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旧账 揽胜的后座上，楚衍的精……
揽胜的后座上， 楚衍的精神更加萎靡。弄得挤在他身边的苏行人一脸担忧。
今天楚衍对危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忽然对上本不应该出现在订婚宴上的任志辉，在手机被打落，行动被制约的瞬间， 快狠准的做出判断， 启动了装饰戒指上的快速拨号键——这是陆家最近送给楚衍的小礼物。看似普通奢侈品， 却是个紧急联络装置， 分别对应不同的紧急联络人。
在短暂的、充满危险的时间内，楚衍选择打给了韩德钰而不是近在宴会厅的未婚夫，更是神来一笔。
这相当于一状告到老爷子跟前， 把任志辉的色欲熏心抬升为了家族内部斗争；把性骚扰的丑闻，转换成了突破底线的兄弟阋墙。一招精准的踩中陆老爷子的雷点， 切实的在须臾间， 果决的为苏行人直接干掉了一个对手， 并重重牵连了另一个真正的竞争对手。
谁见了不得赞一句漂亮！
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密集的做出一系列判断，对楚衍的精神负担就太大了。苏行人知道， 楚衍对任志辉是有心理阴影的。因为， 他自幼以来， 身边最大的威胁， 除了天生自带的心脏病，就是始终如跗骨之蛆一般的任志辉。
从初中开始， 任志辉不间断的校园霸凌与觊觎， 数次将他逼得狼狈逃窜。
偏偏面对庞然大物般的陆通集团， 他的拼命挣扎， 却更像取悦猎食者的小游戏。那种铺天盖地、无处可逃的绝望感，没有亲身经历，很难想象其间的恐怖。
苏行人心疼的抚摸着楚衍被掐得肿起来的脸颊， 哑着声音道：“抱歉，我不该大意，应该放两个保镖进来，守在你门口的。”
楚衍虚弱的笑了笑，没有说话。任志辉造成的恶心感，刺激得他胃里翻江倒海。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得吐出来。但他也不想去责怪谁的大意。因为今天晚上的意外，明显是任静莉或者任志隆算计的结果。
以有心算无心，吃亏是必然。不是今天吃，就是明天吃。这并不是带着保镖就能规避的。反倒是以今天的情况，没带保镖更有优势。
毕竟，能真正重创任志辉兄弟的人，是陆老爷子。而陆老爷子……楚衍虚弱的微笑里，带上了些许嘲讽。老派人，怎能容忍家丑外扬呢？没有保镖看见，那不是更引得老爷子怜爱了？
苏行人和老爷子观念迥异，时常针尖对麦芒，这种时候，就更需要有人去老爷子面前卖卖惨。
楚衍自嘲的闭上了眼，我可真是个……再合格不过的太子妃啊。
“你靠着我睡会儿吧。”苏行人拍了拍楚衍的肩，“老宅到了我再喊你。”
“我很累。”楚衍低低的说。
“我知道，等下的谈判你不用管，你去房间里休息就行。”
楚衍无奈：“就不能让我回星河里吗？”
苏行人也无奈：“你受伤了，让老宅的家庭医生给你看看。”
楚衍噎了下，差点没抬手竖起大拇指。就一点皮外伤软组织挫伤，活络油都可擦可不擦的。苏行人却是非要把他折腾去老宅，大惊小怪的让家庭医生会诊……你想干什么？想让老宅的人亲眼见识见识任志辉对亲嫂嫂到底多过分吗？
很好，在怎么点燃老爷子怒火方面，老苏你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专业。
想到此处，楚衍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好还好，这种心眼多成筛子的狗逼不是我的竞争对手，不然我怕是得去挂个失眠科了。
苏行人没好气的瞥了楚衍一眼：“睡你的吧。病人该好好养病，脑子转那么快做什么？有你老公在呢。”
虚弱的楚衍顽强的呵呵出声：“老公你今晚被人拖住了。”
苏行人：“……求求了，给你老公留点面子吧，不然顶着张被打肿的脸出去多吓人。”苏行人心累，有时候找个太聪明的老婆也不好，容易伤自尊。
不过，刚打了场硬仗的楚衍确实累得很了，含混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靠在苏行人的肩头，沉沉睡了过去。直到车队开进了陆家老宅，他依然迷迷糊糊，想醒又醒不过来。
“大少爷。”朱阿来迎了出来，看了眼皱着眉沉睡的楚衍，压低声音问，“衍少爷没事吧？”
“医生呢？”苏行人从车里打横抱起楚衍，“喊来给他看看。”
“已经在衍少的房间等着了。”
苏行人点了点头，抱着楚衍大踏步的往里走。朱阿来所说的楚衍的房间，就是之前楚衍准备出院时，陆家给他准备的“闺房”。虽然楚衍果断选择了星河里，但已经收拾好的房间，并未挪作它用，仍然给楚衍留着。
陆老爷子打算得很好，等楚衍跟苏行人结婚，正式搬进住宅的主人房之后，小套间刚好给陆方博。陆方博不小了，该离开奶奶身边，学习独立生活，以及学会跟养父们培养感情了。
苏行人对此嗤之以鼻。这些分布在生活里的每一处细节，他不是不懂，而是不屑。他知道，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则。豪门世家更是喜欢搞出一系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规矩玩法，以彰显自己高贵的、无形的壁垒。你接不上，你就是泥腿子土老帽，不配跟大家玩。
但究其本质，跟恶臭的酒桌文化并无区别。无非是皇帝随意，大臣必须干了。呸！大清亡了，新生代企业家谈生意在茶室，干你大爷！
不用朱阿来带路，苏行人顺畅的找到了楚衍的房间。两位家庭医生果然已经等在了小客厅。先给楚衍看过皮外伤，开了点温和程度堪比护肤霜的药膏。苏行人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阿行，你父亲到了。”手机听筒里，传来了韩德钰的声音。
“我知道了。”苏行人挂断了通话，起身把跟进了陆家老宅的李元勇等人喊了进来。又看向朱阿来，道：“他们几个是衍衍身边的司机和保镖，这段时间会守在房间里，有什么需要，麻烦你帮忙对接一下。”
朱阿来点点头，温柔笑道：“大少爷放心吧，我也会守着衍少爷的。”
朱阿来一向妥帖，于是苏行人没再废话，径直往陆老爷子的书房去了。
此时的书房内，陆世航已经带着任志隆坐在了沙发上，而他们的上首位，则是陆老爷子和韩德钰并排坐着。气氛压抑且凝固。苏行人的推门而入，并没有改善多少，反而更添几分沉重。
陆世航无疑是畏惧老父的，低着头的他，用眼角的余光觑着老爷子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额头上不知不觉就渗出了汗。
此刻的他心里是无尽的后悔，他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把邀请函给了任志隆呢？任志隆有分寸，可任志隆的弟弟没有啊！那不是给自己找事的吗？
比陆世航更紧张的无疑是他自以为有分寸的任志隆。利用任志辉的本性去试探的小手段，骗得过陆世航，却绝无可能骗得过他的老祖父。
在陆家一群私生子里，除了苏行人之外，任志隆算是最了解陆老爷子的人。因为当年谁也不知道私生子里还有个苏行人。放眼整个陆家，连嫡带庶，最有出息的确实只有任志隆。在陆林武还活着的时候，老爷子多少对任志隆有所关注，更有所考验与教导。
相处的越多，知道的自然越多。比起那群怨种弟弟们，任志隆对老爷子那股堪称执拗的嫡庶有序，是颇为理解的。看似毫无道理的执拗背后，是维持一个家族团结的基本法则。就如公司管理的规章制度一样，你可以说它僵化，但不够僵化必然陷入无尽的混乱。
内部不稳，何谈发展、何谈继承？
但也正是因为理解，此刻的他才会异常惧怕。去试探一下哥哥，和去破坏家族的运行规则，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不过是兄弟竞争，属于豪门家族内的日常；后者却是对掌权人的挑衅。
掌权人兢兢业业几十年维护的伦理道德，你竟敢在亲家的订婚大宴上公然践踏，当家主死了吗？
任志隆竭力平复着呼吸，以保持镇定。他是真的没想到，任志辉那种棒槌都能欺负多年的小可怜，反应居然那么快、还那么狠。任志隆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草！是他小瞧那个兔子了！
凝滞的气氛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陆老爷子苍老的声音骤然在陆世航父子两个的脑袋顶上炸响：“怎么？大老远的跑过来，你们爷俩没什么想说的吗？”
陆世航和任志隆父子喉咙发干，他们俩能说什么？亲家按流程给一张邀请函，被他们父子俩玩出了花，玩得家里媳妇被家里男丁非礼，还让长辈听了个全场？
如此离奇的过程谁敢在老爷子那老古董跟前复述？怕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然而，现场还真有人敢。
苏行人嗤笑：“果然几百年的书香门第，格外会粉饰太平。”
陆老爷子犀利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
苏行人眼皮都没抬，浑身每个都细胞写满了嘲讽和无所畏惧：“怎么？你还真舍得揭你家的宝贝烂肉？”
陆老爷子深呼吸，再深呼吸！拼命安慰自己，陆家后代凋零、陆家后代凋零……不然他非等弄死这个体重150、反骨250的王八羔子不可。
陆世航父子也是冷汗涔涔，草了！这外头野生长大的，真特娘的百无禁忌。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你竟然还敢煽风点火，连你一块炸死得了！
可令人万分遗憾的是，后继无人的老爷子憋屈的把涌到喉头的气硬生生的咽了。他咬着后槽牙问：“照你的说法，什么才叫不粉饰太平？”
苏行人的目光立刻望向了任志隆，似笑非笑的道：“那就从去年9月12日那晚，一群人在金阙试图给我老婆灌违。禁。药说起吧。”
违。禁。药三个字一出，陆世航和任志隆父子的头皮齐齐一炸！我草你苏家十八代舅老爷爷的，合着刚才你是演习，现在才叫精准点雷！
陆世航脸色顿时铁青，好你个小王八犊子，今天晚上，你爹我必得教你重新做人！！！
第162章 三堂会审 “阿行，去年金阙那……
“阿行， 去年金阙那件事，我们没留意，你能不能详细说说？”韩德钰适时开口， 书房里凝滞的气氛为之一缓。然而， 与之相对的， 是任志隆的神经更绷紧了三分。
任志隆看着苏行人嘴皮子一张一闭， 干净利落的先把楚衍被冯良等人围攻的过程描述了一遍，接着就听见苏行人发出了灵魂一问：“说是任志辉看上了楚衍，然后在背地里默默提供药品， 把他送给别人侮辱。这个理由，诸位信吗？”
陆世航顿时满脸惊愕， 因为属实不符合逻辑。他们圈子里的纨绔少爷， 看上了美人， 哪怕用强呢， 大不了事后想办法摆平。把美人送到一群完全不如自己的小喽啰的床上，啊这……
陆世航的眼神不自觉瞥向任志隆， 无声质询， 你们哥俩到底在搞什么？
读懂了亲爹眼神的任志隆差点一口老血， 搞什么？碰上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傻逼弟弟他还能搞什么？当他没教过没骂过吗？可弟弟死性不改他有什么办法？
但现在问题来了， 他开口说任志辉就是个被亲妈宠成智障的玩意儿，老爷子肯信吗？这话说出来， 怕不是要被老爷子怀疑他把全世界都当智障。
今晚本来就事发突然， 任志隆的一切准备都是针对楚衍哭唧唧， 然后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乱麻中， 观察陆老爷子对苏行人真正的态度。哪里知道，楚衍的果断应对，直接把他送入了三堂会审。
任志隆和任志辉哥俩个又不愧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 背地里耍阴招还有两把刷子，真到了当面锣对面鼓的时候，他们隐藏在骨子里的、前怕狼后怕虎的懦弱，无疑很容易让他们陷入被动之中。
此刻任志隆还在疯狂转动脑筋，准备相应的合理解释。
苏行人却不等他编纂好理由，直接公布了答案：“通过侮辱我的心上人来打击我？呵，”苏行人冷笑，“信不信我找人对着你们兄弟照原样来一轮，你都抓不到证据是我干的。”
任志隆再也忍不下去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当时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认识。”
“不知道？”苏行人挑眉，“那你来跟你爹你爷爷解释解释，你当时找媒体曝光我的性向，又是什么迷惑操作？”说毕，苏行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任志隆，一副我静静看着你编的表情。
任志隆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他造谣苏行人的性向，属于日常打击竞争对手。可是当苏行人把所有的零七八碎串起来时，竟然完美的契合了处心积虑四个字。
自大、狂妄、愚蠢、恶毒，条条占全！
任志隆都不敢想，自己现在在老爷子心里已经成了个怎样low穿地心的形象，难道他派任志辉的一番试探，竟然是来给苏行人送筹码的吗？
任志隆不接受这个结果！
于是，他顽强的挣扎道：“你跟楚衍，明明是金阙那晚才认识的，你不过是有意派人跟踪志辉，好抓他把柄。现在更是拿出来牵强附会。不然，你说楚衍是你的心上人，证据呢？”
三位长辈又齐齐看向苏行人，不过他们谁也没信任志隆的辩驳。无它，苏行人对楚衍过于上赶着，不太像一见钟情的结果。
苏行人则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任志隆，缓缓吐出了一句：“我跟楚开元是旧识。”
任志隆结结实实被噎住了。作为苏行人的竞争对手，他当然详细调查过对方。所以别说苏行人跟楚衍那点破事，就是苏行人从小到大的丰功伟绩，他都明明白白的记在心里。
可正是因为明白，也相信在座的三位长辈也明白，才更让他正面感受到了苏行人的刁钻难缠。
苏行人跟楚开元确实是老交情，苏行人第一桶金的牵线人就是楚开元。当年他与楚开元在铁炉山的卖水之遇的故事，早成了商圈里的传奇。而按照楚开元周全的性格，你猜他临终前，有没有对苏行人托过孤？
楚开元死无对证，全凭苏行人一张嘴，你不信也得信。
在陆老爷子的视线压力下，任志隆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因为他发现，不知不觉间，苏行人通过寥寥数语，就把好几件不相干的事串到了一起。
去年9月12日，金阙的惊魂一夜，就这么，从任志辉的人品猥琐，上升到了践踏伦理纲常的高度。而今天任志辉在订婚宴上的冒犯，又成了金阙那晚“真正目的”的最佳证明。
陆老爷子脸上厌恶的表情，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连一向偏爱任志隆的陆世航，也难得的紧紧皱起了眉头。
不是不理解豪门斗争，可斗争的方式，怎么能是对嫂嫂的极致羞辱呢？哪怕在最残酷的古代皇家，那也得守住罪不及妻女的底线。一个不可能生出孩子的嫂嫂，你就是把他丈夫凌迟了，也得拿出一笔钱来好好荣养，才是一个成熟的统治者的手段。
更令人看不起的是，费那么大功夫、用那么多资源去对付一个……随时要送进医院抢救的病秧子，居然连续两次失败。
这智商也是没谁了。陆世航这个驰名中外的大废物都想喊一句辣眼睛！
但这对卧龙凤雏的父子俩，谁也没发觉坐在上首的老爷子，都快抑制不住翻白眼的冲动了。要不是他彻查过楚衍，苏行人刚才那番胡说八道，他都差点信了。不过，苏行人既然把戏台子搭的如此完美，他自然得跟着往下唱。
于是，他收敛了表情，淡漠的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你生的几个少爷，我没养过一天，也没什么资格和立场管……”
陆世航的脸色唰地白了，连忙打断道：“爸，爸，您看您说得什么气话，您要管孙子，谁还敢拦着不成。”
任志隆也是听得冷汗涔涔，陆世航在集团内毫无话语权，所以他能坐上豪庭地产的总裁位置，全靠老爷子的首肯。一旦老爷子不承认他这个孙子，那他之前所有的努力，便将付诸东流。
可现在老爷子显然在气头上，他实在摸不准脉，竟不敢随意开口，生怕火上浇油。当场急得嘴里几乎瞬间就长出了个大燎泡，痛得他想倒吸冷气。
“呵，我怕你舍不得让我来管。”陆老爷子一句话，再次说得陆世航险些从沙发上跳起。作为一个男人，他是喜欢多子多福的。不然他能生出一窝来？又不是避孕套买不起！
但他的老古板父亲却极其厌恶私生子。别说私生子，陆家存世几百年，搁大清那会儿，家族都是不准纳妾没有庶子的。可以说他陆世航搁外一个一个的蹦孩子，算是老陆家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当年老古板就恨不得压着任静莉去打胎，现在任志辉捅出那么大个篓子，老爷子敢直接登报跟全体私生子断绝关系你信不信。
陆通集团是真正意义上，由老爷子亲自打下的江山，跟陆家祖上都没多大的关系。他非不认野孙子，可以说放眼全国，也不会有任何一家豪门吃饱了撑的跟他唱对台戏。
那到时候，从任志隆往下一串子，可就全完了，零花钱都保不住了！
陆世航再混账，那也是个当父亲的。他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窝亲生孩子，上不起贵族学校、住不起豪宅、开不起豪车，从此跟平民百姓挤地铁坐公交。想想都窒息好吗！
陆老爷子没说话，已然苍老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如坐针毡的独生儿子，等着他的反应和决定。
“这事，肯定是志辉的错，志辉该罚！”在老父亲极具压力的目光下，陆世航率先扔出了个不讨喜的蠢儿子，以试探陆老爷子的态度。
苏行人差点忍不住扶额，他的这位生物学上的父亲简直绝了。光一个任志辉，配让他讲那么长的故事吗？任志辉那种蠢货，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上牌桌的可能。作为表面罪魁的他，今天都没被喊来老宅，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陆世航却还在天真的认为，今晚这么大事，扔出一个任志辉就能天下太平。不提老爷子隐藏在更深处的目的，只说任志隆的下作手段，老爷子都不可能轻轻放下。否则老爷子的威严何在？几十年的清白名声何在？
“至于志隆……”觑着仍然没有表情的老父，陆世航咽了咽口水，拼尽了全部的慈父心肠，“他当哥哥的，没管好弟弟，也确实该罚。”
“您说得对，”苏行人笑盈盈的道，“说起来，我才是长兄。您看我来罚怎么样？”
陆世航顿时一个激灵，经苏行人提醒，他总算回过味来了。今晚老爷子，恐怕锤的就是任志隆。否则任志辉惹事，要求他带任志隆来干什么？原因更是无比的直白，两次算计楚衍，真不是任志辉那傻狍子能办到的。何况今晚的邀请函，更是任志隆亲自找他要的。
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任志隆，白长了一张聪明伶俐的脸蛋，没想到办起事来比我还蠢，要你何用！
任志隆哪可能比亲爹蠢，他今晚纯粹是被陆老爷子和苏行人联合埋伏了。感受着书房内的氛围，他敏锐的察觉到陆世航这张盾牌彻底失去了作用。当机立断的道：“老爷子……”
任志隆的喉咙梗了梗，心里泛起了苦涩，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没资格对自己的亲祖父叫一声爷爷，只能跟着所有的外人一样使用尊称……
“志辉的莽撞，确实是我管束不力。今晚的事，反映了我在管理上的严重不足。我……”任志隆咬了咬牙，“我……我愿意辞去豪庭地产的现有职务，从基层干起。还请您再给我一次进步的机会。我一定沉淀心性，努力改进。”
陆老爷子挑了挑眉，刚要说话，却被苏行人一口打断。
只见苏行人故意挑衅的看了任志隆一眼，接着十分做作的嚎叫一声：“爷爷啊，爷爷啊！！！我老婆被人欺负了，你要给我做主啊！”
任志隆刚打好腹稿的下半篇反省之语，全被苏行人的一嗓子怼回了肚子里。尤其是那一声声的爷爷，刺激得任志隆心态直接崩了。不被老爷子承认，二十年如一日的闪避陆林武的锋芒，早已成了任志隆心中最深的痛！
他无数次想质问，都是陆家子孙，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得在阴沟里过活！？难道是他想投胎做私生子的吗？难道他不愿意生在林福音的肚子里吗？
上一辈的恩怨，与他何干！？
好不容易熬到陆林武枉死，居然又蹦出个苏行人死死压在他头顶。公然自由出入老宅；公然享受内外管家的尊敬与伺候。现在，在所有人都只能战战兢兢活在老爷子的威压之下时，苏行人竟然能和陆林武一样，在老爷子面前撒泼打滚，唱作俱佳。
任志隆心里的血气翻涌，苏行人！苏行人！我要弄死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163章 赔偿 陆老爷子眸光一扫，便将……
陆老爷子眸光一扫， 便将任志隆极力压抑也无法掩盖的嫉妒扭曲扫进了眼里，不由心中冷笑。
老人家叱咤风云几十年，见多了人心。任志隆的心路历程， 不用他自己剖析， 陆老爷子就能猜个明明白白。无非是站在一个私生子的卑劣立场， 却偏偏装得客观理智， 喊什么人权、喊什么公平。
可如果他对私生子公平了，那林福音的公平在哪？陆林武的公平又在哪？
何况身为陆家血脉，天生享受了多少优势？你要不要去跟被你们兄弟欺负到狼狈逃窜的楚衍聊一聊公平不公平？
压抑的气氛里， 陆老爷子对满脑子只剩贪婪的任志隆越发厌恶。都是私生子，他确实偏心苏行人。不止因为苏行人身世清白， 而是他虽然对陆家有野心， 但更有自己单枪匹马出去闯荡的魄力！他也爱玩心机， 但他玩的是阳谋。
不是说阳谋就比阴谋更高尚， 而是阳谋比阴谋更难破解。
就比如今天的两场局。第一场，任志隆的目的无非想试探他对苏行人的真实态度。于是耍了无数心机手段， 又是诱骗亲爹手里的邀请函、又是买通酒店服务人员去开门， 又是请人用业务缠住苏行人……
陆老爷子都替他累得慌。
结果呢？楚衍一个电话， 任志隆兄弟的目的直接打了水漂， 而之前复杂繁复的准备工作，则全变成了把柄， 稳稳递到了竞争对手苏行人手里。
看着如此效果， 身为老祖父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不提任静莉的巨大嫌疑， 光是任志隆离奇的办事能力和思路， 给他一个部门经理当，陆家怕是都得完。
陆老爷子都想掐着任志隆的脖子咆哮：想知道你爷爷对苏行人的真实态度，你看我干了什么不就知道了吗！？还需要用调戏大嫂的方式来试探！？你妈怀你的时候是不是没有产检， 所以生出你们哥俩这对智障？
你跟苏行人斗了四年！整整四年！你能不能学着点！？任志辉在休息室里的突然袭击，苏行人是没有任何准备的。但他借着楚衍的反应，在你爷爷的书房里，几句话就完成了对你的反击！
只有那么几句话，没有一句是假的！但串起来一听，连你们那棒槌爹都觉得你们兄弟脑子有病！
陆老爷子真的快气死了，所以传说中一窝私生子里最聪明的任志隆，就这？就这？那梁志安往下，还能有救？
陆老爷子忍不住暗骂：你们争气点啊！就是你们现在的怂样，才害得老头子我天天被苏行人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
觉得老头子我不公平？我偏心苏行人？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倒是支棱起来，让我能有点不偏心的底气啊！你们以为我不想锤死苏行人那数典忘祖的混蛋玩意吗？
陆老爷子只要想想苏行人的嚣张气焰，就气得胸口起伏血压直飚。
“爷爷，爷爷你冷静！”苏行人适时蹦了出来，“您孙子多着呢，为了这么个不孝不悌的狗东西动起不值当！”
本就气不顺的陆老爷子的心脏猛地一跳，脸立刻紫了！
韩德钰吓得差点原地蹦起三尺高，房间里的警报更是骤然炸响。原本守在楚衍身边的两个家庭医生，腕上的手环疯狂震动。两个医生拔腿就往书房狂奔，陆世航和任志隆父子两个更是乱做了一团。
苏行人暗嘶了一声，赶紧闪避到了角落里。不是吧，咱俩一天到晚的互怼，平时没见你这么控制不了情绪，今天这么生气的吗？我还没发力呢。
但此刻各种医疗警报的响声，表示着老爷子的激动不是作假。前后几分钟功夫，整个老宅都鸡飞狗跳起来。直到家庭医生眼疾手快的把药丸塞到了老爷子舌尖下，书房内外才渐渐消停。
韩德钰安顿好老爷子后，开始怒瞪苏行人，无声警告：你差不多得了，老爷子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苏行人秒怂，立刻垂头，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壁花。仿佛刚才的混乱跟他毫无关联。
韩德钰觉得自己也快得心脏病了，苏行人你特么不是事实孤儿，而是野生动物吧！？怎么就那么野性难驯呢？你面前的是你亲爷爷！你受了委屈他也没说不帮你做主，你至于那么大敌意吗？
你股份还没到手呢，气死了爷爷，你有什么好处？
苏行人继续装死，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老爷子的身体不适跟他有关的。明显是被不肖子孙气的啊，又不是他调戏的亲嫂嫂，关他屁事。
于是他瞬间心态平和，饶有兴致的看着陆世航凑到了老爷子跟前，演起了孝心动天。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陆老爷子，疲倦的看着自己宠了大半辈子的蠢儿子。就这样儿的，在苏行人的手里怕是走不过半招就得凉。
但是，要求苏行人将来不整陆世航可能吗？苏行人报复心有多重，今晚的举动就可见一斑。陆家子孙冒犯他老婆，他当天就要求陆家处置任志隆。陆世航一场游戏人间，毁了苏媛一生，苏行人又会怎么收拾陆世航，才能替母报仇、才能解去他颠沛流离的心头之恨？
深切感受到了自己苍老的陆老爷子闭了闭眼，作孽啊！
然而，更作孽的是，今晚的事没完。
楚衍受的委屈，他还得帮找场子。因为陆通是他的心血，是他心里不亚于陆世航的另一个亲生儿子。他不可能任由陆通在他死后，被瓜分、被掠夺、被人吃干抹尽，最后落了个一鲸落万物生的下场，还要被人嘲笑一句：不愧是陆家，确实擅长运输。
第二场局的最后一幕……
陆老爷子睁开了眼，深深看着自己的儿子，哑着嗓子道：“世航，你是做父亲的，几个孩子的事，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陆世航刚才真的差点吓疯了。他比谁都知道，有爹的孩子是个宝！要是他爹没了……陆世航当场打了个巨大的哆嗦，不敢再想。
于是他的火气蹭地窜起了三丈高，反手对着身后的任志隆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后，陆世航的怒斥响彻了书房：“禽兽不如的狗东西！看看你把老爷子气成什么样了，你爷爷要是有点什么，你们娘仨现在立刻给我滚出陆家！”
韩德钰：“……”
陆老爷子：“……”莫名竟觉得任志隆有点冤枉了……
“爸……”任志隆吓得噗通跪在地上，“我知道错了，您打我骂我都行，您千万别动气。”又小心翼翼的看着祖父，“老爷子……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太卑微了……陆老爷子看着跪在地上满脸哀求的孙子，几乎落下泪来。我陆家子孙，怎么可以活得如此卑微。哪怕你姑姑那样的女流之辈，也敢把亲手丈夫送进监牢，也敢合纵连横掠夺丈夫打下的家业。
爷爷不是真的对你们那么冷血，爷爷只是……对你们……太失望了！
“志隆不堪大用……”陆老爷子的声音越发沙哑，“免去豪庭地产CEO的职位吧。”
任志隆的哀求声蓦地一窒。惩罚是他自己提出的，因为他知道，在陆家这样古板的家庭，冒犯嫂嫂是大罪。自己先自打三巴掌，摆出了知错的态度，恐怕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他没想到，老爷子的板子竟然落得那么快、那么果决。
他不由又看向了一向最疼爱自己的父亲。
然而，陆世航正在气头上。对他而言，儿子有很多，父亲却只有一个。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乐意宠自己最顺眼的。可当儿子气着了父亲，就不可饶恕了。再不济，他还有苏行人呢。反骨仔一万个不好，但他能讨老爷子喜欢，那他就是最完美的儿子。
所以他不但不替任志隆求情，甚至恼怒的狠狠踹了好几脚。踹得任志隆只敢闷哼，不敢叫出声来。
“至于豪庭CEO的人选……”陆老爷子的顿了顿，“通知董事会，投票选举吧。”
“爷爷……”苏行人忽然出声。
“你闭嘴！”陆老爷子当即怒喝，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苏行人接下来的虎狼之词。
韩德钰也想吐血，看来今晚不让苏行人满意，是不会消停了。只能忍气用胳膊肘怼了陆世航一下，低声明示：“老爷子今晚气的不是衍少受委屈，是自家孩子不争气。”
“啊？”陆世航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韩德钰气得想打孩子，咬牙切齿的道：“你的几个儿女，该好好教育了！”
陆世航终于醒过了神，对！这群不争气的畜牲，就该好好教育。得让他们吃个教训，才知道这个家里，是绝不能气着老爷子的！
“从今天起，”陆世航指着任志隆，“你们兄弟，还有你妈，统统别想在我这里领零花。什么定下的高定、跑车，全给老子退了！统统退了！”
任志隆登时脸色剧变！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明明白白向所有人昭告，他们母子三人彻底失宠。别说苏行人，光是底下的弟妹，就能活撕了他们母子三人。
然而，惩处不止如此，韩德钰在旁边听了半天，见陆世航除了骂人，再没有下文。不得不揉着太阳穴再次提醒：“今天受委屈的，是衍少……你做父亲的，表示表示吧。”
陆世航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今天的苦主，一时居然哑火了。
陆老爷子重重地、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瞥了苏行人一眼，才重新聚起了一点力气，直起腰背，端坐在了沙发上。
冷漠的宣布了最后的结果：“世航，清点你两个儿子名下的产业，收回来转送给楚衍。”说毕，他腾地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往楼上去了。
第164章 迥异 任志隆宛如被人狠狠敲了……
任志隆宛如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似的， 游魂般的走出了陆家老宅。直到此时，他都没明白，自己的小小试探， 怎么发展出了如此诡异的结果。他甚至没有办法串起老爷子为什么动怒的逻辑。
如果说是替楚衍出头， 却又不像。因为楚衍跟任志辉一样， 都没资格去到现场；但如果说是偏帮苏行人……任志隆更感受不出来。
他能感受到的， 是自己至始至终都在被刻意针对。
刻意……针对？任志隆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老爷子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当年陆家查了个天翻地覆，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现在时过境迁， 不可能再翻出任何浪花来。何况他母亲跟石邦权的关系是绝密，连他外公都不知道， 陆家不可能查得出来。
任志隆略略定了定神， 可在踏上自己的柯尼塞格的一瞬， 心头又是剧烈一哽！根据刚才老爷子做出的决定， 这辆从欧洲进口、价值4700万的爱车马上就要易主了。任志隆的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4700万的车， 凭你楚衍也配？
任志隆想着自己名下的财产瞬间蒸发， 气得颅内轰鸣！一咬牙， 吩咐司机， 径直朝任静莉的住所去了。
陆家老宅内，陆老爷子情绪已经平稳， 但心里仍然堵着大团郁气， 半天消散不去。朱阿来一杯参茶端到了他面前， 嗔怪道：“多大点事， 动那么大气。”
陆老爷子把茶杯盖重重往桌上一拍：“一群不争气的东西，你说我动不动气。”
朱阿来好笑道：“您呀，贪心了不是？”顶着老爷子的瞪视， 朱阿来仍旧温言细语的道，“那些本来就是外头生的，让他们占点便宜完了。您还想领回来接班不成？”
陆老爷子噎了噎。
“要我说，咱们家算运气了。可巧有个大少爷，可巧苏夫人又清清白白……”朱阿来笑意盈盈，“多么皆大欢喜？按我们妇道人家的见识，可明明白白是咱们祖上积德、祖宗保佑的。”
朱阿来在陆家干了一辈子，对陆老爷子的脉一摸一个准。让她细细喁喁的一番劝，陆老爷子的火气肉眼可见的降了下来。
但心里始终有一股气盘桓着，消散不去。
“苏行人那小崽子！！！”陆老爷子端起茶杯，狠狠灌了口茶。
朱阿来却咯咯得笑出声来：“您少骂两句。”
“我骂不得了！？”
“您做祖父的，倒也不是骂不得。但是吧，我看着，其实大少爷的脾气，挺像我家小姐的。”
“咳咳咳咳咳！”陆老爷子猝不及防之下，被呛了个惊天动地。朱阿来你在说什么鬼话！？那混账哪里像他端庄稳重又杀伐果断的老婆了？你怕不是老年痴呆了！
“阿来姐，你少说两句吧。”韩德钰一边给陆老爷子顺着气，一边埋怨道。怎么？觉得他今晚不够累的？他也一把年纪了，经不起闹腾了晓得吗！
“好好好，不像不像。”朱阿来好笑，“一点也不像当初把我们家老爷气得摔杯子摔碗，非要带着嫁妆嫁给您的样子。”
陆老爷子再次噎住。当年老岳父最开始的打算，确实是招赘来着。想起亡故的老妻，陆老爷子的眼眸垂了下来。若非敬重他陆家满门忠烈，师家小姐又怎会舍弃了师家家主之位，甘愿辅佐他重振家业？
“阿云大义啊……”陆老爷子喉头发哽，险些呜咽出声。这些年来，他独自面对外界风雨，不是不孤独的。愈孤独，愈怀念曾经并肩作战的日子。哪怕漂泊在狂暴的海上，想着家里的夫人，就觉得心里插着根定海神针，再大的风浪都不怕。
哪像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支撑着家业，支撑着他们共同的心血。却连个贴心的接班人都找不到。愿把他当爷爷的，一群废物；不是废物的，眼里只有老婆，压根没他这个爷爷。
看似热热闹闹一大家子，还不如人丁凋敝的师家，人家祖孙三代虽然只有女流，但其乐融融，比自家强多了。
朱阿来叹了口气，她是陆家心腹，更是陆家老宅的防线。所以，陆家隐秘，她知道的并不比韩德钰少。只不过她与韩德钰分工不同，对集团的具体事务不那么了解罢了。
于是她又轻声道：“无论怎么说，今晚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韩德钰也点头，真心实意的夸了句：“衍少的素质真的很不错。不声不响的，就替我们搭起了台子。有这个前提，我们截断任家母子的流水，就不显得突兀了。”
“而没有了钱……”朱阿来双眼弯起，笑得万分婉约和气，“走到绝路的他们，自然要想办法的。”
她没直接说出口的是，只要任静莉动起来，那她背后到底藏着的是什么妖魔鬼怪，也就一清二楚了。
“哼！”陆老爷子十分不爽的道，“某些人，也就仗着找了个好老婆吧。”
朱阿来和韩德钰齐齐闭嘴，有些话属实不好接。算了算了，人家亲祖孙怄气，他们这些外人还是离远点，省得惹上一身骚。
另一头的套间内，楚衍靠在床头喝着调养的药，但脸色仍然苍白。刚才楼下的动静，把他从梦中惊醒。等安静下来，他再想继续睡时，整个人却是蓦地一僵。
明明已经脱离险境，明明已经躺在了绝对安全的地方。可任志辉口鼻间喷出的潮热气息，却像能穿越时空般，顽固的盘旋在他的鼻尖，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吸到的都不是带着淡香的空气，而是分明清新的空气，偏偏穿过了任志辉留下的气息，以至于吸到肺里时，总是缠绕着拔不掉的污浊。
楚衍甚至因此不自觉的憋了好几十秒的气，憋到身体发出警报，才猛然回过了神。
之后，楚衍再也睡不着，只能爬起来，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静静的出神。直到苏行人回来，他才发出了一声惨笑：“我觉得……我的精神被污染了……”
苏行人心疼的摸了摸楚衍的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很多时候，性是一种权力，而不是欲望。所以猥亵伤害的，从来不仅仅是身体，更有对精神的刺激。这就是为什么，被打一顿只觉得痛，而被人骚扰，还会同步觉得恶心的原因。
被人羞辱了，无论是哪种羞辱，都一定会造成心理的创伤。程度轻重的区别罢了。
而楚衍，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任志辉羞辱了。
苏行人轻柔的把楚衍抱进了怀里，让他的脸贴着自己的脖颈，修长有力的大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他的后背。
“刚才……韩爷爷把我数落了一顿。”不知过了多久，苏行人忽然开口，“他怪我故意气老爷子，怪我不肯体谅老人家的心。”
楚衍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苏行人现在的情绪很不好。
“可是……”苏行人低不可闻的开口，声线是远不如平时的清朗明亮，“谁又来体谅我们衍衍呢？”
楚衍怔了怔。
“他只知道恼怒子孙不肖，可那些不肖的狗东西犯错的时候，他没用自己手里的权势兜过底吗？”苏行人低低的笑出声来，“我妈妈曾经被陆世航轻而易举的逼到了绝路，他知道了，除了不痛不痒的骂几句，又做了什么？”
楚衍不自觉的扯了扯嘴角，能骂两句，都是给你苏家的脸了。
“所以，二十多年后，他再次把未成年的小姑娘骗上了床。”
苏行人的声音越发沉郁：“他们永远不会考虑，一个农村姑娘，16岁考上名校多不容易。”
“他只觉得小姑娘土傻土傻的，好有意思，好有趣。”
“说什么严家管教，说什么家教森严……”
苏行人想大笑：“今天任志辉如果欺辱的不是他认可的长孙媳，他会动怒？他会惩处？”
“我们这些……”苏行人的喉头滚了滚，“平民出身的孩子……不过是他们的玩物、是他们彰显家教的道具……”
“顶着比大清都要陈腐守旧的观念，还想要一群孝子贤孙？呵，”苏行人的每一个字，都满溢的嘲讽和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做他的春秋大梦！”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楚衍轻声叹息。可是总有那么多父母，道理都懂，可面对自家孩子时，总是忍不住的去纵容。就像他的外公外婆，或许他们确实一心向善，或许他们也确实费尽心力的教导过女儿。
可当孩子犯错时，不舍得让孩子遭受真正的惩罚，孩子就永远不知道自己真的错了。他只会以为，自己又惹父母生气，要怎么撒娇弥补才好。
陆老爷子就更过分了。当年他父亲亲自登门讨说法，据说任志辉被惩罚了。可任志辉真的失去了什么吗？难道不是直到今天，任志辉冒犯到了嫂嫂身上，才切实的被亲爷爷挥了一锤子吗？
楚衍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缓缓地吐了出来。自从他和苏行人的婚约曝光，他本人就在整个社交圈彻底失去了尊严。
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一个懦夫、一场笑话。他们在背后肆意嘲笑着他委身于一个男人身下，可没有一个人，胆敢怒斥陆家的仗势欺人。
尽管苏行人确实对他很好，可如果没有陆家三少爷的逼迫，他和苏行人再怎么好，也不可能甘愿成为陆家的“少奶奶”。
因为作为一个男人，嫁入豪门，从来不是荣耀，而是伴随终身的耻辱。
楚衍渐渐攥紧了拳。他一定、一定要改变些什么！因为他绝无法容忍，将来别人提起他时，只记得苏夫人，而再也记不得当年那个18岁临危受命、顽强撑起了家业的楚衍。
我是楚衍，永远都只是楚衍！
第165章 八段锦 “还需要医生来给你看……
“还需要医生来给你看看吗？”苏行人抱了好一阵， 才柔声问道。
楚衍轻轻摇了摇头，他没受多少外伤，而心理上的不适， 也远远达不到挂精神科的标准。于是他顿了顿：“我想你今晚陪陪我。”
“嗯， 好。”苏行人爽快答应了。之前楚衍晚上总咳嗽， 苏行人陪在他身边便无法休息， 这对一个身陷旋涡中的人来说，是很危险的。因此两人即使在星河里，暂时也是分开了住。
但今晚楚衍明显受了惊吓， 又处在陌生的陆家老宅。环境再舒适，难免有拘束感。他陪着算是应有之意。
帮着楚衍洗漱过后， 两个人重新躺回了床上。
楚衍刚躺下， 就被苏行人的长臂一捞， 捞进了自己怀里。
楚衍微怔。
精梳棉的睡衣柔软温暖， 还能嗅到洗衣液残留的柑橘香。或许是因为自幼成长环境的缘故，苏行人在生活品味上一直很糙。如他那辆价值仅300多万的揽胜， 以及身上这套300多块的普通睡衣。
无论哪一个， 都与奢华高雅的陆家老宅格格不入。
但却意外的， 让楚衍感到安心。
鼻尖持续萦绕的柑橘香， 奋力驱散着任志辉留下的恶臭。楚衍的脊背渐渐放松，不知不觉间沉入了梦乡。
黑甜一觉醒来时， 天已大亮。扫视了一圈， 眼睛迅速捕捉到了苏行人的身影， 坐在窗边的他， 一如既往的认真处理着公务。
楚衍长长吐出了口浊气，顿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睡醒了？”苏行人余光瞥见了楚衍的动静，站起身走到了床前， “你昨晚没怎么咳，看来距离彻底康复已经不远了。”
楚衍笑了笑，就听见苏行人接着道：“来吧，既然睡好了，这套八段锦你试着练练。”
十分讨厌运动的楚衍当即笑容一僵。
“动作不需要全做到位，以不造成身体负担的前提，先动起来。”
楚衍张了张嘴，好半天之后，才憋出了一句：“我……不能用散步的方式运动？”
苏行人好笑的指了指外面的蓝天白云：“今天室外温度36，就算老宅的小桥流水比市中心凉快，也至少有34度，你出去试试？”
楚衍：“……”
提起运动，楚衍就宛如上刑。刚睡饱的好心情一下子全飞了。
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如果没有合适的运动，只会越来越弱。再继续衰弱下去，怕不是连苏夫人都当不好，更遑论自己的事业了。
于是，他冲苏行人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工作，不用管自己。然后打开房门，随便抓了个家政人员道：“你好，请问你能帮我找个八段锦的教学视频吗？我想投到小客厅里的电视机上去。”
正在擦绿植的家政明显愣了下，然后才急忙忙的道：“您稍等，我去找一下主管。”
“好的。”楚衍微笑，“麻烦了。”
很快，楚衍套房里的大电视打开，他便跟着视频里的中年阿姨慢慢练了起来。12分钟的视频，看着动作缓慢、从容悠然，但时不时的屈膝动作，却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轻松。加上还得配合呼吸、闭气等操作，练完之后，楚衍已是一身汗了。
苏行人隔着门洞，看得直摇头，还是虚，且有得练。但作为一个颇有情商的总裁，他决定把这句评价紧紧压在心底。在楚衍收势时，连忙赶到身边，故作客观的道：“打得挺不错啊，比我想象的好。看来京城的中医确实名不虚传。”
楚衍被他哄得自我感觉十分美妙，仿佛再过几天，他就能恢复到生病前的活蹦乱跳。
因此，在苏行人又一顿忽悠之后，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下午再练一组，以及晚上等天气凉下来去逛老宅的亭台水榭当散步等要求。
正聊着，朱阿来的电话打了进来，原来已经到了午饭的点，老爷子喊他们下楼吃饭。陆家老宅人来人往的，不好穿着睡衣到处乱晃。楚衍只好迅速洗了个澡，换了件黑色的休闲衬衫，配上浅蓝色的牛仔裤。苏行人则是随意在短T外搭了个大地色的衬衫，显出了十分的随性。
等两人走到餐厅时，意外又不意外的见到了林福音和……陆方博。
5岁的陆方博如同个小大人似的，端端正正的坐在儿童餐椅上。他身边的林福音则是含笑对楚衍点了点头，率先表示出了她的友好。两人之前在妙言的股份交易时见过一面，却没来得及过多交谈。算来今天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至于陆方博，就是真真切切的初次见面了。唇红齿白的小男孩，性格看起来有点腼腆，加上秀气精致的五官，乍一眼看去，倒像个漂亮的小姑娘。
他的眉眼长得并不像陆家人，也不太像林福音的样子。大概率遗传自生母。看来这孩子，是有点子倒霉在身上的。毕竟，如果能在长相上随父，也不至于活成个透明小人了。
楚衍在看陆方博，陆方博也在看楚衍。5岁的孩子，远没到懂事的年纪，但自己的身世总是清楚的。
他是陆家的小少爷，但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学校里难免被人排挤。尤其是生母不堪的出身，更成了其他小朋友共同的靶子。
贵族幼儿园里，又有几个孩子不是正经八百的婚生子呢？他们仇视外围生的私生子，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但陆家也不能因为幼儿园小朋友的敌意，就不让陆方博去上学。一个人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他总是要学会接受、学会与自己和解的。
陆老爷子今天把他叫来，也想让他跟未来的两个父亲好好相处的意思。
特别是苏行人，单亲家庭的出身，想都知道在那个年代里遭受过什么。但苏行人却长得如此优秀，正是陆方博的榜样。
楚衍只需要扫一眼，就猜到了陆老爷子的打算。再想想昨晚的鸡飞狗跳，果断扬起笑脸，主动坐到了陆方博的另一边。
陆老爷子饶有兴致的挑挑眉，楚衍却只是温和的笑笑，并没做过多的解释，也不好做出什么解释——苏行人的脾气太硬了，典型的打着不走牵着还倒退的驴脾气。陆老爷子更是掌权一辈子，强硬蛮横就是他的人生本色。
这样的祖孙两个撞在一起，可以想象是怎样的天雷对地火。
尽管他们大部分时候在互飙演技，可总有掐出真火的时候。
楚衍认为，他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就应该承担起润滑油的责任来。先跟陆方博打好关系，悄然融入陆家。等那对爷孙杠得太过分时，他能找准机会递梯子，免得双方下不来台，影响合作。
商场上就是如此，有搭台打武戏的，当然就有专门唱红脸装和事佬的。大家定位不同，能达到目的、合作双赢就行。
陆老爷子暗暗点了点头，他对楚衍一向满意。看着乖巧听话、又不是一味软弱可欺的楚衍，不知道比苏行人顺眼多少。
心里不由哀叹：要他有个这样性格的亲孙子多好？君子如玉、有礼有节。哪像苏行人，整就是个土匪流氓，都不知道像谁！
至于楚衍的身体不好，陆老爷子想得更开了。孙媳妇嘛，那么多要求做什么？真是样样都好，还能看得上苏行人那流氓？怕不是打上辈子起就眼瞎没治了。
昨晚被气了个够呛的陆老爷子在心里疯狂吐槽着大孙子，故意不理苏行人，只跟楚衍说话。
楚衍好笑，一边应付着老爷子的关怀，一边在心里吐槽：老爷子你可能不知道，昨晚苏行人也被您老气到炸毛。陆林武的仇人还没揪出来，你们俩差不多得了。
说话间，一顿家常午餐吃完。一大家子转移到起居室，朱阿来带着人按各自的口味上了茶，又默默的退了出去，留下主家自家人喝茶闲话。
苏行人跟楚衍咬耳朵：“怎么样？沉浸式清宫剧，有意思吧？”
楚衍噗地笑了，苏行人的嘴是真的损。不过老宅这股子规矩庄重，也确实挺穿越的。像他们家，也算得上有钱人。但家里的家政对他这根独苗苗，经常是想起来喊句少爷，想不起来就直呼小名了。
原本以为大家都差不多，但陆家明显不一样。对了，陆家对家政的称呼，还用的是“佣人”来个字来着。
楚衍几乎仰天长叹了，陆家爷孙的意识形态差距属实太大了，不掐才怪。换他是亲生的，怕不得直接来个离家出走。他们00后，谁受得了君臣父子那套。也就是作为生意人，对上客户爸爸，必须坚守职业道德罢了。
陆老爷子对楚衍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还在那一眼一眼的刮苏行人，无声警告他别带坏了楚衍，这家统共没几个不气他的了。
一片战火激烈的眉眼官司中，林福音忽然笑问楚衍：“前几天闫总跟我讲，我们妙言618的销量明显上升，是真的吗？”
正在对练眼刀的爷孙俩齐齐看了过来，楚衍笑道：“其实还比不上去年的环比数据。主要是前段时间的负面新闻，弄得人心浮动。
但618的数据抬升，昭示着市场信心和认可度的回归。所以尽管总体表现不佳，仍然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柳青青归国时的骚操作，加上闻九玉这位老仇人的推波助澜，妙言的品牌形象直接跌到了谷底。侯子芳遗留下来的影响力几乎消耗殆尽，柳洪山的学生也纷纷划清了界限。
可以说，若不是陆家强势插手，妙言这个几十年的老品牌，就到此为止了。
但既然林福音代表陆家收购了黎世建的股份，柳青青又彻底退出了妙言的董事会，手里只剩下点仅能分红的份额，再没办法对妙言的管理指手画脚。局面才终于稳定了下来。
所以，楚衍对于来自商圈各位老总的嘲笑，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当时那种情况，没有陆家托底，他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现在不过是被人笑几句，利益还是拿到手的。只要手中权力不散，那就总有让大家重新认识他的那天。
商场上混的毕竟是商人而不是卫道士。人家管你怎么上位的？能带着发财的都是爸爸。
到处认野爹的老总们，又比他这个苏夫人高贵到哪去？现在的舆论，无非是他病得七死八活的，大家以为他即将彻底退出商圈，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楚衍的念头一通达，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灿烂。你们给我等着，明天我就去约安总。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楚衍，又重新杀回来了。
第166章 横财 可惜人在陆家，总是计划……
可惜人在陆家， 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没等楚衍约见安家喜的电话打出去，陆世航就带着一身室外热气，风一样的卷了进来。
刚一进门， 他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 含笑逗弄着孙子的林福音。
饶是在男女关系上乱出了境界的陆世航也不免尴尬了一下。
林福音已经很久没出自己居住的那栋小楼， 今天怎么有兴致跑到主楼里来了？
林福音早在儿子出了意外之后， 彻底把陆世航当成了透明人。即使看见陆世航进门，也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自的继续跟小孙子一起玩着益智玩具， 颇有点超然世外的其乐融融之感。
沙发另一头的陆老爷子见状，冷笑了一声， 也没理儿子。苏行人更没兴趣看牲口了。弄得整个起居室里， 唯有楚衍站起来， 喊了声叔叔。
陆世航：“……”
然后陆世航发出了跟亲爹同款的感叹：“还是你乖， 你要是我亲生的多好。”
楚衍：“……”一时竟不知道我亲爹跟你，到底谁侮辱了谁。
被全家无视， 陆世航心里也来了气。干脆找了个双人沙发， 一屁股坐了下来， 然后冲楚衍招招手：“来， 衍衍到爸爸这儿来，爸爸有好东西给你。”
楚衍：“……”看来陆家孙媳妇这工作， 得加钱！
但陆世航毕竟是个长辈， 楚衍不好不应。只能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熟练的扬起了他职业化的标准笑容：“叔叔有什么吩咐？您直说。”
“哦， 对，你们还没结婚来着。”陆世航打着哈哈，从包里掏出了一大叠证件， 十分随意的丢进了楚衍的怀里。
“这些年来，任志辉那小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都是我们做长辈的教导无方，才让你接连受了这么多年的无妄之灾。”陆世航也不是完全不会说话，他愿意的时候，还是能吐出人言的，“所以我跟你爷爷决定，给他们点深刻的教训。”
说着，陆世航指着楚衍怀里的资料袋道：“任志隆的一套大平层、一栋别墅、一辆你们年轻人喜欢的柯尼塞格，还有些现金，转让文件已经准备好，你喊家里的律师帮你签收就行。”
楚衍抱着文件袋的手不由木了一下。早上苏行人倒是跟他交代了两句，但也没说会赔给他这么多啊。那辆车就好几千万了，加上陆家少爷的大平层和别墅，不得逼近3亿！？
粗略估出了个大概后，干实业的楚衍顿时瞳孔地震！什么！？这袋子里有3亿！？？？3亿！？？？
那可是3个亿，您老就这么拿个纸袋子往我手里随便丢的？你知道3亿对一家制造业是什么概念吗？隔壁拥有万人大厂的冉董都得羡慕哭了！
哪知道还没完，陆世航继续叭叭：“我们有一说一，志隆那孩子，还是比较低调的。他的花销真不算多。志辉就……”
陆世航说着也牙疼了下：“光跑车就有八辆，乱七八糟的名表首饰、高档会所的会员卡……他妈真是太纵容他了。”
楚衍还没从3亿的巨额资产回过神来，就听陆世航接着道：“跑车开的既不舒服、又不安全。你身体还不好，我都给你处理了，回头让人把现金转给你。”
楚衍整个人都懵逼了！什么！？还有！？？？不是，昨晚苏行人到底干嘛了？他俩还没结婚的。现在给出来的，可都是婚前财产！你陆家就算给聘礼，也不至于用亿做单位的吧？干航运真的这么赚的吗？
陆世航若能听到楚衍的心声，估计也得哭出来。那都是他这么多年从自己账户上，分给小老婆和孩子的钱。老爷子一句话给他全薅回去了。
本来财产已分，以后任志隆兄弟结婚他也不用管什么。现在好了，哥俩带他们亲妈，被老爷子削成了个白板儿。除了些陈年首饰和高定服装，什么都没剩下。
可等那哥俩结婚的时候，他难道真的能一点不管吗？
还好任静莉住的大平层是在他名下的，不然今天那娘仨就得搬到酒店去，更丢人现眼。
所以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被折腾到现在的陆世航不禁埋怨。老爷子有时候，是真一点道理都不讲，简直就是个暴君。
作为陆世航的亲爹，陆老爷子一搭眼就知道陆世航撅屁股时，是想拉屎还是想放屁。他冷笑几声，那群野孙子他从来不想要。陆世航喜欢养，他懒得管。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敢痴心妄想。他老头子就得让他们知道，他们所享受的荣华富贵，到底来自哪里。
亲爹疼你？呵呵，你们亲爹且还在我老头子手里讨饭呢，你们算老几？
陆老爷子想起陆林武的死，心里的气更加不顺。正眼都懒得给陆世航，只对楚衍道：“有些人办事能力跟狗啃了似的，永远七零八落。你把资料给你韩爷爷，让他派人帮你收拾妥当了再送来。不然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你弄到什么时候去？你还得养病，没得累倒了。”
楚衍终于从天降横财里回过神来，连忙推辞：“爷爷，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有什么的？不过是家里每个孩子都有的东西。等你们结婚了，爷爷还有大礼给你呢。”陆老爷子笑得爽朗，展现出了十分大气。
苏行人内心呵呵，楚衍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假少爷，怎么都翻不出陆家的手掌心，所以老爷子才这么大方。
表面上是给楚衍钱财，实际上是在他手里走个过场，将来让陆方博更宽裕罢了。明明是肉烂在锅里，非要装得好像个青天大老爷似的。
可去你的吧！
要不是楚衍确实能从中捞到点好处，苏行人今天高低得让陆老爷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真诚发言。
不过名义上的好处也是好处，苏行人无比俊杰的闭上了嘴巴，并飞快给韩德钰发了条信息，让他赶紧过来拿资料，务必尽快帮楚衍落实好即将到手的大馅饼。
正在集团总部开会的韩德钰：“……”他早晚得被陆家这祖孙三代磨死，尤其是苏行人，都什么祖宗！
就那几套房产几辆车的，你让集团副总去跑腿合适吗？
韩德钰丢开手机，鸟都不鸟苏行人。闲出屁来了是吧？回头就把你抓来集团，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撩拨完韩德钰，苏行人的注意力又转回了起居室。陆世航在老宅里，属实不招人待见。主要是他满世界养小老婆搞私生子的品性，实在不符合大清封建价值观。何况陆老爷子要保障林福音在家里的地位，就必然不能对儿子有什么好脸色。
不然以林家现在的情况，底下人难免见风使舵，林福音怕是得憋屈死。
不愿林福音憋屈，那就只好让陆世航憋屈了。亲自跑来送了一大笔钱的陆世航，连个笑脸都没捞着，就被亲爹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
看着名义上的丈夫远去的背影，林福音不自觉的垂下了眸子，扯出了一个不知是苦涩还是厌恶的笑。一双小手蓦地覆上了她的手背，稚嫩的童音轻轻的喊：“奶奶……”
林福音惊醒过来，眼里的泪光一闪而逝，又恢复成了平时温柔恬静的模样。
自家老婆白捞着一笔横财的苏行人心情甚好，于是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未来的便宜儿子。忽然开口道：“男孩子玩积木太安静了。”
陆老爷子眼睛一亮：“那你带出去玩。”
毕竟是自己将来的继承人，苏行人可不想他长残了。于是他长臂一伸，像拎鸡崽子似的，把陆方博整个拎了起来。
没等林福音惊呼出声，苏行人就带着陆方博，大踏步的往外头去了。
陆老爷子登时呵呵笑了起来，对林福音安抚的道：“你别管，男孩子，就该像他大伯那样皮实的才好。”
林福音腹诽：您跟您大孙子吵架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但也知道，自己一个从小只知道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大小姐，教不了将来要在商场上厮杀的总裁。儿子她都没教好，孙子怎么教，她心里更没底。
倒是苏行人，白手起家，即使不是陆家血脉，也凭自己闯出了一番天地，才理应是方博最好的引路人。
只是理智上知道，可心里却忍不住惦记着。从来没离开过眼门前的孙子，被并不熟悉的大伯带走。林福音肉眼可见的焦虑了起来。眼神不停的往门口瞟着，全副心思都在盼望着孙子快点回来。
陆老爷子知道，林福音其实想跟着出去，但他故意没开口。陆家子孙，废就废在尽数长于妇人之手。像是师家小姐，或者是冉婵娟那样能独当一面的女人还好。林福音这种只会温柔娴雅的，她会带什么孩子？
要不是之前陆家形势复杂，他都不可能让林福音带陆方博。
现在苏行人愿意接手，陆老爷子高兴还来不及。苏行人做孙子，陆老爷子是真的想掐死。但是做父亲和做丈夫，即使分分钟想用拐杖甩他十下八下的陆老爷子，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如果陆方博将来能长成苏行人的模样，他就是死了，也有脸去见老妻、去见阿武了。
起居室里的气氛越发微妙，察言观色水平一流的楚衍果断坐到了林福音身边，低声与她交谈起来。
陆老爷子看向楚衍的眼神越发慈祥。楚开元真会养孩子，又能干又贴心，还好现在是我家的了。
随着楚衍不疾不徐的讲述着苏行人是怎么细心周到照顾他的话语，林福音渐渐平静了下来。因为林福音不是不懂，只是不习惯。哪怕苏行人并没有楚衍说的那样好，有人陪着她说说话，她心里都好过很多。
传统家庭养育出来的林福音，其实活得格外孤独。说是千金大小姐，父母却并不重视她。嫁到陆家来，公婆倒是温和，但丈夫成天不着家。夫妻离心、独子早丧，偌大的宅院里，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楚衍愿意陪她聊聊废话，她心里又开心又酸楚。一时间竟希望楚衍赶紧结婚，能每天陪她说说话才好。
楚衍一向受女人欢迎，可谓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少有不喜欢他的。
唯一的遗憾是，别的男人讨女人喜欢，女人们大抵想给他做老婆；但他身边的女人，只要相处三天，全能原地转化成他的妈粉。碰上林福音这个准婆婆，那更是妈的理直气壮了。
楚衍都担心明早起来，就看见林福音跟他的女同学一样，在阳台上挥着小手绢，撕心裂肺的大喊：“衍宝妈妈爱你！”
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结果，第二天的林福音，并没有站在阳台上喊妈妈爱你。只是十分放心的把陆方博塞到了楚衍怀里，然后挥着小手绢，把准父子送出了门。
楚衍：“……”
现在，只希望孩子坚强点，别被安家喜那副光头强的造型吓哭吧。
第167章 违法犯罪 【报——真假少爷新……
【报——真假少爷新番发布了！！！猹娘娘直播间， 有兴趣的速来！】
就在楚衍带着陆方博和一大串保镖保姆准备出门时，关于他的新瓜又一次在吃瓜网友的聚集地里炸开了。
很多人只看了个标题，就忍不住开始发表意见。
【有完没完了？不就是一个真假少爷吗？炒了一年多还没炒够？】
【嗐， 人家要带货嘛。我主要是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被一个娘炮溜着玩， 是有什么隐疾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 把爆料楼主都给整不会了。好在一轮举报后， 帖子终于开始走向正常。
【说起假少爷，我现在都还有些恍惚。他居然真的跟皇长孙在一起了。】
【我也……在此之前，我都没想过， 搞到真CP的心情是如此微妙……】
【雀食，二次元和三次元是真的有壁。现在我只希望皇长孙能说到做到， 别哪天突然爆出来个dy， 让我又塌一次房……】
楚衍和苏行人的CP粉， 也是很卑微了。好端端的在网上吃个瓜， 谁知道搞到了个三次元真CP，找谁说理去。
但楚衍和苏行人的CP粉终究是极少数， 关注他们的绝大多数是毫无节操的吃瓜乐子人。他们才不管什么二次元三次元的， 就着楚衍疑似住进了陆家老宅的瓜， 饶有兴致的分析了起来。
哪知大家正聊的高兴， 突然有人无比激动的乱入了一条！
【卧槽！卧槽！卧槽！你们快别聊CP了！快看猹娘娘的直播间啊啊啊啊！】
瓜友的一声呼喊，吃瓜群众们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从四面八方涌入了直播间。然后， 闻九玉不负众望的， 在聊完楚衍在陆家老宅过夜的小甜瓜之后， 就画风突变，直接给大家来了个大的！
【什么！？二三皇孙被逐出家门了！？】
【什么！？房产豪车都被收回，整个净身出户了！？】
【什么！？陆家收回去的豪宅豪车， 转手给假少爷了！？】
面对如此离奇的发展，整个吃瓜界瞳孔地震！要知道二皇孙任志隆，是除苏行人之外，学历最高、能力最强的一位。换言之，他是皇长孙苏行人最大的竞争对手。
曾经二位皇孙一人执掌长空、一人出任豪庭CEO，可谓各有千秋、难分高下。结果几个月没见，二皇孙居然出局了？出局了！？
不是，猹娘娘，你是不是漏了两集没拍啊？大家都看不懂了好吗！
看着一片混乱的弹幕区，闻九玉眼里的笑意不自觉的加深了几分。现在的直播带货的竞争是越来越激烈了，最近呱呱直播的流量也不免被新崛起的主播分走，她迫切需要新的物料，来重新吸引众人的目光。
这时候接到苏行人的亲自爆料，无异于给日渐疲软的呱呱直播打了一记强心针。闻九玉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激情澎湃的跟众网友八着任志隆兄弟到底赔了多少钱。招得直播间的观众们一片嗷嗷乱叫之声。
豪门陆家不愧是瓜界顶流，一说起陆家，流量简直蹭蹭往上飙。这边料还没爆完，各大平台的关键词已然层出不穷，隐隐有冲上热搜的架势了。
在办公室监控着数据的陆佳瑜啧啧两声：“我们世航和他的孩子们，可真是流量密码。”
坐在她旁边的苏行人但笑不语。流量密码何止是造出了一群私生子的陆世航？整个陆家都是个巨大的流量池。毕竟是建国后才从南洋归来的华侨，保留的大量习俗，全是当代网友眼里的西洋景。
一群私生子争夺家业已经足够热闹了，再加个死活守着嫡庶之别的老爷子，那冲突的激烈程度，把知名导演凑在一起都未必写得出来。
既然如此，就不怪苏行人毫不客气的利用了。
闻九玉的直播还在继续：“二三皇孙到底怎么出局的？细节我哪不知道。陆家的事，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去打听的吗？”
“什么？去跟陆世航耍美人计？”闻九玉摆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不是，虽然我算不得什么冰清玉洁的女神，但也罪不至此吧？”
一语逗得直播间的观众们哈哈大笑。
“不过，”闻九玉话锋一转，“倒是三皇子怎么扑街的，我有听到风声哦！”
【娘娘快说！】
【好的，规矩我们懂，产品链接挂上，不用介绍了，我们直接走流程！】
闻九玉从善如流的把妙言的链接挂了上来，然后当场把任志辉从小到大横行霸道的事一股脑地扔了出来。
随着一条条的爆料呈现，吃瓜群众们又一次震惊了。这位珠城诸多纨绔心里的偶像大哥，其行事风格比起普通纨绔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各种花式欺负外围都不算什么了，自己开车违章，却直接把拦车的交警撞进ICU，都只是他纨绔生涯里十分日常的篇章。
为各种P2P牵线，甚至给放贷公司、非法酒吧当靠山，真是没有这位少爷不敢干的。
此刻被闻九玉一条条爆出来，几乎不用招呼，相关词条就直接被网友们送上了热搜。
“混账！”陆家老宅内，刚消停了两天的陆老爷子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书桌上，气得头发丝儿都竖了起来！
“我都把任志隆哥俩的资产赔给楚衍了，他苏大少爷难道还不知足吗？”一向注重家风和名誉的陆老爷子恼火非常，“他报复心未免也太重了！”
韩德钰内心苦笑，苏行人哪是在报复？他分明在痛打落水狗。任志隆兄弟失宠，光上流社会知道怎么够？老爷子的宠爱能给就能收，但反过来说，今天能收，明天同样能照原样给。但把其恶行直接曝光在大众眼前，陆家再想反悔，重新扶持任志隆，就得掂量掂量大众舆情了。
虽然大众舆情绝大多数时候影响不了什么，但如果继承人里原本就有一个清清白白的苏行人呢？股东和高管们，会乐意放着个清清白白的继承人不要，成天去跟大众打口水仗吗？
陆老爷子倒也不是想不到这一层，但他却接受不了自家的丑闻全网蔓延。这还不同于陆世航搞出私生子的花边新闻，大众笑笑也就算了。从古至今的大家族，谁家没几个不争气的。只要不危害社会大众的利益，人家管你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可任志辉干的那些事，是在挑战大众底线！
最气人的是，这里面大部分，陆老爷子还真不知道。他毕竟是个日理万机的集团董事长，哪有美国时间天天盯着不喜欢的孙子？而知道的人，又碍于任志辉的身份，懒得掺和陆家家务。更何况，任志辉的所作所为，在他们这个圈层里的很多人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家教差点的、三观歪一点的，羡慕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告他的刁状。
于是一来二去，陆老爷子真就以为自家子孙顶多花天酒地一点，哪里想到，他们已然嚣张到公然违法犯罪的地步。
看着全平台一条又一条的热搜，陆老爷子的血压蹭蹭地往上飙。他倒是不在乎把一个废物孙子送进大牢，可苏行人你能不能先跟老头子商量一下？你手底下有媒体矩阵了不起啊？舆论多么不可控你心里没数？
一不留神把陆家玩成侯子芳夫妻那样……陆老爷子眼里骤然闪过一丝厉色，你就别怪老头子不讲祖孙之情了！
——
“砰！”闻九玉猝不及防的爆出惊天大料，在家里砸桌子的绝不止陆老爷子一人。
任志隆好似发了疯一般，把桌面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前两天在陆家老宅的一场埋伏，让他们母子三人颜面尽失。丢了的钱财倒在其次，虽然老爷子一铲子挖了他们大半条命，但到了他们的份上，谁又不是狡兔三窟的？
明面上的钱财被收走，的确伤筋动骨，但并非没有重新崛起的可能。这两天，任志隆明面上老老实实，一副挨打要立正的端正态度；背地里已然在悄悄联络，准备瞅准时机，给苏行人致命一击。
哪里想到，苏行人压根不按理出牌！他竟然没顺着各自的关系网在桌面下拼刺刀，而是以八卦的借口，把陆家家事公然披露了在网上。
任志隆接到消息的那一瞬间，真是足足懵了十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苏行人他是疯了吗！？尽管爆的只是任志辉的料，可现在谁又是傻子？任志辉做了什么，陆老爷子或许真不知道，但他任志隆可能不知道吗？那么多违法犯罪的事，谁善的后？谁扫的尾？
这一波别说他，连陆世航都讨不找好。那可是老爷子最宝贝的独生子，你一个外头养的孙子，宫斗牵连到真太子头上，有你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吗？
想着现在网上爆炸的舆论，任志隆简直要发狂。苏行人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哥，哥！”任志隆的书房外，任志辉小心翼翼的探了个头，“网上全是喊着要报警抓我的，现在我怎么办？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然而，书房内的任志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的叱骂。整个书房里，除了东西不停掉落的声音，再无别的动静。
任志辉在书房外着急的转着圈，但因为任志隆诡异的沉默，怎么都不敢踏进房门。他身边的任静莉同样急得团团转。他们母子是怎么都没想明白，苏行人到底是个什么脑回路。
老爷子生平最好面子的，难道他不知道吗？他一个想争家产的，竟然疯狂在老爷子的雷区上反复蹦迪，到底想干什么啊？想干什么啊？
“妈……”面对全网铺天盖地的怒骂，任志辉简直胆战心惊。如果他之前没有惹怒老爷子还好说，以老爷子胳膊折在袖里的老派作风，即使处置了他，却未必连累他哥。而只要他哥能翻过来，他还怕什么？无非是低调几年罢了。
偏偏苏行人的时机掐的那么寸，居然在老爷子气头上爆他的料。那他不得被仇家活撕了！
“妈——”任志辉又喊了一声，“老爷子现在肯定不会管我，你问问外公，你帮我问问外公，我可是他的亲外孙，他……”
“闭嘴！”任静莉听到“外公”两字，脸色剧变，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厉声尖叫道，“闭嘴！闭嘴！闭嘴！！！”
任志辉被亲妈骤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在即将被绳之以法的威胁下，忍不住哀求道：“可是……”
“没有可是！”任静莉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她一把抓住了任志辉的领口，把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儿子拽到了自己面前，声如寒冰的警告道，“永远别再提你外公，否则……”
任静莉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你会发现，死——才是奢望！”
任志辉蓦地想起什么，瞳孔猛地一缩，狠狠打了个寒战，彻底不敢吱声了。
第168章 马屁 “嗡——嗡——嗡——”……
“嗡——嗡——嗡——”
整洁的桌面上， 手机不停不歇的震动着，一副不被接起，就响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正在观察数据的陆佳瑜瞥了一眼， 而后以一种看戏的表情看向桌子对面的大外甥：“老宅的电话， 真不接？”
苏行人懒洋洋的道：“接什么？接起来听他叨叨老掉牙的《陆氏家训》？”
陆佳瑜愣了愣， 接着用力竖起了大拇指：“你是真不怕惹毛老爷子啊！”
“有什么好怕的。”苏行人老神在在的道， “又不是在任志辉被逐出家门前爆的。他那么在乎陆家风评，我帮他维护陆家体面还不好？”
陆佳瑜险些被这不要脸的发言噎个跟头。很好，是老爷子的亲孙子没跑了。
然而苏行人的话， 可不是无的放矢。他成天价的把陆老爷子气得一蹦三尺高，却从来没真正惹怒过对方， 就是因为他太清楚陆老爷子真正的底线了。
别看现在陆老爷子疯狂打他手机， 但最多俩小时， 老爷子的气就能自己顺顺当当的消下去。无它， 把任志辉拎出来挂墙头，属实不算个事儿。
因为， 任志辉从来就没代表过陆家。
这位私生子， 连在老宅过夜的资格都没有。就算仗着陆家血脉横行霸道， 可陆家承认过他的存在吗？别说任志辉了， 连任志隆这位出任过豪庭CEO的二少，也够呛能被称之为陆家人。
更何况， 他可是先爆的失宠， 再爆的犯罪。
别看两件事挨着爆的， 但前后顺序的不同， 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犯罪先爆出来，陆家难免被怀疑包庇；但失宠先爆，大众的印象就会变成因为任志辉突破底线， 所以被净身出户。
陆家本枝的名誉不仅不会受到损害，不定还能捞一个大义灭亲的帽子。
本来么，你指望小三生的私生子是什么好人吗？
这也是苏行人瞅准机会，来一波爆料的主要原因之一。其实之前老爷子一直明里暗里给他造势的行为，是值得肯定的。虽然直接给股份更实在，但假如所有人都没有股份，能扯虎皮做大旗就很重要了。
在股东和高管们眼中，受宠的少爷，跟不受宠的少爷，那是截然不同的。而一旦赶热灶的足够多，自然而然会形成相应的利益集团。到时候，哪怕老爷子反悔，想废了他这个太孙，都不是那么容易了。
但是！所有来自上位者的馈赠，必然早已标好了价格。苏行人不是不想给自己造势，而是不愿意让老爷子帮他造势。因为如果主动权一直掌握在老爷子手里，那他绝无可能有现在的自由与威望。
所以，势一定要造，但必须自己动手。
于是他选择了一天气三顿的方式，向所有人昭示，哪怕他天生反骨、哪怕他恣意妄为，老爷子也不舍得废了他。不仅没把他踢出陆家，还亲切地派内管家好好照顾他生病的未婚夫。
那在股东们的眼里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老爷子的欣赏、代表着老爷子的妥协……以及，代表着他在陆家切实的超然地位。
再加上他在与老爷子的对抗中，不停的联络林家、晏家等世交。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悄悄的将关键人物绑上了自己的战车，形成了真正的、以他自己为核心的利益集团。
更何况，人都是慕强的。一个温良恭谦让的继承人，固然能让那群掌权的老头子们心生羡慕；但一个充满了攻击性、敢于跟老狮王对峙的小狮子，无疑更具有人格魅力。
就如楚衍凭借自身能力，在哈哈货柜的事件上完成了一记漂亮反击后，才终于被商圈承认一样。苏行人也必须让所有人深刻的认识到，他苏行人从来是凭借自己白手起家的天之骄子，而不仅仅是陆家最宠爱的长孙。
人的名树的影。威望来自于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而非家主的偏爱。
到了这种时候，给自己的竞争对手致命一踹，就是最好的时机。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苏行人绝不可能因为任志隆小家子气，就对他放松警惕。对手永远是对手，不管他是什么级别，能踩死的时候，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至于陆老爷子的血压……苏行人轻笑。有任静莉的可疑身份在前，所有子孙里，他才是老爷子唯一的利益共同体。把任志辉点了天灯，不过是让陆家丢些面子罢了。如果真能因此把任静莉背后的链条扯出来，老爷子才是真得谢谢他。
所以此刻的苏行人，简直无所畏惧。甚至在呱呱直播间的流量即将达到巅峰时，亲自登上微博@平安珠城，请求相关部门核实彻查，还珠城人民一片安宁。
苏行人的实名报警，再次将舆论轰然推向了更高潮！
气过头的陆老爷子整个人已经木了，彻底失去表情的他漠然吩咐：“通知下去，任志辉跟陆家没有关系，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没必要再来询问陆家的态度了。”
城市另一边的楚衍，是万万没想到，他带着孩子出个门的功夫，妙言的销售额又双叒叕爆表了。看着视频电话里，闫晓玲和徐玉屏喜笑颜开的表情，楚衍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苏行人大早上的爆料，不仅为了打击对手、树立权威，还顺便给自家捞了一波现金流是吗？想想呱呱直播的坑位费和抽成，这波属实是一鱼两吃的典范了。
楚衍忍不住揉了揉陆方博的脑袋，十分诚恳的道：“方博啊，你以后一定得多亲近亲近你大伯。”但凡学到了你大伯的半分流氓本事，都不怕接不下陆家了。
陆方博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这些话她奶奶数次耳提面命，早就牢记于心。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位总是笑嘻嘻的大伯莫名的可怕，倒是眼前的楚叔叔让他觉得亲切。
但这些话他是不会对奶奶以外的人说出口的，所以他牢牢闭着嘴巴，只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候，点头或者摇头。
楚衍毫无带孩子的经验，纵然他格外擅长观察，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车队在拥堵的道路上，跑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抵达了与安家喜约定的地点，准备跟哈哈货柜的供应商们来一场培养感情的商业聚餐。
但等他打开包厢门的瞬间，满包厢的目光顿时唰地看了过来。等看到他身边带着的小朋友时，更是一个个震惊的张大了嘴。
整个包厢，宛如被按下了暂停键。
足足半分钟后，安家喜才率先醒过神来，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啊哈哈哈，楚总你来了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千万别见怪哈！”
楚衍：“……”看你们一个个双手捧着手机的姿态，就知道刚才一包厢的人都在干什么了。
楚衍对此也很无语，他因为生病，已经在社交圈消失了很久。连侯东澄的订婚宴，都只撑了半个小时。看在别人眼里，几乎等同于把他的商业价值判了死刑。
作为一个好不容易篡位成功的董事长，楚衍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发生？所以跟老朋友们见见面聚聚餐，是很有必要的。
结果苏行人偏偏选了今天爆料，好家伙，那今天他们聚餐聊什么？聊陆家内幕吗？
别说，正吃瓜吃得特别高兴的安家喜等人，确实希望楚衍来讲一讲爆料背后的隐藏剧情。在座的各位虽然大半都是被拍死沙滩上的前浪了，但历经几十年风风雨雨，怎么可能看不出爆料的鲜明节奏？
但因为前置信息实在太少，他们很难判断出苏行人的目的。现在不是巧了吗？当事人他未婚夫就在包厢里，谁又不想问上几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呢？
楚衍只能先打了一圈招呼，又在众人炯炯的目光下，十分无奈的道：“他们兄弟确实闹了点矛盾……”
见楚衍并不回避陆家八卦，众人顿时激动了！以情商低出名的金竹牙膏厂厂长杨文保率先开口：“所以他们兄弟到底闹了什么矛盾？总不至于是网友猜的那样，苏总看不惯任三少的行为做派吧？”
楚衍意有所指的点了一句：“是跟任志隆的矛盾，不是跟任志辉的。”说毕，就再不肯开口，让他们自己发挥想象力去了。
但他这一句，信息量可着实不少。跟任志隆的矛盾，那不就是官方亲自出面，锤死了两位皇孙为了争家产直接干起来了嘛。
今天包厢里的，都是楚衍的朋友，大家的立场自然而然的站了苏行人。于是杨文保赶紧提醒：“那你们可得打点好媒体，别让咱们苏总在舆论战上吃亏了。舆论不利很伤的。”
听到这话，八宝毛巾厂的孙庆龙当即笑出了声：“不是，我说老杨啊。你怕不是忘了我们楚总在舆论场上翻云覆雨的本事了，别人怕舆论，我们楚总会怕吗？”
孙庆龙的一句话，让在座所有人都想起了当初哈哈货柜的那场绝地反击战。一千万安装量的辉煌战果，至今还是珠城商界的传奇。这也是楚衍招呼一声，他们一群老头子立马颠颠儿响应的原因。
做生意的，谁能不喜欢财神爷？看看今天呱呱直播的流量，但凡这位主儿今天只要肯说句话，大家的库存怕不是又要清空了。那能不积极吗？
而在包厢的这群人里，最不要脸的当属安家喜。几个人为了讨好楚衍，正七嘴八舌的说着任志隆的黑料呢，安家喜觑了个空儿，就把手机屏幕亮到了楚衍面前。
屏幕里，赫然是楚衍的微博首页。在他几个月前的那条微博下面，评论数如脱缰的野马般，疯狂飙升。整个互联网上，聚集了无数只猹，呼唤着楚衍出来分享八卦。
安家喜摸了摸自己短圆寸的毛脑袋，嘿嘿嘿地笑道：“楚总，广告打一波呗。”
楚衍：“……”
“只要您今天肯发一条，”安家喜竖起了一根手指，“就一条！哈哈货柜的股份，我再转让给您5%！”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都惊了！
要知道，近几个月以来，哈哈货柜的下载量一直在稳步上升，其价值与刚注册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并且，最近的流量，并非来自养病的楚衍，而是借由安家喜原来嘻嘻零食的渠道，用最原始的方式，撒开人海战术做的地推。其中付出的成本，几个老厂长算都不敢算。
现在，安家喜竟然舍得再转让出5%的股份……
一群错失先手的厂长纷纷在心里暗骂，喵了个咪的，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拍马屁居然这么溜。
要知道，他们这群人看似有钱，但与陆家绝对能称得上两个世界。如果不是跟楚衍合作得早，以现在楚衍能住进陆家老宅的身份，他们恐怕连楚衍的面都见不着。
难怪安家喜愿意出让股份，也就是知道楚衍对他们的产业毫无兴趣了，不然在场诸位，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能喜迎楚衍当大股东的。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楚衍竟婉言谢绝了。
安家喜不禁愣了愣，不对啊，咱俩之前为了持股比例来回拉锯了那么久，现在送到你面前了，你居然不要了！？
楚衍当然不能要。安家喜最初愿意分出30%，是因为知道自己在跟陆家长孙交往；而现在再让利，明显是因为他把陆方博带在了身边。
他不介意扯虎皮做大旗，但那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意更顺利，而不是拿出虎皮来套现。
前者是营销，后者是诈骗。营销可以双赢，诈骗却早晚要为此付出代价。并且，这份代价是不可控的、是随时可能暴雷的。
制造业出身的楚衍，讨厌走钢丝，他只想稳打稳扎的做生意过日子。
但被拒绝的安家喜显然心有不甘。他确实通过楚衍搭上了陆家的线，但这条线是很不牢固的。他希望通过讨好楚衍，一步一步的加强彼此的维系，让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能真正进入陆家的生意网络。那可比他开个朝不保夕的零食店赚多了。
安家喜思考对策的时候，眼睛不自觉骨碌碌的转动着。忽然，他看见了楚衍身边的陆方博，眼神倏地亮了！
“楚总，”安家喜立刻重新堆起笑脸，“如果你看不上哈哈货柜的5%，那……买给小朋友做零花，如何？”
第169章 阴谋论 楚衍：“……” ……
楚衍：“……”
楚衍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安家喜潜在的意思。他那句话的真实含义并非卖股份， 而是在献计。
楚衍一个生不出儿子的男媳妇，想要在陆家站稳脚跟，当然得跟陆方博紧紧绑在一起。而最坚固的绑定方式， 就是利益共同体。
当楚衍和陆方博拥有了同一家公司的股票， 那他们就是最天然的联盟。
但楚衍却对此没多大的兴趣。因为他本身， 并不喜欢这个豪门媳妇的身份。与苏行人的联姻， 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个庇佑而已。
现在他已经得到了庇佑，苏太太的位置稳不稳，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甚至于说， 他现在是完全没兴趣花心思去维持豪门太太的身份的。
有那功夫，去发展妙言它不香吗？
但安家喜的提议并非恶意， 楚衍也不好撅了他的面子。于是楚衍故意哥俩好的在安家喜肩上锤了一拳， 爽朗笑道：“我们兄弟什么交情， 发条微博还带收费的？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一句话把安家喜所有的游说堵回了肚子里。
接着， 楚衍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登录了微博。却在编辑内容的时候指尖微顿， 以现风口浪尖的舆论情况， 似乎说什么都很容易让人过度解读。因此， 他稍作思考后， 谨慎的打了个句号，发上了微博。
没别的意思， 就是吱一声， 表示他楚董事长还能喘气没嗝屁。
评论区的吃瓜网友们：？？？就发一个句号是几个意思？好家伙， 难道是连瓜子花生矿泉水都懒得吆喝了？让网友们直接走程序吗？别介！作为卖货博主， 你这么不敬业的吗？
然而诡异的是，这么直的钩，居然都有主动蹦上来咬钩的。没几分钟， 评论区就出现了数条如下留言。
【楚总，今天是卖妙言还是哈哈？】
【妙言官网链接】
【哈哈下载链接】
【哈哈今日折扣，带走这包妙言卫生纸，助力下岗再就业老女工。】
【青莲日化肥皂纸，守护宝宝每一天！】
【……】
楚衍！？？
如此景况，别说包厢里的诸位了，连楚衍都差点被整不会了。
他只是发条微博缓解一下自己和安总的气氛，但网友们未免太自觉了吧？
老总们简直哭笑不得。
被评论区自动发了一波广告的梁燕青没忍住笑出了声：“网友们为了一线吃瓜，真是太拼了。”
谁说不是呢？为了把好不容易冒泡的楚衍钓出来，评论区都会瞎编广告词了，谁见了不得说声牛逼。
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楚衍再不说两句，就太对不起衣食父母了。于是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发什么的楚衍，只好选择了维持人设。
“今年夏天格外炎热，妙言超薄零触感，不来一箱吗？”
包厢内的全体再次：“……”楚总看着眉清目秀的，没想到如此抠门。网友广告打了几十楼，他都不舍得爆个料的。差评！！！
吃瓜群众们也纷纷开始吐槽。
【神特么来一箱！你怎么不说来一车呢？】
【我倒是可以来一车，权当公司女员工的福利了。问题是，我敢买，你敢爆料吗？】
【就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你不说点什么合适吗？】
看着汹涌的留言，楚衍只得在评论区挑着回复道：“我真不知道，刚出院，跟你们一样守在呱呱直播吃瓜呢。”
【扯淡吧你！猹娘娘都说了，你现在住在一线瓜景房里，你告诉我没瓜？你猜我信吗？】
包厢里拿着手机的众人，看到网友的“一线瓜景房”齐齐笑出来，网友们属实过于有才了，看你楚衍怎么解释。
楚衍只好坚强道：“都怪陆家的隔音太好，我什么也没听见。”
网友们各种花式提问，纠缠了半天，都没从楚衍这个蚌壳嘴里撬出什么话来，只得悻悻的散了。倒是通过微博互动和安家喜等人的朋友圈，让珠城商圈的大佬们知道，楚衍终于康复，能出来跟大家聚会谈生意了。
一时间，楚衍的微信叮叮咚咚响了起来，全是殷勤约饭的。可见楚衍猜得没错，只要仍在名利场，背地里鄙夷和当面的恭维，从来没有半点冲突。现在他手里有钱，是时候琢磨着开辟新的投资方向了。
这一幕看得杨文保等人叹为观止，不由庆幸自己结交的早。不然按现在的情况，想约楚衍一顿饭可太难了。如此一想，包厢内的众人更加热情起来。
热烈的气氛下，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下午两点多，漫长的饭局终于结束。陆方博小朋友早已无聊得睡着了。
5岁的孩子，以楚衍现在的体力，是不可能抱得动的。陆方博便由他自己的保镖抱着，跟在楚衍身后，走出了饭店大堂。然后意外又不意外的，被人拍了照，上传到了各大社交平台。
刚才楚衍那里吃了瘪的网友们，瞬间又支棱起来了。尽管陆方博的大半张脸都隐藏在保镖的臂弯里，但一个个化身为网络福尔摩斯的猹们，还是在短短十几分钟内，把陆方博的身份扒了出来。
【我天！我天！那就是陆家传说中的第四代金孙吗？】
【哎呀急死我了，狗仔怎么做事的？竟然拍不到脸！@妙言楚衍，快把你家崽崽放出来，让ee康康。】
【楼上的想桃子，陆家小少爷的脸怎么可能曝光。陆林武都是成年后才有照片流出的。不然孩子被绑架了怎么办？】
【可是我好想看看崽崽啊。】
【崽都带出来了，所以皇长孙和假少是真的打算收养四代金孙吗？】
【这还用问？知道现在妙言的第二股东是谁吗？就是金孙他奶奶，陆林武的亲妈。】
【哦豁！刺激！】
【啧，谁说假少嘴巴紧不肯爆料的？你们看料不就来了吗？】
【现在问题来了，陆家弃子被罚没的钱财给假少，金孙也给了假少……咱就是说，假少这么讨陆老爷子欢心的吗？】
【emmm，楼上的姐妹，你仿佛发现了华点！】
【华点＋1】
【华点＋2】
【华点＋……姐妹们别打哑谜啊，求科普！！！】
【科普不敢，我就是习惯性的，忍不住的，阴谋论了一下……】刚才说华点的那位网友，在众多吃瓜群众的追问下，十分不负责的放出了自己的猜想。
【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皇长孙为什么要跟假少在一起啊？反正我是不相信豪门有真爱的。何况即使有，他们也没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要知道上流社会保守得一批，现在假少的名声都快臭大街了。所以他们即使真爱了，各自结婚也比现在强。】
【各自结婚也太yue了吧？那不就是骗婚了吗？】
【呃，我插一句，这在我们圈子里倒也算不上骗……】
【贵圈真乱。】
【贵圈真乱＋1】
【楼上能不能别歪楼，分析帝你继续说。】
在网友的催促下，那位分析帝还真就继续了。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你们捋一下吃瓜的时间线。从去年开始，先是皇长孙突然被爆性向，接着跟假少炒起了CP，然后陆老爷子企图棒打鸳鸯，最后陆家抛出金孙、祖孙三代顺利和解。堪称峰回路转皆大欢喜。这个过程，你品！你细品！】
在众人来不及品砸出滋味时，分析帝又噼里啪啦的打出了一段文字。
【怎么着？我们珠城理科状元、京大双硕士、星河科技创始人兼总裁，就非得认个外围生的私生子当儿子？自己那么好的基因，不配有个亲生的儿子吗？】
众网友【！！！】
【所以，莫非陆家继承的条件，居然是扶金孙上位？】
【别说，真有可能啊。我听说陆老爷子可是绝对的嫡庶神教，他从来只认嫡孙，绝不看庶孙一眼的。】
有网友不同意，于是反驳道：【但金孙不一样是庶出的嘛。】
【可那是嫡系遗腹子。不认的话，嫡系不是血脉断绝了吗？】
【我仿佛在看穿越剧。】
【陆家确实很穿越啦，他们还有家生子你敢信？】
众人【？？？】
【也就是说，皇长孙为了登基，跟老爷子签订了不平等合约，娶个男的进门，以示诚意？】
这个猜测一出，吃瓜论坛再次沸腾了！互联网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哪怕你拥有完善的媒体矩阵，你也很难防备层出不穷的意外。毕竟无论什么矩阵，在10亿网民的绝对数量面前，都渺小的宛如沧海一粟。
今天陆家的流量本来就大，偏偏苏行人跟任志隆兄弟掐架，又聊不出多少花来——九龙夺嫡都连载多少年了。这也是网友接受了任志辉黑料冲击之后，非要跑去楚衍那边找瓜的原因。
九龙夺嫡不稀奇，九龙夺嫡的内幕细节才是瓜友们关注的目标。
结果楚衍自己没提，楚衍带着陆方博出门的照片，把阴谋论给带了出来。
搞起阴谋论，网友可就不困了！没等陆家反应过来，全新的词条再次炸上了热搜。在第一位分析帝的抛砖引玉之下，各路宫斗宅斗大神纷纷下场。到了晚上八点后的流量最高峰时，《九龙夺嫡正传之皇长孙婚约之谜》，已然成为了今晚各大平台的爆火话题。
接到消息的陆老爷子简直窒息了，因为网友的瞎猜，竟然不是全无根据的。要知道陆方博的存在，就是搞基的更有优势。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更是苏行人与林宴等世交结盟的基础。可隐于幕后的真相总是好说不好听。
为了嫡系传承，让庶长孙绝嗣，大清僵尸都得从坟里蹦出来吐你一脸口水。
这种时候，谁愿意相信，一切都是苏行人的主动选择？陆老爷子自己都不信苏行人对楚衍是真爱，网友能信才怪。
越是真假参半的消息越不好辩驳，何况网友的阴谋论何止真假参半？凑活凑活，说是九真一假都不为过了。陆老爷子再一次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他感觉陆家积攒了几百年的名声，怕是再也保不住了。
陆老爷子缓缓地坐回了他那张价值连城的黄花梨圈椅上，疲倦的闭上了眼。
然后，一向自诩端方君子的他，猛地从嘴里喷出了一大串脏口。
“我去你大爷的九龙夺嫡！我去你十八代祖宗的流量为王！！！”
“苏行人你个不肖的王八羔子解决不了流言！”
空荡荡的书房里，陆老爷子拐杖一摔，满目寒光的道：“我会让你彻底明白，什么是挑衅我的下场！”
第170章 钢牙猫 如果说苏行人把任志辉……
如果说苏行人把任志辉挂起来祭天， 他只是有点恼羞成怒，却没有真动怒的话；可当那一串串不堪的流言炸到他自己头上时，陆老爷子毫无疑问的， 彻底怒了！
想他纵横江湖几十年， 哪怕是与国外针尖对麦芒的时代， 对手都得赞他一句真汉子。而身为归国华侨的他， 在国内的名声就更好了。
不说陆家曾毁家纾难、曾救灾民于水火、曾用海量的金钱为乡村学生砸出的青云之路。只说富豪们最容易漏风的私德方面，他都磊落得堪称传奇。
一辈子夫妻恩爱，哪怕老妻早早病亡， 他都没有过逢场作戏。即使独生儿子长成了个混账，也很少有人敢公然指摘——他们夫妻二人年轻时在国际贸易上与各国竭力周旋。切切实实因为大家， 而亏欠了小家。
再看他对家人朋友。林宝章几十年如一日的投什么赔什么， 他擦了半辈子屁股， 却毫无怨言， 只因林宝章曾带他赚了第一桶金；对早丧弟弟留下的孤儿寡母、对被儿子抛弃的儿媳，个个细致照拂， 无论在金钱上， 还是家庭生活的细节里， 从没让她们受过委屈。
即使最让人诟病的古板固执、在新社会坚守嫡庶之别，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丝毫不对。
陆通集团，本来就因师家和林家的资助而崛起， 他坚持让同时拥有陆师林家三家血脉的孩子继承陆家， 有什么问题！？
难道要他忘记当年林宝章的一腔赤诚， 让乱七八糟的小三小四生的孩子继承家业吗？
即使不从道德上论， 那帮捞女也没给他养出个雄才大略的孙子。她们瞎得连陆世航都当个宝，她们养得出正经孩子来吗？
唯一一个流落在外的苏行人，在得知他的线索后， 没有半分耽搁，第一时间托尽了所有关系，以最快速度接回了陆家，继而在事业上全力扶持。难道这份弥补不够诚心吗？总不能因为他不知道的事去怪罪他吧。
陆老爷子自问这辈子，真没对不起过谁。却没想到老了老了，脏水一盆盆的往他身上泼，陆老爷子出离愤怒了！
然而，历经了商海沉浮的他，越是愤怒，就表现的越平静。独处时的失态，绝不可能带到人前。因此，短暂的发泄过一番的他，此刻犹如一汪深潭，把所有的狂风巨浪尽数收进了水面之下。
而后，他再次拨打了今天上午、一次都没打通过的电话。
此时的苏行人，已经回到了老宅，正在楚衍的房间里，翻阅着谭立铮发给他的阴谋论合集，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今晚的阴谋论，确实是网友的自行发挥。但陆家的继承权问题尤为敏感。这里面，各方人马都有太多的博弈、妥协与退让。
圈子里的人自然好理解，可思维比较简单的网友们，就很可能要在期间辩个是非对错了。但多半时候，是只有立场，而没有所谓的对错可言的。互联网上更是很难出现真理越辩越明的结果，最有可能的是像脱缰的野马，不知奔向何方。
“先降热搜！”苏行人迅速做出了判断，立刻对着视频会议里的谭立铮吩咐道，“通知陆董和闻总，想办法转移话题。”
苏行人的话音未落，他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苏行人的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起来。
“来我书房一趟。”陆老爷子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淡。
听到陆老爷子不同于平时的声调，苏行人的心重重的往下一沉。但他同样没表现出来，只是十分简练的答道：“好，稍等。”
同样敏锐察觉到了气氛微妙的楚衍，在苏行人挂断电话后，认真而沉静的问道：“需要我陪你去吗？”
苏行人本能的不愿楚衍卷入他与老爷子的博弈，但想了想之后，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楚衍或许不太想承认，但现在的他，确实是依附着陆家，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依附着自己而存活的。因为现在的楚衍，已经成了个男媳妇。
一旦他失去庇佑，必然会像所有的漂亮女人一样，瞬间陷入群狼环伺的境地。这跟他个人能力无关，而是他太年轻，好不容易夯实的根基，又因一场重病毁于一旦。
别看现在他身边好似烈火喷油，却没有哪一刻，有当下危险——他真正的庇护者、那些曾经受益于柳洪山的学生们，在柳青青回国时那番肆意之下，全部与妙言切断了所有联系。
除却安家喜等几个与他利益粗浅的熟人，冉婵娟就是他仅剩的人脉。
而在自己真的失利时，冉婵娟愿意付出多少代价帮他稳住局面，却是个未知数。
所以有些事，他们两个一起去面对，似乎没什么不好。毕竟，楚衍只是表面看着像只甜软的布偶猫，又不是真的没爪子的宠物。对付老爷子那种人，或许他更擅长也未可知。
于是两人快速交流好关键信息，就并肩往书房而去。
房门推开时，陆老爷子和已经赶来的韩德钰见到楚衍时，都明显的感到了意外。但陆老爷子现在没兴趣搭理楚衍，便单刀直入的对苏行人道：“晚上的消息，看到了吧。”
“看到了。”苏行人说毕，随手拉了张椅子，在书桌对面坐了下来。即使他大概猜到了陆老爷子此刻的心情，也没显露出丝毫的慌乱与局促。因为他知道，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今晚的舆论，确实因他早上的爆料而诱发、更是因为他与楚衍的恋情无端连累了老爷子。
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的主观行为。互联网不可控，是谁也无法辩驳的客观事实。
陆老爷子看到苏行人的从容姿态，神色更沉郁了几分：“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对不起，因为我的私事，损害了您与陆家的名声。”苏行人并不否认自己的责任，“事实上，我已经在尝试解决。如果您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吩咐我，我会尽全力去执行。以尽可能的弥补您受到的伤害。”
“尝试解决？”陆老爷子直接忽略掉苏行人那一长串的套话，直击重点，“那你解决了吗？”
“没有。”苏行人选择了实话实说。
陆老爷子继续追问：“如果今晚解决不了，下一阶段你准备采取什么手段？需要多长时间？你能回答我吗？”
“我很抱歉。”对于陆老爷子的问题，苏行人无法回答。网友的猜测过于刁钻，唯一的破局点，在于他与楚衍是真爱。但，大众最不相信的，又是源自豪门的真爱。
“呵，”陆老爷子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舆论是不可控的。”
苏行人没有说话。
“你不止一次因为操控舆论遭到反噬。”陆老爷子一针见血的指出，“上一次，你为了尽快控制妙言，耍手段直播了柳青青的发狂。”
“你的确因此控制了妙言。但是，”陆老爷子锐利的双眼，看向了苏行人，“你让侯子芳与柳洪山一生声名毁于一旦，你让楚衍所有的人脉彻底断绝。”
陆老爷子的语调并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巨石砸在了苏行人的心头。柳青青回国时的那场直播，确实因为他的判断失误，成为了重大的直播事故。造成的结果也如陆老爷子所言，纵然有收获，损失却极为惨重。
失去的人脉可以重建，但侯子芳夫妻的名声却再也难以找回。那是对做了一辈子慈善的二老最大的不公。不论柳青青多么张扬跋扈，侯子芳夫妻的留在世间的善意，也不该被抹杀。
苏行人垂眸不语。
陆老爷子却乘胜追击：“这，也是你今天无法解决流言的根由。”
陆老爷子一字一句的道：“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摧毁了楚衍所有人脉的你，对他是真心实意。”
“所有人只会认为你看上的是楚衍的皮囊，他不过是你的禁脔、你谋取陆家的工具。”
“而恶果，远不止如此。”
“全天下所有人都能认为柳洪山伪善，但他所资助过的每一个人，都记得那份救命之恩。”
“苏行人。你让一个桃李满天下的慈善家死后蒙羞！”陆老爷子用极轻、却极为沉重的语气道，“你以为，他的学生，会不恨你吗？”
压力层层叠叠，就在老爷子准备乘胜追击时，楚衍突然开口了。
“他们不会。”楚衍清亮的声音骤然插入，被陆老爷子一层一层压住的凝滞气氛瞬间破功。以至于陆老爷子的表情，都不自觉的微微凝滞了几许。
“让外公蒙羞的是柳青青，不是苏行人。”楚衍语调轻柔，却直指核心，“柳青青霸凌同学是真的、戕害闻总是真的、羞辱我哥是真的……”楚衍顿了顿，“把劳苦功高的我贬的一文不值，依然是真的。”
陆老爷子一噎，因为楚衍只用了几句话就掐住了他话术里的漏洞，把真相直接摊在了面前。
而楚衍还不急不徐的在继续：“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楚衍深深的看了陆老爷子一眼，“既然当年选择了纵容，而今遭受反噬，也是理所当然。”
陆老爷子的脸色骤然沉下，楚衍的话指向性简直过于明显了！韩德钰也忍不住连连看了楚衍好几眼，苏行人的反骨他见得太多，已经不稀奇。但没想到，看起来乖巧温和的楚衍，竟有如此胆色！
“这段关系里，我是绝对的弱势方。”楚衍的话锋一转，果断的切断了极易点燃怒火的引线，“阿行是否爱我，他说服不了网友，但……”楚衍无比笃定的道，“我有把握，让网友相信。”
楚衍转话题的时机掐得刚刚好，硬生生把陆老爷子的怒火卡在了嗓子眼里。
毕竟陆老爷子的借口是舆论问题，楚衍说他能解决，陆老爷子还真没办法胡搅蛮缠。
楚衍在舆论上操控，可比苏行人细腻多了，这是过往数次辉煌战绩打下来的威名。
在陆老爷子没打算放下他“君子之风”的人设之前，他就不得不给楚衍一个机会。
果然，差点被楚衍怄死的陆老爷子，硬是强压着浑身的怒火问：“你怎么才能让网友相信？”
楚衍笑意盈盈，对什么人用什么态度，那可就到了他熟悉的领域了。
仁义道德好呀，老爷子愿意讲，是他们的福气。
于是楚衍的态度越发温和恭敬：“阿行确实年轻鲁莽了些，爷爷您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过以我对网友们的了解，想破局倒也不难。”
楚衍并没卖关子，选择了直接公布答案：“卖惨就好了。”
陆老爷子本来就是借题发挥，被楚衍三言两句破了局，当即冷笑一声，摆出了一副听听你怎么放屁的态度。
韩德钰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楚衍和苏行人的配合打得太好了。一柔一刚互为犄角，更衬托得其余少爷们一无是处了。
何况在继承权斗争中，老婆的好坏本来就是重要的评判标准之一。
楚衍的如此素质，无疑在为苏行人疯狂上分。也无怪乎苏行人那么宠着楚衍。
招财猫谁能不爱？
韩德钰摇了摇头，这局老爷子必输了。
但陆老爷子仍然黑着脸，显然还没被安抚好，于是楚衍保持微笑，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炒CP我是专业的。而要网友相信真爱，不过是需要给他们补个令人信服的契机罢了。”
数次利用炒作攫取了无数利益的楚衍温和地微微一笑，“收拾收拾，就把柳东阳拎出来，祭个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