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忧心 洪水之后容易滋生疫病

    夏侯淳还没回过神, 顷刻之间涌过来的洪水,毫不留情的吞没房屋,树木拦腰折断一点都没有阻挡住洪水的攻势。

    如果不是树木的根系牢固扎入土地之中, 恐怕早就被洪水连根卷起, 原本就危险的洪水加入了这些“武器”变得更加危险。

    人若是卷入洪水之中本就危险, 若是被这些石头、断树砸到, 几乎没有任何生还可能。

    即便有小皇子提前做准备,还有小部分人没有完全登上城楼, 夏侯淳余光就瞥见落在最后的百姓还没来得及爬上城楼就被洪水卷了进去, 多亏有一士兵眼疾手快将人捞了回来。

    心有余悸的夏侯县令转头准备继续和九皇子聊一聊,结果发现对方脸上带着愁色, 盯着刚刚差点被卷走的百姓。

    这场注定会发生的洪灾开始了,南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口气,这场由于堤坝被冲垮, 随之而来就是之前南枝头疼过的疫病问题。

    并且还要头疼干净水源问题, 虽说他已经提前储备了一批水资源,同时由于下雨的关系, 照理来说荆州应当不缺水。

    可雨停之后,要等洪水退下去的时间并不少, 那么多人困在城楼之上干净水的获取,就成了大难题。

    他已经安排人尽量多接一些雨水,到时候将雨水烧开再分给百姓, 应当也能应付一段时间。

    比起他们, 之前转移到半山腰上的那批百姓倒是更好安排一些,等待雨停之后,山里有干净水源,并且那些士兵还能狩猎, 即便不狩猎,山里还有可以吃的野菜,这类果腹的东西太多了。

    城楼唯一的好处大概是不必担心泥石流之类的问题,并且能够第一时间观察到洪水的动向。

    洪水造成的破坏不小,好在小皇子提前做了预防安排,许多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特别是刚刚差点被洪水卷跑,及时被士兵救回来的幸存者。

    吩咐人去熬一大锅姜汤给城楼上的灾民驱寒,以免洪水还没退就大规模生病,他们的药材有限,得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南枝虽说有农场,药田能够随时拿出足够的药材,可如今这么多人全都困在城墙之上,药材也不能凭空变出来,太容易被人察觉到异常了。

    完全没有到这一步的必要,明明能小心避免的麻烦,他不希望一些不必要的理由将自己搭进去。

    善良不是坏事,但有分寸并且不给他人带来麻烦的善良,才是真正的善良。

    他真的让其他人察觉到他身上的异常,最有可能获得的不是感谢,而是无止尽的贪婪与算计。

    毕竟他是皇子,从出生起就享受荣华富贵,既然他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心地又那么善良,没什么不能将他拥有的分出去一些呢?

    反正也没有多少,无关痛痒罢了。

    这才是大多数人,发现了他善良好说话后的反应。

    蚂蚁尚且能够凭借数量将大象拆皮剥骨,更何况他一个如今只有九岁的孩童?

    最重要的还是会连累到身边这些真正在意他的人,他们同样为了保护他,而为他愚蠢的善良去共同承担代价。

    如果仅仅只是他自己怎么样,小皇子反倒无所谓,可其他人又凭什么替他承担后果呢?

    南枝想要当一个善良的好人不假,但不代表他要像圣父一样什么都不顾,无论什么情况都大发善心。

    他做不来慷他人之慨的事,因此他的善良是安全不影响其他人的基础上,才会选择的去实施的行为。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确认最后一人已登上城楼,小皇子也收回目光,夏侯淳连忙上前致谢。

    虽说口头感谢有些敷衍,架不住现在这情况,也没条件好好表带他的谢意,他没想过在他任上会发生这么大的天灾。

    若不是他提前想好要投靠九皇子,恐怕只是这场洪水足以让他成为罪人,无论大坝决堤这件事和他有没有关系,需要有人承担责任的时候,不会有人想起他刚上任两年。

    这声感谢是夏侯淳发自心底的真情实感,对九皇子除了能力上的欣赏,还多了一层心悦诚服的感激。

    原本还在为未来发愁的小皇子,听到这声感谢还有些惊讶,看到夏侯淳脸上少了试探,虽说依然搞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但那种微妙的强势已经消失不见。

    这人之前也有诚意不假,想要投靠南枝也是真,同时他想试探明白小皇子的底细,好方便拿捏也是真。

    如同之前他拿捏大司马与荆州牧一样,正是弄清楚了这两人的性格,还有行事作风才能不着痕迹借力打力。

    当孔亮找上他的时候,也不是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同样打过交道之后对方也看出他是什么人。

    他还有几分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己所用,结果没想到孔亮转头却向他夸起了九皇子。

    夏侯县令自然立马会意,但也没有表现出多么积极,换个主子并非不可,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之前他就有要找个皇子改换门庭的想法,只不过他这身份多少有几分尴尬,甚至他已经打好主意,若是找不到一位靠谱的皇子,他干脆改名换姓重头开始。

    比如投靠到新任大司马董弋夫门下,再另作图谋,毕竟他帮忙将亲伯父都拉下马了,才让这人有机会成为新的大司马。

    大不了他再忍辱负重认个干亲,反正这人名字也挺占人便宜的,就当直接叫对方名字了,也没多屈辱。

    但这是下下策,不到无路可走他也不想选这条路。

    南枝不知道夏侯淳这一系列心理活动,如果知道那他就能猜到这人到底是谁了。

    此时看到真正服气,准备心甘情愿给他当马前卒的夏侯县令有些迷茫:“不必如此,我做这一切为求心安。”

    并不是为了救任何一个人,而是为了自己心安才去做,明知道有改变可能性,却什么都不做,他才会终日不安无法原谅自己。

    夏侯淳一怔,脸上老好人的笑容消失不见,难得带上几分迷茫,如同迷路的孩子,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小皇子没有注意到自己一句寻常的话,对于夏侯淳的冲击,对于这人身上的变化他也没有过多在意,回答完夏侯淳后他就转身投入忙碌之中。

    目前并不是能够松懈的时候,南枝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是将人转移到安全位置就能够高枕无忧。

    他没那么多心思去解决一个年至不惑的中年男人心中伤春悲秋,无论夏侯淳想些什么都无法改变他想做的事。

    去找这次撤退的负责将领,对方由于外公的原因,对于他这位小少主的服从性不低,特别是这次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安排救下这么多人后。

    可以说这位将领眼中,小皇子已经从主帅的外孙变成名副其实的小少主。

    因此当小皇子像他询问这次人员伤亡情况,他回答的也特别细致。

    “少主安排之下,无人伤亡。”将领由衷佩服,碰上这种天灾,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无人伤亡的情况。

    这是个好消息,但南枝并没有多高兴。

    “那派去大坝上的……”虽然知道派去守着大坝的人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小皇子还是想亲耳听到将领回报,抱有一丝希望。

    “这……”将领似乎没想到小皇子兴致似乎不高,不过洪水刚刚倾泻而出,这种时候状态不佳也正常。

    将领毕竟是武夫,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自然想不到那么多,在他看来以如此微小代价救了这么多人完全值得。

    “少主,能留下这么多人,想来守在大坝的兄弟们也觉得高兴。”

    这个回话几乎是彻底掐灭了那么点希望,已经救下那么多人,还想那些守在大坝上的那批护卫能够及时撤退,哪有那么好的事?

    “既然如此,那批护卫的家属一定要好好安顿……”南枝振作起来安排关于这些牺牲护卫的亲眷。

    结果话说到一半,袖子被伴读扯了扯,小皇子困惑,伴读并非不知轻重的人,怎么这个时候打断他?

    “枝枝不必安排他们家属问题。”顾清晏脸上出现无奈神色,发现小殿下并没有反应过来,还对他产生了些许不满,才连忙补充,“他们只是受了些轻伤,给予奖励即可。”

    “他们……!”小皇子听到伴读前半句确实不太赞同,毕竟这些护卫命都搭上了,他安顿好他们的家属不是正常的吗?

    结果就听到伴读的后半句,成功让南枝的话卡在喉咙吐不出来,紧接着就转头看向将领。

    都没事说的那么惹人误会作甚?!

    “少主身边的护卫都是好手,等这事过后可否与咱们的人切磋一二?”将领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小少主差点被他气笑。

    小皇子真的被将领的迟钝反应气到,随即又有几分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喜悦占据了上风,没有再去看这个粗线条的将领。

    “这事我不管,等他们养好伤自己去问他们。”南枝也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让这个将领先退了下去。

    “刚刚救人的那个就是垫后的护卫,他们刚从大坝那边跑过来。”顾清晏轻声和小皇子解释。

    南枝由于距离远,再加上人多,并没有看清救人的穿着,误将护卫当成驻军士兵,才闹出的乌龙。

    小皇子没有认出来,但顾清晏却一眼看出是谁,所以他听到南枝误会之后连忙拦住小皇子。

    第142章 虚惊一场 差点社死

    小皇子忍不住扶额, 他也没想到会碰到这种意外状况,如果不是伴读反应快及时拦住他,他就要丢脸了。

    这段时间他肯定要经常和这位头领进行交流, 一些善后安排肯定避免不了, 要是真在对方面前闹了个笑话, 这段时间恐怕他都想躲着对方了。

    即便对方很有可能都没反应过来, 小皇子不小心丢了个人的事,他更不清楚由于他的粗神经导致南枝尴尬。

    “算了, 人没事就好。”小皇子拒绝再想刚刚的乌龙, 越想越会觉得刚刚真情实感难过了的自己像个傻子。

    不过人没事就好,南枝也没想到江夏这么惊险还能没有造成伤亡, 这样就很好。

    “下雨之前护卫就扔了一批沙袋,发现大坝出现裂缝之后,将所有沙袋一口气扔完后, 他们就干紧撤离了。”顾清晏大致交代了一下。

    小皇子有些困惑伴读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应当没有分开吧?

    这虽然交代了前因后果,但还是有很多东西不太清楚, 恐怕具体细节还是要问派去大坝上的那几个护卫。

    “清晏,你是怎么知道的?”小皇子倒是不担心伴读欺骗哄他, 这多年顾清晏从来没有在大事上面欺骗他。

    只是他真不明白,一直在他身边的伴读到底怎么知道的?对方知道护卫都还活着,还能用清晏眼神好来解释。

    “之前他们有传消息给我, 我吩咐他们发现堤坝如果有问题, 用完所有沙袋之后撤离。”伴读没有去看小皇子,而是看着城楼之下还在上涨的水位线。

    以小皇子所想定然不愿意这些人出事,但还有更多人面对着灾难威胁,让南枝不得不做出选择。

    舍弃一部分, 去保全更多的人,这种选择无疑是残忍的。

    南枝习惯了以后世那种救援方式,士兵会守在最危险的一线,为保护群众生命及财产损失到最后一刻。

    如今的情况又不一样,江夏大部分百姓已经陆续转移,而剩下的百姓大多靠近城楼远离堤坝,基本上提前收到消息,这一小部分百姓完全有足够时间躲上城楼。

    这种情况唯一会造成的损失就是那些不会跑的建筑物,还有花草树木之类的。

    而这些损失对比人而言就根本不值一提,就如同豫州一样,小皇子并没有将那些坍塌的房屋损失放在眼中。

    大部分那些被冲垮的房屋建筑,本身就修建的不是很结实。

    小皇子多年积攒,用来给江夏郡重建起来。

    既然小皇子并不在意这些钱财,并且对于他而言那能够用钱解决的反而都不是问题。

    这话带着一种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天真,并且嗤之以鼻的傻,但对于南枝而言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了。

    这种情况下自然能够安排护卫扔完沙袋就赶紧撤离,再加上护卫们这几年在顾清晏高强度训练下,身手进步不少,特别是跑起来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特别是这几年顾清晏还在小皇子口中听到不少特殊训练方式,虽然南枝说的时候是无意为之,单纯是只有两人时失了戒备,顺口说出,但伴读却上了心。

    伴读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咄咄逼人,也没有刻意抓住小皇子这些不经意间透出的破绽,只注意到可以用上的一些有用信息。

    那些被他无视的秘密,足以对他的小殿下造成伤害,这些东西自然就不该被记住。

    总而言之,在南枝不知情的情况下,伴读通过有限的一些信息,给小皇子打造了一支拥有特种兵雏形的队伍。

    这些人动作极快,甚至还能在赶到城楼之后还顺手救了个人。

    而唯一受伤的那个正是救人导致,别看这救人的手伸的及时,但洪水的湍急人力强行对抗之下,手臂脱臼已经是很小的代价了,最起码人救回来了。

    听到伴读的回话,小皇子才明白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顾清晏,到底做了些什么,但不得不说正是这样一番安排让南枝少了愧疚。

    最后达成了眼下无人伤亡的局面,这从来都不是列车难题,而是一个可以达成两全的圆满。

    顾清晏的话一出,不仅小皇子没想到,连南珺都忍不住惊讶的撇了他一眼,毕竟在大皇子看来这个伴读虽然有些讨厌,但有一点不得不说,这人确实听他弟弟的话。

    并非那种幼弟说什么他听什么,而是顾家小子每次都能够将幼弟想要做的事完成,并且完成程度让人说不出质疑的话。

    每次伴读即便超额完成任务,也很少有这种背着南枝去做些与其相反的决定。

    不得不说这个神来一笔,确实解决了南枝一直忧心的问题。

    小皇子已经做好带着愧疚活下去的准备,但伴读看出来小皇子的心结,在考虑过后,他为了不让南枝愧疚,干脆自作主张了一回。

    “谢谢。”南枝轻声道谢。

    仲景看向顾清晏的目光也产生了细微变化,他一直觉得这就是一个只知道护食的小狼崽,没想到这个小狼崽的成长速度……

    他又看了眼九皇子,似乎这两个一点都不想孩童的家伙,一直都在让他看到新的一面。

    这两个人的思想还有能力都在不停的向前,都不是甘于满足现状的人。

    或者说顾清晏被小皇子带着不停向前,听起来觉得有些可笑的痴语,确实是这俩人最真实的相处方式。

    正是因为南枝的存在,让顾清晏成功找到了自己,而不甘于被小皇子扔到身后。

    这两人都很有意思。

    作为一个旁观者,仲景并未掺和过多,只是作为一个医者,有需要时他才会有存在感。

    “枝枝,人总有疏漏的时候,不需要致谢。”伴读并没有因为得了小皇子的谢就觉得高兴,反倒更加担忧。

    虽然没有人员伤亡,可南枝的眉头并没有舒缓开,反倒是更添了几分愁意。

    他没看伴读,看着不远处刚刚死里逃生的百姓,神色变得更加凝重。

    “等会将大坝上那批护卫叫过来,有些问题我要问问。”之前只知道大坝有裂缝,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并且水位不停的在上升,如今已经有一层楼的高度了,应当淹不到城楼顶,可这不停上升的水位线让人还是心中挺沉重的。

    现在大多数人劫后余生,还没反应过来,后续发现困在城楼之上,水位线迟迟不退,恐怕不会都很老实。

    城楼之上的空间有限,人的数量又并不算不少,活动空间有限,所有生理需求全都要在城楼之上解决。

    小皇子向来喜欢事前做好准备,以不变应万变,这样才不至于被意外打一个措手不及。

    无论多么担忧,时间也不会因此停止,需要克制的还有简陋的生活条件。

    本来大哥他们不需要陪着他吃苦的,现在却因为他困在城楼之上,虽说他们都不是很在意,但南枝心里确实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他没办法做更多,只能在不起眼的位置,悄悄给他们开小灶,尽量补偿一二。

    “洪水还没退下去吗?”

    “不会上涨到把城楼淹了吧?”

    “早知道之前和亲戚一起去山上了!”

    ……

    类似这种议论声就没断,惊恐质疑的,后悔惋惜的,还有悲观绝望的。

    听多了小皇子都学会了尽量无视,当做没有听到这些杂音。

    他知道如今的大坝不似未来的三峡工程,拦截的水并没有那么多,如今看着骇人,实际上并没有夸张到会将整个荆州淹没的地步。

    若是如同三峡大坝那样规模的决堤,那才会顷刻间将整个华中地区淹没。

    没有积蓄那么多的水,不至于十米以上的城墙撑不住。

    水位线虽然在上升,但也确实如同小皇子所料停在了城墙一半高的位置,大概两层楼左右的高度。

    直到水位线停止上升,南枝才松了一口气。

    再怎么信誓旦旦,身处其中的时候人永远都没那么容易保持绝对理智,好在他将一切提前安排好,不需要在这种紧绷状态下再去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水位虽然不涨了,但雨势并没有转小。”伴读轻声告知眼下情况,让小皇子放一部分心。

    好消息,水位线不往上升了,他们只要好好待在城楼上,最起码不会有什么生命威胁;坏消息,雨势还没停,水位也没办法退下去,他们还得困在城楼之上。

    之前就说过,城楼上空间有限,这个时代的平民百姓没那么讲究,并不是天天都洗澡。

    再加上排泄也是在城楼之上,即便之前小皇子专门划分了一块最远的地方,当做临时茅厕,这么些天下来,城楼上的味道早就臭不可闻。

    可洪水没退,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将就下去。

    小皇子同时又庆幸还没停雨,好歹还能用雨水让这些人稍许洗一洗,不然城楼上的环境恐怕会更加糟糕。

    可这种环境无论是他大哥,还是仲大夫全都没有抱怨,甚至尽最大努力帮忙。

    城楼之上除了那些难闻的味道,还混杂着中药的苦涩,相结合下气味更加复杂刺鼻。

    城楼之上全部都安顿好后,仲景也去储存药材的地方,开始根据已有药材开具防疫的药方。

    防护服太复杂做不了,但有简单的可以使用,虽说比不上防护服,但也聊胜于无。

    南枝用干净的布料做出了简易口罩,给帮忙维持秩序的士兵都发了,剩下的都分给了身边人。

    布料有限的情况下也只能尽可能顾上自己人,这也是无奈之举。

    第143章 钓鱼 愿者上钩

    小皇子还考虑到一点, 那就是百姓带不惯口罩,觉得口罩带着不舒服,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平时他们也没那么多讲究, 城楼上嗯味道确实不太好闻, 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不怎么干净的环境。

    叹过一口气后, 小皇子明白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虽说他攒了很多钱,可真要将整个大夏的基础建设修建到位, 他手头就没那么宽裕了。

    不过这都是后续要安排的, 目前只是承担豫州与江夏的重建,对于南枝而言压力并不算大。

    毕竟他二哥为他赚了好几年的银子, 明明他在宫内什么都不缺,可他二哥却深怕他吃苦。

    也正是二哥这种老是怕他吃苦的心思,让他攒足了无论做什么都有十足底气的庞大财产。

    不过那也是后续的事, 现在水还没退, 他还能勉强悠闲一阵子,等到水退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要与各方取得联系。

    之前撤到半山腰的,有没有人员伤亡病害之类的, 还要联系孔亮将药送到江夏,洪水将人阻隔,也不知道他师兄情况如何。

    还要看看盛京的风云平息没有, 他能不能回京。

    以及要和夏侯淳统一口径, 之前荆州牧来江夏巡查,结果正好碰上发大水,为了救人自己卷入洪水之中殉职身亡。

    虽然荆州牧十分有可能安然无恙跑了,但南枝已经提前和各郡的驻军打过招呼, 如果碰上自称荆州牧者一律直接扣下。

    想来在他离开荆州前,荆州牧定然不敢出现,既然他不出现剩下的自然也好操作。

    这些都可以慢慢规划,躲过致命环节,剩下的反倒急不得。

    小皇子以为夏侯淳会趁着这段时间来找他,高低得试探些什么,或者和他拉关系套近乎。

    结果对方不仅没有这么做,还在躲着他。

    这就让南枝迷惑不解了,他以为他弄清楚这人到底行事准则,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又有了变化。

    躲一两天还好,时间长了可不行,毕竟他要和对方商量好关于荆州牧的安排,以及统一口径对外说辞。

    “清晏,夏侯县令是不是在躲我?”南枝穿着蓑衣坐在城楼边,手上拿着一根鱼竿,半晌没有动静,他也不介意。

    鱼线根本不够长,连水都没碰上,鱼钩上也空荡荡的没有挂鱼饵,说起来像模像样的在钓鱼,实际上根本无鱼可钓。

    这种怪异举动并非没有引起他人注意,只是小皇子与其伴读身后还守着两个士兵,看着就不好惹,百姓有意识避免凑这个热闹。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存法则,最要紧的一点就是摒弃自己的好奇心,特别是那些一眼看去就惹不起的,更不是他们能够去接触的。

    “枝枝此举可是效仿太公钓鱼?”顾清晏同样穿着一身防雨的蓑衣,顶着悬在半空中的空鱼钩若有所思。

    “是也不是。”

    南枝似是而非回了一句,他和姜太公相同又不同,他们同样在等人,只不过太公为求明主,而他在等鱼自投罗网。

    相同又不同,姜太公是臣,文王是君,姜太公钓鱼是为了等周文王这个明君,而小皇子不同,小皇子不是臣,而夏侯淳也不是君。

    他钓鱼既为了让夏侯淳自己送上门,又为了解闷。

    伴读听了他的话似有所悟,也没继续追问。

    南枝看着被城墙阻隔,浑浊昏黄的洪水,时不时还是石头和树枝被水流带走,小皇子都有些怀疑即便他的鱼线够长,能够放入水中,这水里到底有没有鱼。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钓鱼高手恐怕都难以钓上一条鱼。

    明明更急的应当是九皇子,可他却悠然的开始了钓鱼游戏,反倒是静了下来。

    与之形成对比的就是夏侯县令,听说小皇子在钓鱼,他反倒慌了,不能理解为什么南枝能够如此气定神闲。

    “来了。”伴读听力超群,大老远就听到了夏侯淳的脚步声。

    至于为什么光听脚步声就能听出来人是谁,只能说这人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并不如同百姓路过时蹑手蹑脚。

    大皇子和仲大夫又各自被南枝安排了工作,并且交代没有要紧事不许找他,排除之下夏侯淳这个答案就脱颖而出了。

    “看来鱼儿上钩了。”南枝果断收线,好像真的掉到了鱼。

    不远处守着的俩士兵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小少主这又是在做什么。

    不明白归不明白,并没有哪一个去质疑小皇子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他们这些只会拳脚功夫的武夫,脑子没有那么灵活,所以才看不懂这里面的玄机。

    就像他们听不懂小少主和顾公子之间说的那什么太公是谁,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典故,但他们相信这里面一定有他的道理。

    听到顾清晏说“来了”的时候,士兵还有些纳闷什么来了,转头又听到小少主说鱼上钩了,结果空荡荡的鱼钩之上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他们也听到一阵异常的脚步声,随即戒备起来,担心来着不善,随即又想起之前顾清晏所说的来了,怕不是指的就是这个。

    士兵看向伴读的目光瞬间肃然起敬,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比起心眼比筛子都多的文臣,武将之间反倒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基本上都是凭实力说话。

    顾清晏露的这一手,成功镇住了士兵,同时也让他们上了心准备回头和将领说一说,想和这顾公子切磋一二。

    夏侯淳走进之后才发现,九皇子已经是一副等候多时的状态,心中一方面觉得理所当然,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更加佩服小皇子。

    “见过九公子。”夏侯淳同样穿着一身笨重的蓑衣,还是规矩的朝着南枝的方向行了个礼。

    “不躲着了?”隔着雨水,他们都看不清楚彼此之间脸上的神色,反倒是让他们更加能坦率交流了。

    雨幕形成了伪装,同时又卸下伪装。

    “若非九公子,恐怕这次发大水下官要负全责。”夏侯淳离小皇子有一定距离,但声音还是清晰的传达给对方。

    听到对面这人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南枝反倒不太习惯,毕竟这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没那么容易就敞开心扉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之前即便有心投靠他,更多也是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种无害。

    对方迈出了一步,小皇子反倒想看看对方这一步能够迈多大。

    “若是我没来江夏,发生这这事,你准备怎么做?”对方的野心绝对不止于江夏这块小地方,更别说出现这种意想不到的天灾。

    南枝还是不认为这样一个人在原著中没有任何存在感,对方的城府手段,还有心性足够狠辣。

    原著中的夏侯淳一定在洪水之中活了下来,至于为什么原著中没有对方的姓名……

    有了“庞淄”这个先例,小皇子大概也能猜到,恐怕对方不愿意官途彻底葬送,换了新的身份重头再来。

    只是他猜不到对方到底换成了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对他说实话。

    耳边是哗啦啦的水流声,半晌对方没有答话,他看不清夏侯淳的神色,却在这份沉默中感受到了抗拒。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小皇子准备开口打个圆场,将这个话题以玩笑带过去,他也不是一定要刨根问底。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回话了。

    “若是没有殿下,下官大概会改名换姓投于董司马门下。”语气之中带上几分怅然。

    竟然要去找董弋夫?!

    南枝忍不住皱眉,更加不能理解:“可我记得董大人貌似与夏侯家有过节?”

    “是伯父与其有怨,并非下官。”夏侯淳顿了顿,“下官带着诚意而去,若是董大人还不见……”

    “不见你又准备如何?”小皇子追问。

    “大概是改名换姓,然后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夏侯淳说这话没有丝毫难以启齿,即便董弋夫不过比他大十岁,他依旧能认对方当义父。

    南枝嘴角抽搐,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夏侯淳这样一个能折腾的,怎么可能活不到原著?!

    只是猜到归猜到,南枝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秉承着严谨的态度,他还是问:“改名换姓?准备换成什么?”

    夏侯淳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小皇子竟然还对这感兴趣,不过他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现在他又不准备改名换姓去董弋夫门下。

    “下官准备改名吕奉,拜入董大人门下。”这话说的十分轻易,不觉得抛弃世家姓名有什么可耻的。

    吕奉!南枝在蓑衣遮掩下的手忍不住用力攥紧了手中的鱼竿,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名字,他还是没克制住情绪波动。

    原作者最爱干的事就是逮着三国这只羊薅羊毛,原著中大量角色都能看到一些耳熟能详三国名人的影子。

    吕奉同样如此,单纯看这个名字就能想到作者预设的原型是谁,那个改换三次门庭,杀义父专业人士吕奉先!

    虽说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但两者做的事并没有太大区别。

    夏侯淳还要认董弋夫当义父,原著当中这人确实成功当上了对方的义子,并且恢复了太仆一职。

    如愿以偿之后他倒是没有中什么美人计和董弋夫撕破脸,可董弋夫还是死在了这位好义子手上。

    姓吕的是不是都有一身反骨在身上?连夏侯淳这个后天改姓吕的都十分危险。

    如今南枝顶替董弋夫,成为夏侯淳投奔的第三家,要说一点复杂心绪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面前这个反骨仔,他到底是收还是不收?

    第144章 工作狂 谁也不能阻拦工作狂搞事业

    之前有所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夏侯淳太出乎他意料了。

    南枝觉得这人虽说狠辣,并且手段不是很讲究,但真正下手的也是权贵, 对待平民百姓却从来没有下过手。

    相较而言, 他甚至这个官还当的不错。

    这人对带事业有种狂热的追求, 如果有谁无碍他向上爬, 阻碍他搞事业,他就会翻脸不认人。

    大司马如此, 荆州牧亦如此, 后来的董弋夫也不例外。

    从这一方面来说,小皇子确实是最适合他的君。

    对方想要的他都能给, 并且不会阻止这样一个一心搞事业的官员,去搞事业向上攀升。

    有进取心是好事,用后世的话来说, 这就是一个工作狂拼命想搞事业, 结果事业被人为阻断,然后黑化将所有阻碍他工作的全都打包送走。

    想一想也不知道是夏侯淳惨, 还是被他当拦路虎解决的人更惨。

    总的来说只要给足对方发展空间,这人就会老实起来。

    夏侯淳心中被九皇子的沉默弄的忐忑起来, 开始回想有没有说错哪句话,似乎就是说到他改名换姓时,小皇子的情绪就不太对劲。

    斟酌之后, 夏侯淳决定主动出击, 到底是他哪句话让九皇子不满意了?

    “殿下可否明示下官说错什么话了?”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但他确实想要让小皇子收下他。

    南枝回过神,不由得庆幸对方看不清他的神色变化:“没事,与你无关。”

    “那……”夏侯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 有些东西都是大家心照不宣,挑明反倒有些说不出口。

    “你的想法我知道了,放心。”南枝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谈正事,“想来夏侯县令对荆州牧应当没兴趣?”

    这意思是……

    夏侯淳眼睛一亮,聪明人说话根本不用多废话,他已经听明白小皇子的暗示了。

    照理来说他属于荆州地方官,如果要重新升职回京,正常流程应当升到州牧之后,政绩不错才能回京。

    而小皇子不让他当荆州牧,言外之意就是可以直接将他调回盛京。

    能回盛京谁还想要这个荆州牧的位置啊?

    看到小皇子起身,朝着帐篷走去,夏侯淳不知道该不该跟上,结果对方停下示意他跟上去。

    先后进入大帐,顾清晏帮着南枝将蓑衣脱下,随后将自己的蓑衣也脱下扔到一边。

    然后拿了干净毛巾给小皇子擦脸和手,边冲着夏侯县令:“夏侯县令请自便。”

    夏侯淳没有带人,大帐之内也没其他人,两个士兵自觉守在帐门口,他也没叫人伺候,自己将笨重的蓑衣脱下,放到门口的桌子上,等离开时再穿上。

    南枝看到夏侯淳脸上还挂着雨水,让给他擦水的伴读收拾自己,然后拿了块干净毛巾递给夏侯淳。

    “坐。”大帐空间并不算特别大,但该有的都有,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夏侯淳接受了九皇子的好意,边擦脸边入座,等着小皇子和他聊关于荆州牧的安排。

    “殿下说的,可是我所想的?”夏侯淳还是不太确定。

    “对于荆州牧,你有什么安排?”南枝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夏侯淳的问题。

    他想先听听这人对吴仁是怎么想的,才能决定后续安排。

    “自然是听殿下的。”没有丝毫犹豫,即便荆州牧此前是他合作愉快的合作伙伴,依然没有让他产生半分动摇。

    南枝挑眉,夏侯淳和吴仁真的是半点情谊都没有,完全将荆州牧当成工具来使了。

    他们在这理所当然讨论关于荆州牧的安排,丝毫没顾及现任荆州牧还活蹦乱跳的没有死,位置还没有空出来。

    “吴州牧心系百姓,来江夏巡视,不幸遇上洪水,为救百姓殉职。”小皇子笑着说出他对于吴仁的安排,看着夏侯淳等着对方的反应。

    “……是,殿下英明。”夏侯淳没想到九皇子会这么安排,直接让对方成为“死人”。

    关于荆州牧,他知道的并没有南枝多,虽然他和吴仁有合作,并且知晓了部分秘密,但他只知道吴仁会伪装成古董商去盛京,这人是福王的儿子。

    并不知道吴仁是个拥有多个身份的家伙,因此他觉得新选的主子手段还挺狠,抓不到人,也不让对方好过。

    能够狠得下心来的,是个人物,定然野心不小,不会甘于现状,想来他的官途怕是会更加坦荡。

    南枝:???

    也就是小皇子不知道他所想,不然高低得一头问号,天知道九皇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闲王让人养着。

    不知道怎么就被夏侯淳脑补成下手果断,野心勃勃的有力皇位继承人。

    感受到夏侯淳越来越炙热的视线,小皇子虽然不理解,但面上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对于夏侯县令的配合他还是满意的,再加上对方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这个时候将夏侯淳调回盛京,说不定对方还能将夏侯家接手。

    他不能开口,得回京之后让仁安帝下诏以安抚夏侯家为由,将人重新提拔回京,这样明面上他们就看不出有什么关联。

    夏侯淳又是出身世家,世家内部也有斗争,但对于世家利益还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比起让科举出身的寒门学子抢占位置,夏侯淳这个世家出身反倒阻力更小。

    就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当他的钉子,这个钉子会不会反水背刺。

    “你说……”南枝单手撑着脑袋,审视望向因他视线下意识挺直腰杆的夏侯淳,“孤要如何相信把你调回盛京后,你不会背叛孤呢?”

    夏侯淳神色紧绷,他知道这个问题一旦回答不好,就会满盘皆输,其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背叛。

    可是他也知道不能撒谎,九皇子明显是在考验他,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即便达不到南枝要求,也绝不能撒谎!

    “……下官不知,若殿下是明主,下官定是忠臣。”这是他能给的唯一保证,这也是一句实话。

    小皇子点头,并不意外这个回答,若是对方真拿谎话搪塞他,那么这人再有能力他也不会收下。

    他不介意手下人有小心思,品性上有些小瑕疵也无所谓,毕竟他需要的是能够为百姓做事的好官。

    没有谁规定好官必须要是个好人,或者完美无缺,好人不一定能当一个好官,南枝更多站在御下的角度去衡量。

    若是单纯以德判断一个人,恐怕反倒容易出乱子。

    他手下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太多,反倒不该以世俗划定的条条框框去评判,他是上位者清楚明了哪些人该放到哪些位置才是正确之举。

    “你倒是诚实,等着陛下的调令吧。”南枝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乏,“退下吧,回京之事与孤无关,明白了吗?”

    “是,下官明白,那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和聪明人说话最舒服的就是省事,夏侯淳没有问为什么,克制心中激动情绪退下了。

    夏侯淳离开之后,小皇子并没有休息,而是确定对方走远之后才开口。

    “这人是个聪明人,可惜了。”嘴上说着可惜,眼神中却不带任何怜悯。

    “碰上枝枝才是他的造化。”伴读倒是不觉得夏侯淳可惜,能够搭上九皇子就是他最大的造化。

    “你说他听懂了我的意思吗?”小皇子脸上带着倦意,无论夏侯淳会不会背叛他其实都能解决,对方坦诚有坦诚的方案,不坦诚也有不坦诚的解决方法。

    只不过两种方案夏侯淳的上限就不同了,对方这个官能当多大,他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此人不蠢。”看着又打了个哈欠的小皇子,伴读默默替对方铺好床。

    南枝虽然全程占据主动权,可这种高强度动脑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生出倦意,他也没有抵抗,顺从的准备休息。

    耳边砸在帐篷上的雨声,都成了助眠的乐曲。

    解决了夏侯淳还有荆州牧的事,小皇子心中的紧迫瞬间消失大半。

    长久不断的雨也终于停了!

    虽说有原著做心理准备,但真正身处其中时才发现什么叫度日如年,雨不停那份未知的焦虑就一直都在。

    “总算是雨停了。”南珺都没想到这雨这么能下,愣是下了半个月才见晴。

    他都担心万一盛京风波平息,父皇想念小儿子了,他们还困在荆州,该怎么面对雷霆之怒下的仁安帝。

    现在反倒松了口气,仁安帝也知道他们来了荆州,却不知道他们正好就在洪水源头江夏郡。

    这段时间收到来自仁安帝的飞鸽传书他就觉得压力大。

    荆州出现洪水这事确实让盛京安静下来,即便不久前大司马和八皇子接连两人死亡,闹出的动静都被这出乎意料的天灾给压了下去。

    仁安帝一边头疼荆州的洪水,另一方面还要解决盛京的问题,好在小儿子替他指了条明路。

    他都差点忘了大司马还有一个侄子,之前在京任太仆,如今将人调回来安排个什么位置,仁安帝还要斟酌一二。

    盛京的这一系列动向,都对荆州没太大影响,小皇子在头疼如何让夏侯县令上报受灾情况的时候,不要透露他的行踪。

    这要一上报,不就直接告诉了亲爹,洪水淹了江夏郡的时候,他就身处其中,仁安帝定然要生气的!

    可是不上报又不行,之前还能以雨势未停为借口,眼下洪水逐渐往下退,怎么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况且他还要换个荆州牧,要一块上报吴仁的“殉职”,不然没办法过明路销毁吴仁的户籍。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这事瞒不了多久,荆州发生的原原本本肯定是要都向仁安帝汇报,他们还需要仁安帝配合才能完成一系列安排。

    南枝只是在传信中简单的说了一下,可以把夏侯淳调回京的事,其他的都还搁置没提。

    其实他将夏侯淳推到仁安帝面前的时候,就有些暴露了,知子莫若父,恐怕当时他爹就会产生怀疑。

    毕竟荆州的伤亡情况都还没统计出来,他又怎么能肯定江夏郡县令还活着呢?

    只有大哥还心存侥幸,觉得还能拖一段时间,南枝明白他爹不发作是在等他们自己坦白。

    坦白肯定是要坦白的,关联该怎么和仁安帝交代,他们还调动了豫州的驻军,袁肃定然也是会上报的。

    小皇子来荆州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所有心思都放在即将发生的洪水上了,更别提又出了荆州牧这个意外情况。

    可以说被他爹知道任意一件,都会出大问题!

    第145章 要挨打 南珺拒绝继续想下去

    南枝真正怕的倒不是仁安帝, 他心里更怵的还是皇后。

    皇后是真的会动手的,虽说近几年上了年纪之后开始修身养性甚少动手,但关于九皇子的事上, 她从来都没有轻轻放过的时候。

    小皇子其实并没有被娘动手收拾过, 每次他有什么, 皇后收拾的肯定是他的兄姐, 可以说兄姐之中挨打最多的就是南岭。

    因为二哥不管挨多少次打都学不会教训,打的时候吱哇乱叫承认错误, 然后好了伤疤忘了疼, 下次还敢带着弟弟去做危险的事。

    有事的时候是靠谱哥哥,没事的时候二哥就是最大麻烦。

    不过南枝倒是挺喜欢和二哥一块闹的, 主要是他没体会过这种充满活力的童年,被二哥带着总觉得弥补了曾经的一些遗憾。

    这也是为什么南岭不管被打了多少次,都死性不改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这也是帝后打归打、骂归骂, 最后还是对于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选择听之任之。

    因为他们的小儿子高兴,所以只要不威胁到南枝的安全, 他们向来都是倾向支持态度。

    眼下情况又不同,仁安帝每次在小儿子出远门的时候, 都派一个人跟着就是怕孩子出事。

    本来以为这一次跟着靠谱的大儿子,或许不会出什么大事,结果又是地龙翻身又是发大水, 全都在最危险的现场。

    南珺几乎闭上眼就能看到回京之后的惨状, 打了个颤之后他决定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大哥不想不代表小弟不想,南枝脸上忍不住又挂上了愁绪,可以说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他都没挨过父母打。

    上辈子他一直是别人家口中的乖宝宝,父母也自诩高知人士认为动手是很丢面的事, 他们管教大多是冷暴力和体罚。

    这辈子或许是老来子的缘故,家中都疼他的紧,即便他偶尔有调皮的时候也都是兄姐代为受过。

    南枝又不是什么真熊孩子,只是想体会一下那种调皮捣蛋之后,略带责备的关怀,那是他从没体会过又十分渴望的一种情感。

    后来发现无论他捣不捣蛋,都不会影响帝后对他的爱,反倒没有折腾的想法了,完全没有必要伤害和最亲近之人的感情。

    感情是需要维护的,经不起消磨,南枝很珍惜这辈子的家人,确认了某些东西后,他就不会再刻意试探什么。

    只不过打开了二哥的某个奇怪开关,明明已经是个靠谱的大人了,却还是如同一个闯不够祸的孩子。

    不怪他打挨的多,南珺和昭阳被皇后收拾过后,都觉得不能再幼弟面前丢脸,维持好可靠兄姐形象。

    南岭却不一样,不知道他是透过小皇子乖巧的外表,看到了隐藏在最深的渴望,他不顾形象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将南枝拉到热闹喧哗之中。

    原本觉得南岭的这种不稳重,定然得不到他们最小的弟弟尊重,结果却发现他们弟弟貌似吃这一套。

    这也形成了南枝的三位兄姐喜欢逗他的习惯,如果能哄弟弟开心一点,形象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南枝心中有些发愁,这次他恐怕躲不过皇后动手教训了,都说不挨家长打的童年是不完整的,难道这次要让他的童年完整起来吗?

    这样想的小皇子莫名还有点期待,明明挨打并不是什么好事。

    大皇子并不知道幼弟心中所想,不然只会更加觉得无奈,他们娘,大夏的皇后,在她眼中小儿子那就是她贴心宝宝,小儿子从来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让她担心,如果发生什么只能是家里这几个大的带坏。

    最后挨打的只会是跟着招呼南枝的那一个,至于小皇子本人,只会被皇后用幽怨的神色盯着,然后埋怨小儿子不愿意和她说心里话了。

    南枝暂时顾不上那么多,想到仁安帝在等他坦白,他就咬牙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概括了一下。

    尽量模糊危险的部分,大书特书他们怎么把荆州牧耍的团团转,顺带南枝还特别有良心的在末尾替大哥美言几句。

    他也知道这次大哥回去肯定要被爹娘问责,如果皇后真气到要对他下手了,只怕他大哥只会被打的更严重。

    事情是因他而起,也是他一意孤行要留在江夏,至于大哥私自调驻军这事,小皇子思索过后还是决定美化成他知情并默认他哥的做法。

    他爹毕竟是皇帝,亲儿子私自调兵,他身体又不算多好,难免会多想。

    无论是为了仁安帝,还是为了南珺,他觉得这个圆场还是要由他来打。

    小皇子直接无视了自己也是皇子这一事实,有他授意调兵,同样是在皇帝的敏感点上反复横跳。

    仁安帝最不介意的就是小儿子僭越使用他的权利,甚至他有意识将权利交到南枝手上,并且手把手纵容小儿子使用。

    知情人全都默认了这种并不合规矩的做法,南枝习惯了以儿子的身份去接受仁安帝给予他的一切,根本没意识到这个当爹的给予他的,已经远远超过他另一个皇子身份应该有的。

    小皇子本人其实并不太担心帝后如何惩罚他,相反他更担心大哥,本就连累大哥陪他吃苦,结果回去以后还要遭受来自父母的责问,南枝于心不忍。

    于是他尽量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长长的一封信写完,整整用掉了五张纸,卷起来最大的那个信签筒都被塞的满满当当。

    南枝小心将竹筒绑到小白的腿上,有些忧心他的鹰带着信会不会影响飞行。

    “小白飞的动吗?”小皇子一只手温柔的替海东青梳理羽毛,另一只手拿着一块肉干犒劳他的信使。

    乖巧站在桌上让小主人梳理羽毛的白色海东青眼神瞬间锐利,听到心爱的小主人对它的质疑,轻轻挣脱小皇子的手,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发出一声——

    “呖——”尖锐的嘤啼似乎在抱怨被主人小瞧。

    看着半人高的健硕海东青,南枝沉默半晌。

    小白毕竟不是信鸽个头小,别说区区五张纸,即便换成一些小巧的物品,只要重量没有超过小白自身体重的三倍,基本上能被它轻松提起来。

    那双比他手还大不少的利爪,抓一只成年体格的羊飞上天都不成问题。

    “是我小看咱们小白了,小白自然是最厉害的鹰。”南枝笑着伸手摸了摸昂首阔步,朝着他缓慢踱步而来的海东青。

    将小白哄好,让它将信送给仁安帝之后,他就带着伴读去找大哥了。

    小皇子与大皇子的大帐相邻,帐篷又不算隔音,可以说南枝这边的动静南珺早就听见了。

    听到海东青展翅飞走的动静,他就知道幼弟要来找他了。

    “枝枝,先坐。”南珺尽量不将对回京的忧虑挂到脸上,影响到幼弟心情。

    南枝眉头微挑,就像大哥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大哥,一眼就能看出他大哥在强装镇定。

    “大哥,如果娘生气了,我会自己承担的。”不会让大哥代他挨打,他已经能够为自己做出的任何选择承担责任。

    大皇子有些愣住了,随后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将幼弟拉到身前,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南珺笑着摇头,现在的他看不出丝毫的锋锐,看着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没有任何强势。

    南枝有些疑惑,他想的哪样?

    “哥?”迷茫。

    大皇子轻笑一声,起身将人按到他原先坐的凳子上,然后他蹲到幼弟身前,平视他的弟弟,从那双清澈的双眼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你觉得每次娘教训我们,都是因为你?”

    “难道不是吗?”

    “并非如此。”南珺摇头,“娘教训我们是因为我们没承担兄姐责任。”

    小皇子更加困惑,做错事任性妄为的是他,为什么会说是他兄姐的责任。

    “我们都在纵容你,明知是错误的情况下。”

    南枝听到这话一怔,皇后从来都不是因为他的原因迁怒,帝后每次下手教训他的兄姐,都是因为他们可以制止,却为了让他高兴选择纵容。

    如果是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这种纵容无关紧要,可是在小皇子做这些事有危险的情况下,还选择纵容,那就并非好事。

    也不是恶意溺爱将人宠坏,更多是一种无奈的妥协,最后只能选择和小皇子一起面对危险。

    身为兄姐却不能拥有自己的坚持,让弟弟远离危险,这就是他们的错。

    这也是为什么皇后会动手教训他们,因此他们挨打并不无辜。

    帝后虽说偏爱小儿子一些,但在教育孩子这方面他们还是一视同仁的,只是教训手段轻重有区别。

    皇后舍不得对小儿子动手,最主要一点就是她自己也是纵容的一份子,明知道不能让小儿子这样继续将自己放到危险边缘,可她没办法去苛责小儿子。

    大概还是小儿子平时太过乖巧,乖巧深处隐藏的孤独,让她没办法以强硬态度去要求南枝。

    她的小儿子够听话了,偶尔的任性都不是为了自己,她只能将希望放在其他几人身上。

    她教训其他儿女的时候,既是在教训孩子,也是在教训自己,她真正害怕的是没有人能阻止小儿子那些少数叛逆的坚持。

    她担心哪一天真正会因为这些侥幸的纵容,而失去这个小儿子。

    “娘真正气的是她自己没办法拒绝你,也气我们的纵容,她害怕失去你。”所以这顿打他肯定躲不过,南珺想些还觉得有些别扭。

    这打他挨的不冤,可他不想在幼弟面前挨打,太丢脸了!

    皇后可以说同样了解这几个孩子,她自己狠不下心,就干脆让另外三个孩子当着小儿子面挨打。

    疼不疼是其次,他们最不能忍受的是在幼弟面前丢脸,正是知道这种心理,皇后才会当着小儿子的面去教训他的兄姐。

    南枝听到大哥的话有些无措,他不怕挨打,反倒受不了这种直白的关爱。

    他在学着和新家人相处,以过往不同的相处方式,笨拙且大胆的一点点融入这个不那么完美的家。

    “大哥……”小皇子嘴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事,咱们枝枝在心疼大哥,哥哥感受到了。”大皇子心疼无措的幼弟,“这次娘说不定很生气,枝枝想好怎么哄她了吗?”

    南枝不知道怎么回答,本来他是来安慰大哥的,结果反倒是被大哥安慰住了。

    第146章 蜗牛壳 我在

    习惯给予情感不习惯接受回应, 头一次落荒而逃的成为南枝。

    上一辈子留下的痕迹,他没办法正确的去处理和家人之间的情感,直白的感受到来自家长的爱, 小皇子第一反应还是缩回他的蜗牛壳。

    当感情沉淀下来后, 南枝终于反应过来需要做出相应感受时, 才将触角小心翼翼的伸出蜗牛壳。

    一点点的鼓起勇气重新从蜗牛壳中爬出来, 去消化家人直白炽热的情感就需要足够的时间,好在离回家还有一段时间。

    他还可以继续缩在壳里躲一躲。

    “清晏……”想到这一切全都被伴读看在眼中, 小皇子就觉得颜面全无, 瞬间从后脖颈开始,如同野火燎原一般, 红晕从后脖颈迅速爬满整张脸。

    “我在。”顾清晏没有取笑小皇子,无论对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呼唤他,他都努力做到声声有所回应。

    这份淡然传递给了南枝, 原本还觉得不好意思的心, 被这份包容抚平。

    他一直都知道,身边的人都在包容着他的不完美那一部分, 他们真正喜爱的不是那个事事乖巧不惹麻烦,小心翼翼的小皇子。

    而是拥有着无关大雅的小毛病, 喜欢将自己不好一面隐藏起来,别别扭扭既怕别人发现,又希望别人发现并接纳的胆小鬼。

    南枝觉得自己什么都想要, 但当愿望实现又不敢伸手, 这样和胆小鬼又有什么区别。

    可这样让他自己都讨厌的一面,却是被他在意的人所接纳。

    这时候的小皇子莫名从心底深处生出勇气,一如上辈子他唯一一次叛逆时那般,一往无前。

    他们是一家人啊……

    将心中复杂滋味按捺下去, 他已经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不过比起未来,眼下江夏的事还没处理完。

    洪水这事勉强算是处理好了,只需要等洪水退,统计损失情况,就可以着手重建,有豫州的经验,这方面安排起来倒不是很困难。

    仲景了解小皇子需求之后,开出的防疫药方也已经传达给各个郡负责将领手中,各地药材他也提前做过安排,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

    而他派去各地辅助的护卫,每天也在汇报各地情况,因此对于这次洪灾造成的影响和损失,南枝恐怕是最清楚的人。

    他将荆州情况整理清楚写给仁安帝,其实也有哄哄他爹的意思,设身处地换仁安帝的角度来想,小皇子忍不住觉得心虚。

    他爹还能克制情绪,等着他自己坦白,都是仁安帝的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大,小儿子和大儿子全在最危险的地方,换谁能够轻易冷静下来?

    小皇子暗自佩服亲爹的调节能力,并且认为仁安帝真的太能忍了,丝毫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事,在盛京引起了怎样的一场暴风。

    对于小儿子,皇帝确实无可奈何,甚至只能通过向皇后告状的方式,来处理小儿子的刻意隐瞒。

    可他心中的恐慌与怒火,却在南枝的隐瞒中越演越烈,这把火他舍不得发到罪魁祸首身上,只能迁怒于间接造成他同意小儿子离京,又用他八儿子的命去算计小儿子的元凶们。

    再加上又知道了一些消息,仁安帝的火自然就发到了这些一点都不冤枉的世家身上。

    正好他也需要安排出一个官职位置,给小儿子推荐给他的夏侯淳。

    仁安帝的脸上出现南枝没有见过锋芒,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如今皇帝心里不舒坦,他手下的人自然应当分担。

    盛京的风雨自然与南枝无关,小皇子还在发愁下一个难题,原著之中洪灾后不久就发生了疫病。

    洪水退去之后那些冲刷出的污垢,以及洪水之中死的人太多,那些无人处理的尸体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引起了一场恐怖的疫病。

    让刚受重创的荆州雪上加霜,最后整个荆州几乎成了死城。

    洪水过去之后,并没有造成伤亡,理论上应该不会出现原著那种可怕的疫病,更别说他还提前让仲景开出防疫的药方。

    城门口也贴上注意个人卫生的告示,虽说江夏郡的在洪水之下肯定被毁了,但其他郡应当还有告诫作用。

    就是不知道这个作用能有多大,好歹也算聊胜于无。

    叹了口气后,能做的准备他自认都安排下去了,人的思维是有局限性的,他也同样如此,即便有农场提供的防疫手册,肯定还有没注意到的地方。

    接下来他也只能祈祷,原著中的疫病不要爆发。

    洪水彻底退去,地面上满是泥泞,还有一些未干涸的小水坑,看着十分脏乱,各种苍蝇虫子到处飞,味道也特别难闻。

    除了需要重新清理街道,还要查看各家房屋损毁情况,南枝他们还回了趟县衙,县衙不似府衙内含乾坤,它是真的如同外表那样不结实。

    留下的只有碎石和一片狼藉,小皇子叹口气,看来即便洪水退了,他们也还不能从城楼搬下来。

    不过百姓倒是更好安排,最起码不需要再在城楼之上弄一个临时茅厕。

    “让驻军和衙役清理街道,记得用生石灰水撒一遍。”小皇子有条不紊交代夏侯淳安排工作,注意环境卫生的同时,也做好消杀。

    物资匮乏的时代,南枝也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式进行消杀。

    将一切都安排好后,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南枝也在询问仲大夫后,确认不会有大规模疫病发生的可能,又观察一段时间后,才放下一大半的心。

    江夏郡后续夏侯淳能够处理,他就不需要喧宾夺主了,既然他已经给对方透漏消息,要调对方回京,为了政绩更好看,夏侯县令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小皇子也相信,能在原著搅动风雨到最后的人物,都不是什么无能之人。

    将后续交给夏侯淳后,他们也要告辞离开。

    南枝还要去处理一些他大哥遗留下的残余问题,还要赶紧回京让受到惊吓的帝后,看到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还活蹦乱跳。

    同时他心里还有一层忧虑,荆州后续疫病剧情貌似被他蝴蝶掉了,可他总觉得不安,似乎还有什么在后面等着。

    只是他改变的太多,即便“剧情”想要回到原有发展,也要遵循一个基础逻辑,不能没有前置条件就凭空变出不合理的疫病。

    这次洪水又让他成功赚到生命值,能够活的更久,而原本的命运线偏移更多。

    可以说是富贵险中求,这次碰上的问题多,收获同样巨大。

    小皇子暗自觉得这一次远门出的值,也亏他大哥不知他所想,不然高低得数落他两句。

    这次南枝几次在危险边缘擦身而过,可以说将大皇子吓的够呛,回京面对父母的责问都还是其次,如果幼弟出现什么差错,恐怕他得恨自己一辈子。

    如今这一切终于都尘埃落定,他弟弟还活蹦乱跳没有损伤分毫,南珺根本不想让幼弟再经历一次这些了。

    “荆州牧的人选我自有安排,再最后问你一次,确定放弃荆州牧的位置吗?”确定要投靠到他名下吗?

    站在马车上,没有钻进车厢,而是以略高于夏侯淳的视角,俯视对方,试图看出对方心底的不服气。

    结果什么都没有,夏侯淳十分果决没有丝毫动摇。

    “荆州牧,不要了。”他从来都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回到盛京那个原本属于他的舞台。

    荆州牧即便已经是一方大员,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夏侯淳丝毫不后悔。

    “你等消息吧。”南枝挥了挥手,钻进车厢。

    夏侯淳连忙行了一礼,目送南枝一行的马车离去。

    此时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人,与他神色截然不同,正是运送药材的孔亮。

    孔亮忍不住苦笑,私下他被师弟数落一通,倒不是责怪他,而是他做的一些事都不打招呼,差点坑了这个师弟。

    脸上虽然带着苦涩,但他双眼之中却是带着笑意。

    小皇子并没有责怪他自作主张,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说,也是因为了解这个师弟,正是知道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应付夏侯淳,甚至有可能会出现奇效的情况下。

    他确实隐瞒了一些东西,其实他的这种做法,换一个小心眼的主子,恐怕早就怀疑他有二心。

    即便不杀了他,也不会再重用。

    可他这个心软的小师弟仅仅是如同撒娇般抱怨两句,就轻轻带过去了,连他私下和大皇子合谋去豫州调动驻军都没说什么。

    眼下还要去收拾那些他们留下的尾巴,可以说容人之量这一点,小皇子就是一个值得效忠的人。

    “在下所言不虚,九皇子就是明主之相,如今亲眼所见,县令可否信了?”同样望着远去马车,没有看夏侯淳一眼的孔亮问。

    夏侯淳脸上老好人笑意带上了几分真:“明阳所言不虚,确实如此。”

    这番对话小皇子并不知情,知道了怕是又会抓狂。

    他师兄到底有多大执念,反复给夏侯淳加深他是个明主形象?

    明明他没有表现出丝毫野心,但他手下的似乎就像他二哥一般死脑筋,认定他会成为至高位上的那一个。

    南枝将仲景留在荆州,他还是不完全放心,担心还是会有瘟疫的可能,让仲景确定荆州彻底没问题后,届时和夏侯淳一块到盛京找他。

    而他则是去了豫州,之前大皇子让孔亮拿着带有虎符拓印的信件去调兵,他猜应当是仁安帝提前打过招呼,不然袁肃没那么容易松口。

    毕竟虎符这种东西是皇帝和地方官或地方驻军将领各一半,需要两块兵符合二为一,保管兵符的地方官或将领确认虎符无误才会下令。

    袁肃明显特事特办,可他不能就这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应该带着虎符去解释一二,才能将这次调兵彻底合规。

    既是避免袁肃的麻烦,更是避免他大哥的麻烦。

    南枝心里还是有数的,也领袁肃这份情,自然也能想到对方顶着多大压力与风险。

    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再去一趟豫州,顺便还能看看发生地龙翻身后的重建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解决的问题。

    确认豫州也没问题,他们就可以回盛京了。

    看着马车内坐的笔直,如同学堂中被夫子盯上的学子,整个人都透着老实人气质的大哥,心中叹了口气。

    “大哥不用如此,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如此生份?”他怎么可能真和大哥生气?

    这一次他们两个出门,确实出现了不少意外情况,这是过去没有的,也正是这些意外反倒是让他们磨合的更加了解彼此。

    第147章 牧场 完成隐藏任务,激活牧场

    大皇子如同泄气一般, 也不端着故意坐的板正,整个人也自然不少,没有仲景同行确实让他心情好上不少。

    只不过想到他们是去做什么, 南珺又忍不住想叹气, 明明离京的时候, 仁安帝和他说过他可以便宜行事!

    他做的完全是被提前允许过的!

    南珺自认理直气壮, 只是在幼弟的目光之下,不由得心虚。

    小皇子看到在他面前难得表现的有几分幼稚的大哥, 又觉得好笑, 又忍不住想去哄一哄他哥。

    “哥,私自调兵能够彻底变为符合正规流程的行为, 必须要再去一趟豫州。”南枝轻声和大哥讲道理。

    在他身后的伴读看了眼装模作样的大皇子陷入沉默,之前在盛京对方还有所顾忌,和小皇子出来一趟之后反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放下了过往的矜持, 不再执着于长兄的威严。

    顾清晏看着在小皇子面前装着示弱的大皇子,心中不由得感慨, 大皇子不愧是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兄弟。

    这个时候伴读下意识忽略了小皇子和这两位皇子同样一母同胞,在他眼中南枝就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看着年幼的小皇子耐心哄着他大哥的模样, 伴读看着莫名觉得刺眼画面,都成家立业的人了,还要不到十岁的幼弟去哄。

    啧!

    想到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顾清晏就觉得头疼, 不过他还是没有做什么打断兄弟俩的相处。

    南枝哄好大哥后就靠到软垫上闭目养神,马车内也安静下来,南珺也收起故意逗弟弟的示弱姿态,找了卷竹简靠在车窗边看边打发时间。

    伴读找了件披风盖到小皇子身上, 南珺看了眼他的动作,没有出声阻止。

    俩人对视一眼,又考虑到在场第三个人,默契选择忽略对方。

    南枝看似睡着了,实则并非如此,这次荆州之后,小皇子的农场系统又出现了变化。

    连奖励的生命值都不能分出南枝半分注意力,从农场上线第一天起,小皇子心心念念,经过三年时间,牧场终于解锁了!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避祸,荆州原有疫病不再发生,命运大幅度偏移,奖励激活牧场功能。

    另,牧场功能资料较多,更新将花费十二个时辰,农场系统其他功能不受影响。】

    这是第一次农场升级需要花费更新时间,之前无论是药田还是鱼塘,甚至是果园都没有如此大的动静。

    甚至牧场需要花时间来解锁升级,其他功能都是直接从农场边界拓宽,依附在农场之上,牧场反倒是像单独和农场并列的功能。

    靠在马车上假寐的小皇子,意识已经沉入农场之中,看着紧靠农田,原本一片空白的位置出现了隔离栅栏,上面挂着一个小木牌——施工中。

    栅栏之后被迷雾笼罩看不真切,小木牌上除了施工提示,后面还跟着一个时钟标志,木牌下方还有一条进度条。

    南枝看着觉得有些手欠,但也没办法真正动手去戳那个进度条,好在他能控制精神力,如同播种浇水那般,用精神力戳了戳进度条。

    【……请宿主不要妨碍系统更新,牧场尚在解锁中,请宿主耐心等候!】

    小皇子莫名觉得自己貌似被农场当成捣乱的熊孩子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人虽然还是一副入睡的模样,但耳朵却悄悄红了。

    他没再继续给农场添乱,确认其他功能如同系统通知那样没有受到升级影响,就没再管农场升级的事了。

    这次也正是完成了隐藏任务,南枝才彻底放心离开荆州,之前有仲景的保证虽然放下了七八分,但农场的隐藏任务完成之后,他才彻底确认没问题了。

    留下仲景以备不时之需,放心离开荆州。

    不过他也没完全将瘟疫这事扔到脑后,彻底放心不管。

    单纯从街道环境来看,依旧不是没有发生大型传染病的可能性,特别是即将入冬,若是冻死几个,开春之后就更难说了。

    更别说万一换了个地方,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再突然酝酿出一场大的疫病,完全能够打南枝一个措手不及。

    况且他接二连三破坏剧情原有设定,导致天灾虽然发生了,却并没有起到原著中那样的效果。

    如果剧情是有意识维持原著发展,被这么破坏两次之后,自然会想着怎么躲开南枝的视线,然后再放大招。

    若是剧情真这样做了,对于南枝而言并不算一件好事,但也不算完全的坏事。

    如果剧情真采取迂回的方式,对于小皇子来说,已知情报就变成未知情报,将失去提前做好准备的机会。

    同样一点,这种迂回虽然看似将剧情重新拉回正轨,实际上已经改变了原有轨迹线,违背了剧情原本设定。

    从大方向看,维护剧情的“剧情”反而成了那个破坏者。

    越想意识越模糊,原本准备借口打瞌睡掩饰他去查看农场的异常,结果反倒是真产生了倦意。

    袁肃接到九皇子的传信,知道他们回京路上,会先到豫州一趟,并且小皇子准备将虎符给他确认真假。

    不得不说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豫州牧松了口气,他是顶着一定压力选择相信大皇子。

    虎符实际拥有者还是九皇子,如今能够面对面说清楚,反倒避免了一些麻烦。

    其实南枝来不来豫州都无所谓,他可以直接回京和仁安帝解释清楚就行,只是这么做太过得罪人。

    虽说小皇子并不怕得罪人,但他也不是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与其得罪袁肃任性妄为,还不如双方都配合一下。

    特别是袁肃是顶着压力,再不确定的情况下,选择相信两位皇子,而越权办事。

    起因是他们不假,但如果被人发现,奈何不了他们,完全有可能弹劾豫州牧越权调兵意图谋反。

    南枝来解决的就是他大哥留下的这个后患,很多东西一旦扯上造反大旗,即便是仁安帝都没办法将人保下来。

    特别是虎符真正交与的是九皇子,而非大皇子。

    这种小辫子可以说一抓一个准,南枝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责任转到他身上来,他拿着虎符行便宜之事,这样谁也抓不住错处。

    袁肃也成了接到正经调令而合规调兵,这样就达成双赢局面。

    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马车行至豫州,大老远就能看到守在城门口的袁肃。

    “公子,有人候在路边。”马夫眼神不错,离人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低声请示。

    “在他身边停一下。”小皇子掀起车帘,探头出来认出候着的人是谁。

    马夫听到小皇子的吩咐,低声回应。

    城门口等候的豫州牧,就发现一辆眼熟的马车停在他身前。

    “公子吩咐,请州牧上车。”

    袁肃看了眼一脸板正,没有丝毫多余情绪,只是转告小皇子吩咐的马夫,冲着对方点头示意,然后利索的上了车。

    钻进马车之后,不出所料见到了他想见的人,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九公子,大公子。”豫州牧向两位皇子行礼,然后又对着顾清晏打了个招呼。

    顾清晏虽然是九皇子伴读,实际上身上并没有官职,但对方属于顾家嫡长子,几乎是默认的下任家主。

    这种情况下伴读背后的势力并不需要忌惮豫州牧,虽然单从官职而言,伴读应该朝着袁肃行礼。

    不过豫州牧也不太在意这些,毕竟是锐意进取的少年,不一定愿意向着他低头。

    结果顾清晏出乎他意料,朝着他行了一礼。

    伴读是天之骄子不假,如果他单纯是以顾家继承人身份与袁肃相处,他行不行礼确实无所谓。

    因为袁肃影响不了他的官途,可以两不相干。

    但他现在是九皇子的伴读,他代表的是小皇子的颜面,以往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就变得在意起来。

    他不愿意丢了南枝的脸,方方面面他都想做到最好,他不能成为他人构陷小皇子的突破口。

    这么一点小插曲,并没有成为马车之中的主旋律。

    小皇子直接从怀中掏出仁安帝交与他的虎符,递给了坐定的豫州牧。

    “袁州牧看看,东西对不对。”

    袁肃接过虎符,也从袖中掏出另一半虎符,小心翼翼的将两半虎符扣上,严丝合缝吻合,确实是可以调动支配豫州驻军的虎符。

    “九公子见谅,此物确实为真。”豫州牧彻底松了口气,这下就不算越权违规操作了。

    将九皇子的虎符重新还给对方,然后将自己的那一半虎符收好。

    “大哥派孔亮来豫州来调兵,确实是我授意,只是当时情况特殊,我没办法亲自出面交代。”小皇子神色十分坦荡,丝毫看不出来撒谎的痕迹。

    袁肃垂头掩盖脸上神色,即便九皇子故意替大皇子遮掩又如何?他们得到了最好结果就够了,至于过程发生什么不可言说的都不再重要。

    “下官明白。”

    南枝脸上出现满意的笑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大皇子全程当自己不存在,任由幼弟发挥,一副全由弟弟做主的模样,反倒是让小皇子的话更添几分真实性。

    解决一个心结之后,南枝总算放下一个包袱,想起这事是他大哥招惹出来的,又忍不住瞪了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察觉到幼弟的视线,大皇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学会的装傻技能,一脸无辜的看向生气的弟弟。

    这种单方面情绪输出,小皇子有种在仗势欺人的错觉,实际上他大哥一点都不无辜!这事本来就是对方背着他惹出来的!

    小皇子撇开视线,不再去看大哥,怕越看越气,干脆转移一下注意力。

    “州牧,豫州重建情况如何?”

    袁肃对于两位皇子之间的眼神官司,完全视而不见,听到小皇子唤他才回话。

    “有九公子的帮助,一切都顺利。”经过豫州地龙翻身这一遭,有了和九皇子打交道的经历,他反倒学圆滑几分。

    最起码现在的袁肃,不会像之前那样让小皇子难以忍受,恨不得见一次躲一次。

    南枝察觉到豫州牧的变化,忍不住有几分惊奇,照理来说到袁肃这个年纪,最是固执的时候,极难改变对方已经成型的性格。

    因此小皇子也从来没考虑过去改变对方,既然相处不来只能说没有缘分,他们也没必要多打交道,未来他是准备当一个闲散王爷。

    一个闲散王爷更是不会和一州州牧产生关联,种种情况考虑下他干脆选择躲着对方了事。

    第148章 改变 豫州和豫州牧都在改变

    眼下袁肃竟然有了改变, 这就让南枝有些意想不到了。

    或许是小皇子的眼神太过强烈,袁肃都忍不住觉得别扭。

    “殿下若对下官有意见可直言。”别再这样盯着他了,盯着又不说话。

    豫州牧着实有点吃不消。

    “袁大人, 你真的变了好多。”最起码之前的袁肃, 即便顶着如坐针毡的视线, 这人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默默选择忍受。

    听到小皇子的话,豫州牧有几分错愕, 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直愣愣的说出来了。

    “之前下官太不知趣, 多亏卢主簿提醒了下官。”如果不是卢玉提醒,他也认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之前豫州牧确实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卢玉也不知道袁肃和小皇子之间是什么情况,他只知道他们州牧似乎很欣赏九皇子。

    等到这次豫州地动,九皇子出现了。在卢主簿面前, 亲眼看到豫州牧和小皇子之间的相处, 才发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明明袁州牧和他人相处,即便说不上有多融洽, 但也能够正常沟通,不至于产生过节。

    顶多州牧人缘不算特别好, 真正记恨为难他的倒是没有。

    可和小皇子相处又是另外一副模样,像他这样的知情人知道袁肃是欣赏九皇子,不了解的人来说豫州牧就是与南枝有过节。

    当卢玉指出其中问题所在时, 袁肃一脸迷茫。

    “州牧可否讨厌九公子?”卢玉虽然有很多关于九皇子的疑问还没弄清楚, 但解决豫州牧身上的问题更重要。

    “你怎会如此认为?”要知道在卢玉将大皇子认成主事人,还是他指出九皇子的不同。

    两位皇子之间,或者所有皇子之中,他最欣赏的自然是九皇子。

    “那您为何会对九公子如此苛责?”卢主簿忍不住皱眉, 像是头一次发现他们州牧没见过的一面。

    “苛责?从何谈起?”他什么时候苛责小皇子了?他只是因为欣赏,所以才会进行劝谏。

    丝毫没察觉到这种劝谏,在他人眼中就是一种针对。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透过现象发现本质的,最起码身在局中的豫州牧并没有发现自己的问题。

    “若非有意苛责,您的话总归太过严厉。”毕竟豫州牧是他上官,他也不好多言,只能稍微提醒一二。

    他也不能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一通吧?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番对话,豫州牧才开始有意识反省自己,回忆过往才惊觉有时候他说话确实过分。

    有些仁安帝都选择纵容的行为,他又凭什么越俎代庖,以为对方好的名义去告诫对方呢?

    开始反省之后,袁肃就有意识去改变以往不自知的锋芒,心中不由得叹息,小皇子仅仅是躲着他,算得上极有容人之量的了。

    反省自身的同时,看到了更多来自于九皇子的闪光点。

    南枝看着面带羞愧的袁肃有些头疼,之前还有一点他没说,一定要来豫州还因为这次袁肃配合的太过果断。

    若是按照对方之前的性格,即便有仁安帝提前打招呼,袁肃也不会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调动豫州驻军配合。

    这种违反了以往个人习惯的行为,南枝忍不住留了个心。

    只不过没想到背后仅仅是一个老顽固开始自我反省,导致后续一系列的变化。

    确认没有人在中间环节趁机搞事,人为给他大哥制造令人诟病的话柄,小皇子心中松了口气。

    “这次我们并不会在豫州停留太久。”小皇子并未就豫州牧的改变多言,有些东西并不适合挂在嘴边反复提及。

    给对方留下颜面,同时也是让自己体面。

    南枝骨子里的包容与尊重,确实让豫州牧自在不少。

    “可否请公子赏脸,让袁某备薄酒赔罪?”虽说请两位皇子去他府上请客赔礼,但实际上更多表明的是一个态度。

    南枝面带犹豫,他不太想去袁肃府上,倒不是因为他还心有怨念,而是这次他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再加上从一个灾区跑到另一个灾区。

    整个人高强度办公不说,还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危险状态中。

    最起码在帝后眼中就是如此,自然希望事情解决的差不多后,尽快回京。

    他准备和豫州牧将调动豫州驻军的事说清楚后,看一看豫州重建进度就离开。

    如果对方单纯致歉他……

    “听闻九公子喜欢吃螃蟹,特意备了螃蟹用来款待。”迂直的豫州牧,似乎也终于学会什么叫圆滑。

    小皇子拒绝的话语,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不得不说袁肃这一手确实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用饭可以,酒就不必了。”大皇子之前不参与幼弟与袁肃的对话,看到弟弟动摇想要答应豫州牧时,才开口说了袁肃进到马车之后的第一句话。

    他的弟弟毕竟还是个孩子,虽说也有世家为了锻炼家中小辈,早早就安排学饮酒,但他们家并没有要求枝枝也是如此。

    饮酒伤身,再好的佳酿也该浅尝辄止。

    整个马车之中唯一没喝过酒的,怕是只有小皇子,连他的伴读也早早学会饮酒。

    并且……

    南珺看了眼跟着幼弟形影不离的顾清晏,就他收到的情报而言,弟弟的伴读不仅会饮酒,还天赋异禀千杯不醉。

    不管顾清晏如何,喝酒定然是不能让小皇子喝的。

    听到大皇子的话,袁肃微微一愣,以往打交道的多为同龄人,从没有和九皇子这个岁数的孩子应酬过。

    习惯性将与同龄人交谈的说辞,用来邀请南枝。

    “这是自然。”他一开始也没有要给小皇子灌酒的想法,毕竟他是赔礼道歉,哪有灌人酒的赔礼方法?

    因此袁肃答应的也很爽快,一开始他就没有安排酒,之前他还有些担心怎么和大皇子解释没有安排酒的事。

    没想到对方自己就开口解决了他的难题,有大皇子开口,他更加顺理成章让赔罪宴上没有酒。

    袁肃也没直言自己本来就没有准备酒,而是表现出听从大皇子安排的模样。

    起初南枝也没发现袁肃在借坡下驴,毕竟他知道豫州牧有所改变没多久,更多印象还停留在此人不懂变通,过于迂直之上。

    也没想到这人被卢玉点醒之后反倒学会了圆滑。

    当答应去豫州州府上吃螃蟹后,他们到了州府,小皇子发现豫州牧没有给任何多余交代,而是让人吩咐可以开始做菜之后,才反应过来。

    这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酒水,单纯就是投其所好,想要从这方面讨好小皇子一二。

    改变太快的豫州牧,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豫州牧,多少有些让人觉得陌生了!

    南枝自认为情商还算过关,并没有挑破难得圆滑的豫州牧说的谎话。

    正值吃螃蟹的时候,之前被各种事情拉开注意力,真没怎么有心思去吃螃蟹。

    况且他馋这一口螃蟹却不爱剥壳,怕麻烦的心思战胜了嘴馋,之前的情况也不适合他慢悠悠坐着吃螃蟹。

    炖汤虽然也要很长时间,但花费时间大部分是厨子,并不影响小皇子的行动,吃螃蟹就必须他亲自动手了。

    由于吃螃蟹太过麻烦,蟹黄汤包直接越过清蒸蟹和香辣蟹的排名,直接稳坐南枝最爱的食物之一。

    与螃蟹相关另一样小皇子的心头好,就是蟹黄拌面,同样不需要他动手的一道美食。

    不过袁肃府上大厨定然不会做小皇子喜欢这两种美食,毕竟在南枝拿出这两种做法之前,螃蟹只有清蒸,并且吃的人极少。

    主要原因就是壳太硬,肉又不多,尝个鲜还行,但是吃起来太麻烦,吃的人自然也少。

    等到南枝拿出蟹黄汤包还有蟹黄拌面这种大杀招后,螃蟹才变得受欢迎起来。

    不过这个受欢迎也是有范围限定,仅仅只是在皇宫之内开始变得受欢迎。

    也不知道袁肃从哪里打听到他喜欢吃这东西,于是干脆弄了螃蟹宴赔罪。

    说着是螃蟹宴,实际上桌上只有清蒸螃蟹,其他菜都和螃蟹无关。

    小皇子爱吃蟹不爱剥壳,不过他也不需要剥壳,自从有了伴读之后,每次这些带壳的基本上都不需要他动手。

    他只需要等着顾清晏替他处理好,他直接动筷子就行。

    原本小皇子也不太好意思让伴读这么伺候,就差没直接喂到他嘴边,只是他效率太慢,这东西剥起来又太麻烦。

    这种情况下他宁愿不吃,也不愿意他人来帮他动手。

    可顾清晏不同,他给了南枝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他剥壳太慢,影响用膳时间,不如他帮帮忙,他们快点吃完,也能节省出更多时间去做其他事。

    之前为了让他解馋,伴读给他找来了早蟹六月黄,如今正值秋膏肥美的时候,小皇子自然更加不想错过。

    特别是有了仲景给他开的消食药丸,他螃蟹都能多吃一点,路上吃药膳不方便,但他身体也不能不调理,于是就有了这消食药丸。

    一方面给他强健脾胃,另一方面也添加了小剂量的补药,从身体根本去滋养。

    仲景特意在他们分别前将药丸的配方交给南枝,并且告知这药方特别适合体虚之人。

    言外之意就是仁安帝也可以用,虽然南枝并不清楚仲景是如何得知仁安帝身体情况的,但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没有问题才交给南枝的。

    单纯从治病救人而言,仲景从来都不马虎。

    南珺这不是第一次和幼弟一起用饭,之前都没有什么待壳需要剥的东西,因此他也不太清楚顾家小子和他弟弟之间,还有这样一套流程。

    看着幼弟的伴读净手之后,十分自然的拿起一只蟹,他也没多想,而是拿了只螃蟹放到幼弟面前的干净餐盘中。

    小皇子还笑着和大哥说了声谢谢,大皇子心情都好上不少。

    结果道完谢的南枝并没有动手,而是安静坐着在等待。

    “枝枝不喜欢?”应当不会啊,若是不喜欢吃螃蟹就不会改变主意答应豫州牧赴宴了。

    况且在京时他就有所耳闻,幼弟应当是喜欢这东西的才是。

    “不是……”南枝摇头,还没来得及解释,伴读就将拆出来的蟹黄与半只蟹肉放到碗中,然后摆到他的面前,将他还未说完的话打断。

    小皇子将大哥放他面前的螃蟹推给伴读,然后默默将醋碟拿了过来。

    南珺这才明白幼弟不是不吃螃蟹,而是等着伴读替他剥。

    看着不做声,也不与他对视,默默替幼弟剥螃蟹的伴读,心中升起淡淡的挫败感。

    给幼弟拿螃蟹和帮忙剥壳之间,他输的彻彻底底!

    南枝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大哥,低着头吃螃蟹,虽然让别人帮忙剥壳确实不是特别好,但他能吃到螃蟹的机会太少了!

    螃蟹性寒,他身体又不好,每次吃螃蟹也都是有数量规定的,即便是蟹黄汤包也不是常常能吃到。

    一方面是季节问题,另一方面还是吃食上面管的严。

    因此他十分珍惜每次能吃到螃蟹的机会,带着那么一点心虚的情绪躲开大哥视线,专注吃碗里的螃蟹。

    这一点小皇子倒是误会了,他大哥倒不是对伴读替他剥螃蟹有意见,而是觉得伴读太心机将他这个大哥比了下去。

    “枝枝,你这伴读手还挺巧。”南珺看着顾清晏皮笑肉不笑,要是他还看不出来被对方悄悄踩了一脚,他就平白活了二十九年!

    “大哥过奖,这是伴读应尽之职。”顾清晏脸上的笑容比大皇子要自然的多,丝毫不在意大皇子的不满。

    听到这声大哥,南珺觉得他拳头硬了。

    这个大哥越喊越顺口是吧?明明他是枝枝的大哥!才不是这个心机深沉的小子的大哥!

    南枝头也不抬,只觉得碗里的蟹肉和蟹黄如同绝世美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除了螃蟹他心无旁骛。

    努力装作被鲜美螃蟹吸引,实在不想参与进大哥和伴读之间的交锋,这一路上他端水都端累了。

    眼下他要好好享受美食,谁也别叫他!

    豫州牧作为请客的东道主,反倒有几分无措,他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一个赔罪宴会变成眼前这种局面。

    他想要调节一二,但明显这事不是他能掺和进去的,这反倒让他有几分棘手。

    就在豫州牧下定决心去当和事佬,就看到原本专心吃螃蟹的小皇子,不着痕迹的对他摇摇手,示意他不要掺和。

    这场螃蟹宴的主要角色还是南枝,他才是豫州牧真正要赔罪的对象,既然小皇子不在意,还让他不要管……

    那他就不管了吧。

    第149章 螃蟹 俊俏的螃蟹可好吃了

    身为豫州州府的主人, 却特别听劝的不参与大皇子这两人之间的交锋。

    南枝低着头看似认真在吃螃蟹肉,实际上眉头微微皱起,对于袁肃的态度他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咽下嘴里的螃蟹肉, 螃蟹肉沾了蟹黄, 沾了姜醋之后, 放到嘴里滋味十分鲜甜。

    与之前伴读给他找的六月黄略有不同, 此时的螃蟹更加肥美,肉质更有弹性。

    他让豫州牧别管, 却并非真不管他大哥和伴读了, 而是吃了两口螃蟹肉解馋之后,就继续进行端水。

    不能每一次身边人发生交锋, 他就第一时间去端水压制,适当的还是要让他们发泄一下积压情绪后,再去进行调节。

    “大哥, 你不尝一尝螃蟹吗?”南枝拿了一个螃蟹递给大哥, 然后转头对着伴读:“清晏,帮我把大哥给我的螃蟹剥了吧。”

    小皇子不会剥壳, 好在大皇子也没想让幼弟帮他去剥螃蟹。

    听到幼弟命令伴读帮忙的时候,大皇子心中也舒坦了。

    幼弟不过是不会剥壳让对方帮忙, 根本没有多了不起,即便对方争又如何?

    南珺忍不住在心中酸溜溜的吐槽,他也想这样投喂幼弟, 但他也知道枝枝不会接受。

    幼弟连从小照顾他到大的青禾, 都不接受对方替他布菜,万事都习惯自己照顾自己。

    这种情况下越发显得顾清晏特殊,南珺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伴读到底为什么可以?

    伴读又被塞了一个螃蟹, 手上动作微顿,眉头忍不住皱起,脸上带上不认同的神色。

    南珺心中暗喜,觉得他的投喂机会来了,顾家小子不愿意,他完全可以代劳!

    “枝枝,眼下你身体刚好一些,螃蟹还是少吃,吃完这两只就算了吧?”顾清晏脸色虽然不好,但声音轻柔,耐心的哄着小皇子。

    南枝看了桌子上一堆螃蟹,又看了眼伴读还没帮他剥出来的一只半,明明有那么多!

    不过他也知道,在这方面他没什么话语权,他要真想多吃一点,怕是和伴读针锋相对的大哥都会出言反对。

    虽然有端水调节这两人矛盾的意思,但绝对不包括自己成为这俩人炮轰的第一目标。

    这种方式他们是不闹矛盾了,可他就要受罪了,他完全不想通过这种委屈自己的方式调节矛盾。

    况且他真的用了之后,这两人短暂和解一段时间,明白他做了什么之后,恐怕会更加不舒服。

    比起这些不会伤筋动骨的小锋芒,南枝受了委屈才是他们更不能原谅自己的。

    他不能用这种顾此失彼的方法,但好在他还有其他应对方式。

    他每次能够成功端水的秘诀,最大原因就是大哥与伴读之间无论是怎样的过节,但看在他的面子上,都愿意容忍对方这个讨厌的人。

    南枝小心仔细维护着身边的每一段关系,他处理完大哥和伴读的小矛盾,就发现袁肃不着痕迹的在观察他。

    将这事记在心上,准备之后找机会和豫州牧谈一谈,眼下还是先把美味的螃蟹吃了再说。

    桌上其他菜色并不太能满足小皇子有些挑食的嘴,单纯吃螃蟹也不填肚子,南枝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挑食。

    他想吃蟹黄面,看了眼剩下的一只半螃蟹份额叹了口气。

    除了袁肃以外,另外两人都知道南枝的饮食习惯,看到小皇子脸上的神色变化就知道,他嫌弃味道不好又不愿意浪费。

    顾清晏默默给南枝剥螃蟹,和大皇子对视一眼,双方形成默契。

    大皇子开始从袁肃这边下手替幼弟解围,将幼弟烦恼解决的漂漂亮亮也是一个好大哥应该做的。

    这顿赔罪宴吃的算是宾主尽欢,就是难得小皇子没吃饱。

    偶尔一两餐不吃也不打紧,更别说他还不是空腹,只是半饱。

    他让大哥与伴读去门口马车上等他,他还想和豫州牧说几句话。

    无论是大皇子还是顾清晏都没有多言,不过他们提前离开时,伴读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小皇子。

    顾清晏有些想留下,但他留下大皇子定然也不会走,小皇子明显有话想单独和袁肃聊一聊。

    “袁州牧不必如此。”他是不太喜欢豫州的过于迂直,并且对于这人不知分寸的话确实也很反感。

    种种让南枝不太舒服的小毛病,都影响不了这人是个好官,他之所以愿意在不喜欢对方的情况下,还愿意和对方打交道,最重要一点就是这人坚持准则。

    无论对方是权贵还是普通平民,袁肃会一视同仁按照现有的律法绝不徇私。

    单纯从这人处理亲侄子袁穹的手段来看,就能看出这人只认法理,虽说不知变通惹人嫌但忠言逆耳口腹蜜剑。

    会屈服于权势说好听话的人太多,能够如同袁肃这般不愿去妥协的耿直之人,反而更是难得的。

    有自己坚持,还能坦率的将那些耿直展现出来。

    现在豫州牧却在他的面前失去了那份坚持,他能理解对方的愧疚,可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并非真正的表达歉意。

    他也不需要袁肃用这种方式致歉。

    “九公子何出此言?”袁肃避开与小皇子对视。

    不得不说,认识到过往他对九皇子的态度有问题之后,他在处理与对方有关的事上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由于愧疚他忍不住选择退让,这份退让的前提或许是出于对南枝的信任,但这种矛盾在他身上十分明显。

    小皇子并不需要袁肃这么补偿,无论他靠不靠谱,值不值得信任,都不应该这样特殊化。

    “孤不需要你的补偿,你只需要与往常相同即可,这才是孤欣赏的模样。”小皇子皱眉,看着闪躲的袁肃不满。

    他不能保证他的每一次决策都能是对的,像袁肃这样的人或许不讨喜,但对方绝对没有恶意,同时也不畏强权愿意说直话。

    这种纯粹的直臣极为难得,说实话的代价不是每个人都勇气承担的。

    因此之前袁肃说话再不好听,他也只是选择躲,而不是直接和对方挑明,也有这么一层原因在里面。

    袁肃有些迷茫,不再闪躲九皇子的视线,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表达不满的南枝。

    他试图从小皇子脸上看出虚情假意,结果只看到了认真与坚定,并且十分不认可他给对方特权的这种行为。

    “……下官受教了。”年纪足以当小皇子父亲的豫州牧弯下腰,对着南枝行了一个谢师礼。

    南枝避开这一礼:“孤没教过你什么,希望明日再见还是那个刚正不阿的豫州牧。”

    小皇子没再多言,十分潇洒的挥手告辞。

    袁肃盯着九皇子的背影良久,他就说他的眼光比卢玉好。

    豫州牧内心十分崩人设的拉踩卢主簿,并且对于小皇子的信任不减返增,能够容忍他人的恶语,也是一种本事。

    虽说他的话还没到恶语的地步,但实话有时候比恶语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皇子慢悠悠走到州府门口,却发现他大哥和伴读都没有上马车等着他,而是如同门神一般一左一右守在州府门口。

    这个时候还没有门神,南枝看着觉得有意思,心中暗自补充了一句。

    这种只有自己知道的小笑话,将小皇子逗乐,没忍住笑出声。

    听到他的笑声,原本无形有些争锋相对的两人,才发现小皇子也出来了。

    “枝枝和袁州牧谈完了?”大皇子脸上出现笑意,温和的朝着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幼弟招手。

    小皇子听到大哥的话忍不住加快脚步朝着他们而去,凑近之后才发现大哥和伴读之间似乎有些微妙。

    “枝枝,赶紧上车,手都凉了。”伴读上前一步捏了捏小皇子的手,催促小皇子上车。

    南枝并没有顺从的上车,而是来回打量大哥和伴读,他的打量十分直白,没有丝毫掩饰,被他盯着的两人都忍不住全身僵硬。

    而不远处马车上坐着的马夫,默默低头,不想参与到神仙打架之中。

    看着两人不自然的神色,小皇子越发肯定,他没出来前他们绝对发生了什么。

    “大哥,你和清晏是不是……”吵架了?

    小皇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哥面不改色打断。

    “大哥能和你伴读有什么?”南珺面不改色在幼弟面前和稀泥。

    听到这话让小皇子忍不住更加怀疑这里面有什么,实在是太可疑了!

    “枝枝是不是还没吃饱?刚刚安排人提前回去给你做小馄饨了。”顾清晏都觉得大皇子不太中用,看到小皇子怀疑心越来越重,干脆他自己出马转移南枝的注意力。

    还是那句老话,招式不在老,而是在有用。

    看着小皇子明知道他是在转移注意力,却还是选择放过他们,选择装傻,顾清晏不由得松了口气。

    有些交锋停留在他和大皇子之间就好,不需要将小皇子拉进来让他头疼了。

    无论是他还是南珺都知道,小皇子并不希望身边人发生太大的矛盾,因此他们的交锋大多点到即止,有些稍微过火一点的也是尽量避开南枝。

    不得不说,朝夕相处三年的伴读某些时候确实比他大哥更了解他,小皇子没有着急回复伴读,而是转头观察大哥。

    发现他大哥虽然眉眼间有几分烦躁,但对于伴读的话还是选择默认,说明大哥也是认同伴读的做法。

    南枝略微思索之后,既然两个当事人达成共识,他也不是非要究根结底不可。

    毕竟真要挑明,他就又要头疼该如何去端水。

    “想吃蟹黄面。”小皇子提条件,小馄饨很好,但他更想吃蟹黄拌面。

    伴读摇头,在有关小皇子身体健康这方面,他也有他的坚持。

    就这一点大皇子也是和顾清晏站一边的,也不赞同幼弟吃了两只螃蟹之后,还吃蟹黄拌面。

    比起顾清晏的直白拒绝,南珺更加委婉一些:“枝枝,明早再吃蟹黄面,今日就吃小馄饨如何?”

    南枝也知道这大概是最后能谈的底价了,虽说有些可惜,但能吃小馄饨也不错,明日就可以吃心心念念的蟹黄拌面。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等待也让那碗蟹黄拌面更加美味。

    要做一碗美味的蟹黄面,首先就要做出香喷喷的秃油黄酱,一只螃蟹的蟹黄有限,要炒出一小罐秃油黄少说要几十只螃蟹。

    小皇子又有些惦记那些做完秃油黄,剩下的螃蟹肉,如果不吃多浪费啊?

    他是不想浪费,绝对不是他嘴馋!

    他还没开口,伴读就预判到他的想法,立马将他还没开口的话堵了回去。

    “放心,螃蟹不会浪费的,正好让手下弟兄也尝个鲜。”伴读脸上带上如沐春风的笑容。

    看着笑的十分好看的伴读,小皇子忍不住撇嘴,有一个太了解他的伴读就这一点不好,一点小心思都会被看出来。

    这个时候大皇子就不会为了针对顾清晏参与其中了,而是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不去看幼弟控诉的神色。

    “枝枝上车吧,咱们快点回去吃小馄饨。”由于豫州牧意料之外的邀请,他们要在豫州多呆一晚上,住的还是地动之后建的新别院。

    小皇子有些气闷,但也没过于在意,毕竟他已经吃了两只螃蟹了,主要是嘴馋,也不是非吃不可。

    看着放弃的十分果断的小皇子,伴读忍不住摇了摇头,看着觉得对方又乖又让人心软。

    当天晚上南枝美美的吃了一碗清汤小馄饨,小馄饨里的虾米和紫菜十分鲜美,滴了几滴香油能香掉舌头。

    小馄饨皮特别薄,却十分有韧性的包裹着肉馅,肉馅中加了少许姜末提鲜,这碗小馄饨可以说清淡又美味。

    之前叫嚷着不想吃小馄饨,想吃蟹黄拌面的小皇子,吃到小馄饨的时候也不觉得遗憾了。

    小馄饨也有小馄饨的美。

    第二天一大早,南枝暂住的别院就飘出一股霸道的香味,小皇子就是被这股熟悉的香味馋醒了。

    起了个大早的小皇子,迷迷糊糊的任由伴读帮他用热毛巾擦脸,擦完脸他才彻底苏醒。

    自己穿好衣服后,用盐漱口清洁,收拾好自己后,迫不及待等着他惦记了一晚上的蟹黄面。

    端上来的蟹黄面还冒着热气,上面点缀着青绿的葱花,在这个少有绿意的季节反倒是看着更加让人有食欲。

    迫不及待将面拌好之后,小皇子就挑起一筷子面往嘴里送,美妙的味道在他的舌尖炸开。

    就是这个味道!他心心念念惦记了一年的味道!

    看到满足的小皇子,伴读也觉得费点事给南枝做蟹黄面十分值。

    第150章 回京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心满意足用了早膳, 南枝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去看一看重建的房屋和街道,他们就能回京。

    袁肃身上虽然出现了一些变化, 但从尽职尽责而言, 还是十分靠谱。

    豫州重建的进度十分不错, 建房也是有条不紊。

    小皇子放下心来, 回京的路上也能多规划几个豫州的郡,他们在回程路上可以顺带看看其他郡的重建情况。

    他们离开豫州州府时, 袁肃没有送他们, 南枝也没有通知豫州牧他们离开的时间。

    他觉得袁肃应该需要时间去将自己调整到正确的状态,他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在豫州牧想清楚前。

    对方也没提出要来送他们,想来也是同样的意思。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重新修建的官道平整许多, 而没有露脸的荆州牧站在城楼之上望着马车逐渐远去。

    彻底看不见马车踪迹后, 才转身离去,转身之时眼中没有了迷茫, 只剩坚定。

    与出来时心怀忐忑,带着浓浓不确定与自我怀疑不同, 所有事情得到一个妥善解决,小皇子无疑是心态更放松一些。

    比起小皇子的好心态,越接近盛京, 大皇子的脸色就越难看, 如果说陪着幼弟出门时有多快乐,如今回京反倒是让他添上几分愁绪。

    南枝之前担心过皇后不会让他完整一下童年,但毕竟没真正挨过打,这种担忧很快就抛到脑后。

    甚至如果皇后真的对他用了家法, 说不定他心里还会觉得高兴,因为这是他没有体会过的经历。

    这种情况之下,小皇子特别快就将可能会挨打的事扔到脑后,南枝可以这么轻松,南珺却不行。

    “大哥?你脸色好差,身体不舒服吗?马上要到家了!”看着大哥情绪不佳,小皇子有些不明白他哥愁什么。

    听到幼弟的安慰照理来说南珺应该很高兴才是,结果面色更加纠结,之前不在盛京他还能短暂忘却京中还有两位虎视眈眈等着他。

    “……没事。”大皇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总感觉他大哥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甚至看上去更沮丧了,回家不好吗?他们在外面呆的时间够长了。

    回京之后有什么让大哥为难的吗?

    南枝歪头看着眉眼间愁绪未散的大哥,有几分忧心,他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或许他伴读会知道?

    转头用疑惑的眼神询问伴读,这是怎么了?

    顾清晏瞥了一眼大皇子,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既能提示南枝,又能给南珺留点颜面。

    “……皇后。”伴读压低声量提示。

    不过这个声量压不压都没区别,毕竟马车内空间有限,声音再小大皇子也能听到。

    南珺忍不住嘴角抽搐,他是不是还要谢谢顾家小子想着给他留面子?

    这和直接挑明没有丝毫区别的话,对方还要假模假样的做和幼弟说悄悄话的模样。

    与其说是给他留面子,还不如说用另一种方式气他。

    对于大哥差点没被伴读气笑这一点小皇子并没有注意到,毕竟他和伴读习惯这种类似说悄悄话的交流方式。

    用小皇子的话来说,这种方式并没有起到多少保密性,但氛围感十足,他就喜欢这种说小话的氛围。

    听到伴读的话,小皇子才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被提醒过后他终于想起来他忘了什么。

    他们这次出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们娘定然从他们爹那全都得知了,这种情况下恐怕帝后都压着火。

    盛京那么大的动静,愣是被仁安帝强硬压了下去,本来连续两次天灾之下,世家有心拿此做攻击皇帝的由头,结果反而被仁安帝收拾了。

    就小皇子收到关于盛京的情报,那真是所有惊涛骇浪都隐匿其中,这次他要是没有降低人员伤亡,恐怕仁安帝将面对来自世家的狂风暴雨。

    “大哥别怕,爹娘可能这一次顾不上你。”小皇子思索片刻,觉得届时帝后不一定能分出部分注意力到他大哥身上。

    倒不是帝后不在意大儿子,而是这次小儿子做的事更过火,或者说南珺顶多算个没能成功阻止弟弟胡闹。

    大皇子只是共犯,主谋是他的弟弟。

    南枝也知道这次是他连累了他哥,之前他和大哥针对这事聊过,虽说大哥十分肯定他并不会被皇后收拾,但他依旧不觉得爹娘就会轻松放过他。

    想到这小皇子脸上也忍不住发苦,他该怎么办呢?

    “别!枝枝听话,千万别挡大哥前面!”大皇子连连阻拦。

    这可不兴挡他前面的,这效果不亚于火上浇油,幼弟真这么做了,南珺都担心一顿打都止不住。

    总不能让皇后见他一回抽他一回吧?

    皇后虽然很长时间都在后宫之中,但一直都没有中断习武,昭阳最开始的基础还全是皇后教的。

    而实施家法的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一根藤条,藤条已经换过好几根了,大部分都是抽南岭抽断的。

    偏偏让皇后抽断几根藤条,南岭都不学乖,伤好之后依旧死性不改。

    南珺觉得以这次事态的严重性,他也高低得被皇后抽断一根藤条。

    由于皇后从小习武,战场也上过几回,对于人体还是有些研究,知道打哪些位置不会伤筋动骨,同时又让人疼的刻骨铭心。

    打孩子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教育,又不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这方面皇后还是很有分寸的。

    以前她也没想过对孩子动手,这种教育方式太过粗暴且不讲理,让皇后打开这个家法开关的还是三皇子南岭。

    这个屡教不改胆肥的家伙,竟然敢大半夜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带着南枝,爬上皇后宫殿的顶上看星星。

    那时候的南枝连走路都不利索,大半夜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南岭带着最小的弟弟爬到屋顶看星星。

    这事实在挑战皇后脆弱的神经,气的第二天知道这事的她直接顺手折了根树枝,直接开始让南岭感受一下母爱的伟大。

    本来成年皇子没有正经理由是不该留在宫中的,可当时的三皇子还没成亲,当时也就十几岁的少年,再加上他又以陪弟弟为理由。

    帝后考虑到兄弟之间的感情是需要相处的,于是也同意了他留宿宫中,结果这小子不声不响就干了件让人心惊肉跳的大事。

    也是从这里开始,皇后察觉到他们做兄姐的,带着弟弟去做危险的事,这事不管是不是南枝主导,放任并跟着小皇子去做危险的事的那个人。

    无论是两位皇子还是昭阳公主,帝后都会一视同仁去教育这三个孩子,让他们明白有些事不能带着他们这个幺弟去做。

    在这种疼痛教育下,这三个做兄姐的无疑都有分寸多了,最起码对于南枝有危险的活动,他们都不会去带着弟弟冒险。

    他们能够管住自己,却没办法管住南枝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像皇后可以有理有据的收拾另外三个孩子,却拿小儿子别无办法,不仅仅是因为南枝是帝后的老来子。

    更多还是因为每一次做的事于小皇子个人而言有伤害,但对于大局而言则是一件舍己为人的好事。

    做好事不对吗?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自己能做的好事不对吗?帝后都没办法给出否定的回答,也没办法以此教育南枝不应该这么做。

    若他们不是南枝的父母,或许会夸赞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大爱,实属一件幸事,那是作为旁观者。

    身为小皇子的父母,却更希望这个小儿子学会自私一点,这种无法告诉小儿子这种行为是错误的情况下。

    他们只能一遍遍加深南枝,只要他不爱惜自己就是在伤害他们的印象,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让小儿子学会自私一点,将自己的安危心上放一点。

    这里面复杂的父母心态,南珺他们三个都懂了,可南枝却依然搞不明白。

    他能看透很多事,唯独家人关系上,从始至终他都十分笨拙。

    “为什么?”南枝不明白,也不懂为什么大哥拒绝他的帮忙,明明他才是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

    可以说大哥要挨打也是因为他,若是他没有选择去豫州,没有选择留在江夏不走,或许大哥就不会挨打。

    可真让他重选,他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顶多花更多的心思将大哥哄到更安全的地方。

    大皇子还不知道幼弟这种危险的想法,独自一人面对危险,他不仅没能阻止,还没陪在幼弟身边。

    这种事真要被帝后知道了,那就不是打断一根藤条的就能解决的了。

    “你忘记大哥之前和你说的了?”他挨打不是因为他跟着南枝以身犯险,而是他没阻止弟弟以身犯险。

    所以他挨打不冤枉,甚至在离京时他就做好要挨打的准备了。

    可以称得上十分有先见之明了,不过先见之明并不能让他免于挨打,不知道能不能拿他中毒的事来让皇后心软。

    不管大皇子怎么抵触盘算,他们回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近,根本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行程。

    他们回盛京进城的时候,守卫还在戒严,虽说大司马与八皇子的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该解决的也已经被帝后解决,但盛京残余的紧绷感并没有因此消失。

    最起码小皇子明显察觉出,城门口的盘查比他三年前回京要更加严格。

    不过这份严格并没有影响到他们进城,从城门到宫门的这段路程,小皇子也劝他大哥,实在不行先回府上躲一躲。

    “大哥不若先回府休息,等我见过爹娘以后,你再来。”让他先把帝后安抚好,再让他大哥进宫阐述他们这一路的情况。

    最起码比直接面对帝后的怒火要更好一些,小皇子略带忧心的看着大哥,丝毫没有为自己担心的意思。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南珺也不是一个懦夫,回程路上的抵触,随着越来越接近盛京,他反倒是更加坦然。

    “大哥没有那么脆弱,直接进宫吧。”想来帝后也等不及了。

    他们到宫门口就有人等着他们了,是仁安帝的贴身内侍,如今总管宫内所有内侍的掌监福禄。

    看到这人,大皇子心下了然,看来他爹是迫不及待见小儿子,顺带兴师问罪了。

    南枝看到福禄还有些困惑,这不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上一次他二哥陪他去泉州,回来时仁安帝也没派福禄来接人。

    “参见大皇子,参见九皇子。”看到两位皇子下马车,福禄上前行礼。

    同时跟在两位皇子身后的顾清晏避开了这位掌监的礼,同时也朝着对方问了声好。

    “福掌监。”顾清晏丝毫没有因为福禄只是一个内侍就轻视对方。

    要知道对方是仁安帝面前的大红人,还是和皇帝有多年交情的心腹,怎么想也不可能去得罪这么一个人。

    福禄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顾公子客气了,老奴不过是奉命来接九皇子……和大皇子。”

    看着十分好脾气的内侍,并非表面上那么无害,不过他对着面前这三个于他而言都是孩子的态度倒是发自心底的友善。

    南珺听到福禄停顿片刻之后补充上了他,就知道仁安帝真正迫不及待想见的只有他弟弟。

    至于那后半句,恐怕是这位圆滑的掌监认为反复只提九皇子不太合适,为了不落人话柄给小皇子带来麻烦,所以将仁安帝的意思稍微做了点适当修饰。

    “掌监不必如此,恐怕父皇最想见的还是枝枝。”大皇子十分有自知之明。

    福禄没有丝毫尴尬,只是朝着大皇子体面的笑了笑,默认了大皇子的说法。

    “这次陛下让两位殿下带着顾公子一起去见他。”福禄看到顾清晏准备告辞,先一步回紫宸殿收拾东西,他轻声拦住对方。

    听到福禄的话,身为伴读的顾清晏一愣,没想到仁安帝还要见他,略微一思索就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仁安帝安排到小皇子身边最锋利的刀,为了能够让他这把刀足以保护小皇子,大多数情报相关工作都是由他收集整理交给小皇子的。

    也就是说,小皇子离开盛京后的一系列行为,都有他在背后提供情报支持,包括在豫州和荆州的时候,他还专门让盛京这边的眼线将情报传给他。

    这一系列也需要给仁安帝汇报,并且问责说不定也有他一份。

    毕竟溺爱孩子的大家长舍不得为难自己心爱的孩子,却可以通过惩罚孩子身边那些没有尽到责任之人。

    南枝明显也想到这一层,忍不住担忧的看了一眼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