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坝 混入其中

    四海商会……一家商会做慈善目的肯定不单纯, 大部分收入都用来做善事,一看就是在维护名声。

    那就为了宣传维护商会的名声吗?还是有意留下些尾巴,力求日后星火燎原?

    幕后之人的性格十分矛盾, 既藏头露尾, 又带着说不出的傲慢。

    都爱扮猪吃老虎, 扮猪扮久了真还能吃老虎吗?

    南枝又想摸摸他的木雕小猪, 摸空之后才想起他的小猪被他用来砸他二哥了。

    福王从身份上而言,确实是最可疑的那一个。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怎么不动声色的混入大坝周围而不引起关注。

    顾清晏跟着追上来, 就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态。

    “枝枝,明明刚刚可以好好和三公子商量的。”顾清晏好声好气劝他。

    “我哥的事先放放, 咱们想想该怎么不打草惊蛇混到大坝旁边。”南枝挥挥手,表示他并不是在想他二哥的事。

    而紧随其后的南岭正好听见这话,整个人宛如晴天霹雳。

    他的事怎么就先放放?他不重要吗?!

    “你们要去大坝?”南岭皱眉。

    他将之前扔向他的小猪木雕重新还给南枝, 同时打量顾清晏和南枝两人。

    “有话直说。”南枝被这种打量目光激的掉一地鸡皮疙瘩, 太难受了。

    “你们两个去大坝,怎么看怎么有问题。”南岭伸出食指在弟弟眼前晃动两下, 做出不行手势。

    “从何说起?我和清晏也可以装作买很多鱼的客人,跟着鱼贩去一趟他家。”南枝皱眉, 之前他在鱼市就听到有顺嘴说了一句,有个鱼贩正好住大坝附近。

    “你俩年龄太过显眼,年纪这么小, 又能自由买那么大量的鱼, 只能说明你们的家里不差钱。”南岭解释。

    “那又怎么样?家中有资产也能买鱼。”南枝还是觉得二哥理由有些牵强。

    南岭叹口气:“怎么就是不信呢?家中有钱的谁又会让两个孩子负责采买?你俩简直不要太显眼。”

    南枝想反驳,偏偏他哥这话说的在情在理,说来说去还是他和清晏的年纪就是世人刻板印象下的缩影。

    “你这么有理,那你想个主意。”他心里不痛快, 干脆将头疼问题扔出去。

    “你们带上我,保准就没那么显眼了。”南岭发现机会连忙自荐。

    南枝怀疑的打量着他二哥,心里总觉得不靠谱,这不会是对方找的借口,就为跟上他们吧?

    “枝枝,带上三公子吧,确实带个大人会没那么显眼。”顾清晏思索过后也觉得带着三皇子利大于弊。

    “行吧,那咱们约法三章。”南枝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不过还是要提前打好招呼。

    “说说看。”南岭挑眉。

    “出门在外听我指挥,多看少说话,还有不准睡懒觉。”南枝决定将丑话先说前面。

    “行!”一口答应。

    总觉得他二哥答应的太快,肯定要闹幺蛾子,二哥有时候就是个不稳定因素,他答应的再好也会有将自己承诺抛于脑后的时候。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他哥在正事上还是靠谱的,最起码没闹出什么大动静。

    给伴读使了个眼神,顾清晏颔首示意,即使南岭答应好了,明天也要好好盯着他。

    两个人在暗处达成共识。

    第二天

    南枝和顾清晏都起了个早,而原本答应好要和他们一起出门的三皇子,不出意料的还没起床。

    还没出门二哥就闹幺蛾子,他心中暗暗升起不妙的预感,不会约法三章,最后他哥一条都没遵守吧?

    以他对南岭的了解,这人完全做得出来,他的诚信只在做生意,平时的承诺?完全都是过眼云烟。

    南枝心里觉得他决策失误,当时还是被二哥带着话题走了。

    即使他们两个孩子太显眼,完全可以从护卫中挑一个配合他们,还比南岭的稳定性高。

    偏偏昨天答应了南岭要带他,也不好言而无信。

    他是去把人叫起来呢?还是把人叫起来呢?还是把人叫起来呢!

    南枝让顾清晏去端一杯清水,然后一起进了南岭房间。

    几息之后——

    “啊——谁泼我?!枝枝?!”

    小院之中响起嚎叫,并且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起床换衣动静。

    “你也太狠了点,我是你哥,你亲哥!就这么对我?”南岭不可置信。

    “约法三章。”南枝提醒。

    学坏了!绝对是学坏了!之前枝枝都不是这样的!他怀疑贴心小棉袄是不是漏风了?

    可惜,南枝并没有多给他时间,冷酷无情的让他尽快收拾好,收拾不好就不带他了。

    三人一同出门,南枝带路朝着昨天记忆中的鱼贩摊位走去,只是不凑巧并没有看见那个住在大坝附近的鱼贩。

    “大哥,昨天我们在鱼市看中一条鱼,今日带着家中兄长,想要买一些回去,今日怎么没看到昨日那个鱼贩?”南枝年纪小,长的也乖,语气中带上一些撒娇。

    鱼市中这些年长鱼贩大多都是家中有孩子的,看到孩子不由自主的会软化不少,放下一定防备之心。

    “我记得你,昨日的小公子,您和另一位小哥脸生没见过,再加上长的有俊,一看就不是咱们普通人家能养得出的。”被搭讪的鱼贩对南枝和顾清晏有印象。

    还真被他二哥说中了!他和清晏两人太显眼了。

    即使他们换了普通的衣衫,可普通人家的小孩常年在室外摸爬滚打,皮肤晒的黝黑,并且十分粗糙,而他和清晏两人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家中条件不错才能养出来的。

    太大意了!

    顾清晏眼底难得出现一丝焦躁,是他疏忽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别说如今还没长成的未来六边形战神,南枝觉得他的失误更大一些才对。

    毕竟当初他也是属于老百姓的一员,他应该最了解才是,即使是隔了一千多年外加一个时空,人与人之间的共通还是存在的。

    “那是,我弟弟可是老头子最宠爱的小儿子,自然养的身娇体贵。”南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南枝一言难尽,说好的少说话多看,结果直接反客为主和人家摊主聊上了!

    南岭跑商可以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会打交道的就是这些商人,上到大商会下到贩夫走卒,他都能快速和人拉进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后,南枝看向二哥的目光发生转变,原来他哥不是真憨憨!

    很快他们三个人傻钱多体验生活的大少爷形象深入人心,鱼贩一点怀疑都没有。

    南岭抛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给弟弟,叫上他还是有用的。

    根本不需要他弟弟朝着别人撒娇来换取情报,他照样能达到目的。

    原本他还记得和弟弟的约法三章,但看到南枝对一个不认识的外人撒娇,还叫一个外人大哥!这就让他完全忍受不了!

    他才是他们家枝枝的正牌哥哥!

    顶多再加上他大哥,其他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位公子说话敞亮,作甚非要寻那李老头,我家鱼同样很不错,要不您直接买我家的。”鱼贩爽朗大笑,想把生意揽到自己这来。

    “这……我倒是不介意,只是我弟弟……”南岭朝着南枝看过去。

    南枝心中冷笑,这时候想起他来了,不过他也没拆二哥的台,而是眼睛一转,开始打配合。

    “不行!我就要昨天那家的!我就看他家鱼顺眼!”他将任性姿态表演的活灵活现。

    南岭眼中飞快划过一些情绪,没受丝毫影响装作头疼的模样。

    “你看……也不是不想买你家的,只是我家孩子一定要李老头卖的鱼,毕竟他是老爷子老年得子,宠的厉害,你看可否行个方便?”南岭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塞到鱼贩手中。

    原本还有些不快的鱼贩瞬间心情好了,这一块碎银够抵他摆一旬鱼了,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钱多人还傻,鱼贩心中暗自腹诽,又瞥了一眼南枝。

    可惜了这么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竟是这样傻乎乎公子的弟弟,南枝刚刚表现虽然有几分骄纵,那也是带着可爱的小脾气,并不惹人厌。

    因此鱼贩会在心里吐槽南岭人傻钱多,却不会反感耍小性子的南枝,如果他有钱还能有这么可爱的儿子,他也愿意娇惯一些。

    给他们仨指了路,还专门叫了一个蹲在码头边的十二三岁少年,让他给他们带路。

    南枝不着痕迹打量着带路少年,一身粗布短褐,上面还打着补丁,皮肤粗糙且黝黑,眼神飘忽不停的四处打探。

    差别太大!

    有了对比才能发现他和顾清晏两人的伪装有多拙劣,更别提那少年头发乱糟糟的,身上隐约还带着鱼腥味,应该是常年蹲守码头沾上的。

    他在打量少年,带路少年也在打量他,这是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小少爷,看着这样的小少爷他眼里克制不住流露出渴望羡慕的目光。

    这是他想要的人生,他也想成为这样富贵人家的孩子,就不需要像现在这般,为了生计四处奔波。

    同时他忍不住升起自卑之情,他对南枝很有好感,说俗一点那就是人都是感官生物,都喜欢更好看的人。

    他也有弟弟,但他的弟弟没有南枝好看,性格也没有那么可爱。

    南枝或许以为自己耍的小性十分过分,实际上这么点小脾气真不算什么,他弟弟闹腾起来那才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可以说整条街都能听见他弟的哭嚎。

    两厢一对比,南枝简直不要太可爱,完全就是一个稍微多了一点点脾气的糯米团子。

    别说是带路少年,南岭和顾清晏都觉得这样的南枝没见过,新奇又让人心软,忍不住什么都想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南枝决定主动开口,看看能不能套出一点话。

    “王、王铁柱。”少年觉得说自己名字都有些难以启齿,唯恐污了南枝的耳朵。

    南枝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有句俗话叫贱名好养活,他还听过叫什么二狗、八蛋的,稍微讲究一点也有叫富贵的。

    他不觉得奇怪,顾清晏也维持世家公子的矜贵,反倒是南岭笑出声。

    “你叫、叫什么?再说一遍?”南岭边笑边问。

    王铁柱有些紧张,不知道说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把名字重复一遍。

    “哥!你吓到他了。”南枝皱眉,出门前答应的好,结果一条都没遵守,下一次说什么也不能信二哥的话!

    “没、没、没有,没有吓到!”铁柱难得大声,出口之后却又后悔了。

    小公子会不会误会他在吼他啊?

    “别紧张,铁柱,我就想问你一些事,你愿意回答的就答,不愿意就算了,可以吗?”南枝自认是成年人,看铁柱半大少年不由自主用出哄孩子语气。

    “您问,铁柱一定照实回答。”手忍不住抓紧衣摆,心中十分忐忑。

    南枝并没有一开始就直奔主题,而是问了几个温和的问题,比如说他家几口人,弟弟几岁了,平时能吃饱饭之类的问题。

    几个问题之后,他明显察觉出铁柱放松不少,最起码不像之前说话结巴。

    “大坝那边住的人多吗?昨天那个老伯伯卖长长一条像柳叶的鱼,不知道还有没有。”南枝一边切入正题,一边为自己打掩护。

    “大坝附近住的人不算少,您说的那是咱们荆州的一大特色,咱们叫它大白刁,味道十分鲜美。”铁柱小声回答。

    南枝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鱼,他也曾吃过,如今不过是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

    “那鱼好看,没想到味道也好,真是一条好鱼。”南枝故意说着孩子气的话,“平时没事是不是到大坝这边的人不多啊?”

    铁柱略微思索,也没多想:“生人确实不多,基本上都是熟人,我也是住这一片。”

    难怪在鱼市那个鱼贩让铁柱给他们带路,因为人家就住这个地方。

    靠近之后,南枝才发现,大坝这一片居住环境十分糟糕,昨天他看到的房子虽然也差,但好歹排列整齐,一看就是有规划过。

    而大坝附近房屋错乱排开,大路还算宽广,小路接近没有,纵横交错如同无序织网,不仅破旧,房屋与房屋之间太过密集。

    南枝垂眸,万一哪一家走水,怕是整片都会烧起来,太危险了!

    更别说还住在大坝附近,碰到决堤情况,怕是跑都跑不出去。

    大坝还没看到,南枝心里就记下一堆问题,南阳郡的情况太糟糕了,不知道其他群怎么样。

    情况恐怕也不容乐观,这么密集的住宅区还容易引起大规模传染病,卫生条件也不好。

    需要整改的情况太多了,不过最主要问题还是在河坝坚固程度上。

    南枝手指藏在宽大袖口中轻点,这是他在思考的标志动作之一,每次陷入沉思他手上的小动作就特别多。

    原本他们是想通过李老头来了解大坝相关,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答案自己送上门。

    “有想过搬离这里吗?”南枝等着铁柱的回答。

    如果对方想,他可以看在对方给了这么多情报的情况下,帮铁柱达成心愿。

    原本情绪稳定下来的少年听到这话,不由得故意急促起来,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最终他还是选择拒绝,他搬出去了,他弟弟怎么办,全靠小公子帮忙吗?或许对于南枝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没办法如此厚颜无耻的赖上对方。

    “这样啊。”那就得想其他办法回报对方了,南枝暗自琢磨。

    铁柱抿唇有些恐慌,小公子是不高兴他拂了他的好意?

    “你这小子有意思,拒绝我弟弟的是你,现在忐忑不安的也是你,安心,我弟弟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要得罪的人是我就要小心了。”南岭也不嫌铁柱身上脏,直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铁柱想躲,有听到对方说自己心眼小,又怕被贵人记恨,像他和弟弟这样相依为命的普通人,根本得罪不起人家。

    可以说他们抬手就能改变他和弟弟的穷苦人生,同样一抬手也能让他们从此落入人间炼狱。

    第42章 王不服 觉醒意志是艰难的

    “二哥!”南枝皱眉, 示意他二哥不要再吓唬人家了,转头安抚:“铁柱,别怕, 我二哥只是喜欢吓唬小孩, 你接着带路就是。”

    “哎!铁柱你怎么带着几个生面孔?要带着你弟弟攀高枝了?”看着还是有钱人的样子, 同样住的大坝附近的大婶手里拎着菜篮子, 冲着铁柱问。

    话是对铁柱说的,眼睛却往他身后三人打量, 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婶子别开玩笑了, 他们是找老李买鱼的,我哪有那么大能耐。”铁柱和大坝附近的居民十分熟稔, 也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原来不是攀高枝,而是高枝没瞧上你,要买什么鱼鱼市里没有?还要专门往咱们这破地方钻, 怕不是别有所图吧?”那婶子语气中酸味颇为明显。

    铁柱小心看身后三人神色, 怕得罪人不仅这单生意黄了,还会惹来麻烦, 毕竟有一个明确和他说心眼很小的人。

    “这位婶子倒好笑的紧,咱们不偷不抢想做什么不行?我弟弟就喜欢那李老头的鱼, 鱼市里其他鱼贩不合他眼缘,又不是不给钱白拿,话说这么难听作甚?”南岭一副纨绔公子哥做派。

    大婶反倒有几分不高兴, 多少顾忌南岭他们她惹不起, 竖起来的尖刺也软化下来。

    “行行行,大少爷人傻钱多,咱们这些老百姓哪敢有什么意见?王不服,你是准备从他们开始从这里脱离出去吗?醒醒吧, 别做梦了!”大婶对着铁柱讥讽几句,不再搭理他们一行人。

    王不服?!

    南枝掩盖心中的滔天巨浪,他没想到一个随意找的带路少年竟然会是原著中极为重要的角色之一。

    察觉到小公子看他的古怪视线,铁柱以为是大婶的话把人得罪了,诚惶诚恐想要道歉。

    “没怪罪你,不用紧张,你为什么会想叫这么一个名字啊?”南枝试探。

    铁柱有些意外,也没多想,毕竟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奇怪。

    “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家中只有一个弟弟相互扶持,住这里的其他人都是认命的,认为他们注定就该活在这样的贫民窟,可我不服气,想带着弟弟离开,所以干脆给自己起了个浑名王不服。”铁柱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南枝不解:“你既然想离开,为什么拒绝我的帮助?”

    “或许是我想堂堂正正挺直腰杆子从这里走出去,以人的身份走出去。”铁柱目光悠远语气坚定。

    果然是他知道的那个王不服!

    想用自己一个人的觉醒,唤醒那么多装睡的人。

    虽然他本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在用行动试图让周围的人和他一样找回做人的尊严。

    唤醒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事,更别提唤醒一群人。

    “……你大概不知道你要做的事有多了不起。”南枝放弃直接干涉铁柱的人生,而是对方带路到李老头家后,带路费多给了一些。

    南岭不知道自己弟弟又怎么了,反倒是顾清晏意外看了铁柱一眼,再看向南枝他心中有些模糊但深刻的东西逐渐觉醒。

    “太多了,带路费不需要给这么多。”铁柱连忙拒绝,超过太多了。

    “不多,这是你应得的,就当是为了这一路你为我们答疑解惑的报酬吧。”南枝坚定将银两塞给他。

    铁柱收下钱后,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朝着他们跪下磕个头以示谢意。

    “今日诸位恩情,铁柱铭记于心。”说完也不等南枝他们反应,转身离开。

    南枝以为是铁柱自己早就有了明确想法,实际上反倒是今天他让铁柱真正觉醒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今后的方向是何处。

    南岭上前敲响李老头家大门,半晌之后才有人开门,开门之人正是面容憔悴的李老头。

    “你们是……这两位小公子倒是有几分面善,这位公子是……?”李老头有些困惑,看到南枝和顾清晏时又觉得眼熟。

    “老丈可记得我弟弟昨日和他好友一起去鱼市看过你卖的鱼?”南岭先发制人,留够话口让老汉自己逻辑自洽。

    李老头思索片刻,一拍脑袋:“有有有!想起来了,当时还纳闷这么俊的两个小后生怎么身边也没跟个大人。”

    停顿片刻后,“那今日上门是为了什么事?若是买鱼也该去鱼市,老汉家中可没有鱼。”

    “老伯伯昨天摊上有条好漂亮的大白刁!”南枝适当插话。

    “大白刁?可……”李老头为难。

    “老丈,不妨让我们进去说话,站在你门前总是不合适。”南岭指了指听到动静暗中围观的人,打断了李老头的话。

    李老头犹豫片刻:“好吧,若是不嫌家中破旧那就进来吧。”

    南枝三人进入李老头家中,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夹杂着鱼腥还有难闻的臭味。

    “老伯,你家有人生病了吗?”南枝困惑。

    李老头告罪一声,进去把炉上的药倒出来,送到屋内去,隐约能听到人声交谈,半晌才出来。

    三人并没有找地方落座,实在是李老头的家他们不知道改如何下脚。

    南枝面对这种糟糕的卫生环境十分凝重,如果每家都是这种情况,疫病的流行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让你们见笑了,我家老婆子又病了,也是为此今日没去卖鱼。”李老头解释。

    搬了一条长椅过来,擦干净招待他们坐下说话。

    “你夫人病了?”南岭意外。

    “夫人……咱们农家小户哪有这么雅致的说法,是老汉媳妇病了,没有什么夫人。”李老头连连摆手。

    “难怪刚刚看到你送药进去,你们住这一片的人经常生病吗?”南枝问。

    “住在这的生病也没办法,习惯了,病了去找点便宜药煎了,喝完熬一熬总能好。”李老头满脸疲惫,对待现状习以为常,充斥着麻木。

    “便宜药?”顾清晏抓住这个字眼。

    “就是那些熬煮过的药渣,医馆看咱们可怜,意思收点钱就把药给咱们了。”李老头解释。

    “没有大夫看,就这么胡乱吃药,还买的是药渣,这样能有用?”南枝皱眉不认可,心里却知道这是没办法。

    李老头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南枝:“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南枝知道他这有几分何不食肉糜的意味,可他也是真心觉得这些人不容易。

    “这样吧,老伯我问你几个问题,给你足够的钱给你媳妇你看如何?”南枝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

    “这才是你们找老汉的目的吧?”李老头仿佛看破他们的伪装。

    果然,这些人排外的思想,让他们对陌生人十分戒备,不容纳不接受,也不愿意改变。

    “这算是答应了吗?”南枝并不回话,坦荡和对方对视。

    李老头苦笑:“除了答应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家里还病着一个,他又不能出去卖鱼,如果要救他家老婆子,就只能选择答应。

    “您家老婆子生的什么病?经常生病吗?”南枝尽量用李老头能听懂的说法。

    “没请人看过,大概是风寒?反正每次都是喝一样的药,过几天熬过去就好了。”李老头回忆,虽然意外对方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

    话里听天由命的颓废感触目惊心,压的心头沉甸甸的。

    “发病之前有什么特殊的吗?”南枝觉得可能还是环境因素。

    “没什么特别的,咱们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什么特别的?”李老头苦笑摇头。

    “你们在这住多久了?你们的孩子呢?”环顾四周不像是有孩子的,况且家中有第三人,李老头家也不会过这么苦。

    许是正中李老头伤心之处,对方竟然潸然落泪。

    “老汉原有一女,就是没得早……”老汉用衣角擦拭眼泪,“贵客见笑,我与老婆子已经住了二十多年了。”

    南枝发现李老头似乎很忌讳提到他的女儿,可看他伤心模样倒不像是假。

    “二十年……二十年前这儿也是这样吗?房子都离的都那么近?”如果是的话,这个问题就存在很久了。

    李老汉陷入回忆之中:“当时没有这么多房,只是穷人越来越多,住不起好房,只能在这一块三不管的地建房,越建越多,越建越多,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三不管?你是说官府不管吗?”南岭不可置信。

    “管?怎么管?谁来管?谁愿意管?安置这么多人的费用可不少。”李老汉嗤笑一声。

    南岭语塞,南枝摇头他二哥战斗力太差。

    “听这说法,恐怕这一片有不少人都没有本地户籍吧?”南枝敏锐的察觉到其中隐患。

    “你这孩子不仅长的俊,脑子也比你哥好使。”老汉愁苦的脸上出现难得的笑容。???

    这老头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捧一踩一呢?

    南岭不乐意,但提早被他弟弟给按住,想起约法三章,他咬牙忍了。

    “多谢老伯,小子没什么想知道的了。”南枝抬手告辞。

    顾清晏默契掏出银两递给李老汉:“老人家,请一个大夫好好给婆婆看一下吧,买点好药。”

    他们三人出门,明里暗里还有不少盯着他们三个的,南枝脑子动的飞快,立马想到如何脱身。

    “李老头,你说大白刁鱼市里就有,可我就是想要昨天那条!”南枝冲着屋子里嚷。

    “小公子,昨天那条鱼真没了,老汉也不能等着做你的生意吧?再加上老汉的媳妇?病了,这没办法把鱼变给你。”李老头也愿意配合。

    “哼!那小爷不要了!不就一条破鱼!哥,清晏咱们走!就是卖个鱼的还傲气上了!”南枝做气鼓鼓状,一看就是任性富家少爷脾气上来了。

    左手拉着南岭,右手拉着清晏,一副无功而返的模样,十分气闷,并且一股脑往前冲。

    被留在原地的李老汉适时表现出苦涩的神情,暗中围观的人默默看着南枝一行人离开,没认出来阻拦。

    彻底看不到外来者后,李老汉隔壁的邻居开始试探。

    “老李,这都是谁啊?找你买鱼的?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

    “走走走,没听到人家说的?人家少爷脾气犯了,没能伺候好这些有钱人。”李老头如同挥苍蝇一般,一副没能赚上钱的郁闷。

    “毕竟是有钱公子哥,本来就不该来,好奇心没满足,自然嫌弃咱们这地。”另一道声音也跟着响起。

    李老汉冷哼一声:“滚滚滚,少来消遣我。”

    他转身“碰”的一声将门重重关上,身后那些议论关在屋外。

    “送走了?”屋内突兀响起一道声音,而原本房间门口挂着的门帘被一个白衣人掀开。

    “已经走了。”李老汉面带尊敬。

    “我给婶子看过了,药放在桌上,喝三天就能好,注意事项你知道吧?”白衣人问李老汉。

    李老头连忙点头。

    “行了,既然他们给了你一笔钱,就带着婶子离开这,换个地方住,不搬走她还得病。”白衣医者也没收李老头的钱,而是从窗台一闪而出。

    隐约还能听到他低声呢喃:“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匆匆离开这片居民区,南枝才放慢脚步。

    “还好没追上!”南枝松了口气。

    “刚刚李老汉家还有其他人。”顾清晏冷不丁开口。

    南枝气都没喘匀,目光严肃的看向他。

    唯一的大人听到这话皱眉:“看错了吧?那老汉感觉挺正常的,一点恐慌都没有。”

    就是没有恐慌才不正常!

    “怕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不过咱们也不需要为难他,不过是个苦命人罢了。”南枝明白里面有问题,但有些时候不深究也是一种体贴。

    他们的目的在大坝,并非深究一个老百姓身后有什么样的秘密。

    “这一片恐怕还有不少被通缉的。”顾清晏轻声。

    南岭一惊,看着一点也不意外的幼弟,忍不住瞪大双眼。

    “枝枝,你也知道了?”

    南枝看了二哥一眼,叹了口气,拉着伴读就走。

    “这里的问题太多,清晏你知道吗?这里的人称呼这里为什么吗?”他有些难过。

    清晏知道,却并没有回答,而是摇摇头,让南枝接着说出来。

    “牢村,这块地就是他们画地为牢的位置。”

    低窄密集的房屋,将阳光都隔绝于这片区域,这块看似避祸的位置,何尝又不是另一片牢笼。

    “荆州牧或许……”顾清晏在南枝身边低语。

    “先不说这个,你看岸边是不是都没有加固过?”南枝知道荆州牧肯定有问题,可他目前注意力却在岸边。

    “水位线上升,但河岸高度并没有加高。”顾清晏也知道轻重缓急。

    “你们俩怎么又单独行动?”南岭不满。

    南枝没回答,而是来回看了眼他和伴读,然后在直勾勾的看向他二哥。

    再说说谁才是单独行动?他们明明是两个人,单独行动的也该是二哥才对!

    第43章 泉州 有问题的荆州以及分头行动……

    南岭倒是会和自己和解, 一点都不会让自己尴尬,强行往俩孩子之间凑,不管做什么, 必须得带他一个。

    “咱们离大坝不远了吧。”南枝不管他二哥耍宝, 而是朝着不远处的河坝看去, 若有所思。

    顾清晏大致估算了一下他们离堤坝的距离, 确实不算太远,照理来说这里也是需要巡视范围。

    之前南枝就是担心他们跑到河坝边, 被巡视官兵发现, 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结果却大大出乎人意料。

    以为不会出问题的牢村, 结果一波三折,还差点出不来;而河坝边巡视松散,丝毫没有之前担忧被发现的困扰。

    “荆州还真是水深, 可惜咱们只是路过。”南岭也发现了这一点, 防守太疏忽了。

    大夏有规律,河坝必须有人时刻看守, 防止人为做祸,出现隐患问题, 还有要定期检查大坝是否有蛀虫。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对于上辈子的南枝而言,这不过是个寓言性质的成语, 而在大夏却是真实存在的隐患。

    等走到堤坝边, 大概百米左右才看到一个抱着长枪,歪着身子靠在一棵树上的官兵,帽子扣在脸上,可以看得出是在打瞌睡。

    “这也太松懈了。”南枝忍住不低声吐槽。

    不过松懈的看守反倒是给他们机会, 他们三个有意识放轻脚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大坝走去。

    十分顺利,南枝担心的守卫突然惊醒并没有发生,直到他从大坝上下来都没出任何问题,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

    反倒是在离开时犯了一个小失误。

    “咔嚓——”南枝僵硬在原地,脚下是一节踩断的枯枝。

    “谁?”那个官兵还挺警觉,立马摘下帽子警戒。

    还真是醒的不是时候,这个时候又这么戒备了,之前做什么去了?

    好歹他们已经上河坝考完,不然在河坝上被抓个正着更麻烦。

    “站住!你们是谁!不知道河坝周围不许靠近?你们哪来的?”官兵清醒之后反倒是有几分像样。

    “啊?官爷我带着弟弟迷路了,原来到了大坝边吗?我们马上走。”南岭一副商人讨好做派。

    “等等!让你们走了吗?”官兵并不吃这一套,反而更加警惕。

    南岭心中暗骂,这官兵油盐不进。

    南枝拉住二哥,给伴读使了个眼色。

    “你又是谁?本来小爷没买到鱼就心情不好,你竟然还拦住小爷!”南枝继续做纨绔富贵公子。

    官兵皱眉,反倒是放松两分,比南岭的话好使不少。

    “别想和我打马虎眼,买鱼不去鱼市跑这来了?真把人当傻子了?”官兵冷笑,心中半信半疑。

    “哼!就要那条大白刁!我作甚要将就去鱼市凑合?!”南枝继续发脾气。

    顾清晏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碎银塞给官兵,然后将官兵稍稍拉远一点,低声和对方解释。

    “官爷通融通融,我家少爷昨日看中一大白刁,十分心喜偏要那条鱼,谁知今日买鱼的鱼贩今日没有摆摊,少爷又非要不可,所以咱们是为了找人。”

    官兵皱眉朝南枝看去,南枝瞪了他一眼。

    “所言当真?离这最近的住户也都不会路过大坝吧?”官兵觉得不对劲。

    “咱们已经去过了,少爷没能成功买到那条鱼无功而返,现在正闹脾气,咱们对这边又不熟,迷路到此。”顾清晏边关注南枝那边动静边和官兵解释。

    倒真有几分脾气骄纵的小少爷和替少爷收拾烂摊子的伴读的感觉,官兵心中也信了个七七八八。

    “你是本少爷的书童,怎么和他人说小话?还不快滚回来!”南枝色厉内荏。

    官兵同情的拍了拍顾清晏的肩膀,告诫了他们三个两句,就放人离开了,连南枝不耐烦呛声都没计较。

    明明长的好看,怎么就是这么一副脾气呢?

    这个误闯插曲也没能在他心中留下什么印象,于他而言不过就是贵公子迷路罢了,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离开南阳郡,南枝也找机会探明他们路过的剩下三郡情况,和南阳郡都大差不离,不过有了南阳郡的经验,另外三郡更加熟练一些,没有引起任何不必要注视。

    马车上——

    南枝面前铺着地图,他的手指在他们路过的几个郡上划过,这几个郡的堤坝全有问题,只是大小的问题,剩下没去的郡县恐怕区别也不会太大。

    除了大坝问题,整个荆州治理都是漏洞,荆州牧难辞其咎,只是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能将这么多问题瞒下不报。

    二十年前……

    仁安帝刚登基没几年,那个时候的情况太复杂,到底是朝中有人,还是有人趁乱瞒下一些东西。

    “还在想荆州的事?”南岭看着铺开的地图,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想也没办法,荆州之事并非一日之患,如今我又如何能解决?”南枝并不逞强。

    南岭无奈,什么道理都懂,就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他拿他弟弟完没办法,劝也劝不住。

    “泉州真不需要二哥陪同?”不放心。

    南枝不想让二哥一直陪着他,又不是无事可干,围着他转算什么事。

    “送到地方就行了,岭南那边催了好几次,信鸽我又不是看不了,每次到落脚据点那些人都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我,不瞎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怎么回事?”南枝觉得他哥不是二十一岁,而是一岁。

    南岭大受打击,他弟弟这是嫌弃他了?都怪信鸽还有那些手下!

    炖了!开除了!

    “可是你和你的小伴读都还是孩子。”怎么能就这样扔下他弟!

    “哥,前个我收到消息,大哥府上的侧妃没了。”南枝没有和二哥解释,而是说了另一件不相干的事。

    南岭根本没过大脑,脱口而出:“没就没了,这和你一个人去泉州有什么关联吗?”

    “连大哥府上都出问题,可见盛京并不平静,二哥难道你也想产业出事?若你和大哥都出事了,谁又能保护我和昭阳?”南枝只能揉碎了和二哥讲。

    南岭不甘心,却也明白不是他能耍性的时候,况且他还存着帮自家幼弟登位的想法,可不能他弟弟回心转意,结果他事业没了,成了拖后腿的!

    突然一下子就支楞起来,南岭也没那么难受了。

    下意识忽略南枝话里的昭阳,他保护昭阳?说不定昭阳反过来保护他,全家武力值最高的反而是两位女性。

    “那我让小花送信你记得回。”南岭揉了揉南枝的头,叹息一声选择和弟弟分开去岭南。

    南枝点头,小花是南岭的鸽子,底色纯白,身上带着一块褐色花斑,于是取名叫小花。

    除了他以外,兄姐的鸽子都十分有个性,不知道他能不能碰到一只同样有个性的鸽子。

    分头行动之后,只剩南枝和顾清晏两人,南岭离开没有一个护卫跟上,由此顾清晏更加肯定这就是仁安帝派出来保护小儿子的。

    只不过之前南岭一只黏着南枝看不出来,名义上是保护两位皇子,实则保护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南岭也不在意这些,他自认不需要专人保护,他弟弟长的好,性子脾气也不错,不多派点人保护,他都担心有拍花子的将人拐了。

    泉州离盛京太远,由于靠海,可耕种田地不多,本地大多也是海上捕鱼为生,再不然就是去盐场煮盐。

    煮盐工作量大,工钱也不算高,再加上没有安全设备,工人受伤生病的也不在少数。

    由于都是官盐都会收上去,即使买盐的钱也与盐场无关。

    因此泉州这地算不上富饶,经商也没多少愿意往这里跑的,作为封地更是没人想要。

    泉州目前还是一块没有藩王选择的地方,泉州牧是个务实之人,同时也是铁杆保皇派,和朝中也没有什么势力牵扯。

    仁安帝在答应小儿子后就秘密送信给泉州牧,让其一切听从九皇子吩咐,允九皇子行职位之便。

    泉州牧有些犹豫,却还是拗不过皇命,身为皇帝信任的心腹之一,却还在泉州这么一个偏僻地当地方官,无外乎他是一个好官,放心不下泉州百姓,所以拒绝进京赴任,留下当一个普通父母官。

    九皇子他也知道,不过一个六岁小童,真能把泉州事物放心听他指挥?即使不是指挥,而是配合调动,泉州牧也觉得不太靠谱。

    他实在不放心把泉州交给一个孩子,说他目光短浅看不起也好,违抗皇命有异心也好,他都不能拿泉州老百姓开玩笑。

    南枝倒是不知道泉州牧想这么多,不过知道了也不会介意,相反还会十分欣赏。

    愿意把百姓放在心上的地方官,和对百姓漠不关心的地方官,泉州和荆州就是十分鲜明的对比。

    至少他入泉州之后,这个地方虽然偏远穷苦,但百姓脸上并不像荆州那样麻木。

    脸上同样有被生活压迫的苦楚,却没有那种无处申冤的认命。

    单从此南枝就能肯定,泉州牧是个好官,最起码比荆州牧要好的多。

    南枝心里是欣赏这个泉州牧的,他对于泉州而言本身就是外来者,有戒备又有什么不对?

    泉州气温偏高,由于靠近大海,还带着专属大海的咸湿,南枝忍不住有好心情。

    那是离开皇宫高墙后自由的清新,虽然他的家在皇城,但他的心无拘无束。

    “枝枝很高兴?”顾清晏轻声询问。

    南枝点头,面上含笑:“清晏,你知道吗?这次离开盛京,让我有了展翅高飞的辽阔。”

    听到这话,看到畅快自由的南枝,顾清晏心中动摇,他自顾自想把对方推到那个位置真的好吗?

    “但盛京是我的家,我飞再高也是要回家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伴读的纠结,而是看着天空轻声陈述。

    算了,顺其自然吧。

    总归还是要当事人愿意才行,眼光总是要放长远,不能只将目光落于脚下。

    他们在这边聊人生感悟,却丝毫不知道泉州牧去接他们结果扑了个空。

    南枝没有告诉任何人,带着护卫从另一条路线进入泉州。

    “怎么回事?为什么九……还没到?”泉州牧有些着急。

    “大人不必忧心,此间必定有什么变故。”幕僚靠近州牧耳边轻声回话。

    毕竟南枝属于微服出巡,即使泉州牧排斥这份安排,也必须保证皇子安全。

    因此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况泉州牧就十分着急,一个孩子即使带着护卫在路上也不是特别安全。

    “你说这九…九公子怎么就突然要到咱们泉州来呢?泉州又不是什么富裕之地,怎么能经得起折腾?”泉州牧叹气。

    他也不是对九皇子有意见,只是他对皇家的忠诚并不能和对百姓的负责混为一谈。

    越想越头疼,结果一只带着褐色斑块的白鸽扑腾着朝泉州牧飞来,直接冲着他的脸撞去。

    “嘶——”州牧痛呼,脸上被鸽子砸了个正着。

    幕僚连忙将鸽子接住:“大人没事吧?”

    “这三公子的鸽子果然不同凡响。”州牧觉得他鼻梁都要被鸽子撞断了。

    这只鸽子还十分高傲,在幕僚手中还不停扑腾。

    “大人,还是赶紧看看三公子写了什么吧。”幕僚无奈。

    “对对对!说不定和九公子有关!”泉州牧连忙将三皇子的消息取出,鸽子如同完成任务一般,用力一扑腾飞出幕僚手掌心。

    这个时候幕僚才知道之前这只鸽子还是留情了,还知道完成任务之后再彻底摆脱他。

    “如何?可是有九公子消息?”

    州牧看着手上来自南岭的消息,上面写着他弟弟已经改道,直接去盐场了,不用去接人。

    越看泉州牧眉头皱的越紧。

    “九公子……直接去了盐场,这可怎么办?”泉州牧将消息递给幕僚,一脸为难。

    他也没想到南枝根本连招呼都不打,直接绕过他就往盐场跑。

    对方像是猜到他没那么轻易答应对方去盐场,为了避免麻烦,干脆绕开他这州牧,直接奔盐场去了。

    “这位九公子不简单啊。”幕僚轻笑,倒是没像州牧那么激动。

    “你还笑!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泉州牧十分焦急。

    幕僚摇摇头,“您到底是怕盐场出事,还是怕九公子出事?”

    “我都怕不行吗?还不赶紧去盐场!”泉州牧简直拿这个看热闹的幕僚没办法。

    幕僚笑的十分开怀,仿佛看到十分有意思的东西:“走吧,州牧大人,让我们去看看这位九公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对这位备受皇帝宠爱的九皇子,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心,反倒不操心对方胡来。

    毕竟对方真要躲开他们胡来,直接不通知他们,等闹出事来再让他们收拾烂摊子即可。

    可他们没这么做,坦坦荡荡正大光明告诉他们,他就是绕过他们直接去盐场了,也不怕他们找过来。

    这样的人十分有分寸,根本不会像泉州牧所想那样胡来,州牧也是关心则乱。

    “你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吧!”州牧甩袖朝着盐场赶去,完全不看身后幕僚跟没跟上。

    第44章 四大顶级谋士 原作者就逮着三国这一只……

    南枝不知道自己和泉州牧错过去, 但他心里大概猜到泉州牧不会让他单独行动。

    毕竟一个负责任的州牧,同时又对皇帝保持绝对忠诚,无论从哪一方面都不可能放任九皇子不管。

    南枝为了不陷入前后为难浪费时间的状态, 干脆直奔目的地, 反派死于话多, 所以他向来都是先做了再说。

    “枝枝, 咱们真不和州牧打招呼吗?”顾清晏有几分顾虑,毕竟他们属于外来者, 而泉州牧是泉州的话事人。

    南枝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走正常程序吗?得罪一洲州牧并非明智之举, 只是我不想把时间花在与他周旋上。”

    对方顾虑颇多,并且从根本上不觉得六岁小孩能有多了不起, 真正要说服这么一个人,必须花大量时间,并且还要伴随大量展现自己的才识。

    这样太浪费时间, 而且也没意义, 真有那个闲工夫,恐怕雪花盐都能晒出好几批了, 他喜欢做实事不喜欢打嘴巴官司。

    不如用事实说话,他到底是黄口小儿, 还是确有其事。

    不过他也没无视泉州牧,直接私自行动做先斩后奏的行为,而是转道之后直接告诉他二哥, 再由南岭通知泉州牧, 他就是打了一个时间差。

    或许他也有一些说曹操曹操到的属性在身上,他刚念叨二哥的鸽子小花,小花就扑腾着翅膀穿过窗帘直奔南枝怀中。

    如同一根箭矢“嗖——”的窜进来,然后在靠近南枝后放慢速度小心着陆, 着陆后歪着头小声咕咕了两声。

    小花和昭阳的小黑是两种性格,有时候他觉得小花的性格有些狗里狗气的,甚至还会像小狗一样冲着他摇尾巴。

    虽然鸽子摇起来更像在摇屁股,但看上去和摇尾巴没什么差别。

    并且南枝诡异的从一只鸽子身上感受到了绅士风度,比起小黑每次都直冲他头发上蹲窝,小花每次看见他都想小钢蛋一样飞速冲过来,然后在快要碰到他时一个急刹车,轻飘飘的落到他怀里。

    连带着尖锐指甲的爪子都没有怎么用力,像是深怕弄伤了他一样。

    他觉得兄姐的几只鸽子都特别有个性,并且十分通人性,看着他们的鸽子,南枝要求不由得也高了起来,想要一只灵动又独特的信使。

    只是这么多年都没能达成所愿,仔细想想还挺遗憾的。

    其实知道他的诉求后无论是兄姐还是帝后,都曾弄来一大堆鸽子任他挑选,那些鸽子各有千秋,模样好,脾气也温顺,都很听话,但不是他想要的。

    养小动物这种东西就得合他的眼缘,他想要的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羁绊,这种羁绊并非后天训练得来,而是先天就能共通的一些东西。

    就比如说他的小马,第一眼他就觉得卜卜和他有缘,如果不是考虑到军营战马需求,他一开始都不会拒绝。

    而卜卜也像是认定了他,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才是他追求的。

    有时候南枝自己也觉得有些矫情,用什么不是用?养什么不是养?何必这么挑剔!

    偏偏他的家人丝毫不觉得他矫情,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身为皇子难道连这么点权利都不能有吗?

    比起那些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南枝的小性简直不要太和善,毕竟南枝只是为难自己,纨绔子弟可都是霍霍别人。

    再加上南枝也没什么其他爱好,还十分体贴人,见谁脸上都带三分笑相,可以说在住进紫宸殿前,即使是和皇后最不对付的贵妃,对南枝都没什么恶意。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南枝太会长了,结合皇帝和皇后所有优点的长相,可以说是一众皇子宫女中最亮眼的那一个。

    对待好看的人,大多数都会多一些耐心,人本质肯定是喜欢长的俊的,说着虽然肤浅,但有选择的情况下谁又愿意主动和难看的人接触呢?

    不能以貌取人不假,可让自己有个愉悦的感官体验不是更好吗?

    不知道南枝特别招动物喜欢和长得好有没有关系,按理来说动物和人类的审美隔着壁垒,就像狮子欣赏不了鳄鱼一样。

    都跨物种了,就更不存在审美共通问题,但南枝就是招动物喜欢。

    小花扑倒南枝怀中之后,南枝将他捧起,看看有没有他二哥的书信,结果信鸽脚上空荡荡一片。

    “原来你不是替二哥给我送信的啊?”南枝用手指轻轻梳理小花有些乱的羽毛。

    “咕~咕咕~”鸽子叫了两声似回应,动动脑袋蹭蹭南枝的手,十分温驯。

    只是全程都将背对着顾清晏,完全没有朝那边凑的意思,从细节看出他们之间的仇恨怕是不小。

    “看来你是从泉州牧那里跑出来的了。”南枝轻笑,从马车的抽屉中拿出一包谷物,撒在桌面喂给小花。

    “咕~咕咕~咕咕咕!”鸽子十分高兴,从南枝手心轻轻一蹦就落在小桌子上,欢快的啄着南枝喂给他的食物。

    即使是吃东西,小花也拒绝面向顾清晏。

    “清晏,看来小黑和小花都不太喜欢你。”南枝觉得有意思,忍不住出言调侃。

    顾清晏苦涩一笑:“没办法,谁让我得罪了它们。”

    “你把它们抓住,它们还没办法挣脱,可不就觉得丢面子不想理你。”南枝好心给伴读解释。

    伴读半信半疑,似是不相信鸽子有这么聪明。

    小花跳到南枝身边,终于面对着顾清晏。

    “咕咕!咕!”这两声叫的有几分凶,像是在附和南枝的话一样。

    “还真的挺聪明,原来这么记仇啊?”顾清晏哭笑不得,想伸手摸摸小花,结果被当事鸽跳着躲开。

    他竟然从鸽子身上读出了嫌弃之感,小花和小黑一样讨厌。

    南枝连忙安抚的替小花顺毛,然后摇头:“清晏算了,别试了。”

    “还是你的动物缘好,从小我就不受动物待见。”顾清晏对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也没什么执念,只是觉得有几分挫败感。

    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的他,对于动物缘问题毫无解决办法,毕竟这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没关系,你总会碰到愿意接受你的动物。”南枝笑着拍了拍伴读的肩膀。

    他将吃饱的鸽子往窗外一放,小花扑腾着飞远了。

    “也不知泉州牧会何时赶上来。”顾清晏摇摇头,并不在意有没有宠物。

    南枝也无意围绕小动物相关拉着他去讨论,不过他心里对泉州牧什么时候能追上大概也有想法。

    总归不会太晚,说不定他们前脚到,泉州牧后脚就到了。

    他心中暗自估算,如果他之前猜测的不错,泉州牧真是一个对泉州事事关心,心系百姓的好官,他就不会放心让一个他看来什么都不懂的皇子,插手泉州对外最主要的经济往来作物。

    泉州温度比盛京高,带着大海的潮湿气,南枝一下马车就听见从盐场传出的煮盐动静,额头上都沁出细密的汗。

    顾清晏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南枝,其实他更想亲自上手帮忙擦拭,只是想到对方秉性选择放弃。

    南枝应该不希望别人像伺候小少爷一样伺候他,他当伴读时间不长却十分了解对方。

    既不娇气,也不蛮横,更没有贵族身上的高高在上,他不喜欢让别人伺候他来显示自己的身份。

    “怎么了?”南枝困惑,作甚一直盯着他看?他脸上有哪里脏了?

    不料他伴读笑出声,让他更摸不着头脑。

    “没事,并非脸上脏,只是觉得你这样也很好。”顾清晏没解释说的是什么很好,只是否认了脸上脏。

    南枝也没深究,边擦汗边嘀咕:“不知道泉州牧什么时候能到,泉州的天也太热了。”

    “公子,不然上马车等吧?”其中一个护卫也觉得外面天气太热,干脆让九皇子在马车里等,马车里有冰盆好歹凉快一点。

    性格不算娇贵,但身体是真身娇体弱,南枝本来还想逞强一下,结果就被看穿的伴读一把拉上了马车。

    有时候他都怀疑清晏是不是和他娘还有昭阳一样,都是天生神力。

    他无意闯进盐场,而护卫和伴读也不赞同他在外面等候,虽然他可以凭借身份强行无视他们的需求,可完全做不出来这种事。

    仗着自己身份压人一头的事他还真没干过,也就在荆州装过几次大少爷脾气,实际上什么伤害都没造成。

    好在泉州牧来的不慢,一块糕点还没啃完,就听到泉州牧的声音。

    “九公子——!参见九公子,九公子可否下来一叙?”泉州牧高声呼唤。

    跟在州牧身后的幕僚看着停在盐场外的马车,心知他对九皇子的猜测不错,对方有主意又并非全然不管不顾的莽撞人。

    南枝放下刚咬一口的糕点,早知道就不让他二哥送那么早的信的,他都没能吃完这块点心。

    他也不能就这样将泉州牧晾着,那就成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他也没有为难州牧的意思,干脆轻轻拍下手上的糕点残渣,然后整理好衣服下马车。

    “你就是泉州牧郑光?”南枝回忆了一下南岭离开前告诉他的信息。

    郑光并没有穿官府,由于着急找九皇子,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透,路上还提心吊胆担心对方做些什么。

    “正是下官,参见……”泉州牧连忙准备行礼,结果还没来得及弯下腰,就被南枝拦下。

    “不必如此,出门在外无须在意我的身份,我的来自想必郑大人已经知晓?”南枝扶起准备鞠躬下跪的郑光。

    郑光面带犹豫之色,心中还是更想拒绝九皇子,可已经到盐场门口,无论想什么借口,恐怕都不会让对方改变主意。

    “参见九公子,既然九公子对盐场感兴趣,不如让他去看看,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州牧身后的参谋伸手简单行了一个见面礼。

    郑光听到这话震惊,他们原本不是同一阵营的吗?幕僚什么时候倒戈的?!

    这话让人挑眉,看来郑光一点准备都没有,应该不是他们原本说好的打算,南枝若有所思。

    更让他意外的是郑光的反应,此人一副被背叛模样,却还是听去了幕僚的建议让南枝进盐场。

    “这位是……?”看着幕僚的目光略感兴趣。

    郑光一拍脑子,虽然心有疑虑,却还是和九皇子介绍幕僚身份:“他是下官门下幕僚,目前在下官身边任师爷。”

    “在下姓周,单名一个瑾,字怀瑜,若九公子不嫌弃,唤我怀瑜既可。”周瑾身材清瘦,自带一股儒雅之气。

    “你就是……周瑾?”南枝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顶级谋士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往他眼前撞。

    之前的孔亮、士元,如今眼前的周瑾。

    再来一个文若,异界版三国顶级谋士就快要被他碰全了。

    南枝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原作者仁慈,即使逮着三国谋士薅羊毛,也没全薅过来,只薅了这么四个做代表。

    周瑾心下觉得奇怪,他就一籍籍无名之人,九皇子怎么是这个神色?

    察觉到幕僚怪异的神色,南枝也知道自己情绪过于外露。

    如果说其他三位谋士后期是搅风搅雨,这一位是唯一英年早逝的。

    看着如今还年轻,虽然看着瘦弱,但脸色红润的周瑾他没控制住表情。

    “无事,只是感觉怀瑜面善,感觉和我师兄他们一定会有共同话题。”南枝轻笑掩饰刚刚的反常行为。

    毕竟同为顶级谋士,应该会很有共同话题吧?

    “公子的师兄?”周瑾错愕,九皇子的老师又是哪位?

    “宋清廉宋公是我老师。”南枝含笑解答。

    “宋公?!”周瑾惊讶瞪大双眼,泉州消息闭塞,他还真不知道九皇子的老师是宋清廉。

    不由得苦笑,“公子抬爱,在下如此寒门出身怎可和宋公高徒相提并论?”

    “先生不必妄自菲薄,两位师兄同属寒门,如今也算是在为陛下办事,州牧进京述职可将先生带上,你们定能成为知己好友。”南枝十分笃定。

    他记得周瑾英年早逝,他两位师兄还为之叹息过,应该是欣赏对方的。

    四大顶级谋士好像只有文若一人出自世家,其他三人皆是寒门。

    不过文若的人脉倒是最广的那一个。

    郑光看着九皇子和他的幕僚相谈甚欢,悄悄松了口气,这样的话说不定就会忘了要去盐场也说不定。

    原来怀瑜是在曲线救国啊!他就说他的幕僚怎么倒戈的这么快!

    第45章 盐场 吃里扒外

    结果郑光还没欣慰多久, 就被幕僚无情出卖。

    “大人,是否让九公子先进盐场看看?”周瑾转头对州牧建议。

    泉州牧僵在原地,原本高兴的心啪叽一下死了, 他没听错吧?和他站在一边的怀瑜说什么?他上了年纪耳朵不好没听清!

    “怀瑾?”郑光深觉到了背叛。

    周瑾对着郑光摇了摇头, 示意让九皇子进盐场。

    他觉得仅仅是这几句交谈他就能感受到南枝不是什么任性的孩子, 不会选择胡来。

    郑光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选择退让, 这么些年如果不是周瑾帮忙,泉州根本不可能有如今的安稳局面, 他信任的不是九皇子而是他的师爷。

    “请九公子和下官来吧。”泉州牧甩袖, 头也不回率先向前冲,以此来宣泄他心中的不满。

    幕僚摇头, 他也知道州牧迂腐又固执的性格,但只要是对泉州好的,对方都愿意无条件去做。

    “请。”周瑾单手做出请的示意手势。

    南枝也不介意泉州牧的失礼, 比起那些带着面具伪善之人, 郑光这样的直脾气更加让他放心。

    “怀瑜,辛苦了。”踮着脚还要周瑾弯腰配合, 他才能拍上对方的肩膀。

    幕僚看着瘦弱,身高却不低, 南枝后知后觉发现似乎这些人都长得挺高?他有些郁闷,心里忍不住怀疑原作者是不是对身高有什么执念。

    不然怎么会连身娇体弱的谋士都能有一米八以上?

    古代一般物质比较匮乏,很多人多缺乏成长营养, 因此正常情况下一米七以上都算是很高了, 也就是七尺男儿属于正常身高。

    偏偏他碰到的这几个成年男性都在七尺以上,这不科学!

    他记得原著中长大后的顾清晏身高更是到了九尺以上,以大夏一尺的长度来算,顾清晏的身高完全是一米九以上的大块头。

    他记得他上一辈子差不多同时期东汉末年, 那些有名的武将身高也都在一米九左右。

    突然感觉心上被千疮百孔,没关系即使他长不了那么高最起码他还能当个无忧无虑的闲王。

    进到盐场之后南枝才发现这里面卫生条件并不算好,同时因为天气炎热,他们很多煮盐的工人都是赤着胳膊,脸被水蒸气熏的通红。

    他从来没有亲眼看过人工制盐,看过之后才知道到底有多辛苦,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员损耗。

    他在观察盐场,周瑾则在观察他,看到他脸上真实的心痛神色,幕僚才能肯定九皇子真的不是来玩的。

    “在下可否知晓公子为何而来?”周瑾直截了当询问。

    南枝一愣,他还以为对方会选择旁敲侧击,没想到是直接了当的问,他发现走在前面不远处的郑光也停下脚步,似乎也在等他一个答案。

    “我想改良制盐之法。”对待坦诚的人,他向来回以同样的坦诚。

    “胡闹!制盐怎可如同玩笑一般说改就改?”郑光顾不上尊卑,反应十分激烈。

    南枝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怀瑜。

    “你呢?你如何认为?也觉得我在胡闹?”

    周瑾脸上失去笑意,而是十分凝重。

    “怀瑜!难道你还要继续纵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郑光忍不住激动,之前周瑾的倒戈和现在态度的暧昧不明,让他最敏感的神经不停的跳动。

    幕僚没有搭理州牧的质问,而是费解的看着南枝,他不能明白九皇子究竟是为什么能如此有恃无恐。

    对方就能肯定他到底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吗?要知道他是泉州牧的师爷,是泉州人,根本不可能和南枝站在一边,即使他欣赏这个九皇子。

    但南枝眼中的坚定,他却想让对方试一试,万一成了呢?就和过去无数次那样,他想要给泉州一个更好的未来。

    郑光不愿意去改变尝试的东西,他愿意去尝试。

    “你说的可是真的?”幕僚牢牢盯着南枝,不愿意错过对方任何深色变化。

    南枝根本不怕他打量,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周瑾!”郑光气急直接叫幕僚全名。

    无人在意泉州牧的态度,南枝也不卖关子:“如果能够晒盐成功,不仅能够提高产量,还能节省更多人工。”

    “周瑾!你不会真的相信吧?”郑光不可置信。

    “为什么不呢?”周瑾轻声回应,让后坚定,“如果真能提高盐产同时还能减少人员损失,即使是个六岁的孩子我也愿意去相信。”

    郑光快要气厥过去,但他还是死死盯着对话的两人,他要看看他们到底还要说什么。

    周瑾还能怎么吃里扒外!

    “放心,我不拿整个盐场做实验,只需要给我一小片位置,也无需州牧找工人,只需要出地方,实验阶段全程我自己负责。”南枝直接开口说他要的。

    幕僚不知道什么是实验,但他知道南枝的要求确实不过分,并且不会对盐场造成太大影响,他还在思索得失,南枝又退一步。

    “或者你找一片人迹罕至的无用平坦滩涂给我也行。”晒盐这方面只对地势有要求。

    这么一退之后,周瑾更是没了顾忌,觉得未尝不可一试。

    “郑大人,属下想一片滩涂咱们还是可以提供的吧?”他也知道泉州牧是什么犟脾气。

    郑光冷笑:“你还记得我是州牧?你都已经答应了,还问我作甚?”

    “行,州牧答应了,选好地方后,届时在下会亲自带九公子过去。”周瑾做出保证。

    南枝意外,然后看向泉州牧,结果对方冷哼一声也没反驳,他思索片刻。

    “咱们得约定一个时限,不然我不放心。”他认真的看着周瑾,双方都不信任的情况下,就只能进一步缩小范围规定。

    “怀瑜如此为你,你竟还不信他?!”郑光一脸他没眼光的神色。

    南枝迷惑泉州牧到底是更气周瑾答应他,还是更气他不相信这位幕僚。

    周瑾倒是见怪不怪,十分了解州牧的性格,况且说起不信他,郑光才是最过分的那一个。

    心里清楚身为一州州牧肯定不能轻易相信他人,但想到曾经受到的阻碍,还有麻烦,如果不是考虑到郑光的知遇之恩,他都想要换个更加英明灵活的主公。

    南枝并不知道周瑾有一颗在想要跳槽边缘反复横跳的心,还在想泉州官僚体系真团结,即使闹了矛盾也一致对外。

    “就像你们不放心我,我终归是个外来者。”他不信任才是正常的。

    周瑾倒是不意外他的警惕,同时也是欣赏九皇子的,也不介意再给个承诺。

    “三天之内,必定给你找到一片你满意的滩涂。”毕竟泉州什么都不多,靠近海岸的滩涂那是最多的。

    南枝颔首,也并没有在盐场多逗留,离开的干脆利落,顾清晏则默默的跟着他。

    他的这份干脆利落,反倒显得郑光的防备十分多余。

    郑光苦笑:“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只是太重视泉州,反而关心则乱。”周瑾也知道搭档的老毛病,忍不住叹气。

    “真要给九公子找滩涂啊?”郑光还是不怎么信任,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能有这能耐?

    “反正是无人用的滩涂,也不需要你提供工人,还有什么好不情愿的?莫非连一片滩涂都舍不得?”幕僚挑眉,不明白有什么好别扭的,这基本属于零成本。

    无论成功与失败都不会对泉州造成损失,更甚如果成功泉州只有好处,郑光虽然一心为民却太过谨慎,行事优柔寡断瞻头顾尾,顾虑过多可以避免麻烦,同时也会错过机遇。

    说好听点叫直,说难听点这就是迂。

    多年辅佐之情还是有的,周瑾克制住想要跳槽换主,良情择木而栖的想法,任劳任怨开解郑光的榆木脑袋。

    “可九公子这岁数……”郑光心中始终跨不过年纪偏见这道坎。

    “甘罗十二岁拜相,秦皇十三岁登基,照你所说他们都还是孩子。”直接挑明州牧的偏见,并且拿出有利的证据。

    郑光气急:“那又有几个甘罗?几个秦皇?你怎知他九皇子就会是甘罗、秦皇这般能成事者?”

    “不妨一试,是龙是虫自可分晓。”目的达成,周瑾收敛锋芒,又变回文弱书生的模样。

    “怀瑜,你这是在激将于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不答应,反倒显得他不占理。

    他还是不认为一个孩子能做成什么大事,不过只是一片滩涂他给的起,反正皇命也是要求他配合,只要对方不乱折腾他的泉州老百姓就行。

    “如若并非如此,你定要更多纠缠,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的好。”幕僚眼皮都不抬,对待郑光这样的上司就只能让他看到实际东西才会服气。

    郑光泄气欲言又止:“怀瑜……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周瑾皱眉。

    “算了!没事。”泉州牧又将话憋了回去。

    周瑾皱眉,他知道对方老毛病又犯了。

    “我知你想问什么,想过,但泉州更需要我。”毫不客气,不留情面。

    周瑾犹豫过,也想过能否在九皇子手下做事,和对方浅聊几句就能感受到此人坚定的意志,还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同时还带着一股仁慈之心,并对百姓报以平等之姿,而不失皇子威严,刚柔并济这是他从南枝身上感受到的特质。

    谋士都希望自己有一个英明的主公,郑光明显不是周瑾想追寻的,可州牧对他有知遇之恩,他的品行做不出背信弃义之事。

    即使动摇最后他依旧选择了泉州,不过最起码在这位年幼的英主还在泉州之时,让他多见证一些对方的光辉。

    说罢他也没看泉州牧是何反应,起身告辞离开了。

    郑光看着周瑾的背影,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人他是留不住了,即便师爷愿意为了泉州百姓而留下,郑光也不忍明珠蒙尘,他知道他麾下并非是明路。

    他自己不想往上爬,执拗的守在泉州这个地方,没理由阻止有能力一飞冲天的鹰和他同困囹圄。

    周瑾属于更广阔的天地,而泉州太小了,是委屈他盘蜷着的浅滩。

    他能选择为泉州妥协,泉州牧也愿意助他跃过龙门。

    如果晒盐之事真能成的话……

    南枝并不知道他离开后,泉州牧和幕僚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也不知道郑光想将谋士推荐给他。

    毕竟他没什么野心,来泉州也不是收买人才而是为了提高盐产量。

    “清晏你说郑州牧会被说服吗?”毕竟看着就是个犟脾气。

    劝服郑光和以前基层扶贫劝贫困村村长的难度差不多,穷怕了反而害怕改变,即使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法动摇。

    一定要看到一定成效后才愿意慢慢尝试,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成本,实在是村子经不起折腾。

    顾清晏思索今日观察所得:“周师爷定能说服州牧,毕竟咱们所要的不过是一片滩涂的短时间所有权。”

    南枝点头认可,没有直接在盐场改造,而是选择一片平坦滩涂的临时使用权,这是他在马车上思索过后能够最快展开行动的方法。

    并且不会造成太大的冲突,他是来做事的,不是来搞破坏,完全没必要那么针尖对麦芒。

    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使郑光对仁安帝忠心耿耿,可从地方而言他就是绕不开的那条地头蛇。

    南枝自认和对方没什么冲突可言,对方也不至于为难他。

    “只要晒盐法成,不日便可归京,只是今年中秋回不去了,不知年前可否回去。”想想还有几分怅然若失。

    顾清晏握住九皇子的手:“殿下定能达成所愿。”

    认真坚定,他是真的这么相信。

    这样炽热的情谊,南枝觉得有些承受不住,有时候他真觉得对方似乎将他当成了某种信仰的化身。

    “都说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客套。”南枝干咳一声,耳朵却暴露他真实想法红了个透彻。

    对方轻笑,为了掩饰尴尬,他端起面前茶杯准备饮一口。

    “枝枝,小心烫。”含笑的双眸如同装了春水,让人一不留神就能漾进去,这是独属于一人的如沐春风。

    才添了热茶的杯子,迅速被茶水染上温度,而南枝拿着杯子的手都有些微微泛红。

    顾清晏用巧劲夺下茶杯放好,然后抓住烫红的手轻吹,随后掏出药膏替南枝擦药。

    如果不是南枝强烈抗拒,他甚至准备用绷带将这只烫伤的手绑上。

    一套应急处理下来,本就没有烫伤,只是略微红肿的手早就好的七七八八,根本不需要擦什么药膏,更没必要绑什么绷带。

    第46章 滩涂 看天收成的晒盐法

    南枝原本预计滩涂的事, 少说得缓两天,没想到周瑾行动力十分迅速,第二天就来找他, 说位置找好了。

    “公子为何一脸不可置信, 是觉得州牧不会这么快松口吗?”周瑾觉得好笑, 干脆直话直说。

    被点破心思, 南枝脸皮薄有些不好意思,反倒是顾清晏十分淡定, 一点都没有什么尴尬的情绪。

    “难道不该怀疑?毕竟昨日州牧的态度可算不上友善。”不仅不尴尬甚至十分理直气壮, 明明看着像是十分温和好说话的人,实际上根本油盐不进。

    周瑾意外, 昨天他没仔细看过,南枝身边跟着的这个大一点的孩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强势。

    南枝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周瑾是好意, 他们这么咄咄逼人,总感觉不太合适。

    他永远学不会什么叫做仗势欺人, 张扬跋扈。

    忍不住轻轻扯了扯顾清晏背后的衣服,再周瑾看不到的角落里扯了扯对方, 示意伴读收敛一点。

    他们毕竟是在别人地盘,这样强势实在太过嚣张。

    “是郑大人昨日态度不好,在下替大人给公子赔个不是。”周瑾没有计较顾清晏的咄咄逼人, 反倒是极为自然的道歉。

    南枝尴尬一笑:“没关系, 本就是我们先声夺人,绕过州牧直接去盐场,说起来确实不太光明磊落。”

    受到示意的伴读如九皇子所愿收敛锋芒,退后一步。

    “昨日还未细看, 不知这位公子是……?”周瑾打量着比九皇子大两岁的顾清晏。

    “顾清晏,公子的……伴读罢了。”他不愿意多说,而他最喜欢的身份则是南枝的伴读。

    他不愿意多说,周瑾却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身份。

    “顾……可是盛京的那个顾家?”试探。

    南枝想左右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颔首表示承认。

    “那这位顾公子莫非是传闻中,顾家这一代万里挑一的神童?”周瑾确认。

    顾清晏皱眉似不太认可,幕僚的心忍不住一悬,难道他认错了?

    “神童不过虚名,况且我也不是儿童,如今更当不得,况且谁又知我不是下一个伤仲永?”顾清晏贬低起自己来也是毫不留情。

    南枝咋舌,听到未来六边形战士自称伤仲永,那种复杂简直无以复加,没错大夏也有伤仲永典故。

    所以他时常有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那个时间段的错觉,按照原作者设定肯定是平行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可总会出现一些不属于这个时间段该有的东西。

    伤仲永这个典故就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型,他的伴读拿这个典故做比,也不过是不喜欢那些拿虚名吹捧于他的。

    “怀瑜不必介怀,清晏不喜人以虚名夸他,你直接唤他名既可,今日你来也是要带我们去滩涂,现下时间还早,不如一起用过膳再出发?”南枝轻笑。

    顾清晏没有反驳,也没再说什么攻击性特别强的话,就如同回鞘的利刃锋芒尽收,又成了默默守在主人身边的忠诚大狗。

    周瑾意外,心里知道此人身份之后,这一系列举动有让他有了全新看法。

    危险,但有明确束缚。

    如果有一天失去绳索,这家伙会变成很麻烦的存在啊。

    这位泉州牧幕僚眼光毒辣异常,从零碎的一些片段窥得顾清晏的真实全貌。

    这位顶级世家出身的荣光,十分有自己的想法,并不被家族所束缚,说不定是世家更需要他才对。

    周瑾推拒不过,坐下陪着一块用餐,心下感叹句九皇子不愧是王孙贵胄,大厨的手艺都比他们泉州这个小地方好。

    “这不是大厨手艺。”顾清晏冷不丁开口。

    这位幕僚才反应过来刚刚不留神说出了心里话,好在也不算特别要紧的事。

    “此话怎讲?可否与在下讲解一番。”不是九皇子自带大厨,泉州还有如此手艺的高人?

    “咳、咳咳!”南枝不小心呛到,没想到会听见如此直白的夸赞。

    顾清晏连忙拿手帕帮忙擦脸,拍背帮忙顺气。

    “九公子?没事吧?怎么好端端呛到了,可要请大夫?”周瑾也不知道怎么一个问题就把人问成这样。

    南枝在伴读的帮助下喘匀气,听到这话连忙摆手拒绝,这么点小事请大夫,他丢不起这个人!

    “无碍,只是怀瑜误会了。”他连忙解释。

    他又不是那么娇贵的人,出远门还要带个厨子,完全没必要小题大做。

    他自认为这个选择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对于乐衷享受的世家而言,出门别说厨子,甚至丫鬟小厮一个不能少,更甚者带绣娘制衣的都有。

    可以说将骄奢淫逸演示到了顶点,所以青禾当初为他只收拾出三车行李,实属算是低调的了。

    “在下误会何事?”周瑾不解其意。

    顾清晏看南枝无恙,然后看着幕僚面无表情:“桌上全是九公子亲手所做,并非什么大厨。”

    将南枝挡在身后的伴读,隐约能看出原著中那个面冷心硬的战神模样。

    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似乎在盛京那个如沐春风的矜贵公子,在决定陪他来泉州之后发生了一些改变。

    对方似乎不再掩盖自己的真实,越发和原著中那个形象贴合,直到他转头望向他时,那双眼睛才染上暖色,融化了坚冰。

    “九公子亲手?!”周瑾大为意外,九皇子都不比灶台高多少,真要让一个孩子动手,还真是泉州失职。

    回想起刚刚桌上食物的口味,周瑾突然又觉得,真要让泉州大厨来,做出的食物同样委屈了九皇子。

    “咱们还是去看看郑州牧给的滩涂在哪吧。”南枝心累,他真怕再聊两句场面会更加尴尬。

    周瑾自觉失礼,连忙向九皇子致歉,然后赶紧带着人,去对方最关心的位置。

    边带路,幕僚边讲解。

    “这片滩涂荒废已久,方圆十里之内都没有人居住,只是位置有些偏僻,不知可否符合公子心意?”

    小心打量着南枝的神色,如果对方不满意,他们就只能再去找另一块地了。

    南枝仔细思索,只听到大概条件,还没亲眼看到,他也不知道符不符合他的要求,偏僻一点不要紧,只是晒盐这种东西想要节省成本就还是看天吃饭。

    如果是人工和晒盐相结合,最起码比如今的产量和消耗要小的多。

    大夏目前的制盐水平太过低下,方法十分粗糙。

    “还是先去看一看再说。”他并没有直接给句准话。

    这种不放空话,实事求是的态度赢得周瑾的肯定,比起那些没有用的承诺与空话,还不如以事实论之。

    马车十分宽敞,坐三个人也不嫌拥挤,更别提其中两个还是体型未长成的孩子,马车南枝让人进行专门改良,根据他拿到的相关设计图让工匠进行减震设计。

    帮忙制造马车的工匠对着减震设计眼冒异光,这种天马行空的设计,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在南枝出远门前,激动的工匠将马车车轮改装好了。

    因此除了宽敞,周瑾惊讶的发觉马车没有他平时坐的马车那种摇晃感,以往他坐马车都会有轻微的头晕,如今却没有这种感受。

    “公子巧思,这马车似与其他马车不同。”周瑾斟酌开口,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不能说的秘密。

    南枝惊讶,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主要是二哥和他的伴读都没察觉出马车的细微变化,即使察觉到了也没想太多。

    突然有人发现这里面的秘密,他还觉得像是碰到了知己一般。

    “没想到第一个察觉到的人是你,确实有些减震小设计,让马车更加平稳。”没有刻意夸耀自己,也不将功劳归为己有,就好像真没多了不起一样。

    实际上他为大夏带来了改变的技术,悄然间加快生产力的进程,让技术得到跨越式革新。

    “瑾体质特殊,有晕车之症,坐马车容易感到眩晕,而公子的马车上在下难得有了清醒的时候。”周瑾解释。

    南枝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晕车,对这种平衡感被打破的晃动十分敏感,容易头晕,难怪会是最先察觉出马车防震装置好处的人。

    “难怪,如果是这样,确实更容易发现一些,既然如此我可将图纸交于怀瑜。”南枝也不小气,这么点小东西,给就给了,完全没有什么独占心思。

    “这……不合适吧?”周瑾明白东西虽然是小东西,事情却不是小事。

    九皇子本身可能都没意识到,有些享受是专属于世家贵族的,越过他们直接传播出去,对于世家而言是种挑衅。

    “没什么不合适,东西就该用在正确的位置,而不是控制在一群人手中。”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南枝也没当回事。

    周瑾却大受震撼,原来九皇子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公子明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叹息。

    他从来不觉得便利是小部分人群的专利,所有的进步都是为了让更多人一起便利起来,不能推广的技术对于发展中而言毫无意义。

    对于垄断他十分排斥,并不利于长期发展,只有那一小群人获利,其他人都成了供给包。

    他就是要打破这种垄断,让更多人能有活下去,最基础的生存能力,这只是最开始罢了。

    “您还真是大胆。”不得不让人心生佩服。

    周瑾惋惜的看着九皇子,这简直是他理想当中的主公,可惜他已经有主子了,不然定要投奔南枝麾下。

    这是什么眼神?

    歪头困惑,他也没说什么,怎么一副看别人院子里的水灵灵大白菜一样?

    为了避免心痛进一步加深,这位尚且年轻的顶级谋士选择眼不见为净,南枝求助望向伴读。

    这又是在闹什么啊?!

    顾清晏略微一思索,了然一笑,然后无言对着南枝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追究。

    后半路就这样冷场了,其实南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冷场,想要说点什么,但伴读却捏了捏他的手示意别说话。

    到底为什么啊?

    顾清晏心中叹息,还能为什么?你表现的越特殊,人家就越难受,还不如让对方静一静。

    郑州牧他也见过,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也能看出来,只能说有这样的上官虽然说不错,但并不能满足野心,越是有才能的人越是有一颗抱负之心。

    这种时候再出现一位英主,换谁谁能忍?可出于道义又不能背主,这可不得越看越难受。

    就和一桌大餐摆在饿了好几天的人面前,那个人腰上还被系了绳子,能看不能吃的心情,不外乎于此。

    所以要是真为了周瑾好,就别再散发自己的英主气魄了。

    伴读十分无奈的看着一无所知,对自身才能没有半分明了的九皇子。

    下车之后,环视一圈,周围确实没有人烟,路途之上也没看到民房,可见对方所言不虚。

    确认不会有人打扰后,南枝才开始观察滩涂。

    地势一片平坦,没有什么乱石,海水离陆地所阻隔的沙滩也足够宽敞,单从地势条件来说的确十分合适。

    “如何?是公子想要的吗?”幕僚小心观察九皇子的神态,来断定对方是否满意。

    “满意,确实符合我提的要求。”南枝看着这片滩涂如同看着宝藏一般。

    周瑾没有敷衍南枝,南枝同样也没故意挑刺为难对方,对于这次交易开头双方都很满意。

    “那在下就等九公子的好消息了。”周瑾准备离开。

    南枝叫住了他。

    “郑州牧并不信任于我,怀瑜是怎么说服他的?”

    “没什么,州牧毕竟心系百姓,只要能利于泉州,他都愿意尝试。”挥挥手告别,并没有说他为了争取花了多少心思去说服郑光。

    “你真觉得我有改良制盐术的方法?”南枝站在原地,对着周瑾的背影高声呼喊。

    周瑾没有回话,停顿片刻头也不回的离开。

    南枝捂着激烈跳动的心脏,一种被寄予厚望的激动正在心中沸腾。

    “清晏,你说他到底信我什么?不怕我骗他?”南枝喃喃自语。

    顾清晏看着他的神色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

    “他看破殿下同样是个一心为民的好人。”

    猝不及防被发了好人卡,南枝看着伴读若有所思,总觉得对方好像也……

    “清晏你……”南枝想要试探对方是不是和他二哥一样,想把他推上那个位置。

    可在对方看过来后,他又难得想当个缩头乌龟。

    或许是错觉也说不定,挑明反倒尴尬。

    第47章 晒盐 这不是晒盐,这是要抢泉州府……

    晒盐主要是靠海浪推力, 再加上一个又一个的盐池层层过滤,到最后那一层盐的含量会很高。

    不过晒盐法必须要一直是晴天,如果下雨就不行, 这种方法对于人工上确实节省不少, 但不确定性也高。

    很容易前功尽弃, 要想有个稳定产量还是要辅以人工。

    不知道这次带的护卫够不够, 应该不止明面上这几个,以他对他爹仁安帝的了解, 暗中绝对也不会忘记派人跟着。

    如今他不好从泉州找人, 只能盯上这些护卫来当劳动力。

    被盯上的护卫头领以为他有什么吩咐,于是上前行礼, 等待命令。

    “白护卫,我父亲应该不止派了你们几个吧?”南枝挑眉询问。

    护卫小队的头目姓白,也算是九皇子熟人, 因为南枝受宠, 仁安帝也爱找这个小儿子,每次他都会碰到白护卫。

    可以说是点头之交, 聊过两句,说不上太熟, 但好歹算是认识。

    仁安帝干脆就派一个南枝相对较熟的,配合起来也方便。

    白护卫有些犹豫,他是知道九皇子的, 再加上此次任务之前仁安帝有交代, 对方不喜欢跟着太多人,明面上只安排了10个人,实际上暗处还藏着九十个分组行动。

    “殿下说笑了,就只有我和兄弟几个, 没派多少人。”白护卫长相憨厚,笑起来更是一副老实人做派。

    南枝头疼,如果回答之前没纠结那么久他就信了,这不明显再告诉他在撒谎吗?

    “我不怪你们,直说多少人,我有事需要安排。”宫外南枝也懒得用自称,直接以最习惯的方式说话。

    “那您可不能欺骗老实人?”白护卫摸了摸头,憨厚一笑。

    然后拿出一根短哨吹了一段暗号,示意暗中的兄弟出来集合。

    刷刷几道黑影,瞬间南枝面前就挤了二三十号人,这个人数还在他接受范围之内,并不算太夸张。

    心中暗自点头的小人都没来得急停,就听到白护卫的一句——

    “殿下见谅,只能召集这么多弟兄,其他人被派去探查泉州消息了,暂时不能为殿下引荐。”

    南枝深吸一口气,自认做好心理准备,然后才问:“父亲他到底让你带了多少人出来?”

    “啊?不多,包括属下在内也就一百人。”之前得了准信,知道九皇子不会生气,根本没想过要多瞒的白护卫。

    多、多少?

    南枝瞪大眼,差点倒吸一口冷气,一百人?州府衙门也不过五十衙役,他爹直接给他来了个翻倍。

    这到底是多不放心他的安全啊?之前他还说泉州牧是地头蛇,谁家地头蛇的可用武力,还没有一个皇子的护卫多啊!

    他都忍不住暗自怀疑,郑光不会知道仁安帝派了多少人保护他吧?

    答应的这么快,莫非是迫于武力值压迫?

    “一百个还不多?”南枝觉得他有些孤陋寡闻。

    白护卫放下戒备之后有些话唠,南枝问什么他答什么。

    “嗐,不过是一百人,之前陛下还想过安排两百人随行,只是目标太大不好分散隐藏,所以才削减至一百。”

    他只是来制盐的,又不是来抢泉州牧官职的,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

    南枝还没缓过神,白护卫又抛下一记重雷。

    “其实原本带队的也不是属下,陛下更属意的是头儿,只是他的职业太重要了不方便外派,再加上又太显眼了,所以才换的我。”

    连保护皇宫的护卫首领都要派出来了,仁安帝真的还有理智可言吗?多亏还有几分理智还记得宫里的重要职务不能随意变动。

    “你抽调三十个人给我帮忙,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吧。”南枝头都大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带这么多人,一言不合就要砸了州府衙门一样,他真没那么多心思。

    “是。”白护卫领命去清点人手,考虑怎么安排。

    南枝则在研究盐池该怎么挖。

    “枝枝,有头绪了吗?”顾清晏轻声询问。

    南枝指着反复拍打的海浪,然后细说他的打算:“我准备在滩涂上挖一些滩池。”

    “滩池?”顾清晏皱眉,这有什么意义吗?

    “半尺高的池梗,差不多和梯田相似,可以将海水引进,然后通过这种层层递进下池的水中盐的含量就会很高。”南枝边说边比划他的设想。

    “挖这个滩池倒是难度不大,只是最后制盐收获产量要看会不会下雨吧?”顾清晏虽然不知道晒盐法,但他脑子灵活学习速度快,明白这其中的操作之后,他就知道最大弊端出在哪。

    “晒盐法确实能节省大量人工,如果能够一直不下雨,收获的盐纯度会比现在的盐更加好,记得之前做的白糖吗?”南枝提醒伴读之前所制的白糖。

    “盐也可以像白糖那样?”顾清晏有些讶异。

    摇头否认,“不是像白糖那样脱色,盐最主要是杂质多,只要纯度提上去了,制出来的都会是雪花盐。”

    “最主要问题还是稳定性上。”顾清晏最后说出结论。

    “而且不仅最下面的滩池,上面的也会有粗盐,并且制盐后滩池中的盐水可以当制作豆腐的盐卤。”南枝将晒盐法能带来的附加经济效益解释清楚。

    如果不论天气影响,晒盐法确实比如今的制盐方法要更好。

    想了想,南枝又补充:“其实也可以加入人工,加入人工影响产量会更稳定一点。”

    他又说了人工晒盐的利与弊,总体而言还是利大于弊,相较于煮盐已然算是巨大进步。

    真要说,产量最高还是依靠机械化,但如今连电都没有,更别说大型机械了。

    除了晒盐,其实内陆也有盐湖,还可以打盐井,多方结合盐就不再是稀缺物,不过对于盐商和以此牟利的某些官员而言,这就是在断人财路。

    其实南枝有些犹豫,倒不是断这些人财路愧疚,而是担心这群人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既是如此,果然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顾清晏觉得能够做到这一步就很不错了,没想到南枝的野心更大。

    看了伴读一眼,不说话叹气。

    他想要改变的才不是只有泉州的盐场,他放眼的是整个制盐产业链。

    “清晏你不懂,如果我只是放眼泉州,那如今做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南枝看着这片滩涂轻声带着怅然若失。

    听到这话顾清晏并不意外,只是心中有些复杂,明明事事都着眼于天下,按理来说对那个位置不应该一点想法都没有。

    毕竟只有在最高位才能有最大的权利去改变天下的默认规则,偏偏南枝本人又十分没野心。

    “枝枝,你想要的很大。”顾清晏叹息。

    “嗯,我知道。”平静。

    “你知道要想达成所愿,更好的方式是什么。”所以为什么就从来没想过呢?

    “清晏,我站的已经足够高了,我想要的很多,同时我的心也很小。”他想要达成的心愿很多,到他的心小到只想放下他在意的人。

    他做的事再无私,也掩盖不了他本质其实根本装不了那么多人。

    不用试探,南枝肯定他的伴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和他二哥一样,想要把他推上那个至高位置。

    比起二哥的坚定不移,清晏反倒更多了一分顾虑,虽然不知道顾虑是什么,但有犹豫那就说明还有挽回余地。

    他绝对不要当皇帝!

    只是他忘了有些时候不能太早立flag的。

    白护卫挑了一批人,里面有南枝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

    虽然已经听白护卫说过了,但真正看到有这么多人,南枝心里还是梗了一下。

    将人分好组,仔细交代他要挖几个滩池,同时长多少宽多少,大概多高,然后其实怎么样的梯形叠起来。

    同时不忘吩咐做好防雨准备,做好遮雨棚,尽量避免从头再来。

    从往年气候来看,最近一个月应该都没有什么雨,只不过老天爷的事无绝对,万事还是要做好多手准备。

    南枝觉得两手准备都不太够。

    他们这边热火朝天,州府里的郑光也在关注,理智上他对于九皇子的一言一行嗤之以鼻,觉得是黄口小儿尽会说大话。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对方能将自己放的厥词实现,十分矛盾,看的幕僚周瑾都忍不住摇头。

    他们大人就是这样,永远放不开胆,同时又希望有个大胆的人能做出他不敢做出的改变,之后他才能放心跟着走。

    这种谨慎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想要更上一层这种性格就不能成事,永远慢人一步。

    无论成与不成,他都佩服那位九皇子的勇气。

    “怀瑜。”郑光迟疑,“你是不是十分信任九皇子,觉得他一定能做到?”

    出乎他的预料,周瑾摇摇头。

    “下官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但无论他做得到做不到,下官都佩服他敢于去将自己说出的话变作现实。”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欣赏的是对方的敢做以及那份不自知的平等。

    “那你想不想跟着九皇子?”郑光死死盯着幕僚。

    周瑾意外,他之前不是表过态了吗?怎么又问他?难道这么不信任他吗?

    “之前说过……”

    “不是试探!我自知平庸,行事之前永远都在犹豫,定要他人尝试过后我才愿意更进一步。”郑光剖析自己。

    他竟然都知道,幕僚震惊的望着州牧,一时之间倒是忘记开口。

    “怀瑜,你是有能力之人,泉州是浅滩,并不是最合适你的,如果九皇子这次真的能够成功改良制盐之法,你就跟他走吧。”

    听到这话周瑾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他一点都没想过的。

    “大人,九皇子不一定会收在下,州牧亦有自己的长处。”幕僚叹气。

    不料郑光十分激动,手往桌上一拍:“九皇子竟嫌弃于你?”

    一副南枝没眼光,发现不了金子的模样。

    “是九皇子没那个想法,君子不夺人所好,想必也不会想从大人手下要走在下。”周瑾轻笑摇头。

    郑光摆手:“放心,我像皇子举荐,想必定会给几分薄面。”

    南枝不知道郑光准备给他送人,他还在观察天气,好在最近几日都晴空万里无云,特别适合晒盐。

    老天还是眷顾于他,为他行了方便,南枝也没弄太多滩池,主要就做了两套,一边用人工调试,另一边试试不用人工会多长时间才能晒出来。

    两边做对比,有数据支持,更能对比出优劣。

    几乎没人会像南枝这么做,大多人知道某件事,都没想过像这样从不同的情况假设,更多还是前人意外发现,然后后人学习,从不去深究。

    “这就是实验?”顾清晏似有所悟,他觉得更靠近属于南枝的世界。

    南枝脸上带上笑容:“没错,实践才是唯一真理。”

    顾清晏细细品味,虽然听着怪怪的,但细思过后却是有大智慧。

    任何理论只有亲手去做了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只是单纯看着是看不出来什么东西的。

    “受教了。”他朝着南枝行了拜师礼。

    南枝连忙一躲,将人扶起:“这并非我说的话,我只是看过一些真正的伟人思想罢了。”

    顾清晏若有所思,却不甚在意一笑,也无意深究,他知道九皇子不想说,他就不会问。

    有时候南枝都疑惑,他难道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要是他没察觉,对方的态度就该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他又开始说胡话,可是顾清晏丝毫没觉得他说胡话,反而像是看透了什么,却体贴的什么都不说。

    这让他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反正他没想过掩盖他的不同,帝后只当他生来早慧。

    皇家的孩子,最不缺聪明人。

    兄姐对他十分包容,也见不得他人说他一分不好,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们也会自我合理化。

    最后好像所有人都习惯他的这份特殊,毕竟宫内最大的两位十分护犊子,对小儿子听不得半句非议。

    南枝的格格不入反倒是被接纳完好,也没人会去细究他的问题,九皇子本来就是最独特的那一个。

    等着晒盐结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南枝是指挥干活的那一个,自然也不会有人要他亲自动手。

    即使他想参与其中也会被拦下,笑话,仁安帝派了那么多人,还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为了不让这个小儿子吃苦。

    白护卫怎么可能让小皇子亲自做苦力?

    至于顾清晏身为伴读倒是没拦,只是说南枝若是想亲自动手,身为伴读自然不能看着,他亦要陪同。

    九皇子认为自己是个伪小孩,但他的伴读才八岁,是个真小孩,他在怎么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给他打工。

    于是他只能选择放弃亲自动手的想法,在一旁等结果。

    可这么干等也不是个事,他干脆拉着顾清晏去厨房研究新鲜吃食打发时间。

    第48章 麦芽糖 记忆中少有的甜蜜

    南枝闲不住, 既然不让他帮忙,他就想做点什么打发时间,本来他的伴读提议出去玩, 顺带了解一下泉州的风土人情。

    考虑到他带的人实在有点多, 又和州牧刚发生分歧, 此时还那么心大出去游玩, 多少有点不把郑光放在眼里,行为太过挑衅。

    与其这样还不如好好研究手里配方, 有没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

    恰巧南枝注意到, 之前的制糖配方中他光顾着白砂糖,却没看到还有麦芽糖, 麦芽糖更多其实像个小零食,并不算那没要紧。

    当时就下意识跳过,事后也没想起来, 如今无事可做, 倒是可以研究研究这些独属产品。

    制作麦芽糖是件很考验耐心的活,没有麦芽, 需要找到小麦用发豆芽的方式将其发成麦芽,这个过程大概就需要五到七天不等。

    期间不能忘记浇水, 南方的温度高,还要注意找凉快一些的地方,最好不高于三十度的位置发芽。

    只是泉州这个时候的温度早已超过三十度, 更别提正中午时温度会更高了, 如果想成功发出麦芽,南枝就只能找一个空置地窖。

    清晨温度不高的时候拿出来晒太阳,好在发芽过程顺利,除了有些发芽失败的被挑了出去外, 还剩下不少。

    其实最难的发芽过程没有出问题,后续问题就不大,期间他还去滩涂考察了一下制盐进度。

    人工干涉的滩池明显结晶速度比旁边自然晾晒的速度要快,仔细问了流程,然后根据结晶情况,心中反复调整最佳人工干预方案。

    周瑾来看过几回,州牧郑光却完全没来过,一副不闻不问的转况,他也问过周瑾,对方却让他不必在意。

    反正真正有成果之后他肯定还是要再见一见泉州牧,也不必急于一时。

    比起有条不紊顺利进行中的制盐,麦芽糖的制作反倒更让他发愁,实在不行就只有等回盛京再重新尝试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发出来的麦芽并没有在途中就烂掉,而是十分顽强的存活下来。

    南枝心里隐约有种预感,如果同等情况,换一个人不一定有他这么顺利,或许他能够成功种植,也和农场有关。

    麦芽发好后,他让清晏帮他买了一些糯米,将糯米浸泡两个时辰,将泡好的糯米煮成浓稠的糯米粥放凉备用。

    然后将麦芽切碎,其实如果想要颜色更好看应该加入一些玉米粒调色,只不过大夏没有玉米,他农场内的玉米还不能光明正大拿出来。

    他若有所思看了伴读一眼,虽然他的伴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方看到也会装作一无所知,但毕竟心照不宣也属于没挑明,他还是不太好意思,好在玉米并非必要品,即使不加它也能做出来。

    将切碎的麦芽与糯米粥搅和匀,放着发酵三个时辰,然后用纱布将其包裹过滤,让后挤压出里面的水分。

    将水分拧出是伴读代劳,毕竟身娇体贵的九皇子,根本没那么大力气。

    但南枝坚信他就是年纪小,等他长大他肯定也会有很大力气,毕竟皇后天生神力,他也不可能差对不对?

    选择性忽视他还有另一半血统,完全有可能变成和他亲爹仁安帝一样的战五渣。

    拧干水分的糯米麦芽混合物,看着就不是很好吃,南枝觉得那去喂牲口应该不错,毕竟家畜基本不怎么挑食。

    他特意找了一个小炉子,配套的小陶罐,就是怕火候过大直接把糖熬糊了。

    用小火一点点煮,糖水逐渐由稀到稠,南枝不停的拿着一根木棍搅拌,熬糖是个细致活。

    直到搅糖的木棍受到细微的阻力,提起来看过后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麦芽糖算是他回忆中难得的甜蜜,上一辈子,他的父母还没闹到离婚的地步,家里条件也不算特别好,但在接他幼儿园放学时,总会带着两根小木棍搅着麦芽糖哄他。

    他十分喜欢用两根小木棍反复搅,搅成白色之后,然后一点点吃掉,有些黏牙却带着难以忘怀的甜。

    将小陶罐里的麦芽糖倒入之前准备的容器,趁着糖处于还热的时候倒出,放凉了就会凝固在陶罐中。

    拿出用竹子削成的小竹签,洗干净后晾干,然后用竹签挑起一块颜色更浅一些,还略带余温的麦芽糖。

    质地看着如同蜂蜜一般,颜色通透也很好看。

    将手中的麦芽糖递给顾清晏,自己再挑了一块,如同记忆中一样,将麦芽糖反复拉扯搅动,带着透明浅色麦芽糖逐渐浑浊,慢慢变成乳白色。

    麦芽糖是相同味道。

    “枝枝,这就是你说的麦芽……糖?”看着黏糊糊的糖,伴读有些迟疑,比起吃好像九皇子更喜欢玩。

    “可惜麦芽糖做起来太麻烦了,不然也可以当白糖的替代品补充。”南枝可惜。

    物资匮乏的情况下,人对甜味的追求十分狂热,糖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奢侈品,因此无论喜不喜欢,都对糖十分渴望。

    其实如果不是之前算是得罪了泉州牧,他都想去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山珍,鲜美的菌子算是难得的美味。

    就是一个不留心万一吃到有毒菌子,不一定能够成功救回来。

    特别惜命拒绝作死的南枝,还是放弃进山寻宝,还是等农场里有自产菌子再说。

    话说菌子是从土里种出来的吗?

    回忆菌子的成长环境,南枝一言难尽,他记得菌子的生长环境大多在阴暗潮湿的朽木之上。

    貌似还不能有太好的环境,太过舒适的环境,菌类的孢子就不会生长,需要一定的外力刺激。

    心中将培植菌子的事放在一边,说不定到时候他还能有一个菌子培植房。

    有制作麦芽糖打发时间,南枝反倒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直到白护卫派人来禀报可以捞盐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殿下,盐池底端已布满结晶,可打捞,是不是需要捞起来研磨?”护卫神情带着惊奇,他确实没想到九皇子真的能成。

    南枝沉思,然后抬手:“派人去请郑州牧与怀瑜一观。”

    顾清晏挑眉,看来九皇子确实十分欣赏周瑾,从他和泉州牧的称呼来看,就可以看出两个人在南枝心中地位的差距。

    “比起州牧,枝枝似乎更欣赏他的幕僚?”他知道南枝不喜欢弯弯绕绕,干脆直接问更好。

    南枝思忖该怎么解释,他确实对周瑾的好感更高,单不单纯出自于欣赏,还有对原著中那个美强惨的怜惜。

    全是一种移情作用,四大谋士他只是最遗憾那个唯一提前离场的那一个。

    “对于聪明人我都是更欣赏一些的。”南枝斟酌解释,“就像我欣赏的人是清晏一样。”

    原本淡定的伴读,听到后半句难得闹了个脸红,原来他才是南枝心中最欣赏喜欢的那一个。

    突然他就不在意南枝对周瑾的关注了,对有识之士的赏识本就是上位者应该具备的能力。

    等到郑光亲眼看到盐块打捞,然后被研磨成细腻的雪花盐,成品递到他眼前他都不敢置信。

    拿出一根手指沾了一些雪花盐,放入最中尝了一口,是咸的!

    “真的是盐!”郑光惊呼。

    “如您所见,通过滩池,无论是人工还是自然晾晒都能出盐。”南枝配合实物仔细讲解。

    不仅是泉州牧,即使之前多少对她们制盐有些了解,并且亲眼见证某些变化的周瑾,同样为南枝的讲解吸引。

    “心悦诚服,不仅是九公子的能力,还有九公子气量。”郑光拱手服气。

    他虽然迂腐固执,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会嘴硬不承认。

    “泉州能有州牧这样尽心尽力,实属百姓之幸。”实事求是,郑光能力有限,确实一心为民。

    这段时间他出门买东西也曾打听过这位州牧的名声,比起荆州的闪躲避而不谈,泉州则健谈很多。

    从言行间泉州百姓苦,但却爱戴郑光。

    郑光为难他也是出于治下百姓,本人于他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想尽可能好吃好喝把他供起来。

    又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他的这番表现,反倒是让郑光更明白周瑾为什么想追随于九皇子,这样的胸怀谁又能不向往呢?

    年长的燕子已经找到栖息的堂前窝,但展翅高飞的年轻雄鹰不该受制堂前,他要为矜矜业业给泉州当了好几年幕僚的周瑾争取属于他的天空。

    “公子胸怀大度,不若再答应下官一件事。”郑光心悦诚服鞠躬行礼。

    南枝将人扶起,没扶动。

    将求助的目光下意识投向伴读,顾清晏颔首上前一步,手上略微一使劲,将人扶起,郑光颇有些意外。

    隐藏在侍卫中的白护卫眼睛一亮,内行人看门道,他明显看出这个跟在九皇子身边的伴读明显是有练过,就是不知道能到什么程度。

    “郑大人直说便是,无须如此。”他并不喜欢被追捧,还不如直接就事论事。

    “周瑾是有才之士,跟着下官实属埋没了他,不若殿下给这孩子一条出路。”郑光向南枝举荐他的幕僚。

    南枝错愕:“这……是怀瑜的意思,还是州牧的意思?”

    他看向周瑾,发现这位谋士神色也十分复杂,并非他意料之中的事?

    周瑾想说些什么,却被郑光按下,心中十分无奈,同时又很感动。

    “九公子不必忧心,此决定是郑某深思熟虑之后所下,想必您也看出下官平庸,如今泉州所有稳定皆出于怀瑜之手,让他跟着下官太过屈才。”郑光十分诚恳的将周瑾推给南枝。

    南枝面带犹豫,倒不是他看不出周瑾的才华,只是他并非明主,周瑾跟着他还不如跟着泉州牧。

    好歹泉州牧也算是泉州地头蛇,比跟着他一个胸无大志的空头皇子要好得多。

    他对自我认知并不算明确,并且自认比起这个时代群雄辈出,他再平庸不过。

    “怀瑜,我很欣赏你,但我自认并非明主,你确定要跟着我吗?我可以将你推荐给父亲,一如我的两位师兄。”南枝一方面确实惜才,另一方面又觉得郑光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也是不给州牧面子。

    周瑾犹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再次睁开眼只剩下坚定。

    “如若殿下不弃,在下愿为效犬马之劳。”州牧知遇之恩,为将他推上青云,他不能辜负对方给他制造的机会。

    “罢了,你先跟着我吧,若是后悔我亦会放你离开。”南枝郑重。

    这次泉州行目的已达到,南枝将制盐方法写下交给郑光,并且通过小花飞鸽传书,将泉州官盐买卖转接给二哥。

    同时告诉郑光制盐之后,滩池之中的盐卤也有用处,收集起来也可交给南岭,额外算收入。

    南岭直接从泉州收盐卤,运送至边郡,豆腐的生产就可以稳定下来了。

    正事办完之后,南枝也没马上回京,而是留在泉州玩了几天。

    郑光不胜惶恐,干脆让周瑾做本地陪同,他们泉州物资匮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以招待。

    “泉州并非物资匮乏,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此地资源该如何使用。”南枝笑着摇摇头。

    笑话!大海是另一片资源宝库!

    不说那些海鲜,就算是海滩边的椰子也是好东西。

    只是如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椰子也是一种水果。

    “九公子确定要石果吗?”周瑾迟疑。

    “石果?你说椰子?”南枝意外,他们怎么叫椰子叫石果?

    “椰子?石果外壳坚硬,并且挂在高处,路过运气不好石果砸下可是要在家躺一个月的。”周瑾摇头,对石果敬谢不敏。

    南枝也没多解释,示意白护卫上树给他摘一颗下来,事实胜于雄辩。

    看着白护卫三两下没带任何护具,就直接攀登上去,心中不由得感慨,这个世界是真的有飞檐走壁的!

    他看的十分羡慕,但他也知道他没这个天分,想到之前还做过飞檐走壁的梦,结果第一天训练都没坚持下来,太医更是直言不讳他不是练武之才。

    所以他也就只能眼馋一下,说起练武资质,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和他形影不离的伴读。

    他的伴读未来身手可是无人能敌,单挑没人是他的对手,人和人的天分还是不能比。

    算了,能够当一个安逸咸鱼也挺不错,只要他能改变自己还有家人的命运。

    第49章 海鲜 美食大餐后,就要回家了~

    将椰子拿到手上, 沉甸甸的,外壳也十分厚实,敲了两下一阵闷响。

    拿在手中还有几分吃力, 这个椰子和后世的不太一样, 好像壳更硬更厚实。

    顾清晏看南枝拿着椰子有些吃力, 直接接了过来。

    “枝枝, 你想怎么处理?”他没有否认九皇子嗯异想天开。

    周瑾犹豫,还是开口劝:“公子, 椰子内部虽然有果汁可以解渴, 可砸开他费时费力,为了解渴完全可以喝水, 泉州并不缺水。”

    “我还有其他用法,白护卫有短刀吗?”南枝知道椰子里的水可以做应急水资源。

    顾清晏摇摇头,直接半途结过短刃。

    “还是让我代劳吧。”

    南枝尴尬的摸鼻子, 还是让更适合的人做合适的事。

    他比划了两下, 示意伴读从哪里下刀更省力,并提醒小心别划伤手。

    看着顾清晏用刀开椰子和切豆腐一样没什么难度, 忍不住感慨,果然人和人还是不要比较为好。

    熟悉的椰子香, 除了壳确实厚了点。

    将椰子汁倒出,尝了尝味,清甜可口就是量不多, 可以说十分不划算, 信价比太低。

    也不怪泉州上下都对它没兴趣,南枝思索。

    “怀瑜,椰子…也就是石果产量如何?”没有专人打理,也不知道这还没有驯化的野生椰子数量怎么样。

    周瑾略微思索, 这东西也没人统计过,按照以往的数量来看——

    “每年石果数量都不少,一棵树上起码有七八个,海岸边几乎每隔几步就能看到一棵。”每年石果数量泛滥,毕竟铁器属于管制商品。

    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有一把锋利的短刀,有时候一把斧子有可能三四家共用。

    生产力的低下大部分还是源于工具不顺手,椰子好在也不是必须品,可以等他回京之后,能够改良冶炼技术后再将处理椰子的各种方式推广开。

    他还是抱了两个椰子回去,同时让人去处理一只鸡送过来,之后就带着人去海滩边赶海。

    退潮之后的海滩就如同藏宝库,完全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现什么,十分让人惊喜,或许是南枝有新手光环,也或许没多少人赶海,给这些海产品足够安逸的环境。

    南枝的收获可以称得上十分不错,一开始周瑾还会欲言又止,后来干脆想开了,就当捡着玩吧。

    天知道,其实南枝并不怎么喜欢吃鸡肉,但大夏也就鸡肉味道没那么奇怪,也更好处理。

    即使换着花样做,他也吃腻了。

    虽然他准备用椰子做到椰子鸡,但海鲜必定不能少!

    其实南枝还有些想吃蟹黄汤包,只不过蟹黄汤包用河蟹做更合适,用海蟹反而做不了。

    海蟹块头比河蟹更大,自然也不会是他在沙滩上能捡到的,其实他捡到的都是一些贝类。

    而脸盆大的螃蟹是他让周瑾帮他找的,对方不理解但还是选择尊重。

    海蟹个头大,一身的硬壳,长的也十分狰狞,看着就不好吃。

    “放心,如果不好吃,我绝对不会再强求。”知道海鲜的杀伤力,馋这一口良久的南枝十分自信。

    海鲜听名字就知道,带一个鲜字味道就不可能太差。

    等到南枝端上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见惯这些不能吃的东西,换一副面孔出现在餐桌上,这位谋士也露出难得的惊讶神色。

    “这是……”周瑾怀疑,不会是九皇子换了食材哄骗他吧?

    看着半只清蒸的螃蟹,他又暗自否定这个猜测,不说这桌菜还能看得出原有食材,堂堂九皇子骗他完全没好处。

    “尝尝?或许是你们错过的另一个宝库呢?”南枝轻笑。

    夹了一个蒜蓉粉丝扇贝,里面他还加入了香香的香油,芝麻的量不多,他也就榨出一小瓶香油。

    这一小瓶香油,全让青禾给他带上了,如今反倒是让扇贝更香了。

    粉丝也是他之前做好的,大夏目前只有面还没有粉。

    爽滑的粉丝鲜甜的扇贝肉,再加上微辣的蒜蓉滴上香喷喷的香油,既没遮盖独属于海鲜的鲜,味道层次还更加丰富。

    这才是美食的多样性啊!

    又将筷子伸向香辣蛤蜊,他用盐水泡蛤蜊吐沙,清理干净之后,用大料爆炒,他带的辣椒粉让蛤蜊更添一份火辣。

    周瑾难得不顾谋士的修养,手上动作依旧优雅,只是速度前所未有的快速。

    原来他也是有口腹之欲追求的俗人,并没有那么处事不惊。

    “九公子,您说的对,我们空守宝山,却从不知情。”向来良久七分饱的谋士,难得有了撑的感觉。

    南枝却并没有被怀疑的不悦,他也是在螃蟹变成一道在普通不过的一道菜后才接触相关,在大夏生产不发达,更别提饮食文化。

    在活命成了第一要提,谁也顾不上满足自己的精神,即使贵族拥有足够的财富,也不会有人让他们去尝试新鲜事物。

    因此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如此难得,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方面当第一的勇气,但他们总归是不缺这些有勇气的人。

    “即使没有我的提醒,早晚有一天也会有人发现它们能吃,就如同发现小麦能作为粮食一样。”他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种不受限制,看的长远的目光,正是让周瑾心悦诚服的利器。

    “只是目前还不适合大规模推广,普通老百姓可没有这样趁手的工具。”顾清晏开口将一切拉回现实。

    周瑾清醒过来,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能操之过急。

    “房子不是一天建成的,自然想要改善老百姓生活更是如此,只有地基打的牢,房子才建的稳。”南枝这既是在劝他人,同时也是在自我警醒。

    吃满意后,南枝终于准备启程回京,他父亲仁安帝也飞鸽传书催他回京。

    看来生辰宴的事已经有了结果,盛京那些手申的特别长的肯定都被收拾了,最起码不会老盯着他。

    他家伴读的消息网向来比他的要广,很多消息无论是仁安帝还是他大哥,都极有默契的隐瞒他。

    因此他想知道盛京在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还只能通过顾清晏的消息网。

    讨论京中秘闻他特意拉上了新投入他门下的谋士,最起码让周瑾不至于对盛京一无所知。

    “这次陛下命大司马彻查生辰宴遇刺一案,原本他还想浑水摸鱼,以为陛下只是做做样子,可以敷衍过去。”他知道南枝最想知道什么,干脆生辰宴说起。

    南枝摇摇头:“这次和以往不同,特别兰美人是为了护驾身亡,将父亲架到不得不妥协的地步,这股憋屈定是要人付出代价的。”

    仁安帝脾气再怎么好他也是皇帝,帝王威严容不得他轻拿轻放,更别提这次还波及到他的小儿子。

    南枝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他的因素,只是单纯从生辰宴上他爹的反应,他就能看出非要让幕后之人付出痛的代价。

    “没错,最后大司马不得不自断一臂,记得那个弹劾三皇子的李御史吗?”顾清晏指出一人。

    李御史?南枝回忆,他记得这个御史是大司马家姻亲关系,可以说是心腹之一,并且十分难得安插的御史。

    “总不会李御史也成了……”南枝瞪大双眼,大司马愿意付出这么大代价?

    御史这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重要主要重要在有话语权,以及在朝堂上的谏言权。

    “只怕由不得大司马,况且朝堂也不是一个人说的算。”大司马权势不小,同样其他人也虎视眈眈,世家不是铁板一块,也会有人想把他拉下来。

    听说这次大司马大出血,他父亲也出了不小的力,顾清晏心里暗自琢磨。

    “无论出力的是哪一方,最后结果就是大司马不得不自断一臂,吃下这个闷亏。”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冷意。

    南枝忍不住叹气,这里面绝对不止大司马一家的事,但在各方倾轧之下最后吃亏的也只能是他。

    还是树大招风。

    “怀瑜,盛京没那么简单,即使如此你还愿意随我去吗?”他最后再劝一劝。

    周瑾坚定:“既已选择九皇子,龙潭虎穴怀瑜也要闯一闯。”

    更想叹气了,他就是一艘摇摇欲坠破船,为什么那么多人想上他的船呢?

    回程的时候多了一个人,南枝心中开始琢磨怎么把人送到仁安帝手下,在他手下完全无事可干。

    来时他还有心思去其他郡看看,如今回京却找了最近的路线,他从来没有离家那么久过,忍不住归心似箭。

    他真的离开太久了。

    回京那一天,大哥站在入城的城门口等着他,其实仁安帝更想亲自来接自己的小儿子,只不过身份让他不方便随意出宫。

    最后只能派大儿子来接小儿子。

    看到久违的大哥,南枝难得情绪外放,从马车上跳下,然后快步朝着大哥跑去。

    “大哥——”南枝张开双臂,激动的呼唤。

    看着向来成熟的九皇子,难得露出孩子气一面,周瑾一愣,也是,毕竟九皇子也是只有六岁的孩子。

    南珺半蹲,同样张开双臂等着冲过来的弟弟,仿佛没有感受到弟弟冲过来的力道,而是轻松将人抱起。

    顾清晏面色古怪,单从力气上来看,南枝和他两位哥哥倒不太像亲哥俩,如果不是他们五官轮廓十分相似,都是结合了仁安帝和皇后的特点,其他方面真不太相似。

    “半年不见,咱们枝枝又长高了。”比起南岭,南珺更知道弟弟喜欢听什么话。

    他这个大哥在南枝心中十分靠谱,听到这话南枝脸上的笑意更浓,这话他爱听。

    “半年不见,我又在成长期,长高不奇怪。”嘴上说着不奇怪,实际上南枝心里还十分受用。

    由于他的伴读比他高,还比他长的快,因此他对自己长大与否也没多少真实感,听到大哥说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长高了不少。

    离京前他大概只有他大哥等腰高,如今快要接近南珺胸口了。

    “好了,虽然大哥很想多和你聊聊,听听你说这半年的经历,可惜你还要进宫先给父皇和母后请安,不若三日后再来大哥府上一聚?”南珺轻哄,考虑到弟弟长大后十分要面子,也没多抱,而是在南枝反应过来感到羞耻前把人放下。

    “清晏,你是先回顾府,还是和怀瑜一起先去紫宸殿?”南枝想着伴读也是离京半年之久。

    “怀瑜毕竟初次来京,我带他先回紫宸殿,明日在回顾府,回报父亲。”顾清晏脸上又挂上温和的笑容,又成了那个世家公子。

    周瑾怪异的看了顾清晏一眼,这位顾家子似乎和顾家关系十分微妙,不过对方所为对他也算是有益之举。

    如今他没必要去做那扫兴之人。

    南珺的目光也落在陌生面孔之上,略微思索后:“莫非这位就是你在书信之中提过,有大财的那位先生?”

    嗯?南枝困惑,随之又有些高兴,难道他大哥对周瑾有兴趣,想要收入麾下?

    “周瑾是个少有的聪明人。”南枝将周瑾拉到身边向大哥介绍。

    南珺挑眉,能看出他弟弟的不凡,并且自愿跟着他的幼弟,仅从这点他就相信这确实是个聪明人。

    不过,他没兴趣和南枝抢人。

    他对着周瑾点头问好,就没有再过多关注。

    这让观察的南枝有些失落,看来他大哥没有夺人之好的意思。

    “周瑾毕竟属于外来者,你要去见父皇,我替你将人带到紫宸殿?想来不会有人拦下。”皇宫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特别是发生生辰宴的事后,盘查更是严格。

    有南珺帮忙确实要少不少麻烦,这样也不必让周瑾和顾清晏在外面等候。

    去见仁安帝,简述了一下一路的所见所闻,包括荆州的异常,以及泉州他所作所为。

    说完正事之后才开始话家常。

    “出去一趟确实锻炼人,枝枝长大了,也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仁安帝如同一个普通的父亲。

    “爹!我还没说你怎么派那么多人跟着我?”南枝不想纠结有种瘦叫做你爸爸觉得瘦,干脆从另一方面质问。

    “多吗?朕还觉得不够,不过一小队人罢了。”仁安帝没当回事,听到小儿子的控诉十分淡定。

    派人的时候他就预想到了,“你记得去见皇后给她报平安,三天前听说你要回就一直准备着。”

    南枝忍不住生气!仁安帝最擅长的就是祸水东引,同时即使他认错,下次依旧我行我素。

    或许这就是皇帝吧。

    第50章 九岁 他早夭于九岁

    三年后——

    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 但又相对平静,更像是大风暴前的序曲。

    九岁的南枝心中忐忑不安,这是他原剧情中下线的一年, 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度过, 有长大的机会。

    只是他能做的都做了, 这三年他也不是全然什么都没做, 尽量多留下一些东西。

    原著关于他只是一笔带过,九岁夭亡, 却没有具体说过他到底是为何而早夭。

    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绝不会是病逝,他的身体虽不像兄姐那样强壮, 但健健康康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甚至前段时间因为完成任务,他还得到了地动仪图纸。

    三年前去了趟泉州之后,他再没离京机会, 主要是皇后不放心, 只是去了趟泉州小儿子都瘦成那样,要是还往外跑, 像南岭一样,那南枝还能好?

    反正说什么皇后都不松口了, 一定要南枝放眼皮子底下才行。

    最近听说盛京来了一伙古董商,听说都是不世珍品,只不过他一直都没遇上, 这个古董商要想见他, 据说还需要内部人员引荐。

    颇有几分会员制的意思,南枝对这个古董商有几分上心,只当是个营销奇才,也没多想, 秉承着碰到是缘分,碰不到也无所谓的心态搁置了。

    他的更多心思还是放在地动仪上,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线,但在下线之前他还是要尽自己所能多挣扎挣扎。

    看看能不能改变原本注定的那些灾害,就先从地震开始预防,不然就辜负了地动仪图纸。

    他记得地震让本就没有加固的大坝受到影响,内部产生裂痕,但当地官员压根没察觉到此事,之后又碰巧遇上百年难遇的大雨,直接让摇摇欲坠的大坝决堤。

    导致很多百姓都丧生于此场灾祸之中,而他则想从源头避免这一系列连锁反应。

    关于大坝的问题,他也和仁安帝反应过,荆州牧绝对有问题,不知出于各种考虑,仁安帝并没有动荆州牧,只是派专人下去检测大坝是否稳固。

    并且以此敲打荆州牧,荆州大坝问题确实算是得到处理,只是加固结果如何还是不太清楚。

    他记得地震其实并非是在荆州,震源只是在靠近荆州的豫州,只是两地相邻离的太近,再加上豫州的地震十分凶猛,才让荆州受到余震影响。

    豫州离盛京也不远,荆州既然会被波及,盛京同样也在所难免。

    当务之急是先把地动仪做出来,并且尽量每个州保证最起码能有一个。

    这样能够有机会提前预示地震,同时也能避免为什么只送豫州,其他州府连盛京都没有的情况。

    可惜地动仪只能检测到是否有地震,是哪个方向的地震,却没办法准确到哪片区域,准确率有些堪忧。

    不过这也够了,南枝要的也就是个警示作用,如今最要紧的是怎么能把东西做出来后,取信于人,让人相信地动仪确实能检测出地动,而不是哄人的骗局。

    不过在取信于人这一方面,周瑾应该比其他人都有经验,毕竟泉州牧就不是一个好说服的人。

    如今的周瑾并没住在宫里,他和南枝的师兄们一起,被打包塞到南枝举办的学宫之中。

    当然,名义上学宫还是南枝的老师,宋清廉宋公一手操持。

    毕竟南枝年纪太小,学宫即使举办了,大家也不会产生信任,相反如果是历经三朝的帝师来办,可信程度就直线上升。

    其实他想替他带回来的谋士找一个更好出路,可本人似乎认准了他,无奈也只能将人和师兄一块打包。

    科举之事也有条不紊的推进中,而今是第一次科举之年,如试行成功,大概就会变为三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

    只有通过小选成为进士之后才能参与大选,这还仅仅是统考,参加这两次统考之前还有一系列小考。

    首先要通过当地书院考核成为一名童生,然后才能进行乡试考取秀才,可以说有了秀才身份才有了正式进入统考体系的门票资格。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着,而周瑾他们三个也都准备参加这次的科举,让南枝意外的是他们三个虽然都算是谋士,但似乎关系挺微妙。

    孔亮和周瑾惺惺相惜,又微妙的竞争,而士元和周瑾的相处则融洽很多,没那么浓重的竞争意识。

    不知道和原作者设定原型有没有关系,好在他们整体而言关系还算不错。

    相互之间有些竞争,就当良性磨合了。

    边郡变化也比较大,自从他完善了速食大全,昭阳就如同脱缰的野马,有了给力的后勤补给撒野撒的更加欢实。

    也导致有了未婚夫的昭阳,如今都还没成婚,他这个未来准姐夫也十分惯着,本身洁身自好,一心一意的等着昭阳。

    原著中也为了昭阳终身未娶,身边也没有什么红颜知己、蓝颜知己。

    其实公主之中真正极具戏剧性的,反倒是五皇女,由于有北狄血统,身高比一般男儿还要高一些。

    早在两年前五公主一跃成为身高最高的公主,这倒也没什么,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五公主的驸马。

    这一对实在太有意思,上演了一出女驸马的戏码,比起戏剧中的女驸马,她们俩算是难得的两情相悦。

    只是不知道这位驸马,这一次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他的农场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牧场还是没能开启,但出现了不少小模块。

    除了果园和鱼塘,还出现了菌菇培养房,甚至还开了药田。

    也是开启药田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药材之前种不了,不光有等级问题,还有就是土地不同所以不能种。

    回京之后他还是将马蹄铁捣鼓出来,他连带着铁匠一起打包送去边郡,能够极大减少马匹折损。

    可以说昭阳越打越兴奋,从来没想过回来成婚,还有很大一部分他的原因。

    每次碰到这位准姐夫他都觉得不好意思,下意识想躲,更别说准姐夫对他这个弟弟爱屋及乌,更让他不太好意思。

    而他大哥府上那个没了的侧妃,后来南枝打听到和弹劾南岭的李御史有关系,南岭被弹劾似乎也有她听到什么消息。

    细节南枝不太清楚,但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让他头疼,感觉遍地都有亲戚关系,两个平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极有可能家族与家族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世家就像一张庞大的网,即使不想身处其中,依旧被其笼罩。

    农场的初始田已经全部解锁,并且开始升级黑土地。

    每每想到他花了三年才做到这个程度,他就像吐槽,哪个好人家的游戏三年了都没满级的?真不怕被骂死!

    农场也就仗着它没有客服,也没有投诉途径。

    不过当游戏变为真实的随身农场,升级慢的弊端都变得无关紧要,都有这么大一个宝贝了,还要提什么要求?

    泉州有他提供的方法,再加上由南岭接手了官盐相关生意,整个泉州比往年都好过不少。

    日子过的好,精神面貌都改变不少。

    不过为了官盐的售卖权,也没少折腾出幺蛾子,毕竟盐属于世家的钱袋子之一。

    那段时间弹劾三皇子的竹简差点没把仁安帝给埋了,最后还是泉州牧郑光主动要求南岭交易。

    世家还有不服气的,仁安帝直接甩出南岭收盐和卖盐的价格,并且直言如果能够比三皇子收价更高,卖价更低就交给对方。

    此话一出,瞬间作鸟兽散。

    他们争取盐,也不过是为了赚钱,如今让他们降价他们肯定不干。

    同时心里还在暗骂三皇子脑子有问题,好好的钱不赚,直接把棋盘都掀了。

    好在这时候南枝想起纸张推广,在盛京开了一家纸铺,除了最简单的竹纸,还有花笺,以及雪白细腻细薄光润的澄心堂纸。

    纸张大受追捧,仁安帝趁机将竹简全部改为纸张所制奏折,奏折款式由小儿子提供,他看过之后也觉得更加便利。

    南枝参考了后世的奏折,比起竹简,加上封皮都没有竹简重。

    携带起来也方便,如同仁安帝以往看那些奏书,很多时候都需要两三个内侍一起才能将那些大臣呈上的竹简搬到皇帝的办公桌上。

    如今只用一个内侍就能轻松搬运了,极大节省了人力与时间。

    奏折的改革倒是没碰上什么阻碍,主要是这些为官做宰的也觉得竹简又笨重又沉,用刻刀刻内容也太费事。

    用了纸张配套的笔墨砚台,他们迅速爱上了这种更轻松的书写方式。

    特别是纸张产量稳定,完全能够替代竹简。

    纸铺不出所料赚了盆满钵满。

    南枝还给他二哥出了个主意,随身携带银钱不方便,不如开个钱庄,将制币权捏在朝廷手中,这样更不容易造成经济动荡问题。

    不过也需要注意不能滥发货币,造成通货膨胀,那将是极为可怕的事,特别是百姓不再相信朝廷的货币,最后又回归银两这些稀有金属交易,对于市场而言并非好事。

    可以说在金融这一方面,他二哥简直是敏锐性点满,他只是稍加提示,他二哥立马能举一反三。

    同时也在他的建议下,将钱庄部分国有化,让仁安帝成为持股人之一,同时也费力的做出防伪水印。

    虽然十分简陋,但对于现在工艺而言已经足够了。

    把控风险的同时尽量避免造假导致通货膨胀,虽然费时费力,但确实有效达到了南枝的目的。

    这三年的成果不少,大夏也在缓慢的进行一些改变,乱象少了不少,不说盛世之象,却有了太平之景。

    地动仪还是得想办法尽快做出来,里面有些零件细节也十分考究,既要能检测出深处震源,又不至于被一些非地震导致的外来晃动导致一些错误信息。

    越是研究他就越是佩服张衡,古人的智慧真不能小瞧。

    地动仪形状类似酒樽,八个方向皆有一只异兽,异兽嘴里叼着一枚铜珠,若是检测到哪个方向有地震,朝着那个方向的异兽嘴中铜球就会掉落。

    准确率十分高,可惜由于年代太过久远,传到后世已经失传,后面复刻的地动仪都是根据留下的文书资料复刻。

    而南枝农场提供的图纸是原版,这图纸要是放在后世怕是要在史学圈震好几震。

    比起空有其形的仿制品,原版地动仪的威力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只不过里面复杂而精细的设计,十分考验匠人手艺。

    好在这三年南枝没少折腾新东西,每次都拿这些工匠折腾,让工匠们的技艺水平直线上升。

    向来地动仪零件虽然复杂,但经历过三年累计的工匠,应该也没问题?

    南枝并不知道,每次他找工匠,那些工匠都是痛并快乐着,痛是因为九皇子要求太高,需要极高的水平还有全心全意的注意力才行。

    每次替九皇子做事都能脱一层皮,办完之后技艺又会进一步提升。

    这种提升对于工匠而言是一种追求,可南枝的高要求也确实让人为难。

    不管工匠怎么想,反正地动仪肯定是要做出来的,并且要做不止一个。

    无论他什么时候会夭亡,他都想要尽可能改变原本的那些灾祸。

    书中冰冷的文字,对于如今的南枝而言那就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除了地动仪,还有水泥也必须提上议程,地震后不久,荆州就碰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河坝直接垮塌决堤。

    比起其他加固材料,其实水泥才是真正最好的选择,坚固程度更上一层。

    只不过这个加固需要经过荆州牧,他得想办法顺利实行才可以。

    他预想的情况十分多,后续处理也不同,面对天灾做再多预案也不为过。

    即使他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都不可能将伤亡降至为零,只能尽量减少伤亡数字。

    这是人力的极限,他必须学会去面对现实,过于理想主义只会什么都做不到。

    不仅脑内做好演练,连灾后预案他也准备了好多。

    其实更倾向于将现有荆州牧换下,换成一个类似于郑光那样做实事的州牧,只是荆州不比泉州,荆州地处要地,并且资源丰富,可以说是一个美差。

    荆州牧身后也是有世家支持,没那么容易能把位置抢过来。

    南枝心知十分遗憾,连仁安帝对荆州牧都是敲打,而非直接更换,除非对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不然光是这个位置的利益牵扯都能扯出一大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