不同意，还为了个私生女招惹上了陆家。”
“私生女？”
“对，根据石邦权的手下交代，任静莉是石应龙的私生女。她妈带球嫁的人，这事连她爸都不知道。不怪陆家查不出来了。”
楚衍：“……”这能查得出来才怪。酒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男女关系混乱的令人发指。
如果任母是石邦权正经包养过的小情人还能有点痕迹，若是只在一起玩过几次的，那可真是只有鬼知道了。
“石邦权的想法很疯狂，他认为陆家航运起家，如果能把陆家的航线掌握在手里，那他就是地下世界最大的王。”
苏行人接着说道，“石应龙则觉得他爸脑子有病。在一个主权国家这么搞，纯纯找死。并且，如果这次石邦权的计划成功，就等于石家两次弄死了陆家继承人。”
“两次！”苏行人伸出了两根手指，着重强调，“陆家百分百发狂！”
苏行人顿了顿：“失去了家族传承希望的老爷子，是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石家断子绝孙的。”
“没错，石应龙很冷静。”楚衍总算搞清楚了大致情况，于是点评道，“而且石应龙既然搞电诈，必然需要频繁出入东南亚。那可是陆家的老地盘，现在还有无数亲朋故旧盘踞在各个国家。如果真踩到陆家底线，在国境内或许尚算安全，一旦走出国门……”
剩下的话楚衍不必明说，属于懂的都懂。
“就算石家的传统业务，也在陆家的老地盘。”苏行人补充道，“因此，得知石邦权和任静莉的密谋后，石应龙果断的选择了断尾求生。用一场爆炸，把他亲爹送进了监牢。”
“贪欲迷人眼啊！”楚衍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对了，那给陆林武下毒的人找到了吗？”
苏行人放下碗，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表情：“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186章 真相 事情还得从爆炸当天说起……
事情还得从爆炸当天说起。
郊区的一场爆炸， 可谓惊天动地。汇聚了无数目光的结果，就是连中央都下达了指示，务必尽快彻查， 给民众一个交代。于是无数人力物力涌入， 破案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与此同时， 关于石邦权的相关证据， 也跟下了暴雨后的地下泉水似的，疯狂的往上涌。
以至于警方根本没费多少力气，就把石邦权从东南亚到国境内的整条线路一网打尽。整个过程花费不到一星期， 这时候楚衍甚至还没完全治好他的轻症肺炎。
几个省联合办案，落网的犯罪分子先被粗略的分组， 由各部门分开审讯。而珠城的梦龙酒吧大本营相关人员， 自然而然的分到了重案二组于海珠的手上。
这个时候， 石邦权相关的犯罪细节， 早被石应龙通过电脑里的隐藏文件夹送给了警方。所以警方对于他们贩毒细节的审问，不过是走个过场。但于海珠手上， 还有一个案子跟石邦权高度相关， 那就是陆林武车祸案。
任静莉的犯罪动机有了、毒品来源清晰了、任静莉与石邦权的亲子关系更是验得明明白白。然而， 无论是任静莉和石邦权， 都没办法突破陆家防卫，无声无息的给陆林武下毒。
如果不是最后这一个环节怎么都找不到， 致使陆家始终暴露在危险之中， 陆家早五年前就对任静莉展开报复了。
混到陆家的份上， 无声无息整治人的手法实在太多， 根本不可能让任静莉母子逍遥到今天。
自然而然的，于海珠的重心就转移到了案件的最后一环——寻找下毒人。
这并不容易，主谋任静莉现在神志不清， 根本无法交流。而下毒谋害陆家法定继承人的计划又是绝对机密，甚至具体的操作手法，连任志隆都不清楚。于海珠又只能倒回去从石邦权和冯坤两个头目审起。
经过了好几天的奋战，警方终于熬赢了冯坤，抓住了他一个小小的语言漏洞，套出了一个人名。那个人叫蔡新月。
于海珠带人到陆家找蔡新月时，整个陆家都震惊了！蔡新月！？下毒的居然是蔡新月！？林福音看着这位亲手带大了自己的保姆，脑子一片空白。为什么？为什么！？
她们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害她唯一的儿子？是她给的工钱不够多？还是她待人不够和气？林福音想不通，也没办法想通，那个在她印象里那样温柔慈祥的阿姨，为什么要杀她儿子？
“跟你没有关系。”蔡新月好似看懂了林福音无声的质问，然后，她浑浊的眼，看向了陆世航。
当时苏行人也在现场，看到蔡新月的表情，就是眼皮一跳。
韩德钰却不自觉的看向了苏行人，震撼于他的敏锐。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苏行人在讨论嫌疑人时，一直怀疑死了女儿的蔡新月。哪怕他怎么解释蔡新月的女儿宋方雯是因为婆家逼迫而自杀，苏行人却始终觉得中间一定漏了什么。
“你杀了方雯！”不等众人反应，刚才还算平静的蔡新月，就像突然受到了刺激的精神病，顿时变得癫狂，“你杀了我唯一的孩子！”随即，她尖锐的叫声骤然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你杀我女儿——我要你儿子偿命！！！”
“我要给我女儿报仇！！！”
陆家所有人的思绪轰然炸开了！因为宋方雯的死，他们反复调查过无数遍。但每一遍，都显示着她的死因，虽然不正常、却与陆家无关。可蔡新月却说是陆世航杀了宋方雯。怎么可能！？
“陆世航对宋方雯做过什么？”苏行人是现场所有人里最冷静的，因为他心里早有疑虑。并不是因为他聪明过陆家所有人，而是成长于市井的他，太知道有钱人的嘴脸有多么无耻。
就如侯东澄所经历过的那样，母子两个好好的摆着摊，一个富二代仅仅因为心情不好，抬脚就把母子两个赖以生存的龙虾摊掀了。
龙虾没了、人烫伤了，富二代扬长而去了，只留下孤苦的母子俩抱头痛哭。
这种故事几乎每一分钟都在上演。时隔多年后，侯东澄依然牢牢记得那天夜里的无助与疼痛，但那个心情不好的富二代，却能在一觉醒来后，把自己做过的孽忘得一干二净。
那陆家唯一的太子陆世航，他一生中做过多少孽，他自己记得吗？他摧毁过多少人的人生，他自己记得吗？
但死了女儿的人，却绝不可能忘记一丝一毫。
蔡新月死了女儿，她一个依附于陆家的下人却无法光明正大的报仇，那她选择下毒弄死仇人的儿子，再正常不过。
“我能对她做什么！？我跟她根本不熟！”果然，陆世航已经忘了。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他当即恼怒的喊了起来！
然而就是这一句，彻底点爆了蔡新月的怒火！
“你没做什么！？”蔡新月疯狂的扑向了陆世航，却被保镖们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蔡新月拼命的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保镖的禁锢，只能撕声大喊，“是你派她去伺候你小老婆！是你**她害她怀孕！是你小老婆逼她打胎害她没了子宫！”
“你没做什么！？你没做什么！！！！”
“你杀我崽！你杀我崽！你们放开我！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什么乱七八糟的！”陆世航终于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了宋方雯的信息，当即怒骂，“他妈的她是自愿的，关我屁事！”
一句自愿，蔡新月还没反应，他身边的苏行人却瞬间暴怒！抬手揪起陆世航半长的头发，就往地上狠狠一灌！
砰地一声，陆世航整个人砸在了厚重的地毯上，却因苏行人的力道过大，痛得他厉声惨叫！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家人再次惊呆。
“苏总，冷静！”于海珠连忙上前阻拦，双手抱住了还想冲上前补上几脚的苏行人。
被一个女人抱住，苏行人的身体一僵，生怕自己的力气误伤了不经打的女人，只能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过往种种，积蓄在他心里，憋得他呼吸急促、双眼发红。当年的苏媛也是“自愿”，可陆世航一个富家公子，每天豪车鲜花堵门，还能由得苏媛不自愿吗？
苏行人恨得咬牙切齿，以“深情”为借口，对女性的道德绑架至今仍然有效，何况几近30年前！
她的母亲，那个曾经600多分考上珠城大学的天之骄女，就这么被一个游戏人间的富家公子，轻而易举的摧毁了人生。
而后，富家公子毫发无伤的退场，只留下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学生，独自承受着全世界的恶意。
苏行人不用想都知道，身为“家生子”的宋方雯，面对闯进她房间的陆世航，还能做什么选择。答应是主动勾引，拒绝是欲拒还迎。
上位者的恣意，是对下位者的绝对碾压。哪怕事后怀孕、打胎、没了子宫，也不过给她夫家赔点钱了事。
而她的夫家呢？卑劣没担当的男人，苏行人同样见得太多了。钱收了，怨恨却冲向了最无辜的宋方雯。
“不是你骚，人家大少爷怎么看的上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你活该哈哈哈！”
“就凭你？也肖想嫁入豪门？你做什么梦啊哈哈哈！”
“你以为你怀孕了就能上位？你这样的贱人，人家少爷见多了！”
“让你不自爱！让你下贱！全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苏行人闭了闭眼，试图甩走了脑海里无限循环的话语。却又不自觉想起了自己幼年时，被无数人反复攻讦的画面。
婊子养的……这四个字几乎贯穿了他整个童年。
“对！你妈妈也是！”蔡新月率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当年……”蔡新月抬手指向门外，“他就在珠大的门口，堵住了你妈！”
“大少爷，你说，你说！”蔡新月的声音越发尖锐，“陆世航是不是该死！是不是该断子绝孙！！！”
“可你杀的是我儿子啊！！！”林福音终于回过了神，哇地一声哭喊了出来。
“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弄死了陆方博。”痛失爱女的蔡新月精神早已错乱，她张牙舞爪的喊着，“陆世航个孽种！他该断子绝孙！他该断子绝孙！！！”
“月妈，阿武是我儿子啊！”林福音嚎啕大哭，“他是我儿子啊！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啊！”
“你个傻逼！”蔡新月跳脚痛骂，“不是陆世航沾花惹草，我女儿会被他**，会被他小老婆害死？你儿子会被人下毒？”
蔡新月指着林福音的鼻子痛骂：“毒是我下的！可毒是我变出来的吗？谁想杀你儿子！？”
蔡新月尖叫着自问自答：“是陆世航的小老婆！是陆世航在外生的野种！！！”
“没有我蔡新月！也有王新月、李新月！”
“你别忘了，你儿子不是死于我下毒，是被人弄下山崖活活烧死的！活活烧死的！”
“哈哈哈哈！报应！报应！！！”
“啊啊啊啊——”林福音捂着脑袋，痛苦的尖叫。她无法接受，自己最依赖的保姆，害了自己最爱的儿子。
“小姐，一切都是陆世航害的，他才是最大的冤孽！”蔡新月神情疯狂的喊道，“你杀了他！杀了他给你儿子报仇！”
啪地一声，林福音脑袋里最后的理智倏然崩断。她抄起个古董瓶子，狠狠砸向了陆世航！然后不顾满地碎裂的瓷片，义无反顾的扑向了她的丈夫。尖利的指甲滑过了陆世航白净的脸颊，每一下的抓挠，都带出了血线。
保镖试图阻拦，却在苏行人的威慑下不敢动弹。
林福音杀不了陆世航，她脆弱的指甲，对陆世航的伤害，不过是她半生苦痛的九牛一毛。
所以，连警察都像瞎了一样，站在原地装做自己不存在。
陆世航的声声惨叫灌入了所有人的耳膜，可在场只有陆老爷子痛苦的闭上了眼。
一场纠葛三代人的悲剧，仅仅源自于一个花花公子的色欲熏心。讽刺，这一切……真的……太讽刺了！
第187章 封建需谨慎 林福音只是个养尊……
林福音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她毫无章法的攻击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却几分钟内就耗尽了她的力气，只能无助的坐在地上， 狼狈的大哭。
她在哭， 蔡新月也在保镖的控制下嚎啕大哭。
她爱自己的女儿， 难道就不爱林福音吗？她带过林福音， 更带过陆林武。
所以她好恨，恨老太爷为什么明知道陆世航是什么鸟人，也非要把小姐嫁给他。恨陆世航一个一个养小老婆伤害她家小姐不算， 还要祸害到她女儿头上。
她的方雯做错了什么啊？做错了什么啊？
而她呢？女儿活生生被人逼死了，所有人却不准她去闹。不准她闹女婿， 更不准她直接找陆世航。最可笑的是， 阻止她的理由， 仅仅是闹出来陆世航的面子不好看。
陆世航的面子有那么重要吗？难道比他们这些下人的命还重要吗？明明、明明电视里都说了， 我们已经人人平等，已经是新社会了啊！
出生在南洋的蔡新月没读过什么书， 也分析不出来造成这一切结果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 她死了唯一的女儿， 她很痛苦。她想要陆家人跟她一样痛苦。
她当时确实是想把陆方博一块儿弄死的， 可看着死了儿子后，活得如同槁木一般的林福音， 她又不忍心再断了自家小姐最后的生机。
所以， 听到陆林武的死讯后， 陆家上上下下哭成了一团。可她一点也不畅快， 她只有无穷无尽的难过，不知道怎样做才能真正给自己无辜的女儿讨个公道。
这一口怨气憋了太多年，早已经把她憋疯了。她蔡新月， 早就在女儿死的那天疯了！
两个丧子女人的哭声，听得人心里阵阵发苦。
苏行人蹲下，把林福音带离了满是碎瓷的危险地带。拿出纸巾轻轻给她擦着眼泪，低声哄道：“阿姨，你还有方博呢。”
“呜哇——”丧子之痛，岂是有了孙子就能抚慰的？林福音趴到了苏行人怀里，撕心裂肺的哀嚎。
不远处的陆老爷子呆愣愣的坐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苏行人几个月之前，在书房里对他的训斥。
“陆家祖上满门忠烈，一个一个牺牲在了抗日的道路上！”
“他们倾尽一切，不是为了陆家的荣华富贵，是为了中国人民从此不做奴隶，从此挺起腰背站起来！”
“而你陆正峰在干什么？你陆正峰的儿孙在干什么？”
“你养出了一窝丧尽天良的畜牲！”
“你活该只能向我低头认输！”
泪水从浑浊的眼里流下，流进了他布满沟壑的皮肤里。此时此刻，苏行人那番让他暴怒地怒斥，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是啊，看他养出来的一窝儿孙。当爹的抛妻弃子，当儿的残杀兄弟。即使是死在悬崖底的陆林武，也并非无辜。
陆老爷子僵硬地环视着陆家奢华的大厅，在心里无声的细数着自己的一群儿孙。哪一个没有过惹事生非？哪一个没玩儿过校园霸凌？又有哪一个没有过奢华无度肆意妄为？
唯一一个干净的，是苏行人……是在成年前，从不知道自己是陆家子孙的事实孤儿。
陆家自以为豪的精英教育，竟然敌不过街头巷尾的百家叮咛。
陆老爷子再次看向宽广的大厅。陆世航还在因为脸上的伤痕，抱头在地上打滚。苏行人却已经搂住了林福音，承担起了他作为陆家男儿的责任。
亲生父子的对比是如此的明显，明显到陆老爷子都无法再看下去。
韩德钰深深叹了口气，请求警察把嫌犯带走。无论如何，蔡新月投了毒，她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至于剩下的，无论是宋方雯的夫家、还是陆世航与林福音夫妻的关系，都只是陆家内部的家务。
当手铐铐上手腕的瞬间，蔡新月竟奇异的平静了下来。然后，她问了个令所有警察都羞愧的问题。
“那个**犯不抓吗？”
宋方雯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警察不可能凭借蔡新月的一面之词来抓人。何况即使宋方雯活着，她没及时报案、没保留证据的话，时隔多年也是无法定罪的。
哪怕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蔡新月说的大概率是真相，也无可奈何。
目送警察带着蔡新月离去，林福音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木呆呆的靠在苏行人的怀里，喃喃的交替喊着“月妈”和“阿武”。
蔡新月是林福音的保姆，两人相处的时间，比亲母女还要多得多。对林福音而言，这就宛如外婆杀了外孙的悲剧，她夹在中间，四顾茫然。
陆世航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极度压抑的气氛，让他的满心恼火不敢说出口。但他的表情，还能看到明显的愤愤，宛如一个超大号的熊孩子。
苏行人坐在地上，单手搂着林福音，无视了弱智的陆世航，抬眸看向不远处沙发上的陆老爷子。
“你觉得这场悲剧的罪魁是谁？”苏行人毫不客气的质问。
陆老爷子愣了愣，一时竟无法回答。
“是你。”苏行人的眼眸冰冷，“是你一直为畜牲儿子保驾护航，让他有资本肆无忌惮的犯错，才造成今天的悲剧。”
陆老爷子喉头一堵。
“如果你在他捧着名贵鲜花，去珠大门口骚扰女学生时，往死里收拾他一顿。”苏行人直视着陆老爷子的眼，一字一句，“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陆老爷子的呼吸骤然急促。
“但你没有。”苏行人嘴角上翘，溢出了一丝嘲讽，“不过是个贫贱的臭丫头，被你尊贵的儿子看上，是她的福气。”
“你心里，永远有尊卑、有贵贱。”
“然后……”苏行人忽然轻笑出声，“你就被你认为最低贱的奴仆，差点捅了个断子绝孙。”
“大少爷，别说了。”韩德钰眼里带上了一丝哀求。老爷子有心脏病，你真不怕气死他吗？
苏行人一把将林福音抱起，站在了陆老爷子面前，居高临下的道：“学会尊重他人的人格，不是思想品德，而是自保的手段，望你知。”
说毕，他抱着林福音，大踏步的走出了大厅，往林福音的居所而去。所以，他没看见陆老爷子捂着胸口，缓缓倒下的身影。更没看见再度乱成了一团的陆家大厅。
及至他安顿好林福音后，才知道陆老爷子已经入院，就住在楚衍的隔壁房间。
听完全过程的楚衍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怎么？觉得我对老爷子说话太狠？”苏行人笑问。
楚衍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苏行人最后的补刀行为。毕竟，他不能要求苏行人一个受害者，对陆家当家和颜悦色。更不能说苏行人做得不对。
只是同为心脏病患者，看到苏行人杀人诛心的手法，很难不产生些许畏惧。
何况苏行人的转述里，还有林福音的经历。将心比心的脑补一下，如果赵巧萍害死他儿子……楚衍倒吸一口凉气，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这个想法略过吧。
“那老爷子的情况怎样了？”楚衍最后只能换了个话题。
“梗了呗。”苏行人现在想起陆家人就烦，“我估计他那个情况，没办法再保守治疗。不过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吧，支架又不是用不起。打俩进口支架也就完事了。”
“不是支架的问题。”楚衍道，“陆家发生这么大的事，媒体肯定很关注。老爷子如果住院的话，恐怕陆通人心浮动。”
“还好吧，这不是还有我的吗？”苏行人吊儿郎当的道，“我，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噗……”
“嗳，你别笑。这次陆家事太大，不可能不走漏风声。我已经安排闻总聚焦在兄弟争产的故事上带节奏了，但是陆通内部的高管，心里多少有想法。可以说陆世航这一波，算是把老爷子的威望锤了个稀巴烂。可不得需要个人品正直的好青年，挽救陆家声誉吗？”
“不一定。”楚衍不同意苏行人的看法，提醒道，“谁都知道‘子不孝父之过’，可掌握话语权的几个不是已经当爹、或者将来想当爹的？他们天然站在了父亲的角度去思考。痛骂陆世航是必然的，但责怪老爷子却未必。客观来讲，本来也跟老爷子没多大关系。”
楚衍认真道：“再说当时陆家的环境。那就是怪到境外势力头上，都怪不了老爷子没教好儿子。那时候，老爷子拼死在海上给国内送物资。
像你上次把俩教授偷回国的事儿，可是你们老陆家的传统艺能。你就说老爷子这辈子，从国外偷了多少东西回来吧。人在外为国奋斗，你还苛责他教子无方。没有这样的道理。”
苏行人无奈：“本质是他不把蝼蚁放在眼里。”
楚衍点头：“我知道啊。但是外人不会这么想。”
楚衍接着劝道，“你少气他两句吧。本来这次他是被不肖子孙气的，你不补那两刀，他就是……”
楚衍默默把蹬腿两个字咽了回去，才叹了口气道，“那也不关你的事。但你多那两句嘴，他气死了全是你的锅。回头别说那群老狐狸高管要炸刺，上面都得找你麻烦。给自己找事呢。”
苏行人被楚衍训得没了脾气。他承认自己昨天冲动了，但他就是个一点即爆的脾气。这些年来已经努力在改了。这不是，一涉及陆家，那火气真的憋不住吗？都什么玩意儿，儿子都把人祸害成什么样了，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嘴上骂着混账，行动上却恨不得再补几千万的零花。管不住？放屁！陆通那么大个集团都管得服服帖帖，管不住个不听话的儿子？没办法把陆世航教成商界精英他信，但没办法让陆世航乖乖听话混吃等死？骗鬼去吧！
“好好好，”楚衍好笑的哄道，“你就当尽量避开登基障碍，好让自己以后掌权、能更方便约束陆世航行吗？”
“知道了！”老婆的好意是必须接住的，但苏行人仍然不服气的咕哝了句，“创业有风险，封建需谨慎啊！”
楚衍：“……”苏行人这张嘴，是真的损，真的！
第188章 股权交接 陆老爷子的心脏病，……
陆老爷子的心脏病， 是老人最常见的心血管疾病——动脉粥样硬化。
他的冠状动脉因斑块侵蚀而堵塞，尽管一直在服用相应的药物，也安装过支架， 但并不是说， 有了药物和支架的保驾护航， 他就绝对安全了。
因为人一旦到了年纪， 心血管就不仅是堵塞那点事，心肌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因此，当持续快速的心律失常， 心肌耗氧超过供氧时，心肌就会因过劳而受损。所以， 陆老爷子频繁受到刺激确实是件十分危险的事。
入院后， 医院先给他扩张动脉、消除治病阻塞物， 保障了他的生命安全之后， 立刻进行了溶栓和支架介入手术。经过几天的围手术期治疗，总算再次让他的冠状动脉保持了畅通。
但陆老爷子的术后情况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一来是他本来就有高血压高血脂的基础病， 身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病情十分复杂；二来就是养出一群不肖子孙， 让他没有办法真正平静下来。
苏行人也就算了， 这王八羔子嘴巴毒归毒，但光看他把毫无关系的林福音都照看的妥妥帖帖， 就知道陆家交到他手上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至于因年轻经验不足难免踩坑， 在陆老爷子这种历经风雨的人来看， 都是无所谓的。
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
自古子弟成才，莫过于是。
所以真正让他担忧难过的，仍然是陆世航和他那群废物崽子。
说是不认私生子， 可那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孙子，哪里可能真的不放在心里。何况他本就重子嗣重传承。说句到家的，要不是他确实觉得自家儿孙更精贵，也不至于让苏行人指着鼻子骂到无法还嘴了。
“阿钰……”陆老爷子虚弱且苍老的声音响起，“我该拿那群孩子怎么办……”
韩德钰叹气，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把孩子接回陆家严加管教吧，就会直接威胁到陆方博的继承权。别说什么那些都是外头养的私生子，难道陆方博的亲妈又是明媒正娶的吗？
可放在外面，那群小老婆能把儿子们宠上天。
陆老爷子想了很久很久，终于疲倦的闭上眼：“先把世航的卡断了。”
“好。”这个倒好办，韩德钰答应得爽快。
“再……”陆老爷子顿了顿，又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怅然道，“把律师喊过来，交接股份吧。”
韩德钰怔住：“你想把股份交给……”
“不然呢？”陆老爷子满脸的苦涩，“我老了、我累了……陆通该迎来它的新主人了……”
陆老爷子的决定，韩德钰意外又不意外。事情发展到现在，苏行人可谓众望所归。何况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也确实只能静养。如果没有可靠的继承人，他也只能不听医嘱勉强支撑。可既然有了苏行人，那他的坚守将毫无意义。
“这个家……终究是要交给他的……”陆老爷子苦涩的说完这句后，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被请到老爷子病房，看到股权交接文件的苏行人心如擂鼓。从他回到陆家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死死盯住了这个位置。不仅因为陆家对他的亏欠，更是因为他自幼伴随的野心在勃勃跳动。
陆通集团！航运、航空、地产、金融投资……庞大的财富、涉及各行各业的触角……光是想想执掌如此庞然大物的心情，就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兴奋至发狂！
苏行人从不掩盖自己的目的，他对陆老爷子犀利张扬的时候，也从不忘展示自己的商业手腕。他在陆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合纵连横，正是为了直白的告诉老爷子，他有多么的擅于收买人心、多么的擅长平衡各方势力。
即使任志隆没有嫌疑、即使陆家别的子孙也愿意积极上进，苏行人都认为自己是陆家全部子孙里，最亮眼的那颗星。
苏行人的性格霸道且自信，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自己必然是唯一的继承人。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想过，交接来的如此之早。
看着病床上虚弱苍白的老人，他坚如磐石的心第一次有了一丝怜悯。是的，他对陆老爷子、自己的亲祖父，从来只有算计、防备、厌恶、仇恨，而没有过一点点感情。
可再多的矛盾，在对方心甘情愿的将整个陆家交到他手上时，又显得过往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了。
“集团股份的转让传承，需要所有股东签字同意。”陆老爷子的声音里，是满溢的疲倦，“我已经一一亲自打过电话。你带着律师直接找他们签字就可以了。”
“你很快就能出院。”苏行人客观的说。已经上好支架的心梗，远远算不得绝症。76岁的老人，不可能浑身上下一点毛病都没有。陆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在老人家里面，真算不错的。所以苏行人才气他气的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每年的体检报告显示，如无意外，老爷子最起码还能蹦跶个20年。
陆老爷子无力的却摆了摆手，不想再多说。他知道自己的虚弱只是一时，可谁家76岁的老头子，还坚守在岗位上？那不是明摆着后继无人丢人现眼吗？他早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没必要再累死累活。
何况苏行人毕竟年轻，早早即位，万一遇到不长眼的，他还能出来弹压一二。不然真等他死了，苏行人再遇到压不住的刺头，那斗争起来可就不是一般二般的动静了。
陆家接连出事，导致人心动荡。且让员工和股东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陆老爷子心意已决，苏行人便不再推辞。郑重的对陆老爷子承诺：“我会好好经营陆通，履行董事长应尽的责任，您请放心。”
陆老爷子闭着眼，朝苏行人挥挥手。苏行人顿了顿，最终朝韩德钰点了点头，就带着律师奔波于交接的各项事务里去了。
陆家股权交接，所有的社交媒体顿时像闻到了鲜血的鲨鱼，疯狂深挖起了陆家种种。各大社交媒体的标题党，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吸人眼球。
微博更是一条#苏行人登基#的词条，直接冲上了热搜第一。
不仅陆家股票震动，甚至不爱吃瓜的普通民众也被吸引了目光。那可是陆通集团，全球都数得上号的巨无霸存在！
所以集团57%的股份代表着什么？最直白的，就是所有人耳熟能详的四个字——富可敌国！
而也是到了这时候，广大吃瓜群众才知道，曾经所谓提前分给陆世航以及陆家子孙的零散股份，不过是分红占比，所有权依然牢牢的握在陆老爷子手上。
因此，当陆老爷子通过律师正式移交股份时，不仅独生子陆世航，包括陆家所有私生子零星得到的分红，在合约生效的瞬间，全部收回。
从此，陆家全体每年想拿多少分红，全看苏行人的心情。
【这是什么大权独揽的爽文剧情！】吃瓜网友们忍不住发出了羡慕的呼喊。
【对皇长子是爽了，对其他的皇孙就……】
【那不是他们活该吗？私生子就够恶心的，还买通保姆对婚生子下毒，简直辣眼睛。这种人还能荣华富贵，那是老天瞎眼了。】
【问题是，陆家的婚生子在恶心程度上也没比私生子好哪去。】
一句话把楼上怼了个无言以对。陆家大戏之精彩，吃瓜网友们熬夜啃了七八天才勉强啃明白。然后大家对这几乎是全员恶人的配置，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任静莉心计深沉恶毒吧，任静莉是陆世航主动招惹的；说谢雅楠逼着保姆去打胎特别过分吧，保姆是陆世航祸害的。哪怕有人想从保姆勾引陆世航的角度去洗，也被网友喷了个体无完肤。
因为保姆真不是新来的，她甚至是和陆世航一起长大的。真要勾引，还能等到结婚生女之后？那不早爬上少爷的床了，还能有谢雅楠什么事儿呢？
陆家大瓜过于香甜，网友们的话题实在很容易拐回那场惊天动地的宅斗大戏。
【要我说陆家是真的好刺激，国内很难见到这种世仆厮杀的剧情唉。】
【笑死，国内80年代才改开，倒也得让富豪们有机会养得出世仆啊。】
【陆家真绝了，不吃这瓜我都不知道，他们回国还真把一大群佣人带回来的。】
【更觉得难道不是这群佣人是他们祖上带出去的吗？】
【刺激！！！】
【仿佛看了本现代版的《雷雨》。】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林福音好可怜吗？说是豪门千金，但这辈子过得……还不如普通老百姓了。】
【唉，他们那种老封建家庭的千金，也就是个联姻物件啦。你看澳门的那什么嫡出的几个千金……啧啧……还不如庶出的风光呢。大写的惨！】
【还行吧，高低捞了个孙子。反正皇长孙……啊不是、现在该叫苏董是个基，陆方博荣升太子，稳了稳了！】
【说起苏董登基，那岂不是……假少或成最大赢家？】
【楼上两个好天真！】
【天真＋1】
【天真＋2】
网上的各种言论乱七八糟，阴谋论更是层出不穷。闻九玉表示这节奏她实在拉不住了，爱咋咋地吧，这钱她不赚了！
这也怪不得闻九玉，爆炸案就够吸引眼球了，那么大的动静，当天就霸榜了热搜，撤都撤不下来。紧接着发现爆炸案跟瓜界顶流的陆家有关，那还了得？光是满地乱窜的猹，就能把词条顶到所有明星乖乖退让的地步。
结果陆家简直毫不令人失望，大戏一出又一出。弄得石邦权这个大毒枭落网都没人关注，全跑去吃陆家大瓜了。
大家正在激烈掐着陆家三代的爱恨情仇呢，结果陆老爷子又哐当一下禅位了。
这消息一出，宛如一滴凉水入油锅，那还了得？
别的不提，光是妙言的股票都连续涨停了半个月。可见陆家在风口浪尖上的交接，有多么的令人兴奋。
偏偏以往还愿意露面炒炒CP的苏行人，在这关键的时候，拒绝了所有采访，全身心的扑进了陆通集团的事务中。吃瓜群众怎能不抓心挠肝？
于是实在找不到苏行人的媒体人，纷纷跑去楚衍的微博下留言。
“楚董，我们努力给您带带货，您出来说两句，就随便说两句，行吗？”
楚衍：“……”
第189章 良宵 楚衍这几天的微博，简直……
楚衍这几天的微博， 简直是热闹到不行。因为躲在陆家老宅不肯出门的他，跟苏行人一样，怎么也逮不到人。各路媒体十分绝望， 只能根据楚衍过往的人设， 跑去他微博勾搭试一试。
不是他们说， 这两口子实在太低调了。苏行人登基那么大的事， 居然只有陆通的发言人跑出来开了个新闻发布会，而他们两口子竟然一个两个的缩回了乌龟壳里，这合适吗？对得起广大吃瓜群众吗？
【楚董， 您还记得我们这些奋战在第一线，帮您冲业绩的猹吗？】
【楚董， 您怎么能如此无情、如此无理取闹？您看看我手机截图， 看看我囤的卫生巾和哈哈货柜的购物记录， 您这时候不让我们吃个瓜， 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卫生巾已经买了，楚董， 走流程吧！】
楚衍看着这帮在自己微博下耍宝的网友， 真是好气又好笑。
他当然记得， 自己最艰难的时候， 都是这群网友一包一包的卫生巾，将他一次次的买出了困境。但陆家的那些破事儿， 他是真没什么好说的。
这次事发的又快又急， 新的阴谋与陈年旧案纠缠在一起， 轰然爆炸时， 陆家根本无力封锁消息。
也就是说，该知道的，大家基本都已经知道了。呱呱直播还因此又赚了一大波流量， 陆家都没心情去关注。
现在陆老爷子仍然在住院，他手里也根本没料了。
至于苏行人的登基大典？刚卸下权柄的陆老爷子心里正怄得要死，给他老人家留点缓冲空间吧。
所以现在的苏行人不是不想高调，是不能高调。权力争夺不是口角之争，陆老爷子或许能容忍孙子嘴上的不客气，但绝不可能在如此敏感的时候，甘愿被卸磨杀驴。陆老爷子的股份是交了，威望却并没有转移给孙子，也转移不了。
因此，现在的苏行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小心谨慎，标准的夹着尾巴做人。哪可能在网上乱蹦跶。他都恨不得爆几个明星婚恋大瓜，给他吸引火力。
奈何他的人气实在太高，陆佳瑜帮着他连爆好几个爱豆恋爱顶流嫖。娼的大瓜，都没掀起任何风浪，网友们还是死死盯着陆家的宫斗大戏，对什么爱豆顶流毫无兴趣。
苏行人气得脸都紫了，痛骂现在的爱豆流量太虚，除了粉丝，对路人居然没一点吸引力。
如此情况下，楚衍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可看着妙言节节攀升的销量，他一直装死不冒头，也确实不合适。
于是楚衍想了又想，就在微博把自己正在备考的事，告诉了广大网友。
网友们？？？我们要吃宫斗大瓜，你跑来跟我装学霸？假少，你过分了！你再也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瓜界顶流的假少了啊！
楚衍只能挑着网友回复：“好多瓜我也是跟着你们一起在网上吃的，内幕我真不知道。”
【那陆林武真是任志隆害的吗？】
楚衍拍了张蓝底白字的警方通告上去，并附言：“任静莉下的毒。任志隆在下毒案是无辜的，但他派人撞我们是主谋之一。”
哦豁！楚衍愿意跟网友们聊天，那大家可就不困了！不用楚衍吆喝，评论区自觉发起了妙言跟哈哈的广告，方便广大群众一边吃瓜一边购物。
闫晓玲：“……”
安家喜：“……”
闻九玉：“……”是时候考虑把楚衍挖到呱呱直播了，这调性，简直跟她们直播间绝配！
【所以那天横插出来的货柜车，是你们的反击吗？】
【那辆车好牛逼啊，据说是无人驾驶自动操控的，是苏董在远程操控吗？】
“货柜车是石应龙操控的。”楚衍想了想，发现还真没有哪个营销号挖这么细，索性把当天的细节梳理了一番，认真跟网友解释了起来。
“主谋之一的石邦权的长子石应龙是计算机博士，他不愿意与陆家结仇，所以远程操控了一辆货柜车阻拦了那辆装了炸药的货柜车。并且他暗中在任静莉和任志隆隐藏的房间里，放了两个电瓶车的电池。也是远程操控，导致电池爆炸，把任静莉母子烧成了重伤。”
【我去，计算机博士恐怖如斯！】
【这简直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了属于。】
【那石应龙抓到了吗？】
提起石应龙，楚衍也十分无奈：“没抓到，当天就跑了，现在毫无踪迹。总之大家警惕电。信。诈。骗，他那智商，真深耕诈骗领域是很恐怖的。”
说来陆家倒也不是不能利用手中的势力在境外进行追捕。这种暗地里的勾当，尤其在东南亚那块地方，往往各种非官方势力更好使，但石应龙毕竟救了苏行人和楚衍。
无论石应龙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化解了陆家最大的危机。否则一旦苏行人身死，即使陆家把整个石家挫骨扬灰，也换不回唯一继承人的性命，那陆通的结局走向何方？这恐怕是所有人都要头痛到死的问题。
再说石应龙还用两块电池，扫清了苏行人即位的最大障碍，且把任静莉母子搞了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无疑极大的取悦了陆老爷子。法治社会，还真得石应龙这种人下手才让人痛快！
并且，如此结果不止陆家痛快，连网友们都十分痛快！
搞电诈的确实可恶，但比起涉毒的，又没那么招人恨了。网友还巴不得这位再往牢里扔两块电池，让石邦权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对于石应龙的下落，陆家直接装起了死。本来抓诈骗犯就是警察的职责，陆老爷子肯定不会出手干扰，他只是不愿帮着抓人罢了，谁也不能强求什么。
更何况要说石应龙多么罪大恶极，还真没有——炸药虽然是他假传圣旨搞来的，任静莉娘俩还不至于胆大包天的动用大当量炸药。但石应龙又提前操控了货柜车进行了拦截，以至于动静虽大，却愣是没有一个无辜群众重伤死亡。
而对付任静莉母子的手段，更称得上老练。警方倒是查到了线索，但还真切实的没证据证明下手的就是石应龙。
所以即使哪天石应龙落网，他也完全可以说，当时那么大的爆炸，烧毁了那么多台电瓶车，任静莉母子非要去现场观摩，被牵连了怪他咯？
至于他搞电诈，警方更想吐血。他的主营业务是病毒广告，点进去一不小心就被卷走了银行卡里的钱。但他只卷小钱，主打一个集腋成裘，绝不伤筋动骨。
警方看着调查报告，脑子眼儿都是疼的。因为这种犯案手法，即使把人抓到了，也很难重判。何况他还狡猾得死，根本抓不到人。
这位前**太子的主要作案思路就是宁可少赚点，也要让警方把抓捕他的权重排在最后面。所以在没有陆家协作的前提下，警方确实不愿意把重点放在他身上。警力有限，恶贯满盈的犯罪分子太多了，他石应龙算老几！？
总之，石应龙就这么潇潇洒洒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不知潜伏去了哪里，也不知哪天才能落网。
倒是任静莉母子，仍旧在医院日日哀嚎。
网友从楚衍嘴里挖出了点新鲜的，心情十分愉悦，高高兴兴的顺着链接买了一堆自己需要的生活用品，又把话题拐向了双总裁的恋情。
楚衍和苏行人这对双总裁CP，从最初联手卖货，到曝光真实恋情，着实让网友们快乐的吃了一大波瓜。
到现在，楚衍成为妙言董事长，而苏行人更是继承了整个陆家，网友们自然关心起了两位的婚事。
“高低等我考上了大学再结婚吧。”楚衍如是回答。
【我勒个去！你还真打算去考大学啊？你不是都当上董事长了吗？干嘛还遭那个罪啊？】
楚衍扫了眼评论ID，emmm，有点眼熟，是经常在评论区给他带货的铁粉。唉，楚衍叹了口气，别人可以不理，但铁粉还是得宠一宠的。
于是他耐心答道：“我有一个大学梦嘛。而且大家要相信我们的闫总，她肯定能管好公司的，我闲着也是闲着，去读个书不是正好？”
楚衍如此佛系的回答，评论区的网友立刻不干了，纷纷化身赛博娘家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了起来。
【但是你不赶紧结婚，苏董被别的小贱人勾走了怎么办？】
【就是啊，陆家的家风，emmmm……】
【我缺心眼的假少爷哟，你可千万别把希望寄托在男人的良知上。别看他现在承诺的好，将来谁知道他能搞出多少个私生子。】
【海燕啊，你可长点心吧！】
楚衍：“……”对着网友们五花八门的好意劝说，他也是无言以对。他和苏行人之间的很多经历，是不方便跟网友们细说的，也没必要说。所以从网友的角度来看，他们的婚姻还没开始，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毕竟从现实来讲，又有几个男人真的不想要亲生后代呢？这是写进基因里的底层代码，是绵延了几百万年进化时光的繁衍本能。别说苏行人，难道他自己就不想吗？
现在苏行人大权在握，而他也没有了任志辉的威胁。他们最初协议的基础已然不复存在。
正好趁机和平分手，将来各自娶妻，其实是最好也最稳定的结果。毕竟，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性向、因为爱情在一起的。
只是……
楚衍垂眸，摩挲着袖口的精致袖扣苦笑……他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把苏行人当做了自己最坚实的依靠了。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为何如此软弱？男子汉大丈夫，理应顶天立地、奋勇上前。为什么一定要找个男人去依靠？
当初是任志辉过于庞大，压得小小的他无所遁形。
可现在他已然继承了妙言，并在商界闯出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别说已经扑街的任志辉，就是再来个更大的纨绔，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偏偏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可笑得变得如此软弱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个可笑的懦夫吧。
“衍衍，我回来了。”苏行人的声音从他房间的阳台边传来，惊醒了窝在小花房里玩手机的楚衍。
“楚猫猫——我那么大一只猫呢？躲哪儿去了！”苏行人一边找人一边抱怨，“真是的，老爷子没事修个这么大宅子干嘛，沉迷躲猫猫吗？”
小花园里的楚衍噗地笑出了声，揣好手机，从花墙后绕了出来，走到了苏行人能看见的地方。
阳台上的苏行人目光迅速锁定了院子里的楚衍后，火速飞奔下楼。只听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一只硕大的苏行人就从二楼飙射到了院子里。然后一把将楚衍抄进了自己怀里，对着小美人的脸蛋儿用力的亲了一口。
“难得今天不加班。”苏行人用自己额头亲昵的抵住了楚衍的额头，眼眸里满是找到了楚衍的愉悦，随即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充满期待的问，“晚上我们一起去花园里共度良宵，好吗？”
楚衍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轻轻应了声：“好。”
第190章 一诺千金 继位并不是件容易的……
继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必然存在着欺生的情况。别看陆老爷子退位之前，无数人乌央乌央的跑来站队。可是等苏行人真的接下了这个摊子， 那些曾经献过忠心的， 照样能为了自己的利益， 挖坑把人埋沟里。
哪怕陆老爷子仍在、韩德钰也兢兢业业的辅佐， 但苏行人目前的处境，却不比当年无依无靠的楚衍好多少。因为比起小小的妙言，陆通的体量属实太大了。
所以最近的苏行人， 简直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看似跟楚衍一样住在老宅，但两人差不多大半个月没见面了。要不为什么楚衍跟网友一块儿吃瓜呢？因为他压根见不到当事人。
“最近降温， 你身体没有反复吧？”苏行人问。
“嗯， 挺好的。”楚衍答。
苏行人笑着放下楚衍， 拉着他的手往玻璃花房走去。
进入11月， 天气说凉就凉。即使没有寒冬腊月的寒风刺骨，苏行人也不愿让楚衍去大花园里吹凉风。于是玻璃花房就成了两人约会的最佳场所。
相对密闭的环境， 又有窗户可以透风， 正好能够享受秋高气爽绿意盎然。
陆家老宅的玻璃花房建在荷花池边， 是个半亭造型。夏天的时候， 打开玻璃移门，是凉风习习荷叶飘香；到了天冷关上移门， 又变成了玻璃暖房。
一年四季， 都能赏景、赏花、赏水、赏朝霞、赏月落。
不由让人想起晏殊的“梨花院落溶溶月， 柳絮池塘淡淡风”， 十足的富贵景象。
陆家的佣人们更是训练有素，不用特别吩咐，花房里已经摆好了两人喜欢的糕点与茶水。营养师史慕珍在一旁笑意盈盈的温声问询二位主人今晚想吃的菜肴。
无怪乎陆老爷子始终坚守着旧俗不愿改变， 因为如此极致的贴心服务，太容易把人惯得不知南北、不是东西了。
但苏行人现在也没空理会家务，此刻身心疲倦的他，只想抱着楚衍，安安静静的聊聊天，汲取些许来自家庭的温馨与安宁。
经过一年的相处，楚衍当然是了解苏行人的。已经被工作烦到想崩溃的人，回到家里决对不想再听一个字的市场分析商业企划，于是楚衍就跟他说起了最近的家常。
“林阿姨去九寨沟旅游了。她今天给我发了照片，湖水真是漂亮得名不虚传。”
“想去？”苏行人笑问。
“想。”
“那等你考上大学，我们结婚去九寨沟度蜜月。”
楚衍笑：“你们这种豪门，不都是去国外私人岛屿度蜜月的吗？”
“拉倒吧，不够安保折腾的。在国内挺好，就是九寨沟这样的热门景点得挑挑日子，可别赶上了高峰期。”
“那我们的蜜月就只能去冷门景点了。”楚衍眨眨眼，“我高考完立马进入旅游高峰期，所有的热门景点里全是人。”
苏行人笑着在楚衍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扫兴啊你。”
“哪有，我是在想哪些地方又好看又冷门。我不喜欢人多，珠城的人够多了，出去玩我不想见人。”
“行，你抽空找人打听打听。我估计到你高考前都没空。”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营养的废话，不一会儿，厨房做好了晚饭，用餐车推了过来。
楚衍现在仍然在吃药调养，忌口颇多。今晚给他准备的，是一份清清淡淡的韭黄炒鸡蛋，和鲜甜脆爽的蒜蓉粉丝蒸秋葵。
给苏行人准备的就不一样了。红烧肉、酸辣鸡杂、紫苏牛蛙……很家常，但这口味也是真的重，属于现在的楚衍一口都吃不了的。
楚衍羡慕的扫了眼苏行人跟前的碟子，不为口味，单纯羡慕别人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苏行人看得好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里的瘦肉，递到了楚衍面前。楚衍张嘴咬住，可没吃几口，他又觉得油腻恶心了。
苏行人连忙停下筷子，给他递了杯温水。
楚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算了，正经吃他的病号餐吧。现在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不会半夜憋醒或者咳醒，已经很幸福了。
两人安静的吃完饭，又腻歪在了一起。初冬的天气，池面上已不见残荷踪影。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出了一轮弯弯的月牙。虫鸣退去，只剩树叶摇晃的沙沙轻响。盏盏地灯，照亮了池边一棵棵红枫，成为夜色里最亮眼的风景。
苏行人抱着楚衍，靠在了大躺椅上。一起享品味着静谧的冬夜与温情的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苏行人忽然问：“网上的那些言论……你看到了吗？”
作为现在风口浪尖上的陆家，网上形形色色的言论不计其数。但在这种环境里，苏行人特意提起的，就只有一种。
他们两个人的婚事，至今仍不被大众看好。
“我是不在乎那些的。”苏行人轻声道，“将来，我也会渐渐淡出大众视野。尽可能的避免暴露在人前。”
“我明白。”楚衍点头。
人红是非多，人越红越没有自由。所以楚衍也跟着道，“我以营销起家，暂时不能说消失就消失。但我希望闫总能渐渐走到台前，取代我网红的位置，承担起营销的重担来。”
苏行人笑：“那你可得给闫总加工资。”
楚衍也笑：“她恐怕会直接要求加股份。”
“给吗？”
“做出成绩就给。”
“那……”苏行人再次把话题转回，“网上的言论，没影响你吧？”
不是苏行人不信任楚衍，而是病人总归脆弱些。
他略显粗糙的拇指，轻柔的摩挲着楚衍细腻柔顺的头发。心中无声祝愿：希望你能努力康复到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至少，不会因为几筷子红烧肉影响胃口。
楚衍蓦地想起了之前与网友插科打诨时的心情，然后诚实的道：“有点。”
“哪方面？”苏行人问。
楚衍顿了顿，才道：“是我心态没有调节好。”
“嗯？”
楚衍看着粼粼的水面，好一会儿才道：“我理智上知道，当一个人有了依靠，就一定会变得软弱。这不是我的性格缺陷，更不值得羞耻。人是社会性动物，互相依靠和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协作，是我们智人赖以生存的本能。”
苏行人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但是啊……”楚衍眼睑微垂，“可能是单打独斗得太久，我的心里总是难免惶惶不安。恐惧着如果有一天，你离我而去，我还能否有18岁那年临危受命的勇气与魄力。”
苏行人搂着楚衍的胳膊略略收紧：“我很抱歉，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并没有。”楚衍摇了摇头，“纯粹是因为这几年的动荡造成的应激反应。事实上，即使我们真的分手，已经成为妙言董事长的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落回当年的狼狈境地。只是孤立无援时受到的伤害，很难在短时间内痊愈。”
稍停，楚衍又认真的想了想：“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康复的。不论是心理、还是身体。我还年轻……我今年才22岁。”楚衍说着笑了，“别人焦头烂额找工作的年纪，我却已经……手握大权嫁入豪门了，谁见了不得说句牛逼！”
苏行人也笑了起来：“那可不？我22岁还在卖临期零食呢。”
“滚你的，”楚衍笑骂，“你个开挂的不算，我不跟你比。”
“再开挂也是你的囊中物，还是你比较牛逼。”苏行人调侃，“不过……”他忽然侧头，看着楚衍的眼睛，轻声道，“我也并非无敌。”
“至少，我恐惧孤独，恐惧终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
楚衍不禁微怔：“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可能因为……”苏行人喉结滚动，许久之后，才似自嘲又似叹息的道，“我被扔下过太多次了吧。”
这是苏行人第一次在楚衍面前，如此直白的表露内心深处的脆弱。也正因为这份脆弱，才格外不能容忍一切有可能出现的分离。他定定的看着至今仍旧瘦弱的楚衍，宛如一只恶龙锁定了他的珍宝。
我相信你的品格与信誉，但我更害怕无处不在的风雨，让你孱弱的身体无以为继。苏行人想起楚衍当时在ICU里的情景，至今都心有惶恐。检查单上异常刺眼的心肌酶，每一个数字都昭示着楚衍的岌岌可危。
苏行人都不知道，同样拖着伤病的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所幸，楚衍顽强的活了下来，顽强的留在了他身边。
四目相对，楚衍睫毛微颤，似读懂了苏行人未曾出口的担忧。ICU里的生死一线，长达数月的漫长恢复期，创伤的不止他的心理，还有苏行人。
只不过，平时的苏行人把这份恐惧隐藏得太好，让人误以为他早已解开心结。但其实，他恐怕一辈子都很难忘记曾经隔着厚重玻璃的那份无能为力。
楚衍忽然轻笑一声，握住了苏行人的手。而后，他掰开他的五指，让那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并不是很强壮……但它规律、平稳。”楚衍的声音很轻，但也很坚定。
苏行人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隔着薄薄的皮肤，感受着手掌下的胸口起伏。
“我不敢承诺长命百岁。”楚衍微笑，“但我一定竭尽所能，陪你到老。”
苏行人倏地笑了。一瞬间的心意相通，安抚着他心底的焦虑。他伸手将楚衍整个人揽进怀中，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君子一诺千金，楚总不要反悔。”
楚衍轻笑：“一诺千金，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