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VIP】 “偷偷摸摸亲嘴?”……
裴枕的声音埋在吻里断断续续发出:“你沈唔唔唔”
[快点给我杀了他。]
沈迟的手掐着他的脖子, 抓着他致命的弱点,却一下轻一下重地揉弄,另一只手握着他腰的手收紧了,用力到青筋暴起, 又近乎献祭似地, 着迷地, 安抚地碰了碰他的唇。
血液沾染上了裴枕的双唇, 他闻到了血的气味, 也尝到了。
裴枕推了推沈迟, 却发现根本推不动,沈迟贴着他的唇, 厮磨了一会儿, 即便因为体内的怨气暴动痛苦难当, 却还不管不顾地想与他贴近。
大手抚上裴枕的后脑勺,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摩挲头皮,顿时, 裴枕的后背窜电似的,一股股酥麻顺着骨节爬上来。
沈辗转咬开他的唇瓣, 想要与他更亲密地触碰,想要更深入地尝到他的气息, 获取他的体//液来安抚体内的躁动(审核你好只是在亲)
“唔唔唔你你放唔”
挣扎和的抗拒的声音最终渐渐小声了,裴枕坐在绿藤上,银白色的卷发从肩头垂至地面, 他闭着眼,鼻尖萦绕着的是沈迟的气息,感受沈迟勾缠的力度从急切逐渐变得又轻又柔,终于还是失去了理智, 头脑发热地与他亲吻。
一时间,吞咽声和急促呼吸声响彻耳畔。
直到沈迟的气息终于平稳了一些,感觉裴枕在他怀中没了力气,沈迟吸吮着他的津液,睁开眼,看到裴枕眼尾通红地被他搂在怀中,满脸潮红。
沈迟脑海中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体内的怨气也平息不少不再暴动,就在沈迟闭上眼的时候——
他听到了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迟倏然睁开眼,被怨气刺激显现出来的血红色重瞳还未收回去,血红冰冷的视线朝那边看去——
只见前方拐角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几个人,齐刷刷站那里,打头的一个巴掌大小娃娃转过身去捂着脸,又是哀嚎又是尖叫,还有点激动和兴奋。
“啊啊啊不是吧我看到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嘿嘿”
最左边,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身体健硕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手上的斧头掉落在地,刚才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就是那里传来的。
旁边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男人,他若有所思地抬手,挡住身旁女子的眼睛:“阿音,别看。”
后面走出一个褐色长袍的男子,两缕发丝垂落肩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刚要说什么,他就被前面的男人拉住手腕,那男人不动神色地皱了一下眉:“你也别看。”
句芒奇怪又纳闷地挥开了:“别拉我。”
乌鄞看着被他甩开的手,怔愣了一下。
句芒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好调侃的对象,他拍拍手掌,不怀好意地走过去:“诶呦诶呦,我看到了什么啊,这是?”
他丝毫不见外地走过去,脸上的笑容难以自抑。
裴枕听到声音,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他睁眼,转头看去,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排人
特别是为首的一个长相憨实的男子,他一双眼睛瞪的非常大。
那是许久不见的卢风
另一个徒弟。他怎么也在这
裴枕头脑难得一片空白,他僵硬地转回脑袋,与沈迟呆呆对视。
沈迟额前的碎发汗湿了,凌散着的头发下是一双漆黑的眼眸,左眼下的一颗红色小痣红到妖冶,鼻梁高挺,鼻尖还挂着汗珠,唇形好看的唇角还挂着血,他抿了抿红肿的唇,满脸无辜地回视。
“”裴枕头皮有点炸,后知后觉他的嘴巴有点痛,他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但是眼前的事情也只能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处理,于是他抓住最紧要的问题,声音有点哑地问:“你好了吗?”
“好了。”
沈迟看着他脸上还未褪去的绯红,低头仔细擦了擦他唇上的血,上面还有透明的唾液丝。等擦干净了,沈迟声音很淡地问走过来的句芒:
“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了?是不欢迎我们吗?”
“我说是的话你可以滚吗?”
“诶呦喂,”句芒勾起嘴角,他饶有兴致地双手交错,道:“是我们来的不巧了,朗朗乾坤之下噢不对,现在天色漆黑,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居然在这里偷偷摸摸,亲嘴?”
什么叫偷偷摸摸
裴枕脸上的热意下去许多,他凉凉地瞥了一眼句芒,带着警告。
句芒丝毫不闭嘴,也不知羞耻地回忆说:“我就说嘛,上次你来找我要玉碟的时候,怎么脸色如此红润,就跟破了戒似的。而且,第一次见沈迟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居然有你的气息?我当时就感觉不对劲,嘶,果然啊果然。”
裴枕:“”
句芒欣赏自己的慧眼如炬,卢风则在巨大的冲击当中,他喃喃道:“师父,和师兄师父和师兄”
小十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卢风的肩膀:“不懂了吧,傻小子。”
卢风震惊:“你也知道!?”
小十九飞到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哼哼,我早就猜到了!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毕竟她以前偷偷看过的那么多的凡人话本子可不是白看的。
卢风的直男世界满受冲击,他憋的满脸通红,忍不住回想起以前相处的点滴。
什么时候师父居然和师兄在一起了!?
假的吧!!!
卢风还在崩溃中,沈迟把裴枕脸上沾染上的血擦干净了,而后拉着他起身。
裴枕的手搭在沈迟的手里,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和窘迫,他挣了一下,不让他牵。
沈迟转头看他,眼里有笑意:“怎么了?”
裴枕:“别牵了。”
其他几人都朝他们走来,乌音脸色很难看:“你是,河神?”
她打量着裴枕,确实和第八层的河神神像长的一模一样,冰雪似的容貌,与她对视时淡漠的神情无端让人心里一颤。
乌鄞打量裴枕沈迟二人,他笑道:“好久不见了,裴公子,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们,还好你们都还活着。”
裴枕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回到了从前与他们相处时的状态。
即便换了容貌,骨子里不变的一些说话语气和神情,还是一下就让他们适应了他的真实容貌。
裴枕对乌音乌鄞说:“此前瞒着身份,还希望你们能理解。”
乌鄞谦逊地微笑:“非常理解,河神为百姓鞠躬尽瘁,上次的事情我也非常抱歉,事后悲痛不已,幸好裴公子和沈公子都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卢风倏而想起乌鄞以为他师父师兄死了,想把他撬走劝他加入望月派的一事,顿时脸拉了下来。
这人表里不一,根本没有表面看着这么善良温和。
裴枕还没说什么,一道流光闪过,宛如炮弹似地砸入了他的怀里,裴枕低头一看。
小娃娃扯住他的衣袍,又扒拉着他的衣领,脸上委屈巴巴皱巴成一团,一双大眼睛盈满了波动的泪花:
“哇啊啊啊你们怎么才来啊不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呜呜你们也被那个坏皇后推下来了吗?河神哥哥,我和卢风差点以为你们真死了你们去哪里了到底”
沈迟等小十九嚎啕了一会儿,把她拎起来,小十九两个脚在半空中踢踏晃荡,沈迟把她甩回了卢风那里:
“接着。”
“噢好,师兄。”卢风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小十九,小十九往后一趔趄差点摔下去,她扒拉住卢风的拇指,稳住身体站起来,撑着腰怒气腾腾:
“沈迟!我一点都不想你了!”
裴枕忍不住笑了一声:“好了。”
他这一笑让在场大部分人都呆了一瞬。
小神女呆呆地说:“哇喔。”
卢风:“师父笑起来真好看。”
乌音晃了晃神。
裴枕收回了笑容,面无表情:“”
句芒就在他旁边,回过神来,他顺势搭上裴枕的肩:“美人啊,你都没对我笑过,来,再”
芊芊食指勾起,刚触及裴枕温润冰凉的下巴,句芒的后领一重,他的话还没说话,也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拽走了。
力道之大,句芒的脚在地上拖了几步,他不明所以地挣了一下,那人顿时停了下来,他往后一看,本以为那么大的力气应该是卢风,却看到了乌鄞。
额头上黑色交错的绑带下,那双向来如一汪湖水般柔和的眼瞳晦暗不明,完全没了刚刚自持稳重的模样。
句芒一愣:“怎么了?”
乌鄞定定地看着他几秒,移开视线,再看回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了。他松开手,微微一笑,声音依旧如沐春风,带着几分彬彬有礼的歉意说:
“不好意思,手滑。”
手滑?句芒一愣。
这也能手滑吗?
看着离他们几步远的两人,裴枕无言以对,沈迟则嘴角往上一扬: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名满天下的乌公子,对青帝有意见呢?”
句芒听到了,他蹙眉,转过去看乌鄞,指了指自己:“我?你对我有意见?”
乌鄞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笑意,似是平和地看着他,好半响,他移开目光:“有一点。”
“谅你也不敢等等,你说什么?”句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下意识抓住自己身前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搅动,绕着乌鄞走,打量着他:
“你对我有意见?稀奇,还从没有人敢对本帝君有意见呢。”
他站住,头发往后一撩,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搭上乌鄞的肩膀,乌黑的头发顺着他歪斜的身体倾斜下来,他懒散地掏了掏耳朵:
“来,说吧,什么意见,本帝君洗耳恭听!”
乌音的视线始终跟着沈迟,只不过沈迟全程侧着脸看裴枕,他完全不加掩饰的喜欢让乌音攥紧了她的佩剑,脸上失落无比。
句芒走过来,挥了挥手:“嘁,什么啊,说有意见又不说清楚是什么意见,莫名其妙的。”
乌鄞跟在他身后走过来。
小神女担忧地对裴枕说:“河神哥哥,连你也出不去吗?”
句芒:“我都出不去,更别提他了。”
小十九眨巴着眼:“哦,对哦,你比他老。”
句芒追着小十九跑,抓狂地怒吼:“老什么!?你个小不点会不会说话!那叫年长!年长你懂不懂啊!本帝君闭月羞花,怎么会老?”
小十九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卢风讪笑着看她们。
“好了,别吵了。”裴枕有些疲倦地说:“我的灵力也被压制了,出不去,都想想办法。”
他忽然想起来,问他们:“你们来这里,有没有见过祸疫?”
句芒和小十九站住,齐齐摇摇头,卢风好奇地问:“祸疫是谁?”
小十九飞累了坐到卢风的肩膀上,两手撑着说:“祸疫啊?我只在上学堂的时候听夫子说过。”
想卖个关子,于是小十九故意没继续说。
等了一会儿,句芒抓狂地忍不住弹了弹她的脑门瓜子:“你倒是说啊!”
“嗷呜~”小十九捂住额头哀嚎:“你就不能等等吗!没礼貌!”
沈迟:“祸疫其神,执掌五瘟,身有百毒,呼气而瘴气散于万里,吸气而有地震山崩。后世人看来,祸疫是掌管瘟疫与灾祸的神明。”
小十九目瞪口呆:“你、你怎么知道?”
沈迟:“古籍有言,恰好知道。”
“古籍?”乌鄞说:“沈公子记忆力不错。”
沈迟挑眉:“确实。”
乌鄞温声说:“就是这段话有些熟悉。”
“是你们望月派的古籍,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上古神明记载》第一册第七页。”
沈迟没什么表情,还带着些理所当然地朝他们点头:“东西不错。”
乌鄞莞尔一笑,并不恼怒:“果然,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
乌音十分诧异:“沈公子从哪里看到的这本书?望月派的藏书阁不许外人进出的。”
沈迟:“捡的。”
乌鄞:“”
乌音:“”
“该不会,”乌鄞依旧心平气和:“这次,又是地上捡的?”
沈迟大言不惭地说:“是的。”
小神女挠挠头:“你们望月派的书这么容易遗失的吗?”
乌鄞:“沈公子提醒我了,待回去后我会启禀掌门彻夜查明,究竟是哪名弟子,敢私自将藏书阁的书带出去。”
沈迟丝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有劳。”
小十九的视线一下转到沈迟身上,一下移到乌鄞身上,莫名其妙地抓了抓脑袋。
第142章 【VIP】 “正神。”
句芒打量沈迟, 若有所思:“你这小子不一般啊”
裴枕知道那些书是哪来的,不过都是浮游的所作所为,他认为与沈迟无关。
“咳”他咳嗽一声,将话题拉回来:“有关祸疫的事情, 你们凡人的书籍上记载的也不会那么详细, 我来说吧。”
小十九摇摇头:“不不不, 还是我来吧, 河神哥哥你是凡人飞升, 虽然比我年长几千岁, 但是论起对祸疫的记载,可能你们都没有我知道的清楚噢。”
“哦, 我想起来了, ”句芒:“当年大战是在南海, 对于那场战役,南海记载的可是比天界还要详细,况且当年你爹也出战了, 南海龙王又是个爱吹嘘的,这种大事, 你爹应该和你说过吧。”
“”小十九保持假笑:“哈哈,我爹是和我说过”
句芒:“那就你来讲吧。”
乌鄞笑了笑:“祸疫, 曾经是你们天界的神仙?”
句芒:“对。”
“事情据说是这样的”小十九回忆起她们南海记载的有关祸疫的内容,又与她爹和她说过的故事相结合:
“照理来说,掌管瘟疫与灾祸, 拥有这种神职的祸疫,绝对可以称得上一代凶神。
不过,就像武功是不分正邪的一样,神明的神职和神明本身的性格, 其实也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虽然祸疫的神职既凶残又暴力,但祸疫其实是个很温柔的神兽。
他早年时期喜欢帮助弱小,经常游走在各大部落之间,为人族和一些弱小的动物治愈疾病,还会帮助那些被自然灾害侵扰的弱小生灵。
渐渐地,祸疫的好名声传遍了整个大荒,于是,大家都知道,山北有神,其名祸疫,好与人居,是有德之神。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导致祸疫被众人唾弃,这件事对祸疫的打击很大。”
小神女说:“那大概是个风不调雨不顺的时候,有一个人族部落遭受了一场大规模的瘟疫,他们部落的巫祝对这种突发状况毫无办法,只能祈求神明的帮助,于是在巫祝的主持下,部落举行了祭祀,向远在千里之外的祸疫寻求援助。
好在祸疫是个热心肠的神明,他纳百毒,接瘟种,平瘴气。也就是说,祸疫靠着自己百毒不侵的能力,将毒气、瘟疫和瘴气、特别是怨气,都吸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但是,祸疫在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头上的一根尖角撞掉了,于是世人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位灾祸之神的可怕能力。”
沈迟回忆起古籍记载的祸疫,上面是这样说的:“祸疫治瘟而遗独角,其内有毒,入土而融,遇水生烟,万里之地草木不生,人畜惧其害,皆亡。”
小十九使劲点头:“对!”
卢风读书不多,他纳闷问:“这是什么意思?”
说了一大串话,小神女有点累地咽了咽口水:“唉,就是说,祸疫去帮助别人,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的一只角撞落在了地上,那只角是剧毒之物,落在地上就化成液体,渗透到了土里。
从此以后,这个地方每每下雨就会瘴气弥漫,方圆几千万里的植物都枯死了,人和动物害怕这些东西会伤害到自己,就纷纷开始迁徙。
于是呢,祸疫从带来希望和明天的救世主,变成了导致灾难和毁灭一切的推手,它就被世人谴责了。
无数的凡人不信任它,还拿世间最恶毒的语言辱骂它,谁让它不小心碰掉了角呢?
于是,祸疫就生气了,他干脆把体内吸进去的怨气和瘟疫之气全部释放出来,不帮那群凡人了,结果,在瘟疫,怨气和剧毒的瘴气之下,百姓们生灵涂炭,人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小神女讲上古故事,唯有沈迟,不动神色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躁动和不安在心里蔓延,随着小神女娓娓道来的话,沈迟逐渐耳朵开始嗡鸣。
[你应该听我的话。]
刚才压下去的怨气隐隐又有乱动的趋势,在体内小股小股地乱窜。
[你不想活命了吗?]
乌音听完小神女说的话,皱眉:“这是十几万年前发生的事情?”
小神女:“对的,确切的说,是十三万年前的真实事情。”
乌鄞:“后来呢?怎么降服的?”
说到这,小神女顿时激动起来,她用十分夸张的语气说:“就在天地一片动荡之际,有一个人,踏着尸山火海而来,他,就是我们的大英雄——正神!”
她骄傲地说:“他!是我们天地间第二位正神!经过一番搏斗,最终正神举全力降服,将祸疫镇压在了汲川!”
小十九叹了一口气:“就是可惜,正神也献出了自己的性命,在这场大战中陨落了,此后数万年,世间再无正神。”
“直到几万年后,天地间灵气充裕,天界、人界、冥界三界运行一切正常安稳,这才诞生了天地间第三位正神,也就是现在这位了。 ”
乌鄞和煦地说:“所以,正神对你们天界来说十分重要是吗?”
“非常非常重要。”小十九脸色严肃地点头:“没有正神的那段时间,天界灵气动荡,人间妖兽肆虐,冥界鬼门大开,许多鬼魂都跑出来了,三界乱成了一团乱麻,据说比混沌还没开天辟地时期还要混乱呢。”
小十九:“正神可是仅次于天帝爷爷地位的存在,可多人崇拜他们了!历代正神都非常出色,目前的这第三位正神更是手腕了得,有他在,三界太平不少呢,都没有战乱了,可英明神武了。”
小十九崇拜的语气简直就像亲眼见过正神一样,裴枕笑笑不说话。
沈迟不动声色地闭眼,眉头紧蹙,裴枕察觉到他的异样,问他:“怎么了?”
沈迟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杂音顿时消失了,他睁眼,扯了扯嘴角,淡淡说:“没事。”
句芒:“那场大战之后,天界折损了好多神仙,神位缺失,没有新神补位,每个神仙都至少肩负二职,非常忙碌,直到过了好多年,陆陆续续有凡人飞升,这才填补上了神位空缺。”
句芒想起来什么:“说起折损的神仙,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他倒不是在那场战役中死去了,而是战后主动请辞,不做神仙了。”
乌音好奇问:“谁啊?”
“先河神。”
于是,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裴枕。
句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先河神虽然年纪大了,不过肉身有没有羽化,元神有没有归于罅隙现在还说不准,可能还好好活着呢。
当初,他在大战中杀了冀衡仙君之后,就向天界请求辞去河神一职,去凡间游历了。”
冀衡仙君,也就是浮游。裴枕沉思。
乌鄞问:“那位先河神与冀衡仙君到底有什么过节?”
“我也不知道,我爹倒是认识他们,说他们原本是好友来着,后来,大约是因为什么生了嫌隙,浮游忌恨先河神,甚至不惜背叛天道,撺掇祸疫释放出怨气。
大战在南海一触即发,先河神与冀衡仙君对上,将他引到了渭水,最终,先河神将冀衡仙君的神髓碎成了碎片散于渭水之中,他也身负重伤,没多久就请辞了。
自此,世间再无河神的踪迹,天地间也再没有河神了,直到三千年前,裴枕飞升,这才又有了新河神。”
裴枕说:“我上任后,曾试图打听先河神的消息,可惜都无疾而终,始终无法获悉他的踪迹,大约他还活着吧,毕竟,若是大限将至,先河神归于罅隙了,天界众神也会得知的,如今没有消息,那就意味着他还在人间。”
卢风:“那祸疫现世,先河神会再次出现吗?”
裴枕摇头:“我不知道。”
裴枕回想起此前皇后娘娘与他们说的话,事情前因后果的脉络就都清晰了。
“祸疫被镇压在汲川十几万年,直到五百年前,因为甄可炎屠戮燕骊,他被数万冤魂纠缠,为了解决这一麻烦,他就求到了祸疫那里,将它唤醒了。”
沈迟闭了闭眼,额间有汗水沁出。
见他脸色很差,裴枕停顿了一下,问他:“沈迟你是不是又压制不住了?”
于是其他人纷纷看向沈迟。
卢风:“师兄,你还好吗?”
沈迟呼出一口浊气,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却还能保持清醒:“我没事,你们继续说。”
乌鄞便问裴枕:“甄可炎?你刚刚说的是筵国开国的甄将军吗?”
于是裴枕便告诉她们燕骊的事情,众人皆沉默了。
裴枕:“祸疫苏醒后,便指使甄可炎建造了这座千神寺来镇压怨魂,但其实那些怨气也在温养着祸疫,修复他的力量,就这样,五百年过去,祸疫的力量逐渐苏醒。”
沈迟眼前开始出现重影,他咬牙:“浮游是它的手下,浮游之前在漠关村收集的怨气,是为了给祸疫用的。”
小神女和卢风大惊:
“啊?真的吗?”
“居然是这样?”
裴枕点头:“但是,还缺少足够的怨气让它冲破汲川的结界,于是,才有了坯都郊外百姓的事情,不过被我们无意间破坏了。”
小神女恍然:“那现在它把我们困在这里,想干嘛啊?”
乌鄞:“可能是想吞并我们的力量。”
卢风左手猛地敲在右手掌心上:“它是不是想让我们代替缺少的那部分怨气啊?”
小神女顿时吓得飞起来:“啊,那怎么办啊?早知道”
她欲哭无泪地说:“早知道我就不贪玩从龙宫里跑出来了现在要被吃掉了,我不要啊”
乌音保持冷静地说:“刚才小十九不是说是正神封印的祸疫吗?祸疫力量强大,仅凭我们恐怕不是对手,我们能请那位正神出马吗?”
小十九艰难点头:“可能能吧。”
乌音一听,脸上一喜:“那太好了,如今祸疫再次苏醒,那就请正神出山吧,由他来镇压祸疫。”
第143章 【VIP】 “不熟。”
小十九挠挠头, 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就是哎呀,我也没见过他人家才出生三百年呢,从我有记忆起,就听说他闭关了, 呃好像到现在都还没出关吧。”
她问句芒:“你年纪最大了, 你有没有见过正神?”
句芒抓狂:“我才三万多岁, 哪里年纪大了?”
乌鄞若有所思:“三万余岁的青帝。”
“怎么了!”句芒转而怒道。
“没怎么, ”乌鄞温声一笑:“还很年轻。”
“是吧, 那些老东西动不动十几万岁, 相比起他们,人家还是个宝宝呢~”
小神女卢风乌音等人一阵恶寒, 乌鄞微微一笑:“是吗?”
“是的呢~”
小神女作势要吐, 乌音和卢风忍不住看着他们笑出了声。
句芒拉回话题说:“不过那个正神, 我见倒是见过,刚开始还以为应该是吹胡子瞪眼的和那个天帝一样老呢,结果居然出乎我意外 , 看着还挺年轻的,长的也不错唔这么看来倒是和沈迟有几分像
不是, 你们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们没见过他, 我对他可没什么好感,
你们是不知道,他的脾气特别捉摸不透, 我本想与他交个好友,结果他上一秒还好好说着话,下一秒嫌烦了就把我丢出来了”
句芒肯定地说:“他这个人,凶残冷酷, 十分不近人情,我劝你们都别去招惹他”
小神女转过脸问裴枕:“那河神哥哥你见过他吗?”
裴枕想了想,摇头:“没见过。”
句芒奇怪道:“你居然没见过他吗?”
裴枕诧异地反问:“我应该见过他?”
句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可是,我怎么听说,是那个正神亲自点明!要你飞升的?”
这句话宛如一根棍子闷头打在裴枕的后脑勺,让他呆愣在原地。
所有人都惊住了。
“啊?”小神女瞪大了眼睛看裴枕,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的假的?”
裴枕:“句芒,你说什么?”
句芒:“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和星宿帝君闲聊的时候他说的,还说他说漏嘴了让我别告诉别人”
然而他不仅说了,还当着人河神的面告诉了
句芒神色有些尴尬,很快找补:“那你就别跟星宿说是我告诉你的,不对,你就别和星宿提起这事了,就当不知道!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行不行!?”
小十九笑嘻嘻:“嘻嘻,晚了,我也听到了。”
句芒:“那你也别和别人提起!”
星宿帝君是专职掌管仙人飞升的神仙,他说的话,倒不会是假话。
裴枕皱眉:“可我并不认识他。”
三千年来,他都与正神没有任何交集,没见过一次,也没说过一句话,他们根本不熟。
句芒疑惑:“啊?搞半天,我还以为你和正神很熟呢,我问星宿仙君,他还说让我小心你,毕竟你可是背靠正神呢。”
裴枕:“”
沈迟眯了眯眼,拥住裴枕的腰。
裴枕看他一眼,淡淡说了两个字:“不熟。”
卢风说:“那你们和正神能联络得上吗?”
句芒蹙眉:“应该不行吧,他都闭关了,不会理会外界的事情了,有什么事情,也是天帝为他代劳,正神闭关期间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
卢风顿感完了:“可祸疫是上古时候的神兽啊,正神若是不来的话,我们怎么和它斗得过啊”
小十九也很沮丧:“是啊是啊,上次镇压祸疫都还先正神的性命呢,正神力量那么强大也只是勉强将祸疫封印了,就凭我们几个,哪里能和祸疫抗衡呢?”
沈迟耳朵又开始轰鸣,他甚至都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心脏又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噬咬的疼痛,他咽下喉咙里翻涌的鲜血:
“好了当务之急,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然后,你们再与天界取得联系此事关系三界,务必请出正神来镇压祸疫就是了”
“喂,不是吧沈迟”句芒往后退了一步,半手挡脸,不想看这么血腥的场景:“我的天呐,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吐血了?”
暗红色的血液从沈迟嘴角滑落,他喉结滚动,抬手,反手擦去了。
裴枕抓住沈迟的手腕,探了一下他的脉象,一时间,整个人愣在原地。
乌音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乌鄞在沈迟旁边,见裴枕脸色不对,他在沈迟另一只手手腕上把了一下他的脉博。
沈迟抬眼,一双漆黑的眼睛如看一滩死水般冷冷地看着他。
乌鄞:“脉搏触及即散,脉管下如有百足虫蠕动,却摸不到实在的搏动,又似握流沙于掌心,愈用力愈难捕捉其形。”
句芒大惊:“这是”
乌鄞:“绝脉。”
其他人顿时大惊,小神女懵懵地问:“绝脉是什么!?”
句芒也稍微懂些脉象,他诧异道:“绝脉是将死之人的脉象。”
“什么?沈迟,你怎么这么严重!”小十九顿时“呜哇”一声,她从卢风身上飞下来,扑到沈迟怀中哇哇乱哭:
“哇,沈迟!你别死啊啊啊!”
乌音难以接受,眼睛睁大,满脸不可置信:“为何会这样?”
“哭什么?”沈迟摸索着摸到了小十九的头拍了拍,勾住她的披帛把她丢给卢风,喘了口气,勉力说:
“我又没死。”
[别挣扎了。]
[别挣扎了。]
沈迟眼前的世界越来越虚幻,整个人就像处于一个五彩筒中,四周五光十色,甚至神智开始模糊,眼前的画面一下近一下远。
[快听我的话,把他们都杀了。]
[要我帮你一把吗?]
句芒的声音有些噪耳:“喂,沈迟,你怎么回事啊,你身上怎么会出现这么浓的怨气啊?”
“啊?沈迟你这是做什么!”
“师兄你疯了吗!”
“沈迟你清醒点啊这是河神!”
“糟糕,他是不是失控了!快阻止他!”
眼前的世界一下虚焦一下聚集,头晕目眩中,沈迟听到了许多声音,直到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面前断断续续:
“沈迟沈迟我的血是不是对你有用?”
沈迟猛地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正掐着裴枕的脖子,把他抵到墙上,裴枕呼吸困难,抓着他的手腕试图让他松劲。
纤弱柔软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能被拧断,裴枕的瞳孔倒映出他的模样来。
沈迟嘴角挂血,低着头,额前碎发拂下来,双目充血,透过湿发恶狠狠地盯着他,身上的怨气毫不压抑地全数释放开来,黑色的怨气浓烈地缠绕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宛如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裴枕眼中闪过几丝慌张和惊惧,沈迟怔了一瞬,神智回归脑海,而后松开了手。
脑海中的声音又出现了。
[为何]
带有疑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为何你没有被我操控?]
“你”面前的裴枕与它声音重叠:“你的怨气是不是失控了?”
浑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沈迟勉励压着体内翻涌的怨气,脖颈处青筋暴起,他仰头,利用他脑海中的意识与它对话:
[你给我,滚出去。]
心脏处细密噬咬的疼痛骤然强烈,眼前再次开始模糊,意识仿佛被拉出来飘到了无限远的地方,但很快又重重落回身躯。
沉寂了一下,那声音又再次缓慢响起:
[不对]
[你无法被我操控,你究竟是何人?]
沈迟冷笑一声,他掐住手心,掌心滴答落下献血滴在见鬼花藤上,疼痛让他保持清醒地反问:
[你对我做过什么?]
不然为何他刚刚会短暂地失去意识,做出伤害裴枕的举动?
[哈哈。]
[让你听话的一点见面礼罢了。]
见面礼
沈迟脑海中一根回忆的弦波动,他想起来了,让他事后曾有过狐疑的时刻。
只有在那个时候那种时候,他命悬一线才会中了计。
当时,他被一只蝎子精伤了,在逃脱中,是浮游救了他。
待将蝎子精杀了后,第一次见面,浮游递给他一个东西让他吃了下去。
那是一个幼虫。
沈迟猛地睁眼。原来是这样他中了浮游的圈套。
就在这时,宽大的袖袍自然垂落,一只白皙的手腕抵到了他的唇畔。
“沈迟,”裴枕将他的手抵到他的嘴边:“咬我。”
“喝我的血。”
出乎意外地,沈迟垂眼,手腕就在他的唇瓣,他并没有咬下去,而是抓住了裴枕的手。
手腕内侧在鼻梁上蹭了一下,搏动的脉搏在他的拇指下跳动,新鲜的血液流淌在淡青色的血管里,沈迟闻了一下他的手腕,熟悉的气息,凌冽带着淡香,总是勾着他,让他想尝一口
脑海中闪过许多与他相处的画面,不过,沈迟最终自嘲一笑。
他侧过头,硬挺的鼻尖在裴枕的手腕上蹭了一下。
一双刺激到泛红的桃花眼闭了闭又睁开,而后,沈迟松开了他的手。
裴枕见他似乎十分难受,清清冷冷地瞥了几眼句芒他们,收回视线,脸上有不易察觉的薄红,他叹了口气:
“那要不然你就像刚才那样”
脑海中的声音消失了,沈迟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打断他:“我们要尽快从这里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他问:“你们的灵力都使不出来吗?”
句芒:“使不出来。”
小十九:“我也是我也是。”
“我的怨气,尚且还有用。”沈迟环顾四周,他走到岩壁墙上,手抵在墙上。
他的仔细感知了一下岩壁,这岩壁,似乎并不是死物
“我来试试”沈迟眉眼骤然凌厉起来:“将这迷宫破开。”
他的手上凝聚起一团怨气,这是他第一次动用怨气的力量。
倏然间,狂风大作,面前的一堵岩壁十块飞落,藤蔓掉地,一块又一块的碎石飞溅,不出几秒,面前的一排岩壁发出了巨大的炸裂声。
“嘭!”
众人顿时抬手挡住自己,无数大块小块的石块落在头发上,衣服上。
灰尘和沙子在空中浮动落地,裴枕偏过脸抬手将灰挡住,随后他放下手,睁开眼睛。
眼前已经被清出了一大块空余的区域,以他们为中心,大约周围十几米以内的岩壁都被炸掉了,只不过,极目望去,这座迷宫似乎没有尽头,依旧有绿色的石壁耸立在远处。
乌音说:“我们试着朝着一个方向突围,不信找不到出口。”
卢风有些担忧地看着沈迟的背影:“不过这样师兄他撑得住吗?”
沈迟刚要继续动用怨气,却突然心脏狠狠一跳,剧烈的疼痛袭来,连带着体内涌动的怨气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移位,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沈迟咬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五掌拍在岩壁上,落下鲜红色的五指爪痕,他弯腰喷出了一口血。
暗红的血点洒落到地上,也溅到了地上的见鬼花上,所有人均是一惊:
“沈迟!”
“师兄!”
“沈迟你怎么了?”
[你敢不听我的话?]
[你想帮他们出去?]
就在这时,岩壁上垂下来的藤蔓开始左右摇晃,地面也开始剧烈晃荡,众人均站不稳了。
“诶诶,迷宫怎么又开始动了!”
两边的岩壁正慢慢移动,朝他们的方向将他们包抄起来。
乌鄞诧异地说:“可是我们并没有动,为何这岩壁的包围圈又开始缩紧了?”
小十九:“哇呜,我也不知道,啊啊啊啊啊”
岩壁正朝他们移动的时候,卢风闻到了一种特别的香味:“这是什么味道?”
“我我我也闻到了!”小十九使劲嗅着,觉得这股味道有点香,就在这时,她看到她面前的一株红色的花朵开了。
花苞们缓缓抬起,张开了花瓣,鲜红的三瓣花艳丽鲜红到仿佛是血液制成,逐渐往下越到花柱的地方颜色越深,最后几乎是深黑色了。
几柱长长的花柱无风自动,花的香气顿时萦绕在他们鼻尖。
那股幽香,就是那些花发出来的。小神女转了转头,发现周围的花都在开花,而她也开始有点没力气了。
她晕晕乎乎地说:“这花是什么花啊闻着这么香,好好闻啊”
“这是见鬼花,小心。”
裴枕在闻到那点花香的时候就警觉地屛住了呼吸,但还是无法避免吸入了几口,很快他也出现了一些不适的症状,开始身体无力起来。
句芒诧异:“见鬼花?天界禁物?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句芒转头一看,是乌音手中的佩剑拿不动了,绑着金黑色穗带的剑掉在地上,乌音聚集起全身的内力去抵抗,额间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肩膀一重,句芒转头看右边,乌鄞倒在他的身上,句芒下意识扶住了:
“喂喂喂,乌公子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
乌鄞勉力睁眼,在一片视线模糊中,他看着句芒:“为何为何你没事?”
句芒:“我是青帝,掌管花草,见鬼花对你们有用,但是对我没用。”
他有些焦虑地说:“但是我的灵力被抑制住了,我也无法让见鬼花凋零。”
“不对劲”因为有些站不稳,卢风的声音有点发抖:
“是不是,祸疫要出现了?”
第144章 【VIP】 “祸疫现世。”……
岩壁很快就到近身了, 方才炸出了一片区域的岩壁突然就将他们包围,轰隆轰隆,整座迷宫开始重新排列。
裴枕抬手,手抵在岩壁上, 他偏头去看沈迟, 沈迟擦了擦嘴角的血:
“是祸疫, 他察觉到了我们想逃, 想将我们困在这里。”
“那这下该怎么办啊, 不会真要死在这里了吧!?我不要啊我还没玩够我才出来多久”小神女嚎叫着。
“安静点。”沈迟说。
小十九瞄了眼沈迟的神色, 顿时安静下来,又忍不住嘟嚷抱怨:“那你说怎么办。”
沈迟屏息聚气, 浓重的怨气一丝一缕地从他的身体释出, 包裹缠绕在他的身体周围。
句芒皱眉:“沈迟,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怨气?”
裴枕察觉他想做什么,不赞成:“沈迟!”
“师父,赌一次。”沈迟朝他一笑。
“不行!太”危险了。裴枕刚想阻止他。
岂料, 话还没说完,巨大浓烈的怨气骤然炸开, 浓厚的黑色怨气几乎将所有人淹没。
如此浓烈的怨气,从他的身体里释放, 带着毁天灭地的阵势,铺天盖地朝着一个方向冲过去,整座迷宫都为之一晃。
“轰——”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 脚下松软绿藤覆盖着的实地松动,仿佛世界天塌下陷。
几人站立不稳被动荡的迷宫摇晃着,下一秒,脚下的藤蔓和都不见了, 踩空的失重感随之而来。
下意识的尖叫和惊呼声响起:
“哇啊啊啊?”
“啊怎么回事?”
底下深渊如同黑洞深不可测,黑暗将他们吞噬,在往下坠落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个声音,仿佛从胸腔中发出,沉闷的多重声线带着怒火:
“不”
然而所有人都在急速下坠,突然被压抑在头顶的虚无被冲开,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裴枕感觉到身体被压制住的灵力顿时充盈全身。
这时,沈迟厉声对小神女说:“小十九!快!”
“噢,好!”
小十九反应过来,在她的头发上摸了一把,将东西甩出去,顿时,所有人都被一个青绿色的荷叶包起来了
天空是深灰色的,有蒙蒙的光线落下来。
巨大的嫩绿荷花叶子冲破塔寺,伴随着无数飞沿下来的砖瓦岩块,狠狠砸到了地上。
地面上荡出一圈灵力冲击,附近围观的僧人们纷纷被这带来的冲击波带的往后飞扑出去,倒在地上。
巨大的荷叶包轰然砸地,将地上砸出龟纹般破裂的地面,好半响,荷叶缓缓张开。
裴枕趴在沈迟身上,沈迟的左手搭在裴枕的背上,右手在裴枕的头上,那是一个拥入怀里的姿势。
有沈迟作人肉垫,裴枕摔在沈迟身上分毫未伤,然而即便被他护在怀中,巨大的冲击仍旧让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眼。
薄薄的光线透过乌云照下来,几人在荷叶里头勉强起身。
小神女额头有乌青,她晕乎乎地费劲巴拉着荷叶边,探出来一个脑袋。
不远处有和尚躲在花丛后的看他们,还有侍卫把手放在佩剑上警惕地打量她们却不敢上前,周围的空气如此新鲜,远处的群山连绵。
小神女眼睛转了一圈,她晃了晃脑袋,咧出一抹笑来,振臂欢呼:
“我们出来了!”
“太好了。”乌音扶着扭伤的手臂,呼出一口气:“我们安全了。”
句芒也从荷叶里爬起来,伸腰蹬腿:“嘿,你这荷叶还挺好用的。”
小神女抹一抹鼻子:“哼哼。”
乌鄞没伤到什么,他温声夸赞:“到底是南海十九公主。”
小神女闻言脑子都不晕了,整个人都得意起来。
乌音视线投到沈迟身上,沈迟还躺在荷叶上没起来,他身上白色的外袍被凌冽的怨气刮烂了许多处,渗出血来,整个衣袍几乎找不到一处白净的地方。
脸上凌乱地刮了一些细小的伤口,浑身血淋淋,还有血在流出来。
裴枕白衣沾血,不过都是沈迟的血,他起身,看着沈迟,裴枕的脸色十分差,但或许是乌音的视线太过强烈,裴枕抬眼,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乌音一眼。
乌音:“他为何还没醒来?”
看着沈迟眼睫紧闭,脸色青灰,乌音捂住嘴,跌坐在荷叶上,她忍不住想到另一种可能
乌音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小十九飞过去,绕在沈迟的周围:“沈迟,你这你不会死了吧”
卢风大惊失色:“师兄!”
裴枕跪坐在荷花叶上,他弯腰,手伸过去,搭在沈迟的手腕上。
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手在细微地颤抖。
但是幸好,裴枕的脸上的神色明显松动了一瞬,他说:“他还活着。”
沈迟的脉搏虽然微弱,但所幸还在跳动,不过也到了强弓弩末的地步了,释放出的怨气将他的经脉尽数击溃,几乎粉碎了他的经脉,日后再也不能修炼了。
“强行将全部的怨气释放出来与祸疫幻化的迷宫抗衡,他现如今只剩下一口气,身体也再也不能承受住任何冲击了。”
乌音松了一口气,乌鄞点头:“还活着已是万幸。”
小神女吐出一口气来,摸了摸眼睛:“呜呜呜吓死我了!”
裴枕给沈迟输送灵力,周围几人将他们二人围在一起。
小神女把地上摊开的荷叶收起来:“变小,变小,变变变!”
那巨形荷叶便变小到只有她的拇指长,缩到她的发髻之中了。
小神女摸了摸她的头发,她扎的双丸子头,每一个丸子发髻都有一缕发丝垂下来,她抬头看天,奇怪为何依旧乌云蔽日,这种天象往往是大灾之兆。
不远处一阵人群骚动:
“看啊!那是什么?”
“是不是要倒了?”
“要倒了要倒了!”
她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躲在花坛之后的几十名和尚。
方才还在探头探脑打量他们的几十名和尚脸色变了,满脸惊恐地盯着小十九他们身后。
小十九顺着视线转身,就看到他们身后的那座千神岭最高塔,供奉了几千座神像的千神寺摇摇欲坠。
“啊那是——”她指着那千神寺喊一声,裴枕句芒他们纷纷往后看去,那座千神寺正往后倒塌。
“轰隆轰隆——”
巨大的砸落声混着尘埃甚嚣尘上,纷纷扬扬的粉尘扬起,无数的金身碎片混合着残砖碎瓦向他们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句芒反应迅速翻过掌心在地上一拍,顿时一个巨大的结界出现,将周围的人以及后面的僧人都笼盖在其内。
千神寺轰然倒塌,掀起巨大的灰尘,漫天尘埃扑在结界上,使得他们一时间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众人惊疑不定,侍卫太监和一众和尚挤在一起,惶恐地互相看看:
“千神寺怎么倒了?”
“我们还活着”
“太好了太好了。”
“还好没被砸死”
小神女捂着耳朵的手刚放下来,她就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动静:
“什么声音?”
凄厉的,带着阴风怒号的声音,呜呜刮过来,像是有人说话,又像是有人在哭。
“我也听到了。”卢风说。
小十九飞到结界边上努力往外看,那些声音也逐渐清晰,似乎是一些凄厉的叫喊声。
“奇怪,是什么东西在哭?”
话音刚落,几个血淋淋的手掌拍到了句芒的结界上,小神女在结界边被吓了一大跳,飞快后退。
“呜哇这是什么啊?”
“糟了!”乌鄞的脸色有些严肃:“是那些冤魂出来了。”
句芒诧异,他转头看去:“不会吧?”
裴枕在给沈迟输送灵力保他的心脉,句芒的灵力则供给着结界,结界几乎把寺庙以内的所有活物都包拢在内。
结界圈太大很消耗灵气,于是裴枕对远处一些和尚喊道:
“都靠紧点!”
于是那些侍卫们把刀插回刀鞘中,朝他们靠拢走来,和尚们纷纷提着僧袍朝他们跑来,之前和他们说过几句话的小和尚飞奔到裴枕身旁。
就在这时,沈迟眼睫动了动,手指动了动,下一秒,经脉受损的疼痛顿时席卷而来,干裂的唇瓣微微张,他吸着气,轻轻地“嘶”了一声。
他见到沈迟浑身血淋淋的,小和尚瞪大了眼睛:“这这”
“别动。”裴枕冷冷地说。
小和尚顿时站直了,指着自己:“我吗?”
裴枕看他一眼,又将视线投到沈迟身上,只不过看上去脸色很冷:“你现在就剩一口气了。”
沈迟扯扯嘴角,眼睛勉强睁开一点缝隙:“是吗?”
裴枕低着头,他的脸仿佛笼罩在阴影下,声音也有些轻,不真切:“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答应过他,要好好活着。沈迟短促地笑了一声,气音从鼻腔中出来:
“我知道。”
只不过,当初不知道自己是祸疫的傀儡,以为自己有把握控制住那些妖气、怨气,当初执意求得裴枕的一顾,现在看来,是不是他做错了。
他目无焦点地看着头顶流转的白色结界,叹一口气,唇动了动。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无数的黑影从倒塌的千神寺底下逃窜而出,巨大的怨气将半边天都染成了深黑色。
句芒吓了一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怨气?”
小十九腿有些打颤:“这怨气也太浓了,我们怎么压制的住啊”
卢风诧异:“怎么回事?”
乌鄞看着远处:“是十万冤魂的怨气。”
千神寺倒塌,十万冤魂被镇压了五百年的怨气被释放出来,没了重重的神像镇压,他们得以重见天日。
小十九:“完了千神寺倒了,冤魂出来了”
现在没有神像的镇压,怨魂如此声势浩荡,怕不是那些冤魂的怨气更上一层,怨恨之中更加愤怒激动了?
小十九心里冷不丁冒出来一个猜想:该不会祸疫也要出来了吧?
冤魂们嘶声怒喉着,阴冷的狂风平地而起,罡风刮起,呜呜声中带着苍茫的哀伤。
句芒咬牙,他正输送更多灵力来维持结界,以此来阻挡扑过来的冤魂们。
冤魂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冲过来,误把他们认作将它们关押进地底的人,于是拍着结界罩,个个神情可怖地死死盯着他们。
一排又一排的冤魂,甚至堆叠在一起,极目望去甚至往看不到头,小神女见到这一场景,震惊道:
“这这冤魂也太多了吧。”
“十万冤魂,”乌音满是焦虑地说:“这怎么办?”
乌鄞脸色沉沉,说:“只能请求天界的神仙相助了。”
“对对对,”句芒想起来还有一个能和天界联系的东西:“小十九,你快联络天界的人!”
“噢噢”小十九手忙脚乱地找她的水波镜:“我我试试看我能不能找正神。”
另一边裴枕在给沈迟疗伤。
眼看沈迟苏醒,眼下不是疗伤的最好时候,只能等先撑过今天这一劫,之后再让沈迟调理身体好好养着了,于是裴枕收回了灵力。
沈迟动了动手指:“好多了。”
“扶我起来吧。”沈迟说。
于是裴枕扶着沈迟坐起。
小十九找了半天水波镜,终于想起来,拍了一下脑袋:“噢对了!我没带出来!”
“那时我怕被父王母后从水波镜里唤我,我就压根没想过要带!”
乌音:“”
乌鄞:“”
“难怪”沈迟的手捂在胸口上,喘了几口气:“那时候,裴枕怎么叫你你都无法回应。”
“唉,我来!”句芒撑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干脆利落往怀里掏出他的水波镜:
“找正神!这么多怨气,他会处理。”
然而,手中的水波镜亮了一下又熄灭了,正神根本联络不上。
“这个正神,关键时刻一点也不靠谱。”句芒满头黑线,他转而求救天帝:“找天帝。”
水波镜很快就亮起来,镜面的波纹随着对面人说话的声音波动:“青帝句芒,找吾何事?”
天帝的声音沧桑却不失力度,句芒称了一声天帝问好后,就忍不住怒吼道:
“我这里有十万冤魂,祸疫可能也要现世了!!快点十万天兵天将来!快把正神唤醒!快点叫正神来!快!!!”
突然,天地间,动荡更加加剧了。
句芒眉心突突地跳,他另一只手的掌心拍在地上,发丝纷飞,能感觉到从他身体里流转出去的灵力所维持的结界正在剧烈波动。
有东西来了。
该不会是
句芒十分僵硬地转脖子,就看到了一个东西在半空中缓缓现行。
天空阴暗无比,翻滚的乌云黑沉压下。
一头有几层楼那么高的黑色猛兽,从虚空之中踏了出来。
于此同时,地面崩裂,隔着几十丈的高度,无数的花草灌木随着它经过的地方开始枯萎。
这个神兽她是见过的。小神女张大了嘴巴。几乎和第九层的神像等比例还原。
“这、这难道就是”卢风呆愣在原地。
句芒脸色难看:“真的出来了。”
乌鄞看着它,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缓缓道:“祸疫。”
第145章 【VIP】 “沈迟,消散了。”……
周围的泥土, 甚至空气中都有一股被腐蚀了的气味。
四周的和尚太监宫女们纷纷左顾右盼,侍卫们严阵以待,自发抽出手中的佩剑,随时准备杀敌。
和尚们年老的闭着眼捻佛珠, 年纪小的窃窃私语:
“什么东西出来了?”
“快看啊……”
“那是什么??”
小十九抓狂:“它不是被镇压在汲川吗!!!!怎么出来了!!!”
那巨兽有几层楼高大, 似牛, 长了两只角, 其中有一只齐根断裂。
它全身毛发粗黑长长, 有的成咎打结, 鼻子粗大,上面套了一个环, 眼睛是浑浊的黄色, 中间一点狭长的黑。
它低头看着下界的凡人们, 近处是团团挤在一起仰头看它,畏惧它的凡人们,远处是葱郁连绵不绝的群山, 天大地大,自由的气息让它深深吸了一口气:
“十三万年了, 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太久。”
声音回荡在每个人耳中振聋发聩, 后头乌泱泱的和尚和宫里的人顿时神色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小十九被吓得当即就甩出了自己的荷叶,一下变大到合适自己的身形后,猛地扎进去, 荷叶顿时隐形了,谁也看不到了。
句芒:“”
他抓狂地说:“小十九!跑这么快!!!你你好歹也带上我啊!”
裴枕没什么神色地看着祸疫,沈迟坐在地上,弯着腰, 一只手还扶在胸口上,他抬眼,对上了祸疫看过来的视线。
祸疫嗤了一下鼻息:“是你?”
“倒还有点用。”它打量了一下沈迟:“你的怨气帮我冲开了最后一层枷锁。”
沈迟:“什么?”
沈迟墨黑的瞳孔沉沉,他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我释放出去的怨气被你所吸收了。”
他吃了浮游的内丹,浮游体内积攒的怨气到了他体内,而他为了对付祸疫设置的迷瘴,不惜将全部怨气拿来对抗。
于是他的怨气反被祸疫吃了,它祸疫所缺失的一部分怨气被弥补上了。
想要出迷障,就得祭出怨气,若是不祭,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好大的一盘棋。”
沈迟眼神冰冷:“当初,浮游给我吃下的那个虫子,是不是你用来操控我的?”
“当然了。”祸疫:“你是我最强的怨气容器,你吃掉浮游,反而取代浮游成为了世界上最强的怨灵,我最趁手的武器。”
祸疫诡异一笑:“若是你现在诚心投我,或许我还能留你一命。”
乌音看了一眼句芒,他还在试图呼叫其他仙君过来。
必须拖延一些时间。
乌音的声音干脆,斥责它:“浮游跟了你十几万年,你却利用他至此,你在沈迟那又有什么信用可言!?”
“谁说的?”它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他被河神所杀,我于五百年前找到它,用怨气将他的元神缝起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为我效力,成为我的傀儡不好吗?这不是你们凡人最爱说的,投桃报李吗?”
“只不过我很好奇,为何你吃了食腐虫的幼虫后还能保留自己的神智?为何我操控不了你?你究竟是何人”
祸疫闷笑一声:“不过,也不重要了,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它欣赏着底下十万冤魂痛苦的神色:“多么美妙的怨气,为何世人就不喜欢?”
它回想起十三万年前的一切:“为何世人,要将过错归咎在我的身上?”
下一秒,冤魂们涌动的怨气疯狂地朝它而去,下面那十万冤魂宛如被定住了一般,身上的怨气被源源抽离。
祸疫的身前凝聚起一团黑色的气体,猛地朝裴枕他们击过去。
浑厚的力量将空气都扭曲了一瞬,句芒大惊,祸疫要对他们出手,以他们的修为,根本顶不过祸疫的三招。
若是结界破了,届时冤魂们冲进来,那这结界里的百余人都别想活了。
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到天界来救兵了。
句芒匆忙唤裴枕:“裴枕!”
裴枕迅速捻决,他一指祸疫,体内的灵气便爆发式地冲了过去,与祸疫的力量相互对抗。
然而不过是僵持了一瞬间,祸疫的力量便压了下来。
他的灵力根本不够对付祸疫
裴枕咬牙撑住,嘴角淌下一丝血迹。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裴枕的后背一重,乌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来助你!”
一股内力从他的后背汇入他的体内,裴枕体内一轻盈,他的灵力便大大增强了,乌音的声音也传来,十分干脆:“我也来助你!”
她将手搭在裴枕的肩上,将自己体内几十年来修炼的内力不留遗力地传了过去。
他们身后的空气一阵扭动,小十九的声音别别扭扭地传过来:“那那我也来吧”
顿时,比乌音乌鄞更为强悍纯粹的灵力度了过来。
裴枕的灵力爆发出一声脆鸣声,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冲了过去,与祸疫的怨气相碰,在空中爆出一声巨大的轰声。
这才勉强接住了祸疫的怨气。
祸疫眯眼:“河神。”
裴枕:“你是自己回到汲川,还是等天界的人将你抓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祸疫大笑不止。
“你们都太天真了。”
它说:“你知道你为何会沉睡一睡就是五百年吗?”
裴枕皱眉:“你说什么?”
他确实是醒来后诧异过自己沉睡的时间过久,但是,他也没想过背后可能有其他原因。
黄澄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兴奋:“那是因为,甄可炎将我唤醒后,我用怨气镇压了你。”
“我告诉甄可炎,渭河一脉流经整个筵国,渭河受河神掌管,河神,必须镇压,否则一旦被你察觉,我还怎么苏醒?
于是,甄可严在河神沉睡后,便在渭河河畔大搞祭祀,以人命来镇压河神。”
祸疫得意不已。
而他则特意分出几缕意识,从渭水中捞出浮游的元神碎片,粘黏拼凑起来。
如果河神没有苏醒,就继续祭神压制,如果河神苏醒了,就让他背负人命,亏欠的功德都将记作给河神冲喜,光是功德,够缠住河神一段时间了。
只是,它没想到,中途会杀出来个沈迟,他不仅没有顺利完成祭祀,镇压河神,甚至被河神收为徒弟,受到河神庇佑,河神攒功德也前所未有的顺利。
一旦河神功德圆满,抵达邳都,势必会发现他们的端倪,届时就完了,于是他们只能想办法杀了河神。
要想杀河神,就要先找出他的弱点。
河神看着冷漠无情,实际上却是个会半夜给孩童盖被子的心慈手软之辈,于是他们将目光瞄向了他身边那个孩子——沈迟。
于是浮游亲自去找沈迟。
只要教他修了妖修,妖气熏心之下,沈迟会逐渐心智扭曲,再加上他在暗处的挑唆,沈迟迟早有一日会弑神!
只是,他们没想到,等到裴枕与沈迟再次相遇后,他没有弑神,反而杀了教他妖修的蜉蝣。
祸疫对裴枕说:“没想到沈迟如此冷血无情,连陪伴六年教他修妖修的师父都能杀,裴枕,你又算得了什么?”
沈迟心疼难忍,祸疫又在试图操控他,眼前出现幻影之时,沈迟咬牙切齿:
“敢给我下虫蛊,浮游,死不足惜!”
祸疫:“沈迟,你虽然坏了我的计划,不过你选择吃下蜉蝣内丹的那一刻起,反而取代了蜉蝣的位置,成为我最趁手的利刃,我最能操控的把柄。”
当时,祸疫察觉到与他牵连的怨气产生了巨大的波动,被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体内,它震惊之余,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甚至更愉悦了。
沈迟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妖修。
“怨气最强的东西,我终于练成了。”
祸疫往前一仰,浓重的黑气从他的角上释出,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句芒咬牙护着结界,裴枕则出手全力一挡,勉强能僵持住。
祸疫:“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裴枕怒声:“祸疫 ,你的力量还没有恢复完全吧?若是再造杀孽,天地不能容你!”
祸疫:“十多万年前,我就已经不被天地所容了!”
“你曾经庇佑过人族,是无数人称赞的伟岸神明,先正神也不过是念在你为天界、人族的贡献,这才没有将你斩杀,举力将你封在汲川之中,否则,你为人族带来的灾祸,够你死千次万次了!”
祸疫怔愣一瞬,天界对它心慈手软了一回这种说法它倒是第一次听说:“是吗?”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裴枕:“不要一错再错!”
祸疫袭过来的怨气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接住了裴枕的灵力,它说:
“小儿信口雌黄!我不信你的一面之词,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
如今我好不容易才从汲川中逃出,开弓没有回头箭,大错已酿,不如就将这天地易主,我看这天界谁还敢对我进行封印和审判!”
它突然诡异一笑,话音一转:“甄氏,你还在等什么?”
后头密集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在众人惊呼的同时,裴枕感觉左侧有一阵劲风袭来。
他还在举全力对抗祸疫袭来的怨气,没想到会有人偷袭,根本来不及反应,脸上顿时溅上了鲜血。
温热的
却并不是他的血。
一个身影挡在他的前面。
他僵硬地转头,沈迟那张满是细小伤口的脸,此刻与他对视,他的眼睛乌黑,发丝散乱。
裴枕的视线往下移,沈迟的心口处,一把弯钩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
刺出来的锋利刀刃上,有血滴答淌落
那把匕首狠狠往后一抽,沈迟瞳孔一颤,嘴唇滑下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干枯了的血色衣袍上。
沈迟的头慢慢低下,看着裴枕,伸出手,沾血的手指擦了一下他的眼角,一滴泪滴挂在他指节上,而后整个人再也撑不住地倒下了。
裴枕看到了沈迟身后露出来的皇后。
祸疫闷声一笑,在裴枕的灵力变弱之时,骤然发力,两角之间凝聚成一大团怨气,轰然投了下来。
那怨气砸在结界上,句芒硬生生顶住了,闷哼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该死,为什么天界的那些人还不来”
皇后看着倒地的沈迟,她张着鲜艳的红唇,似乎也有些吃惊,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手起刀落要朝裴枕的面门刺去。
“裴枕!!!”
“小心!”
“快躲开!”
裴枕看着皇后,额间冰蓝色与明黄色的几撇神印亮了一下,他的另一只手抬起,在她刺下去的时候,抓住了她的脖颈。
“咔嚓。”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清脆的断裂声。
沾着血的匕首“咣当”掉地,裴枕神情冰冷无比,像丢一个垃圾一样地将她丢了出去。
一众太监宫女侍卫们捂着嘴纷纷往后退,皇后的尸身重重砸在地上,在地上抽动了片刻,便再也没了动静。
裴枕的视线从皇后移到了地上的沈迟身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另一边卢风震惊地看着地上的人:“师兄”
乌音脸色顿时煞白,沈迟原本就肩负重伤,皇后娘娘的这一刀贯穿他的心脏,怕是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回来了。
乌鄞拧了一下眉,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裴枕缓缓蹲下身,他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指尖碰了碰他的脸。
沈迟躺在地上,很快,从脚到头,他的身体化作了黑色的星点。
裴枕整个人失了力气,跪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地怔然地看着,无法阻止。
他孑然一身,身后的惊呼声,以及周围一切的声音仿佛都与他隔绝了。
小神女捂住嘴,她看到裴枕抬手,似乎想触摸那些星点,然而那些星点绕着他盘旋而飞,在他身上驻留了一会儿后,就消散在半空之中了。
就像他们曾经收过的千千万万个妖一样。
沈迟,也在他面前消散了。
第146章 【VIP】 “吾乃正神。”……
乌音难以接受:“为什么会这样?”
卢风:“师兄, 连一个全尸都没留下”
乌鄞:“应当是因为妖修的缘故。”
“这种消散方式”他抿了抿唇:“怕是,也没有下一世了。”
“什么?”小神女既悲痛又震惊:“你说什么!?”
祸疫却没给他们更多沉湎伤心的时间,句芒的结界还在苦苦支撑,没想到他们还能撑这么久, 祸疫有些烦躁地蹬脚, 鼻息如牛般喷出一口气。
底下无数被操控的冤魂们神情扭曲, 黑色的怨气从他们身体中抽离的速度加快了, 尽数汇聚给了祸疫。
祸疫猛地将那团怨气击了过去。
“轰——”
没了裴枕的灵力与祸疫的怨气对抗, 结界生生承受了这一击, 句芒心神大震,顿时喷出一口血出来。
浓白的结界几乎淡到透明, 外面的冤魂们将手伸了进来, 结界上流转的灵气稀薄, 几乎像一层纸一样不堪一击。
无数冤魂们长长的指甲伸了进来,后面乌泱泱的一众宫女太监和尚们顿时聚拢在一起,紧张地往中间的方向靠近, 生怕被结界边的冤魂们手撕了。
句芒刚刚生生承受了祸疫的一击,心神剧荡, 差点咬碎了一口牙,嘶声道:
“天界众神, 为何还不前来营救”
眼看祸疫又要聚式,小神女飞至半空,将自己全部的灵力献祭。
“啊——”
白色浓厚的灵力爆发, 结界顿时变厚了许多。
死了两个人,后面一众人十分慌张地窃窃私语,胆小的直接哭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啊?”
“我们不会要死在这了吧?”
“怎么办?我还没出过宫见过我爹我娘呢,我不想死在这里”
小十九浑身肌肉酸痛, 她龇牙咧嘴地撑着结界,只是她的修为不高,即使贡出了三百年来全部的灵力也只能支撑一会儿,接不住祸疫的攻击。
只能勉力维持结界不让外面的冤魂进来,若是让十万冤魂进来了,会将百余凡人撕成碎片的。
“乌音,乌鄞,卢风。”
“在!”
“在!”
“在!”
裴枕起身,身形单薄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他的声音却十分具有穿透力,他的脸色冰冷,只说了两个字:
“助我。”
说完,他二指交错,并紧,在眉心一落,神印光芒大盛,他浮至半空,染血的白衣飘荡。
裴枕无声念了几句咒语,地面风簌簌而起,天地间的灵气疯狂涌向他的身体。
“好!”乌鄞抽出腰间佩剑,飞快挽了一个剑花,而后手在剑上一抹,顿时剑光大亮。
“我助你!”乌音也抽出剑来,白净的脸上满是不屈地背水一战,手腕轻转,凌厉的剑尖直指祸疫。
卢风手一侧,边缘锋利的斧头被他握紧手中,他红着眼对祸疫怒吼:“你还我师兄命来!”
祸疫轻蔑地在上面看他们:“就凭你们?”
说完,它将聚起的怨气砸下,两角之间的怨气猛地冲向他们,裴枕眉眼间带着狠厉,带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凶狠,他将手掌往外一翻击出汹涌灵力,其他人也纷纷掷出自己的法器。
卢风怒道:“视死如归!”
顿时,明黄色的光芒与淡蓝色的光芒交错而冲上天际与黑色的怨气相撞,紧随其后的是两把晃着黑金色麦穗的剑与一把黑色的斧头,剑尖与斧头在冲击中溅出了火星。
骤然间怨气与灵气在半空中交锋,发出了尖锐爆鸣的声音,而后在空气中爆开了。
结界内的凡人们纷纷蹲下身,神色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稀稀拉拉的火星从半空中飞速坠落,所幸有结界挡着,并未伤到凡人。
打了个平手,却也两边都不讨好。
祸疫一个趔趄,往后倒了几步,它诧异道:“小小河神,竟有如此实力。”
裴枕从天摔落,单膝跪在地上,脸色苍白不已。
乌音乌鄞以及卢风的武器则尽数被粉碎,他们被反扑回来的力量伤到,一个个飞起几米远,而后又重重砸在地上。
小十九两只手顶着结界维持结界运转,她见状惊叫:“卢风!乌音!乌鄞!”
句芒捂着胸口重重喘气,他受了祸疫的几次怨气,他的灵力也要耗尽了,他咽下喉间的血,此刻无暇顾及有多狼狈了,怕等会儿祸疫还会动手,他单手急急将怀里的水波镜掏出,沾血的手指在镜子里上写字:
“天界众神!青帝有求!快来!”
祸疫站稳后终于有了怒意:“就凭你们还想和我斗?小儿太狂!”
就在这时,一向阴沉的天空突然裂开了一道金色的裂隙。
小神女仰着头供着结界,她看到后脸色一喜:“太好了!他们来了!”
祸疫脸色一变,刚才的那些招数已经花了他一半的功力,若是再和天界对上,未必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若是那位正神也来了
祸疫身后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深不可测,漩涡似的转着涡流,它转身就要逃入黑洞之中。
然而,下一秒,头顶的天空拨云见日,一层层金色的光芒洒落在地。
所有人抬头看。
天空中出现了一圈又一圈金色的云,层层递进,共十八层金色阶排云朵,每层相隔一段距离就有金仙端站其上,他们姿态各异,神色庄严,垂眸看着底下的人。
最顶上传来一个的声音,似是沧桑的老者,却又十分威严,在半空中回荡:
“祸疫,你曾经也是正义与慈悲的化身,可如今却给人族带来无尽的痛苦。”
“你可知罪?”
祸疫冷笑一声:“你们还是来了。”
那声音叹了一口气:“你可知罪?”
“我不知罪,不悔罪。”祸疫抬头看天:我不认罪!”
见它冥顽不灵,那声音又叹了一口气,便止住了话语,不再说了。
无数梵音响起,从十八层层层叠叠似宝塔的金云之中压下,无孔不入地钻入脑海之中。
祸疫释放周身的怨气延展出去,却在碰到金云之时消散了。
祸疫见状,焦躁地转圈,试图从将它包围的金云之中突围而出。
然而无论朝着哪个方向都有金仙围堵,间或一声一声穿梭在间的敲击声,涤荡人心,仿佛在心间敲打,让祸疫又怒又烦躁。
它聚起怨气,干脆生猛地朝一个方向扑去,那个方向守位的金仙却猛地散开了,化作云层,祸疫径直穿了过去,那金仙的虚影又在不远处聚拢了。
十八层金仙随着祸疫的动作而排列更大,再次将它四面八方都围堵住。
祸疫恼怒地四处寻找破绽:“想困住我?”
它抬头看最上方一层金色到耀眼看不清人的金仙塔顶,它猛地冲了上去,与此同时,两角顶端聚起怨气——
它的身体虽大,移动却能在瞬息间完成,下一秒他就到达了塔顶,它两角之间的怨气也聚成了一团,浓厚翻滚的怨气即刻就要喷击而出。
然而,变故突生——
在那金色耀眼的云朵之中,一柄长枪穿过浓重张牙五爪的怨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它的眼睛。
祸疫黄色浑浊的眼睛下意识一闭,下一秒,又有一个尖锐的长矛,抵在了它额头上。
柔软黑黢的毛发上,坚硬冰冷的长枪抵在它最薄弱的地方,在它浑身战颤的时候,那人冷笑一声:
“你输了。”
他在金云之中腾空翻转,脚踏长枪尾柄,狠狠一踢,那长枪之中聚满了灵力,便如流星一般,狠狠穿透了它的头颅,在半空中扬起黑色的血,洒落大地。
云顶中藏着埋伏,这突刺显然有备而来。
强大的灵力铺天盖地压下来,祸疫两角之间凝聚的怨气直接散了,它张大了嘴,呐呐问:
“你你是”
这灵力强悍绝不是等闲之辈
那人轻笑一声,声音它却是熟悉的:
“吾乃正神。”
祸疫骤然瞪大了眼睛,这个声音
它呼吸急促:“你原来你你你居然是”
然而它还没想明白,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它庞大的身躯就化作了一团小巧的浓黑色气体。
那团巴掌大漂浮的黑色怨气四处张望了一下,当即就甩着尾巴要走。
“想逃?”
其余各位金仙动手了,食指拇指一合,朝祸疫一点。
十八层数不清的金仙,他们的灵力在半空中虚化作一小片遁甲,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铺盖过来,将那小团怨气围堵。
一层层金色的小遁甲互相拼凑,层层叠加,最终凑成了金色鳞甲般的宝塔,将祸疫困在其中。
正神从最顶端的虚空之中踏云而出,手臂一伸,那宝塔便自动朝他而去,飘落到了他的手心之上。
刚才还浓墨翻滚的乌云散去,天空之上,朵朵白云,在那位正神的不远处,十万名天兵天将手身穿盔甲,手持方天画戟严阵以待。
正神淡淡看了一眼下界。
没有了祸疫的存在,十万冤魂们在原地呆滞片刻,想起来自己的怨恨,又纷纷恢复了凶狠的模样,朝着裴枕和句芒的方向扑去。
小十九猛地绷紧了胳膊顶住结界,朝正神大喊:“呜哇,正神哥哥救命啊!”
隔着十万冤魂,在万千金仙和十万名天兵天将的注视下,正神扫了眼他们的方向。
那人一身银色盔甲,身高体长,他的眉眼英俊,侧过脸来,与裴枕对上了视线。
小十九呆呆地看着正神:“这不是吧?正神哥哥这真的假的?”
句芒一眨不眨地看着天上,他满脸怀疑:“我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现在看长的这么像?”
于是小十九和句芒纷纷转头看裴枕。
裴枕的脸上是罕见的难以形容的神色,他蹙着眉,眉毛压下,一双冰雪似的长长眼睫一眨不眨地,与他遥遥相望。
裴枕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鲜红的双唇微张,带着诧异地看着他。
裴枕与正神对视片刻,眼眶十分酸胀,后知后觉泛上来的苦与蔓延至喉间的悲伤将他淹没。
那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如今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不一样
即便再相似,即便再难以置信,裴枕还是率先移开了视线,他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因为,他从不会拿那种视线看他的,就像,在看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