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Chapter81玩得花。

    方雨萱和高中同学一直有联系。她在高中群里提了一嘴大家太久没见应该聚一下,立刻有活跃分子积极响应。方大小姐光是给出了一个要聚会的想法,并不参与活动的实际策划和人员协调。

    大家讨论下来,最终的方案是在佘山租一幢西郊别墅,可以带男女朋友,大家玩一天一夜,头一个晚上开睡衣派对,第二天白天在别墅附近的露营地烧烤。大家各自领了聚会任务。接下来,开始凑时间。

    方雨萱分别问了宋鹿和林也什么时候有空。宋鹿这周单休,下周双休。林也这周日可以回申港,待一天再飞京北,下礼拜的日程全都待定,大概率不在国内。方雨萱在群里打下:这周六晚到周日有空。

    这个时间群里有空的人占了大半。只有小部分人表示近期不在申港。于是,大家一致通过同学聚会就放在这周六晚上。不再的人下次再聚。

    见群里讨论得差不多了,方雨萱发了一条点燃整个群的消息:我们班里还有一个同学。我拉她进来。

    还不等方雨萱说是谁,立刻有男同学发:宋鹿!

    有女同学提出疑问:有这么个人吗?

    本来在潜水的男生头像们纷纷弹出来:我记得!

    头像像雨后的笋一茬茬冒出来,班级群很快被“我记得”三个字撑满。男生都表示记得。女生也就被迫回忆起来确实有这么个人。

    甚至有男生提了一句:她高一下半学期转到别的学校去了。

    各种各样痛哭流涕的表情刷了屏,还有人@某男生。

    方雨萱已经把宋鹿拉进群里。她私下发宋鹿:和大家打个招呼。宋鹿就在群里发了个小姑娘捏裙子行屈膝礼的表情,配以:大家好,我是念过高一的宋鹿。方雨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着自家闺蜜生涩的自我介绍,可以想象她此刻的不好意思,捧着手机无奈摇头。

    男同学们对她魂牵梦绕,她却觉得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多余的人。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宋鹿一开始并不想参加同学聚会。她只在这间私立高中念了不到一年。隐约记得一些同学的脸和名字,但脸和名字全都对不上了。她和这些同学半生不熟,硬是参加他们的聚会会不会让大家尴尬?

    策划这场同学聚会的几个女同学欢迎了宋鹿,并客套地聊了几句。

    宋鹿那边并没有反应。方雨萱想,在搞什么?

    哪里想到宋鹿那边忙着通过一条又一条的加好友请求。全是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男同学。宋鹿每加完一个,就很礼貌地发一个“你好”,等回复过所有人,再看群里的情况,已经积攒了上百条的消息,手机往上滑才看到别人和她搭话,急忙回复了。

    群里有人发了一张毕业合照。

    自然没有宋鹿。

    宋鹿点开来,放大细节,找到了方雨萱,截了图发给方雨萱:你那时候好可爱。

    方雨萱:是我最胖的时候。现在比那时候瘦20斤。【嘻嘻表情】

    方雨萱:周末的聚会你要带你男人哦。

    宋鹿:他不一定有空。

    方雨萱回了一个:【神秘笑的表情】。走着瞧。

    这都是周一晚饭前发生的事,没想到当天晚上林也就知道了同学聚会的事。宋鹿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拨弄挂在床头的一个风铃,“我本来打算明天问你的。还以为你不会感兴趣。”

    “去的都是对你老婆有想法的青年才俊。家世好、事业强、性格优、身体棒、年纪轻。你老婆被拐走了别来找我哭。”林也平静地说完这几句后顿了一顿,成心让宋鹿好好消化一下这些话的意义,“这是方大小姐的原话。我感兴趣,我高兴去。怎么安排的?”

    林也真是……微信越玩越溜,连方雨萱也加好友了。

    宋鹿只能如实回答:“周六晚上开派对,周日去露营。”

    林也说:“换句话说,就是连喝一天一夜。我改周六回。”

    到了这一刻,宋鹿也吃不准了。

    林也是被她拿捏了,还是被方雨萱拿捏了。

    “不要啊。”宋鹿急忙说,“不用这么匆忙。你早一天到的话,可以在家里好好睡一觉。那里人多太吵,你休息不好的。第二天来就可以了。洗个澡,换一身衣服。我和雨点睡一晚,等你来。”

    林也:“……”

    “林也?”宋鹿喊了一声,“我保证我只喝一点点。还有,”她在寝室的床上扭成个麻花,“穿得帅一点。”林也在那头轻笑一声,她都听见了,赶紧把电话掐掉。这有什么好笑的。谁都想带帅一点的老公见同学。

    宋鹿熬过了一周六天的训练。周六傍晚到家,Yoyo已经把需要的两套睡衣、内衣、泳衣、日用品、化妆品和一套换洗衣物装进一只LV的软皮旅行袋。宋鹿下到55层和宋绫吃了晚饭,并告诉妈妈她周末的安排,还透露林也这周回来的消息。

    宋绫很识趣地说:“嗯,我不上楼。”

    宋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觉得,宋绫上周所经历的一切是她和林也一手造成的,应该两个人一起去面对,而不是单单把账算在林也头上。林家一些人的态度并不代表林也的态度。事后林也也承认,事态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没想过做得那么绝。

    宋鹿说不出口“不要紧,你是你,他是他,这不是你的错”这样轻飘飘的话。她在心里预演过,如果那天林也没逼着她去见宋绫,如果林也那天选择不下车挡在她们面前。她们或许已经死了,至少她妈妈是肯定逃不过去的。她在心里是感激林也的。只是不愿付诸于口。

    事情在慢慢变好不是吗?

    至少她妈妈还活着。

    还和她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宋鹿放下碗筷,看着形容憔悴的宋绫。如果宋绫和林先生真的分开的话,她愿意收留并照看妈妈。她又有妈妈了。宋鹿向宋绫道别。Yoyo拿着旅行包送宋鹿上车,询问:“真不用保镖跟?”

    宋鹿摇头。林也说过,已经没事了。

    车子从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开到绿意

    环绕的开阔郊区花了一个多小时。宋鹿降下车窗,吹着申港这座城市唯一的一座“山”上吹来的风——地理上其实是丘陵,觉得连空气清新起来,她遥望夜幕下的黑黝黝的山林,想着明天是不是早起去爬个山。

    宋鹿走进别墅的门厅,五层楼灯火通明,已经到了不少人。客厅里设置了冷餐会,各色酒水、甜点、菜品错落有致地堆叠在那里,盘子闪闪发光。有侍应生端着盘子走来走去。

    下车前,宋鹿已经确认过,方雨萱还有一个小时才到。

    宋鹿努力去认那一张张自她进来就转过来张望她的脸,觉得每一张脸都似曾相识,但每一张脸她都不能叫出名字。也是,八年多没见,当年的少年少女已经长成了青年男女,容貌多少都会发生变化。

    宋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已经到了同学们聊天。同学们有主动询问她近况的,聊着聊着聊出一些共同的回忆,就开始觉得亲切。到达别墅二十分钟后,宋鹿才自在起来,渐渐地,话也多起来。

    方雨萱一个半小时后到达,进来就左右张望,问宋鹿:“林也呐?”

    宋鹿说:“他明天到。”

    方雨萱嘟囔一声:“没劲。”

    同学们一个个都到齐了,组织这场聚会的同学给大家分房间。这是栋五层的别墅,卧房有十几间,携伴出席的住一间,没伴的同性结对住一间,想要临时男女混居的也可以,自己私下调剂。

    他们这一个班级统共15个学生,这次只来了三分之二,加上大部分人整晚会在客厅消磨,因此房间大大有余。宋鹿和方雨萱合住一间房。两人回房间换好睡衣,回到一楼主客厅。

    美好的夜晚开始,大家喝酒、聊天、打牌、做游戏。

    宋鹿捏着一只长笛杯在手里,她一边抿酒杯里的香槟,一边听同学聊天。她虽然不是每个话题都能插上话,但也被这种轻松愉悦的气氛所感染,听他们说着很久以前的事,像是泡在蜜杠子里,仿佛回到她最无忧无虑的一截人生里。

    那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她很不一样。

    性格甚至可以称得上活泼开朗,生命力旺盛,自信自爱。

    有点小自恋,极度享受别人投来的崇拜目光。

    这样的她,她都快忘了。

    组织这场聚会的女同学从抱枕堆里站起身子,拍了拍手,吸引来所有人的目光,“我这里有个好东西。前几天,我麻烦了好多同学,收集了不少素材,让专人做了这个。”她高举着手机,扬一扬,然后,她让霸占电视机的同学暂时不要玩游戏机了,“我来投屏。”

    女同学把“好东西”投放在大屏幕——是精心剪辑过的高中时期的各种照片和视频。每个人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想从视频里捕捉到自己高中时的样子。虽然长视频里几乎没有宋鹿。但她还是看得很感动。少年人有他们独特的感染力,他们无所畏惧,无所不能,觉得世界正向他们张开双臂拥抱未来的主人。

    他们每个人看得聚精会神,连有人进来也没人察觉。

    视频播放到最后的部分,是一段班级篮球赛的视频。宋鹿心沉沉砸了两下,她记得这场比赛,能预感到会看到什么。

    几秒后,100寸的屏幕上投上了一段模糊的画面,有人在调整手机摄像头的焦距,镜头渐渐聚焦,对准了正在为篮球场上男生加油的啦啦队。那是五个身着学校灰色制服裙在跳女团舞的高中女生。

    高中生自带青春洋溢的活力,虽然节拍没跟上,但依然乐此不疲。其中一个女孩子白得像在发光。她是那种黑压压的人群里一眼就能被发觉的女孩子。她站在靠左边的位子。手机的镜头慢慢拉向她。对准她富有光泽的长卷发、甜美如洋娃娃的脸、纤长纤细的手脚,还有自信到坦然接收一切善意目光的笑容。柔软的腰肢轻舞慢摇,又尖又翘的臀部顶动。

    宋鹿突然看到八年前张扬的自己,脸唰一下红了。

    一个男生嚷起来:“你们还记得吗?这场比赛最后没打下去。对面的3号位脑子抽了用篮球砸宋鹿膝盖,把宋鹿膝盖都砸青了。结果,钱嘉豪二话不说扑上去和那个3号位打起来了。兄弟们一起上。打篮球变打群架。裁判把哨子都砸了。我们班和3班男生被逼着在全校师生面前握手言和。兄弟们都还记得这件事吗?”

    “记得啊。你们知道吗?钱嘉豪后来还和那个3号位私下里打过一架。就在握手的那天放学后。钱嘉豪猛啊,把人打得直哭。3号位说他也只是想认识宋鹿。钱嘉豪听了,打得更狠了。兄弟们拉着才没出事。”

    家一阵哄笑。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两个当事人——宋鹿和钱嘉豪。

    有人撺掇:“你们旧情人见面,碰一杯吧。”

    宋鹿低下头,咬着香槟酒杯,努力想钱嘉豪是谁,想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别人的话她充个聋子当没听见。

    方雨萱用手肘捅宋鹿的腰,“有你受了。”

    宋鹿脸通红地对方雨萱作鬼脸,然后,她脚下落下一个长长的影子。她转头,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人,愣住,才明白方雨萱那句“有你受了”是什么意思。

    林也摆着一张疏离万事万物的脸,淡淡地说:“玩得挺花啊。”

    第82章 Chapter82初恋?亲过吗?……

    宋鹿坐着。

    林也贴着她后背站着。

    从林也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宋鹿头顶的两个青皮发旋儿。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是从天而降的。宋鹿愣了足足几秒钟,目光直接从林也脸上掠过,只当看见了一团空气。同时,她感受到了另一道热烈的目光打在她脸上。她的目光和那道目光一连,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一些事。

    她记得这张脸!

    高一春假结束,学校舞蹈队有重要比赛,整整一个月,宋鹿每天都会留校排练。某次排练结束,她在校门口撞上同班男同学。他刚巧结束篮球队的训练。两个人并肩靠在印有学校名字的墙上等家里的车来接,渐渐熟悉起来。

    当时他们聊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也不记得为什么司机那天傍晚没来接她回家,只记得这个叫钱嘉豪的男生上了自家的车,特地降下车窗和她道别。他道别的话磕磕绊绊说不完,天突然下起雨来。

    关上的车门又打开,钱嘉豪坚持送她回家。她还记得那一刹的情景,她雪白的球鞋和车子之间有一道湿软的泥坑。她把手遮在头顶挡雨,犹犹豫豫地朝钱嘉豪伸出手。钱嘉豪一把拉她上了车。

    从此以后,无论舞蹈队排练到多晚,她总能撞上声称自己“刚刚训练完”的钱嘉豪。没错,她记起来了。眼前的男人就是当年的少年。自己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是和这个男同学有点朦朦胧胧的情愫,但是——

    这个男同学后来就冷淡下来了。非常突然。以前上课的时候他会时不时回头看她,不记得从哪一堂课开始她只能看他的后脑勺。她当时还因为这个心情低落了一阵子。

    宋鹿收起有关青春的回忆,发现自己和钱嘉豪的眼神还纠缠一起。她非常有礼貌地对钱嘉豪笑一笑,“我们那时候自称‘留校联盟’。真是像发生在眼前的事。一转眼,我们都褪下校服长大成人了。好久不见啊,钱嘉豪。”

    钱嘉豪一时有些迷糊,在他成年男性挺拔强健的身躯里住的还是那个青涩冲动的少年,他目光停留在宋鹿两只手上,再三确定了宋鹿手指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戴,“你好啊,宋鹿。真是好久不见。你一点没变。”

    在场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家境优渥,不为生计烦忧。他们尚处在两种极端之中——被家里逼着精进学业和心安理得游戏人生等着被家族安排进入人生的下一段旅程。不管是哪一种极端,他们都是一群心理年龄年轻过生理年龄的半大孩子。因此,永远不会有人嫌热闹不够热闹。有两个男生甚至把手放在嘴里吹起了口哨,为两个同学的“旧情复燃”鼓风造势。

    方雨萱抬起笛形杯,紧紧盯住林也的脸,绝不能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回头才好和宋鹿分享这报仇雪恨的一刻。她细品一口气泡绵密的香槟,心想,可以啊,鹿鹿,就应该这样支棱起来把好戏演下去。

    气死林也这个全身上下嘴最硬的纸糊的阎王!

    不知道是谁往电视机上投屏了刚才在视频里播放的那段韩国女团舞《LOVEDIVE》的原版MV。动感清亮的女声踩着节奏响起。有男同学起哄:“人不是都齐着吗?现场跳一个。让我们好好回忆一下青春。”

    林也冷冷地瞥一眼那个青春痘都没褪掉的“男同学”。

    方雨萱哼一声,用指腹砸砸酒杯,指甲弹在玻璃壁上发出清脆的命令:“你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侮辱女性?”

    钱嘉豪回头,“关掉。”

    方雨萱扫一眼林也,最后把目光定在钱嘉豪脸上,掷地有声地感慨:“放得下面子替喜欢的女孩子解围的才是真绅士啊。”

    刚才起哄的男同学拿起手机摆弄,嘴里嚷着:“怎么关不掉啊。”场面一度有点尴尬,没有人说话。直到一个一直在玩Switch的木讷死板男同学站起来,“又不是只有女的能跳”,他像模像样应乐舞了一段街舞,气氛才得以缓解。手里拿着遥控器的人把电视关掉。这段男女之间的不愉快才被快速过掉。大家又开始取笑宋鹿和钱嘉豪。

    钱嘉豪这时才终于越过宋鹿看到林也,他急于让自己和宋鹿摆脱其他人的揶揄,刻意提高嗓音问:“这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酷得**大哥的林也。

    宋鹿也就勉为其难地转头看向林也。他黑头发、黑眼睛、黑口罩、黑T恤、黑工装薄外套、黑短裤、黑板鞋、黑手提电脑包,脖子上还戴个纯黑的充气颈托——专门治疗颈椎病的那种。

    活脱脱是一只打石膏的折颈黑天鹅。

    宋鹿转头,撇撇嘴,极轻极轻地吐出一口气:“不认识。”

    林也黑眸闪了一下,皱了一下眉。

    仪态、修养俱佳的方大小姐坐得离宋鹿最近,听到宋鹿这么说差点没把酒喷了,她放下酒杯,匆忙咽下嘴里所有的酒水,伸过一条手臂横在沙发椅背上,半圈着宋鹿的后背,拍一拍真皮沙发,震宋鹿的同时也震林也,“林也,想什么呐,来这么晚,工作真是比人重要啊!”

    这回是女人们起哄,彩虹泡泡这就吹起来撑满整个房间:“方雨萱,你男朋友啊?WOW!好帅啊。介绍一下。”

    方雨萱嘴角都快压不住了,挑起右边的一条细眉毛,用做了水晶甲的食指戳林也的脸,“戴着口罩呐!这就看出来帅了?年纪一大把了还走日系风。这副尊容出现,眼神差的还以为谁家派来的打手。他林也,我可没胆子认领。”

    宋鹿捧着酒杯,一记一记点头,一口一口闷声喝香槟。

    林也的脸越来越阴沉。他平时嘴毒,是块爆炭,但此刻环顾四周,一屋子小孩子瞎胡闹,他这么个年纪大的人和他们玩不到一起,也说不到一起。他开始怀疑自己一下飞机就往这里赶的热忱是不是喂了狗。

    方雨萱站起来,摇晃着酒杯走向林也,和他撞肩而过。她还是那个喝酒前会把唇彩擦掉玻璃杯上一个唇印都不会留下的大小姐。她转过脸,眼神向林也勾一下,压低声音说:“我刚看了一场好戏,叫《whoishe》。没什么名气的小角色的即兴表演。这辈子只可能撞上那么一次,荣幸之至。”

    钱嘉豪凑前:“方雨萱男朋友林也是吧?别拘束。要我替你拿一杯酒吗?”

    方雨萱不嫌事大地描图:“他喜欢红酒。”

    林也终于找到了一个比他报复心还胜的高手。

    钱嘉豪真就去饮料台拿了一杯红酒。他走回来递给林也,手臂横在空中很长时间,林也都没有接。宋鹿用余光打量着两人,把一切都收在眼底。偏不理他。林也咳嗽起来,放下手中的电脑包,等断断续续咳嗽完,他拉下口罩,喘息了几口新鲜空气。

    女同学们在底下嘀嘀咕咕。爽快地已经喊起来:“方雨萱你眼光毒!”

    钱嘉豪的手还抬着。林也把口罩拉回去,继续咳嗽,越咳越急。宋鹿忍耐不下去了,放下香槟酒杯,走到林也身边,从钱嘉豪手里替林也接过红酒杯,“给我吧。我的酒正好喝完了。我想喝。”她浅呷一口红酒,偏酸了,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林也想,看把她委屈的。不爱喝偏喝,就是因为是对方递来的。

    宋鹿的想法很简单。她和林也是一体的,他的处境就是她的处境,她会不受控制地以自己的感受去替他感受。要是换作别人给她递酒,她不接会觉得尴尬。所以,这一刻,她要帮林也解除这种尴尬。

    但两个男人不这么想。

    林也的感受完全是相反的。自己的太太在给野男人台阶下,在替野男人解围。巧合的是,钱嘉豪也是这么想的,看向宋鹿的目光越发柔情缱绻。林也觉得胸口更闷,咳嗽得越发厉害。怄的!

    方雨萱在心里那个乐啊,心脏早就咧成个巨大的笑脸状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准备继续在林也熊熊燃烧的妒火之下添一把柴。她瞄准林也和钱嘉豪之间的那条空隙,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要是当年鹿鹿没转学,你又没出国,你们两个肯定早就是一对了,也不至于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后再续前缘。我们鹿鹿也不会吃那么多苦。我替我家鹿鹿觉得委屈。”

    钱嘉豪爽朗地笑道,“不出国也没有可能。宋鹿家教特别严。她爸爸找过我好几次,说她年纪还小,让我不要影响她的学业。所以,”他顿住,仿佛要让宋鹿明白他深藏多年的苦衷。如钱嘉豪所愿,宋鹿茫然抬头和他对视。他欣喜地说了下去,改变了叙述视角,“我后来就不等你排练结束了。你转学了也没敢尝试联系你。”

    宋鹿的脸骤然转白。

    那个时候,她还住在林家。钱嘉豪嘴里的“爸爸”只可能是林先生。所以,钱嘉豪突然对她冷淡下来。是林先生把他吓走了。林先生不是她爸爸,他这么做只是因为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想霸占她。

    所以,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林先生还做过说过什么?

    宋鹿的胃一阵痉挛,从身体深处爆发的恶心根本压抑不住,她想吐。她低下头掩盖脸上的神态,用手背压嘴角,“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她冲向卫生间所在的走廊。

    林也脑子里自然也在罗列宋鹿爸爸的种种罪行。但他们之间还存在着那个巨大的信息差。他想的爸爸完全是另一个人,恨不得把那畜生手撕了。

    方雨萱想的也是宋鹿原生的那个混帐爸爸。

    钱嘉豪则是一脸不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想追宋鹿。被方雨萱喊住:“你的戏份结束了。接下来就不是你能搞定的了。”

    宋鹿跑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一阵,把胃里喝下去的那些酒全都吐了出去后才觉得好了点。她抱膝在马桶边蹲了一会儿,站起来,洗了手,漱了口,用手掌接水在嘴角边上拍了拍,抽出纸巾擦干净水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确定从她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异样。

    她走出卫生间,看到林也靠在门边上的墙上。

    林也深邃目光挑起来,问:“还好吗?”

    宋鹿轻轻“嗯”了一声。看到他在,她心里是安心和感动的。自己要被动地想起林先生,她就特别想黏林也。

    如果放在平时,林也再口是心非也一定会好好哄一下宋鹿。但他刚才实在被气到了,不想这么贱骨头,那样轻易就饶过她。他扯掉口罩,滚烫的身体贴近她,两只手扣住她两只手的腕子,放到

    后腰上。

    林也命令式的口吻:“抱着。我现在有话问你。”

    宋鹿乖乖环住他腰,仰起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折脖子的林也。

    林也问:“初恋?”

    宋鹿眨眨眼睛,意识到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不是。”

    林也又问:“亲过这里吗?”他抬起宋鹿的手。

    宋鹿摇头。林也就亲一下她手背。他把她的手挪上来放在他的肩膀上,让她勾着他脖子。“这里呐?”他的话虽说出来,但因为颈托限制了他的进一步行动,他只是僵着脖子。宋鹿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哪里,眨巴一双猫眼睛看着他。

    林也摸向脖子一把将老年人专用的颈托扯下来丢在地上,嘴巴搁在她耳朵根后面柔软的地方,“这里亲过吗?”宋鹿当然摇头。一摇头,她自己就送到林也唇上。他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刮胡子了,胡渣弄得他很痒,转脖子试图不让他钻到痒的地方。但他力气太大,逃不掉。

    他细细吻,攀着脖子向上,一直吻到她唇角。

    她怕他垂脑袋脖子疼,凭记忆用指腹揉他后脖子的那块坚硬的肌肉,按压的节拍和吻的节拍一样,他的发根最低处也就毛扎扎刺着她手指柔软的侧边。

    林也问:“这里?”

    宋鹿闭上眼睛,等着林也吻她的唇。可林也一直没动。

    宋鹿睁开眼睛,林也的脸近在眼前,是一副僵着的痛苦表情。

    看来他颈椎真的有病。

    宋鹿凝望那双黑眸,“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最好说的是实话。”

    “林也,我想确定一件事。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从来都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是个呆的。

    林也觉得脖子后面再痛也要忍了,他用嘴摸索到她柔软的唇上。

    宋鹿默默承接这个吻,心里却很是失落。他还是不肯说出口。她踮起脚,努力让这个吻落得更深更实,吻的热烈程度或许就是喜欢的热烈程度,这样才能让她安心。直到踩到他脚上,她渐渐喘不过气,讨饶求结束。

    宋鹿微张开眼睛,余光里她看到走廊转角好像站了个人。她被吻得好热,出了一身汗,因为动情她眼眶湿润糊住了眼睛,看不清那是谁。就知道肯定有那么个人。

    宋鹿把林也往外推。林也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搂着她把她往墙上一撞一压。他双臂禁锢她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皮肤只甚一团骨头,想把她揉碎塞进身体里。他的嘴吞吐着她的唇问:“为什么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宋鹿被吻得脚软、腰塌、心虚。偏不告诉他。

    远远地,钱嘉豪看着他们接吻。

    第83章 Chapter83她的药。他的女……

    这样深和长的吻两人还是第一次。

    林也是个外表美观的药瓶子,里边装着治她的药。万试万灵。

    宋鹿一边抵抗对方舌头更大胆的尝试,一边含糊说:“不想、告诉你。”

    这个吻从临时兴起的挑弄变成一场漫长的惩罚。她软乎乎的身体却在告诉他,她很享受。林也最终放开她,用手指把她肿起来的嘴角揉来揉去,擦掉涂抹开来的口水。林也弯腰捡起他的老年人医疗器械。

    两个人从走廊一前一后走出来,宋鹿拉着林也的手臂。

    钱嘉豪举着个空酒杯挡在路中间,像是一座静止的雕塑。他听到脚步声转头,首先看的是后头的宋鹿。他眸光闪动了一下,很快把目光错开,挤出笑对林也点一点头。林也和宋鹿并肩站定,他的右手五指插入她的左手五指缝隙,十指交错握拳,把人从钱嘉豪身前拉过。

    方雨萱看着出来的两个人,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宋鹿那犹犹豫豫不好意思的样子她一见便懂,率先开口:“我的房间让给你们。先去收拾一下。”

    林也去拿靠在沙发脚边的笔记本电脑包。众人的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才知道这才是一对,眼神拉丝地目送两人回楼上的卧房。

    两人回房,开门就见一个行李箱泊在门口,朝天打开,里边井然有序收着个人用品,显然是主人懒得把它们拿出来放进房间。宋鹿蹲下来,把行李箱翻过来合二为一,膝盖压在上面用手摸索卡扣,解释说:“这是雨点的。我一会儿拿给她。”

    宋鹿已经按下第一个卡扣:“你咳嗽得很厉害,吸药了吗?”

    林也回答:“待会儿吸。”

    宋鹿又问:“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林也说:“年纪大了,颈椎有毛病。”

    宋鹿觉得,“年纪大”这三个字她最近总听到。

    宋鹿卡完第二个卡扣,从行李箱上起来,抬起行李箱,转头,看见林也已经在书桌边落座,手提电脑连了插头,屏幕被打开,白色的屏光照亮他一张胡子拉碴的脸,黑眸璀璀发光。

    这哪里是年纪大,明明是伏案工作过长。

    他就是个工作狂!

    但她也没资格说他。谁又不是在各自的领域拼了命?

    宋鹿从旅行包里拿出一套睡衣,又脸蛋红红拿出一条内裤,叠好往床上一放,“林也,你洗澡换衣服。这样舒服一点。”

    林也扫了一眼叠得四四方方的睡衣,是和宋鹿身上同一品牌同一系列的款式,他黑眸闪动,“睡衣都替我准备好了。你原来有和我过夜的觉悟。”

    只是以防万一。

    哪知道真派上用场了。

    林也站起来,手放在脖子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椎,走到床边拿起睡衣。宋鹿立刻想起来还有别的东西,从行李袋里又拿出洗漱用品,拎着那个小袋子跟着他一起进了浴室。

    林也想转头却生生卡住了,他只能转过身,脖子和身体维持一个直线,黑眸扫向后面的小跟屁虫,“你要和我一起洗?”

    宋鹿瞪他一眼,看他下巴那片青黑就觉得刺眼,“脖子疼也不能让你嘴消停点。你的牙膏牙刷我都给你拿了。还有剃胡子的东西。一个电动的,一个手剃的刀,我也不知道你习惯用哪个,都拿来了。”

    林也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他脖子不好使,但腰腹和手臂有的是力道,伸手掐住她的腰,一把举起来放在盥洗台上。她惊恐地叫一声,脚乱踢乱动把拖鞋都踢掉。他抓住她纤细的脚踝,终于老实下来。

    林也看着这双水光盈盈的眼睛,手上用力,“你来帮我弄吧?”

    宋鹿满脸通红,招财猫般点头:“什么?”

    林也转了转下巴,“胡子。”

    宋鹿直接脱口:“行。”

    林也有点吃惊宋鹿今天这么爽快。

    宋鹿并膝抬腿,身体扭啊扭,屁股扭到大理石台边缘。她在林也的指导下给他的下巴打泡沫,选择了剃须刀给他刮胡子。宋鹿嫌弃地问:“你有几天没刮胡子了?”她有点怕割伤他,下手又慢又轻又柔。

    林也紧紧盯着这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眉头轻轻拧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皮肤比奶皮冻还光洁细腻,替男人刮胡子像是在操作一件极难的工作,严肃认真到可爱。他回答:“记不清了。”他手上一用力,将她拉近一点,手擦到大腿内侧,引导她夹住他的腰。

    宋鹿吓了一跳,咬着唇忍住没叫出声,也不需要他手抬,腿自己就用力夹住他的腰,脚踝在他腰后勾起来,成一个锁扣。他们身体粘连在一起,某些敏感部位自然而然感受到他硬挺的腹肌,她耳朵尖红得滴血,却只是嘴上抱怨:“差点割到你。”

    林也说:“这样看得更清楚。”

    宋鹿坦然自若地“嗯”了一声。

    她今天真的特别勇敢。

    或许……

    林也脑子都要烧起来,吞了一口唾沫:“你以前都挺怕的。今天怎么身体这么软,这么配合。一点都不怕?”

    宋鹿羞愧于林也直白的表述,但比之方雨萱还是差一点意思,她眼珠子骨碌一转,一掌拍到他的脖子,“你今天是残疾人,又不行。我很安全的。”

    林也:“……”

    宋鹿觉得特别有意思:“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也:“……”

    宋鹿放下剃须刀,拿来毛巾给林也擦脸,擦完,近距离观察一会儿,用手拨拨这,按按那,被他突然含住手指。她撑开圆眼睛,鼻子和嘴耸动作嗔怪样,把手拔出来。

    宋鹿手臂反撑在大理石台上,身体往后直挺,远距离欣赏一会儿,心想终于把林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好啦。”宋鹿

    声音清脆一响,想收腿下来,林也却反手摸到她脚踝扣住了她的腿。

    听到手机振动一下,宋鹿垂头,看到屏幕弹出消息,是钱嘉豪发来的:抱歉。刚才说了不该说的。宋鹿正要拿手机回复,却不想扑了个空。她的腋下被林也抄进来,将她整个提起来抱离了盥洗台,搬到离手机很远的平台放下。

    宋鹿把腿从他手中挣脱,十根脚趾拨动,用脚掌撑住他逐渐靠近的胸膛,又觉得这个姿势实在不雅,脚掌溜下去,改用膝盖顶住他的胸膛,小腿呈叉状交错。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她整个人就像叠成三折的纸巾,看着他的脸靠近,直到和他的脸悬在睫毛前。他脸歪过来,咬她已经肿痛的唇。

    林也问:“为什么不承认我们的关系?”

    宋鹿忍不住笑。把脸错开。再咬唇要破了流血了。

    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宋鹿说:“我和你说过,让你穿得合适一点。平时人模人样一丝不苟,结果这么邋遢就来见我的同学。我也要面子的。”她本来不想承认她有如此幼稚的虚荣心,但看他如此纠结这个问题,就想算了,放过他。

    林也愣住,他脑补了千种万种可能,生了好一通气,结果竟然是为了这么个不痛不痒的理由。她竟然嫌他邋遢!嫌他丢她的脸!那还不是因为他为她满世界跑,一回国就往她身边赶!

    任何狡辩的话他都说不出口。说出来,她会以为他有多爱她。这段感情里,他才应该是那个掌控者。他这样提醒自己。

    宋鹿趁机从他身边滑走,“你快洗澡。洗好吸药,忙你的去吧。尽量不要工作到太晚。”

    宋鹿走回卧室,把旅行袋里的东西一件件摆出来,她听到淋浴房里水冲的声音。二十分钟后,林也从浴室走出来。宋鹿已经替他换好了吸入器的药。她跪在床上,替他戴上脖托,把吸入器放在他手上。

    宋鹿笑语嫣然:“我下去玩了。你不用陪我。”

    林也哼一声,“又嫌我丢人?”

    宋鹿连连摆手,“没有。你已经恢复到我平时认识的那个林也了。可你不是要工作吗?我是怕影响你工作。”

    林也说:“在这陪我一会儿。看完这个项目我陪你下去。”

    宋鹿立刻说:“不要。我先下去。你可以慢慢下来。一定要先下去一个。”说到最后几个字,她低下脑袋,脸蛋蛋红红,声音越来越轻,“我们在房间里这么久,他们会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合法夫妻干什么都合法合规。而且——”林也脑袋从电脑后抬起来,嘴角一勾,“你想太多了。我今天不行。你说的。”他特意强调了后面三个字。宋鹿已经悄无声息走到房门边上,准备开门溜。

    正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响起音乐,是从林也工作的笔记本上传出来的,还是那首让宋鹿觉得丢尽脸的韩国女团舞曲《LOVEDIVE》。他璀璨的黑眸从电脑屏幕后露出来,脸上是不怀好意的坏笑。“给我跳一遍,就放你下去。否则,你下去一次,我就下去抓你一次。让别人以为我们一夜七次。”

    林也简直是无赖。

    宋鹿捏拳,脚一跺,干脆也拼了,“你承认喜欢我,我就跳。”

    林也像是只胆小的野兽把脸藏到手提电脑后,“你提了两个要求。要下楼、要我说喜欢你,我只提了一个要求。我不履行不平等条约。”

    林也哭笑不得,笑的是拿捏住了林也的命门,哭的是这原来是她死皮赖脸来参加同学聚会的目的,让林也嫉妒,逼他承认他喜欢她。“吱呀”一声,她转动门把手,把门掀开一条缝,又关上。

    林也这个人精力旺盛不知疲倦,和他斗没什么好处。她就把门锁上。走到房间中间,卷起衣袖和裤腿,又把上衣最下边的三颗扣子解开来,两片衣襟卷成长条在肚脐眼以上打了个蝴蝶结,露出腰部。

    “下面,由宋鹿同学给林也同学加油。希望他好好工作。”

    林也的黑眸从屏幕后透过来,屏幕挡着他的脸也知道他在偷笑。

    宋鹿和着乐动,扭腰摆臀,给林总包了一场专属的加油舞蹈会。

    宋鹿跳舞已经气喘吁吁。

    林也觉得真应该带宋鹿多见见人,把她浸润在别人的快乐里,她也会受感染而活泼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她走过来,伸手搂住她,稍一用力,就连人带自己一起摔到床上。他盯着那张因跳舞而绯红的脸,又忍不住,亲了上去。

    结果就是宋鹿嘴更肿地下到楼下。林也也没心思工作了,和她一起下来。两人接受所有人审视的目光。

    宋鹿看看林也。现在她老公很帅,完全没问题。宋鹿的手攀住林业的手臂,把脸往他肩膀上一搁,笑着看向众人,“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先生,林也。”

    第84章 Chapter84我们试试?

    同学们或点头或抬酒杯,对这对一目了然的情侣表达欢迎。

    方雨萱举着两只酒杯上前,用手肘将宋鹿携到沙发上,往她手里塞一杯酒,眨眨眼睛,笑嘻嘻问:“你们回房干什么去了?要这么久?”

    宋鹿嗔怪地瞪一眼林也。你看,连雨点都误会了。

    林也脸色如常左右环顾,发现沙发上挤得很,他直接坐下去,坐到宋鹿腿边堆满各色抱枕的地毯上,搁起一条腿,手放在膝盖上摆弄手机。宋鹿顺手就把手里的红酒杯递给下方的林也,“他洗了个澡。”

    林也看也不看就接了酒杯,边品红酒边用手机查看北美的情况。

    方雨萱凑到宋鹿耳朵边上,“一起洗的?”她伸手抓宋鹿的头发,试图摸出来是不是刚被吹风机吹干还带着湿气。

    宋鹿压低声音道:“你轻点。怎么可能!”

    “宝贝,”方雨萱抬手揉宋鹿的嘴唇,宋鹿不吃疼脖子往后一缩,方雨萱和她咬耳朵,“骗谁呐。你嘴都烂了。逼他承认了没有?”宋鹿摇头。

    方雨萱垂眸看林也后脑勺,真想抬脚踹一脚这个死鸭子嘴硬的,呵呵冷笑,“定力够好的。”她朝宋鹿努努嘴,“继续努力。或者,干脆放弃吧。管他那!”方雨萱又开始对宋鹿的新一轮新思维传教。

    ……

    玩到晚上十点,宋鹿的手机闹铃响了,她按掉闹铃,抬头,恰好和听到闹铃声抬头的林也撞上视线,默默将手机塞到腰后面,问他:“你无不无聊?”

    林也的目光还定在她腰后,没回应。

    他们在下面待了一个多小时,林也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这十句话还都是别人主动找他搭话,他象征性地回一句。只一句,就又低头看手机。看他的心思全在别的事情上,宋鹿忍不住劝他:“上去吧。”睡觉也好,工作也好,总比在这里自在。

    刚说完,宋鹿的手机收到视频通话,她没接,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放在方雨萱肩膀上一压,说:“我出去透会儿气。”

    宋鹿趿着白色拖鞋啪嗒啪嗒往通往院子的门走。她听到背后有人跟来,光听脚步声也知道是林也。她打开门,钻进灯火明亮的后院。

    从客厅出来就能看到一个游泳池,池子底有四条白灯带,被蔚蓝的池水一隔挡呈深蓝色,池水很浅,看起来只到成年人的膝盖。游泳池正中有一排纱网,水面浮着一个黄色的塑料球。

    林也也出来了。

    宋鹿无视手机在手中振动不停,转过身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林也好奇心越来越强,到底是谁的电话,在室内都不方便接。林也问:“我想抽一根烟,成吗?”

    宋鹿说:“不要。你咳嗽。”

    林也也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转而提醒宋鹿:“你手机振了好一会儿了。还不接?”

    宋鹿把手机往背后一藏,“不想当着你面接。”

    呵,倒是老实!林也觉得就像是有爪子在挠心,恨不得冲过去抢她手机看是谁的电话,他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宋鹿露出为难的表情:“你会笑话我的。这是我自己的事,真的。你也有自己的事。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还是上楼去,那样工作效率高。我们互不打扰。”

    他们搅到这个地步,现在说互不打扰来不及了。

    林也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情绪起伏大,眼看着又要控制不住脾气了,他拿出烟盒,取出一支烟,“啪啪啪”用烟敲烟盒,却没胆子真点起火,“干蠢事才会被人笑。你不干蠢事,我才不会笑你。”

    宋鹿手都要被手机振麻了,再耽搁下去,不只是林也要出来围观她接电话,怕是也有别的同学要来围观了。算了。就算被笑,也只让林也一个人笑。

    宋鹿蹲下来,划开手机屏幕,接通视频电话,竖起手机,手机屏幕里出现一个卷头发慈眉善目的老外。

    “Hello,James.”宋鹿开始了每日15分钟的口语交流课程。

    林也:“……”

    原来是学英语。

    想练口语找他啊,24小时白加黑,床上床下,敬语脏话,可以不带歇的。

    他竟然为这么个理由生气,真是卑微到骨子里。

    林也憋得更想吸烟。

    一刻也不能分离的恩爱小夫妻在外面上英语口语课的当口,同学们终于可以背着他们问方雨萱一些情况,交流一些八卦。一个女同学忍了一肚子的话总算抓到机会吐露:“我知道她老公是谁。我在杂志上看过他的照片。”

    男同学呛:“哟,你这么复古和好学,还看纸媒啊。”

    女同学说,“我妈让我在杂志封面上找老公。按我呐,倒是想往娱乐杂志上找,我妈又不准,非要我看商业杂志。一个个长得不像土豆,就像是豆芽,惨不忍睹。就只有一次,真看上一个。”她食指戳戳落地窗玻璃后的林也,“他,穿西装比明星还帅。馋死我了。我当时手一拍,说,妈,我就嫁他。我妈用指甲狠弹我一下额头,给了我四个字——痴心妄想。”

    “来头这么大?”

    女同学点点头,“中冠集团知道吗?太子爷!刚从美国回来。”

    同学们纷纷吸冷气。

    男同学盯准宋鹿背影,“果然有钱到一定境界,女人就挑自己喜欢的就好。我也想要个顶漂亮的。我爸妈却要我娶个顶有钱的。”

    在场的人纷纷为自己不能做主的婚姻叹气。

    女同学水汪汪的眼睛转向方雨萱,“我当时听说林家的孙子已经和别人订婚了,没想到,和我听到的情况不一样。雨点,你和宋鹿的友谊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这一看就是接到过消息,方林两家可能联姻。

    方雨萱笑笑,“是很好。不会因为无聊的人说几句就不好了。我很高兴鹿鹿找到一个爱她的人。我也等着那个爱我的、我爱的人出现。我们都是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最好的人来爱。”

    “要么我们现在现场凑一凑。你们长得都还可以。”

    “滚!”

    方雨萱站起来,用戳橄榄的银勺敲一敲玻璃酒杯,“坐得骨头都松了。出去动一动。谁要去打水排球?想参加的换好泳衣在游泳池集中。”方雨萱走到通往后院的门边上,扭开门,问:“鹿鹿,打排球吗?”

    宋鹿刚结束口语练习,一晚上又坐又蹲几小时,还喝了不少液体粮食,的确应该消耗一点热量,她立刻答应了。和方雨萱手挽手回房间去换泳衣。林也感慨这些年轻人的闲散,把没有点燃的烟插回烟盒,上楼梯,准备等宋鹿和方雨萱出来以后,再工作两个小时。

    宋鹿和方雨萱换好泳衣。宋鹿帮雨点拖行李箱到雨点的新房间。她们在和站在门口的林也撞上。

    林也淡漠的黑眸从脚至头、从头至脚扫了两遍宋鹿。粉色的比基尼,波点的,布料特别少,外披一件只堪堪到大腿根的透明白罩衫,穿了和没穿没什么两样。

    姣好身材一览无余。

    宋鹿朝林也笑一笑,拖拽着方雨萱沉重的行李箱离林也而去。她背对他,白罩衫后面是镂空的,袒露肌肉线条紧致皮肤细腻雪白的一大片背。她用力拖拽行李箱,白罩衫随之晃动,不时露出底下的屁股,浑圆小巧、又肉又翘。林也想,他的一只手就能完全捏住。

    林也回房间,坐回书桌前,窗外传来女人的欢笑声。他根本静不下心来,走到阳台上,垂眸看泳池里年轻人打水排球。

    宋鹿用发夹把头发夹在头顶,连细脖子都露出来。她已经把罩衫脱了,长手长脚在飞洒的水珠间跑动,肌肤在灯光照耀下像雪一样白,扎眼得像发光的灯泡。男人们没有心思下水玩球,聚拢在水池边的躺椅上,边抽烟边看池子里女人游戏。大多时候,是看一个人。

    玩了没一会儿,宋鹿的脸就红扑扑,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笑声像浪一样打来。隔着那么远,林也也能想象到她是香香软软的,要是此刻拥在怀里就好了,肯定没一会儿就会热出汗,皮肤增加了有温度的湿润度触感就更好了。他真的很想把她连骨头带肉吞到肚子里去。

    北美一天不盯着也不至于破产。

    他终是忍不住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吸着。

    宋鹿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倏地抬头,看到阳台上萤光一亮一亮,每次都照亮林也的黑眼睛。她朝楼上大喊:“林也,你又偷偷吸烟了!”

    林也想,只有在运动的时候,她才如此活泼鲜活。

    虽然觉得她这样肆无忌惮施展魅力是在给他头顶的草浇营养液。

    但也挺好的。

    林也不搭理她,继续吸。不吸,他都快憋死了。说好的起烟瘾就亲她。可她现在人在哪呐?比烟瘾更难熬的事他还忍耐着呐。

    “噼里啪啦”——远处的天空被烟火点亮。

    泳池里的水排球停了下来,年轻的男女一个个像水葱一样站在水池里、站在水池外、站在阳台上仰头看烟花。

    年轻人拌着嘴。

    “外环内不是不准放烟火吗?”

    “搞笑,民用不允许放,商用肯定可以啊。旁边就是欢乐谷。浦东迪士尼也每天放啊。你看警察管吗?”

    大家看完烟火,水上排球没有继续下去。宋鹿跑回房间,洗头洗澡,重新换上睡衣,吹干头发后从浴室走出来。

    林也抬眸,哑着嗓子问:“还要下去继续喝?”

    宋鹿摔进柔软的床,“有点玩不动了。我想明天五点起来爬佘山。想早点睡。”她滚下床,掀开被子,钻进去,把自己捂得密不透风只剩个脑袋冒出来,眼珠子咕噜噜转,“林也,你明天陪我爬山吗?”

    “嗯。”

    林也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随手一丢,走到的床另一边,也钻进被子。他侧睡,脑袋枕在手臂上,无声煽动黑眸看着宋鹿。宋鹿手指尖戳到他的颈托上,指甲抠出酥麻的声音,问:“看过医生吗?”

    林也又“嗯”了一声。

    “要一直带着睡觉?”

    第三次“嗯”。

    宋鹿一笑,拱动身体,拱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身体,“那你肯定老实。”林也在心里暗嗤,天真,他是脖子不好使,不是死了,脖子以下还活动着。是因为忍着不想,不是不行。

    宋鹿闭上眼睛,“林也,我很开心你能来。我不知道我高中还发生过那样的事。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不会被以前的噩梦纠缠。我会觉得特别安心。”那样的事指的是林先生曾经骚扰过钱嘉豪。

    林也第四次“嗯”。

    宋鹿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一双手从睡衣底下伸进来,触摸她的身体。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底满是情动却竭力在压抑的黑眼睛。看她看他,他的手就停了。

    “宝贝,恋爱是用来享受的,别纠结太多,别只想着以后可能会分开,都失去乐趣了。要是乐意,就花他的钱、住他的房子、睡上几次,不乐意,就维持现在的状态,然后,更加没心理负担地花他钱,住他的房子。反正他钱多。”

    这是方雨萱教宋鹿的话。她教了宋鹿逼林也承认喜欢她的方法,失败了。但也教了她更为认同的恋爱观——游戏人间。

    或许,真的是她顾虑得太多了。现代人的恋爱观里,性和爱的次序是颠来倒去的。她也是年轻人。她没料到自己也会有被林也这张脸和身体蛊惑的一天。

    宋鹿舔了舔唇,喊了一声:“林也。”

    林也第五次“嗯”,却是个升调,是疑问的意思。

    宋鹿心怦怦跳,仰头张一双水灵灵的猫眼睛看他,“我们试试?”

    林也的手还是没动,但那双黑眸已经暗流涌动。

    宋鹿直视他的眼睛,“我是认真的。”滚到他怀里更深处,“要么,我们试一试?”

    第85章 Chapter85黄蜂尾后针。

    女人柔顺的头发擦着枕头套拱起一个空发包,他的鼻子深陷在清洁到根根分明的头发丝里,随着沉重的吐息一阵阵嗅到洗发水的馨香,他的喉结上下一滚,哑然说:“没带东西。”

    听他这么说,怀中的人儿动了动,一霎远离他,手臂里突然少了那么个小东西让他觉得心里空落落,还有点凉。他保持着拥她的姿势,徒劳地动一动手指,仿佛空气里还留着她的温度。

    床垫上下一弹,林也看着她坐起来,把双脚放到地上,探出凌乱的上半身,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极快地拿出东西,又快速卷到他怀里,把被子闷过头顶,鼓出一滑稽的包闷闷说:“雨点给我准备了。”

    林也心脏重重一砸。

    两只白嫩嫩的手从被子鼓包里戳出来,像是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般摇曳着,向他展示紧紧捏在手里一红一蓝的两小盒东西,只听她怯怯说:“蓝的是普通的。红的是草莓味。你喜欢哪一个。”

    林也快速扫一眼盒子表面,说:“这是两个size。”

    她不懂,就根本不是味道的事。

    宋鹿的两只手伸回被子里,近距离查看盒子上的文字。刚才,她把它们整理进抽屉的时候心惶惶地只看了一眼,瞧见红盒子上有个草莓的图案,就先入为主地以为是口味选择。

    被子里好暗,看不太清上面的字。她感觉被子被林也从外面拎起来,这给了她足够大的空间,之后,他还给她拉出一条缝,灯光泄进来,盒子上面的字就清晰了。果然……原来,这东西还分尺寸。

    林也很淡的声音传来:“你慢慢研究。”听起来,他一点都不着急。

    大的还是小的?

    宋鹿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想到林也只围一条浴巾在下半身的场景,他的身材……

    宋鹿把一只手再次戳出来,摇一摇手里的东西,把盒子里的东西摇得沙沙作响,声若蚊蚋问:“这个?”

    林也希望她选对了尺寸。

    林也眼里哪里还有其他东西,只有那只拿着东西白里透青紫细血管的手腕子。他想亲亲那只手,却被那只手逃了。又细又白的手钻进被子里,随后传来小孩子剥糖纸的那种“咔嚓咔嚓”声。每一声都弄得他肚子咕咕叫,像是军队里吃饭的号子声,催着他一口把她吞下肚。

    林也把手伸进被子,扣住那只“剥糖”的手,稍一用力就把她上半身拎出被子。宋鹿头发乱糟糟,林也替她掀开一绺沾了汗水的头发,瞧见底下面红耳赤的脸蛋和波粼粼湖光山色的大眼睛。他把下巴顶进她耳朵下的软骨深处,“傻子,一开始不用。你会疼的。”

    林也抱着她往床中间移,“啪嗒”两声,宋鹿手里的东西松了掉到地上。他用一条手臂固住她的脑袋,手掌包住她的脖子撑起下巴,吻她。

    林也吻她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刚才她穿粉色波点比基尼的样子。他恨不得她现在就换上它。可第一次就要求她穿成那样有点过分。他的手往下探,终于如愿以偿让充满弹性的肉撑满手掌。和他想的一样,一只手刚刚好。

    咚咚、咚咚……宋鹿能听到心跳。心跳越来越快,心跳越来越重,似有沙袋压着她的胸。无论怎样喘息,她都觉得窒息,脑子也缺氧变得迟钝,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林也的唇已经离开她的嘴,在咬她的脖子。她体感到他起了生理反应,比她摸过的任何一杆枪都要硬。她依然剧烈喘息着,折起手臂蒙住自己的眼睛。她的身体忍不住地抖,无意识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林也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的手臂拉离她的脸。

    宋鹿的圆眼睛瞪得大大的,清澈的眼珠子以微小的幅度急速转动,她的脸上是一种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不适和惊恐。

    林也猛地坐起来分腿在她腰两侧,俯下宽阔的胸膛,一条手臂圈着她的脑袋,一只手抚弄她的头发。他在她额头受伤的地方留下一个轻轻的吻,柔声说:“你还没准备好。睡吧。”

    林也翻身到她身边,从后边搂住她,又在她后脖子落下迅速的一吻。她感到床垫一塌,他下了床,走到阳台上,点起一支烟,慢慢吸完。看着那一亮一亮的火光,她的大脑和身体慢慢苏醒。

    林也重新上床。两个人枕着枕头,面对面看。

    宋鹿有些鼻音地问:“我是不是不够喜欢你?”

    林也把她圈到怀里,压在胸膛前,“不是。你只是很特别。需要更多更多的爱。我可能——”他顿住几秒,自嘲地笑笑,“快睡吧。明天还要爬山呐。”

    “我可能给得还不够。

    远远不够。”

    第二天早五点,宋鹿被闹铃闹醒,她下床走进浴室,对着镜子前后照自己的样子,才发现睡衣上衣是敞开的,内衣的一根带子滑到手臂上,半个罩杯露在外边,也不知道是睡前已经弄成这样子,还是睡着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弄成这样子。

    如此壮烈,一夜凌乱,毫无进度,估计又把他憋得不轻。

    宋鹿把睡衣穿整齐,刷牙洗脸梳头发。她走回到卧室,看着床上正从半睡半醒中奋力清醒过来的林也,心想也不知道他有多长时间没像这样好好睡一觉了。她有点后悔喊他这么早起来爬山。

    两人收拾妥当,从别墅大门出来。

    林也掏手机,“我联系陆飞让他把车开过来。”

    宋鹿吃惊:“陆飞也来了?”

    林也想说,他昨天差点打电话让他的助理半夜送要命的东西上门。但他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嘴上说的是:“我和他中午要从虹桥起飞飞珠海。我让他在附近的深坑酒店住着,节省点时间。”

    宋鹿以前听说过一个词——空中飞人。说的是某些商务人士一年中至少一半的时间是在飞机上度过的。她现在算是看到真人了。林也就是脚着地不了多少时间的空中飞人。想到这个,她就更内疚了。

    他需要的是睡眠,而不是爬山。

    宋鹿抓住林也打电话的手,“车子开来开去费时费事。还要找地方停车,都不知道山脚下有没有停车场。我们自己去。”

    林也问:“打车?”

    宋鹿摇头,用手指戳一戳停靠在院子里的几辆小电驴,“昨天我们进房子的时候,别墅管家介绍说这些电瓶车都是充满电方便客人出去兜风。我们开电瓶车去。你会吗?不会,我载你。”

    林也:“……”

    林也看向灰扑扑的小电驴。

    他开过跑车,骑过摩托,蹬过自行车,但小电驴倒是真没开过。他立刻觉得他这个太太他没养好,还是没学会花钱。她什么时候才会明白,他辛苦挣来的血汗钱,花再多,也不可能破产。

    宋鹿扎眼已经坐上小电驴,钥匙就插在锁孔里,她熟练地扭动钥匙,抱着一大一小两顶头盔,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向林也,“这个很快的。我们快去快回。上午他们露营,我答应他们帮忙的。”

    林也走到车边上,“往后挪挪。我来开。你来导航。”

    林也从宋鹿怀里拿起小的那个头盔套到她脑袋上去,帮她抽紧下巴上的带子,扣上锁扣,拉一拉,确定扣紧了。宋鹿藏在头盔里的

    脸乐呵呵笑,将大的那个头盔往身前一送。林也戴上头盔,头盔里一股怪味,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戴过。他立刻把挡风板拨上去,猛透一口气。

    宋鹿很知道大少爷的脾气,不安地问:“头盔不合适吗?”

    林也忽略不断冲进鼻子的油耗气,“没有。”他手掌拍一拍宋鹿的头盔,“准备好了没有?”

    宋鹿被他拍得脑袋嗡嗡响,两手抱着头盔躲,“好了。别拍了。要脑震荡了。”林也跨腿上车。

    恰逢一个早起的女同学走出来,大声询问:“你们走了啊?”

    宋鹿朝她摆摆手,“没有。我们爬山看日出。去去就回来。”

    女同学叉腰看着绝尘而去的小电驴,心里感慨:“吃饱了撑的。也不嫌累得慌。”

    宋鹿脸颊靠在林也背上,单臂搂他的腰,另一只手机操作手机导航到佘山脚下。车子磕磕绊绊,一俯冲一刹车开起来。宋鹿被颠得腰疼,脑袋一次次撞上他的背,都要被撞晕了。她让林也停下来换她开,她在大学时期可是开电瓶车的一把好手。林也死活不肯。

    盛夏的林荫大道,凉爽的清风阵阵袭来,撩起白色的裙摆和黑色的T恤。宋鹿摘下头盔,让迎面而来的风分开她深栗色的长发,她逆风大喊:“好凉快啊!林也,等你下次有空了,我们再来一次。不那么着急来回。好不好?”

    林也吼:“戴上头盔!”这东西他第一次开,可没把握不会把她的漂亮脑袋上磕出个大包。宋鹿戴上头盔,隔着头盔听到林也的声音,“随你。”宋鹿大声问:“什么?”林也又大声说:“我说下次开摩托,比这个更凉快。什么时候再来随你。”宋鹿觉得他骗人,“随你”是有的是时间的人才能应下的。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两人一车到佘山脚下。

    佘山说是申港唯一的一座山,其实这座“山”海拔只有一百米出头,数据上还没有陆家嘴三件套“国贸”“金茂”“东方明珠”一半高。

    说是爬山,其实就是走楼梯和走平坦的木栈板。但胜在这个地方绿荫成林、风起竹浪,是以平坦为主的城市中富含氧离子的一处清幽高地。山上有一座天文馆和天主教堂,但他们今天肯定没时间参观了。

    宋鹿和林也把车停在山脚下,就靠两条脚往山上走。

    夏季日头长,他们起得也不算早,又在路上走错路耽搁了十几分钟,他们只走了半小时,太阳就从天边升起来。他们坐在树林边上的石凳子上,欣赏刚刚苏醒的晨阳点亮人世间。

    云层翻涌,赤霞是一抹利落的笔触横抹成片的高楼大厦,最闪耀的一点是熔金的咸蛋黄呈放射状染黄云层。

    宋鹿拿出手机又收回包里,这样反复几次,被林也发现了。

    林也问:“我替你拍照吗?”

    宋鹿摇头,“我想自己拍,”她吞咽口水,犹犹豫豫说,“拍我和你。你可以不用露脸,我只拍你的肩膀。”

    林也脸转过来,把手指放在脸上,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拉出一个咧嘴的笑脸,问:“这个表情怎么样?”

    宋鹿腼腆一笑,手机调成自拍模式,把脸枕在林也肩膀上,镜头对准自己和林也的肩膀。林也手伸过来,两根手指夹住手机框,把镜头歪一歪,他就露了半张脸。

    宋鹿本来准备拍下来发朋友圈,但如果是两人同时露脸,朋友圈里有她的教练和队友,她不是个高调的人,于是准备拍下来珍藏在手机相册里。以后夜深人静的时候看,作为美好回忆的见证。

    林也把脸贴在宋鹿脸上。

    宋鹿把手伸到脖子后,手指摆弄成个圈把头发箍成马尾,这样垂在她脸颊挡腮肉的头发就被收起来了。她可以让林也的脸直接贴在她的脸上。皮肤接触皮肤,这样比较舒服。

    “咔嚓”一声,本是美好的一刻,镜头记录下的却是宋鹿皱眉忍受痛苦的模样。

    林也一脸不悦地说:“和我拍照这么痛苦。”

    宋鹿两只手往背上扭,拎起后背的裙子,“不是。有什么东西钻进裙子里了。它咬我了。好疼。你快帮我看看。”

    嗡嗡嗡,两人听到蜜蜂叫。

    是蜜蜂钻到裙子里去了。

    宋鹿今天穿的是法式茶歇裙,赤豆红的扣子在后背脊中间一字排开。她早上穿裙子,下面的纽扣是她自己扣上的,最上面两个是林也帮忙扣上的。现在林也只能一颗一颗解开扣子,两片裙向外展开,露出里边的蕾丝内衣带子。他才看清楚她后背有一颗蓝色的雀斑,就在内衣带子下面,带子挪移,雪白的皮肤上被勒出浅浅的蕾丝痕迹。

    林也捉出一只蜜蜂,发现尾针不见了。

    宋鹿问:“咬了吗?”

    林也扫视平滑的肌肤,“没看见伤口。”

    “内衣里呐?”宋鹿拨弄内衣,才记起来今天穿的是前搭扣的内衣,她解开前边的扣子,体感内衣从她身上弹掉松下来,耸耸肩,肩带褪到手臂上,她轻轻问,“现在看到了吗?”

    “嗯。”林也应了一声,手指伸向尾针钻入的地方,尾刺甚至还在自己动,离那颗妖异的蓝雀斑很近,刚才被内衣带子遮住了才没看见。他指甲才触了一下尾刺就感觉到宋鹿疼得颤了一下。

    他说:“忍一下。”

    宋鹿把头发拨到一边,露出完整的背,等着林也把刺弄出来。她感觉有东西不断往她皮肤里钻,越来越疼。林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突然,她感受到冰冷柔软的唇落在她后背的皮肤上。她浑身一兢,从头到脚的肌肉绷紧,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人竟然——

    想到用嘴把尾针吸掉。

    第86章 Chapter86学习。

    宋鹿不止能感到痛,还能感受到皮肤的洇湿和因气流贯通的微凉。像是有一只水蛭挂在皮肤上通过吸她的血来膨胀自身。

    林也含住尾刺,用舌头把尾刺拨到舌尖,别过头,吐掉。他用指腹绕着创口擦掉挂下来的血迹,肉眼可见宋鹿的后背迅速拱起一个红肿的大包,“我们去医院。”

    一只蜜蜂而已,蜇一下又死不了人。步枪射击运动员负重久站,各种伤病中腰和髋关节伤最常见,队里的医师甚至会别出心裁用蜜蜂尾刺进行理疗。她也做过一次蜂毒治疗,虽然疼,但缓解腰痛很管用。

    “就是有一点疼。不用去医院。”

    “过敏会死人的。”

    宋鹿扒拉裙子:“不会过敏。忍一忍就过去了,我知道的。”

    林也也是个脖子硬的:“宋鹿,去医院。”

    比起这点痛,宋鹿更想把裙子穿好。因为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山涧的林荫道上才没什么路人。但申港毕竟是一座常住人口密度超过4000人每平方公里的超大型城市,再荒郊野岭的

    地界撞上个把鬼的概率也高得离谱。她不想路过的人看见误会他们光天化日不干好事。

    宋鹿含着胸,隔着裙子扣内衣的前排扣。因为看不见,解的时候一秒钟的事情到了再扣上的时候就变得特别磨人,又不能把袖子从手臂上褪下来,这样真成了光身子了。

    宋鹿扣了好几分钟,依然没扣上搭扣。她不死心地尝试把袖子褪下来一点,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反手穿进腋下,结果裙子果然一个劲往下滑,被林也眼疾手快一把拎住才没掉下来。

    宋鹿的两只手连裙子带内衣紧紧团在手心,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林也凉飕飕的声音:“我帮你?”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内容却劲爆烫脸。宋鹿差点就上当信了他的古道热肠。

    宋鹿又羞又气反讥:“你会?”

    林也抛出一个可以被无限联想的字:“学。”

    宋鹿后槽牙都咬紧了,“林也,你混蛋。”

    林也说:“别瞎想。我只是想尽快送你去医院。”还是那种坐怀不乱、公事公办的语气,宋鹿因为背对他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会不会压不住嘴角。

    他居然说是她瞎想!

    明明刚才用嘴的是他。他的居心不良就差此时此刻甩起腿子用脚趾尖在她脚下的山泥地上写——我对你的身体充满的野兽般的渴望。

    宋鹿依然努力尝试扣前搭扣,扣到两只扯带子的手都扯酸了,还是扣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好像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往这里来。要是这个时候有人路过真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宋鹿深呼吸两次,了无生趣地松开内衣带子,富有弹性的带子“啪”一声打在她腋下的肉上,都把她打疼了。

    宋鹿急促而口齿不清地说:“你来扣,快一点。”她伸脑袋放出目光前后眺望,果然有人向这边来,但隔了有几百米不可能听到脚步声。她刚才就是心理作用。但情况对她来说还是紧迫。

    林也叹了口气:“忍耐是你一直以来的习惯,却不是人生唯一的生存模式。有明路你偏要一次次试错。很多时候你开口就会有人帮你,别一个人默默忍受,让人在旁边瞧着干着急。”

    宋鹿正想他突然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下一刻,她的脑袋就被从天而降的黑T恤套住。林也蹲到她身前,倒三角的身体赤、裸、裸展露在她眼前,低着头,将宽大的衣摆仔细地拉到她臀部以下。

    宋鹿低头看一眼T恤,这样的确就解了她的窘迫。她在T恤里鼓动着身体,将手臂从裙子袖子里褪出来,手指直接摸到内衣带子,肌肤切实接触扣子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们连接上。但她迟疑了,停下来思考了几秒钟,倏地抬起脸盯着黑色的玻璃眼珠,咽口水润拔干的嗓子,舔一口干涸的唇,轻轻说:“我也要学。”

    学会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喜欢的男人触碰。

    宋鹿抓起林也的手腕从T恤下塞进去,“你来。”

    林也坚持要送宋鹿去医院。宋鹿坐在飞速行驶的小电驴上,满脸通红揽着林也的腰,切身体感车子不再颠簸,林也开得格外平稳,她忍不住夸赞他:“你比刚才开得熟练了。”

    隔了足有半分钟,迎面吹来的风将他的话送到耳边:“我学得快。”

    这话似有所指,宋鹿脸更红,刚才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怂算是自食恶果,手捏紧林也后背上的棉质T恤旋转拧成旋涡状,恨不得连皮带肉把他拧得求饶。

    宋鹿用手机导航到松江区第一人民医院,挂了急诊。医生检查了宋鹿被蜇的后背,建议肌肉注射一剂肾上腺素。宋鹿一听到“肾上腺素”四个字眼皮就一跳,头甩得要掉了拒绝接受注射。

    肾上腺素是兴奋剂的一种,属于运动员A级违禁药品。但医生还是坚持自己的诊断,劝宋鹿接受治疗。宋鹿不得不给队医打电话,把自己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队医,征询队医的意见。

    队医的判断和医生一致,过敏的优先级高于反兴奋剂规则,可以按照用药豁免有关规定进行紧急治疗。加上现在是非赛期,两个月内都没有重大比赛,单一次的肾上腺素注射很快就会被身体代谢掉。

    队医命令宋鹿马上接受肌肉注射,然后回到射击中心做进一步观察。于是,宋鹿大腿上挨了一针,在医院观察了半小时后,被林也押送回射击中心。

    她在车子上给方雨萱打电话,告诉雨点她爬山的时候被蜜蜂蜇了云云,要缺席之后的露营活动。方雨萱一副了然于胸的口气,指出这理由也太扯淡了,又不是拍电视剧,但她同时表示自己理解恋爱中女人的各种非理智行为。

    林也送完宋鹿,和陆飞从虹桥二号航站楼起飞飞往珠海。这个闲散的单休日就因为一只蜜蜂戛然而止。宋鹿在射击中心的医务室待满6个小时后被队医准许回寝室。她洗完澡钻进被子,和方雨萱打电话聊了些在山上发生的细节。方雨萱咯咯笑个不停。

    雨点问宋鹿:“这样都没逼他承认,实在是个死鸭子嘴硬的高手。到头来白忙一场。怎么样,还继续吗?你依然执着于他亲口说那些酸掉牙的鬼话?”

    宋鹿“嗯”了一声,“还是想听。不过,好像也没那么‘非要不可’了。每次和他在一起,大胆的想法总是一个个自己冒出来,行为根本不受大脑控制,完全是出于身体的本能。有时候能够想一想再做。有时候连想都来不及,身体已经做了最真实的反馈。”她顿了顿,“他好像也是这样。”

    方雨萱笑一声:“按部就班就不是爱情了。是包办婚姻。”她语气清淡,却显然是有感而发。

    宋鹿继续说:“告白、相处、情爱这么个递进的方式只是我所理解的恋爱过程。我所以为的喜欢也是片面的。人的性格不一样,所以喜欢方式也不止一种。我不强求他用我的方式喜欢我。但我也想亲眼见证,他的喜欢是什么样子。”

    “你现在有点享受过程的那个意思了。你怎么一下子开窍了?”方雨萱长叹一声,“爱情果然是无师自通。可惜我没遇上那个能教会我爱情道理的人。否则,我也和你交流交流我对深刻且认真的‘喜欢’的认识。你学得很快哦,鹿鹿。”

    听到那个“学”字立刻联想到一些事,宋鹿又觉得脸开始发烫。

    方雨萱在手机里喊着宋鹿的名字,喊她回魂。

    神思猛然回笼的宋鹿茫然“嗯”一声。

    方雨萱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又在想你家男人?和你说话都不带回应的。这么想,你们到底做了没有?”

    宋鹿轻轻说:“没有。”

    方雨萱沉默了几秒钟,“把他喂饱多好。饿肚子的男人最靠不住。你这里把他火点起来,转头就不知道泻到哪里去了。”还没等宋鹿做出任何反应,方雨萱先笑起来,“我开玩笑的。你看林也的胸,一看就知道特别可靠。”

    宋鹿愣了一下,随后把这句话当成一句玩笑话并不回应。她想到那张自拍照,开了免提,点到相册找到照片,仔细看起来。因为当时正巧被蜜蜂蜇,她手抖了一下,两个人的脸都出现了叠影。或许是因为宋鹿脸在前边焦点自动定在她脸上的原因,林也的脸糊得更厉害。

    不是熟悉的人根本不会知道那是谁。

    这张照片正中宋鹿的小心思。试过一次就知道让人吃醋这件事不好玩,有点伤人。她从小就对自己长得好看这件事有清晰的认知,明白自己大多时候特招人。她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她。

    她不想钱嘉豪的事再发生一次。

    宋鹿导出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不到两秒钟,雨点在手机那头吼起来:“宋鹿,你和我打电话还在朋友圈秀恩爱。你个见色忘义的损友。”

    谁又不是呐。

    雨点打电话不是一样在刷朋友圈嘛。

    宋鹿从趴着变为躺着,手脚软绵绵,像只懒猫一样就差用手撸肚子发出咕噜噜的猫呼噜。她觉得今天被蜜蜂蜇了一遭非但不疼,还甜丝丝像泡在蜜里般的惬意。几个月前的自己肯定想象不到自己的人生会变成这样。

    有枪,有朋友,还有——

    喜欢的人。

    宋鹿觉得这样的生活真好。

    第87章 Chapter87电话和短信。

    事实证明,是自己乐呵早了。这个世界上就根本不存在事事顺遂的人生。宋鹿刚和雨点互道晚安就接到桃姨的电话。

    桃姨声音都在抖,开口便是认错:“太太把炖盅砸了。我不该在太太看手机的时候递上去的。地板砸了好大一个窟窿,也不知道修地板要花多少钱,我明天找小赵那后生女问一下。”

    宋鹿思索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桃姨嘴里的“太太”是指宋绫。她先安慰了桃姨几句,让她不要担心地板的事,等桃姨稍平静下来一点,她让桃姨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她。

    桃姨惊恐地叙述起来,

    语句前言不搭后语很是混乱。宋鹿拎出其中的关键的信息。桃姨给正在看手机的宋绫递了一碗补血的猪骨赤小豆汤,好言提醒:“太太,当心烫。”宋绫接过炖盅直接砸了,喝问桃姨:“倷讲这个家里谁是太太?”

    桃姨说完就觉得心里轻松了些,她从本位出发试着从自身找问题,试探地询问宋鹿:“太太,听说太太是苏州人。她喜欢苏帮菜?”

    人总是坐在各自的井里观天。桃姨以为是她做的菜不合宋绫口味。她哪里会知道做不成“林太太”又不甘于做“宋女士”的宋绫满腔的怨念从何而起。

    宋鹿口气软绵绵说:“不是口味上的事。下次,嗯,你别叫她太太,也别在晚上给她送汤。从明天开始,我让Yoyo陪着你们。她再闹,Yoyo会出面解决。我会和Yoyo去说。”

    桃姨沉默了一会儿,问:“太太,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妈妈?”

    这个问题,宋鹿回答不了。

    宋绫对于林家算什么?一个妈妈的身份是否能让她心甘情愿回归平淡的生活?类似的问题,或许连宋绫本人也没想明白。

    宋鹿的悲伤像是一个花苞一个花苞在心里悄无声息地绽开。

    “叫什么她都不会舒心的,去掉称呼,点点头应着,随便她去吧。桃姨,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这个月过去,你休息两周。回来我让Yoyo给你涨薪。妈妈那里还需要你多操心照顾。具体事宜你和Yoyo谈。我待会儿也会和她交代。”

    桃姨连连谢过太太,又和宋鹿聊了几句家常才挂断电话。

    宋鹿给Yoyo发微信,告诉她修地板、桃姨休假和涨薪的事。家里三个阿姨的工资和伙食开销一直是Yoyo在管理。宋绫有多难缠,作为女儿的她最清楚。她无法许诺桃姨涨薪多少,因为她连桃姨现在的薪资是多少都不清楚。

    宋鹿编辑完信息发送。

    Yoyo下一刻就发了个:OK。

    宋鹿看着这个简短的回复,陷入了半分钟的沉思。

    夏训开始以后,Yoyo和宋鹿就没见过面。连着两礼拜,她们之间的微信联系也缩减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原本,Yoyo总是时不时发各大品牌最新款衣服包包首饰的照片过来,一天总要发上十条以上。最近没有了。她推荐东西的频率锐减。

    老实说,宋鹿感觉自己丢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再也不用因为脸皮薄强迫自己十件商品中选一样买下来了。但话又说回来,Yoyo摊上她这么个没魄力、没出息、没主见的主顾的确挺惨的。

    “滴嘟”一声,手机又振一下。

    林也:把今天拍的照片原图发过来。

    宋鹿抿嘴一笑,想林也动作好慢。到现在才来要照片。她退出聊天界面,点到自己的朋友圈,看下面的点赞用户,这次看发现林也点赞了。她再切到和林也的聊天界面,发送合照的原图。

    宋鹿等了足足一刻钟,反复刷新林也的朋友圈,他始终没有把这张合照发出来。宋鹿浅浅失落了一会儿后,检查了一遍手机闹铃是否打开,关手机,睡觉。

    星期一,照常是早操加升旗仪式的组合。大家像采蜜的蜂群一样扑向食堂吃早饭。去食堂的路上,小包师弟紧紧跟在宋鹿身后,就差贴着她后脑勺走了。

    宋鹿猛地转头,在吓了小包师弟一大跳的同时也被他的脸吓了一跳。小包师弟下眼睑一片青黑,眼珠子深深往里抠,眼神空洞,下巴竖起一片青色的小尖刺般的胡茬。一下子老了十岁。

    宋鹿操起长辈的闲心:“小包,生病就和教练请假。小病拖成大病,到时候更影响训练。”

    小包师弟哑着喉咙说:“没有生病。打游戏熬了个通宵,洗了把冷水脸就出操了。”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困顿的泪珠子,他快速用手背擦几下眼角,开口想说什么又迟疑了,伴随唾液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下去。

    宋鹿叹一口气,“快走吧。今天食堂煎生煎。去晚了就吃不到了。”

    小包师弟乖巧地跟随在宋鹿身边。他又狠狠咽了口唾沫,似下定了决心般问:“师姐,你喜欢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宋鹿想了想,“三言两语很难形容出一个人是怎么样的。但他有一个特别明显的优点,出生得恰逢其时。他比我大几岁。是哥哥。”

    小包师弟耷拉着脑袋摆来摆去,“是上次看师姐比赛的那个人?”

    宋鹿:!!!???

    照片这么糊都能看出来?哦,她忘了,小包师弟在一米距离内见过林也,和他有过长达几分钟的眼神交流。而且还有林也的微信。射击运动员眼神和感觉都是超绝。认不出来就应该考虑换职业了。

    宋鹿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别说出去。”

    “那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小包师弟快步走到宋鹿前方,截住她的路,他抬起目光都虚了的眼睛,紧盯宋鹿,“会欺负师姐。”

    宋鹿笑一下,“不会。他是我的保护者。”

    小包师弟侧过身子,让宋鹿过去,继续低着头慢腾腾走路。他轻声说了一句,形同自说自话,“其实,我也可以保护师姐的。”他接下去,放开嗓门,“我从来没这么想马上变老。老上十岁!”声音和他整个人都委顿下去,“师姐,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宋鹿定住脚步。小包师弟也来了个急刹车。宋鹿正视小包师弟。小包师弟一脸恳切地回望她。她轻快地说:“当然。”她抬起一条手臂横在空中,捏紧拳头在小包面前晃一晃,“你是我最好的拍档。”

    小包师弟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霎的失落神情,然后,缓缓缓缓地抬起拳头,和宋鹿的拳头指对指碰一下,“嗯。永远都是。”

    两人面对面沉默着。小包师弟觉得气氛有点闷,他心里还是不想宋鹿太为难,最后爽朗地笑开了。

    宋鹿看着眼前一张憔悴至极的脸上挂着最纯真炙热的笑容,心道:“小孩子心性的人总是释然得比成年人快。不对,他不是小孩心性。他本来就是个小孩。”

    宋鹿照常和小包师弟一起训练。

    星期四晚上,宋鹿收到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微信名字是一串韩文,申请写了“PR”两个英文字母,看个人信息是一位女性。宋鹿在词库里查了这个英文缩写的含义,可以被解释为公共关系。她怀着好奇心通过了这个好友申请。

    这位“PR”做了简单的英文问候后,把宋鹿拉进一个群。群里已经有6个人,都有备注名,分别是公关、医生、体能、心理、营养师和翻译。

    宋鹿立刻意识到这些人来自哪里、把他拉进来是要做什么。这是林也买下来的那家韩国射击俱乐部里的专家们。这几乎就是一个射击队保障组的全部配置。

    群里依然是公关在用英文说话,大致内容是:希望在以后的日子合作愉快。接着,那个标为翻译的头像在群里投掷了好多带照片的PDF文件。他用中文写:这是老师们的个人简介。宋女士有空可以了解一下。

    宋鹿随手点开一个文件,是介绍体能训练专家的简介。体能专家是美国人,美国AP既EXOS公司的前明星体能训练专家。

    任何运动项目,亚洲运动员受先天基因和饮食结构等复杂的影响,体能相较于欧美以及非洲运动员总是较弱。射击原属静止运动项目,因为没有任何的身体对抗,体能这一项虽然重要却也不是核心竞争力。

    所以,在射击领域,是中、韩、印这样的亚洲国家长期霸占世界大赛的奖牌榜。美国则处于射击金字塔稍靠后的位置。但美国的体能训练体系却是世界顶尖。宋鹿知道,现在就连国家队都聘请EXOS的专家当顾问。EXOS是当前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运动训练服务机构。

    管

    中窥豹,可见一斑。

    看了体能专家的资料就能知道其他几个专家也是业界翘楚。林也这是聘了一整个世界顶尖的团队服务于她。

    她这个小灶支得如此声势浩大,烧起来一定会烧个热火朝天。她心里暖烘烘的同时又觉得惴惴不安。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值不值得这么多人像捧带资入组的明星一样捧着?

    宋鹿给林也发了信息:我只是想在休息日维持一**能。那么多人,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你没有强迫专家们来训练我吧?

    林也此刻身处珠海的居所里,正在回复赵娟的信息。他通讯录里有两个女人总是不厌其烦给他发照片和视频。

    一个是秀娃秀上瘾的Sherry,没事总和他分享只会咿咿呀呀叫的奶娃娃吃了喝了撒了的日常。

    一个是赵娟,近来发了疯似的总发来女人的东西。比如说现在,赵娟又发来一对翡翠镯子和一条澳白珍珠项链,说配中式礼服好看。是好看。但重点错了。重要的不是他喜不喜欢,而是戴的人喜不喜欢。

    他能理解宋鹿脸皮薄不肯自己来问他,所以,请赵娟代为询问可不可以买。但他工作已经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了,回多了还是觉得烦。他面无表情打下两个字:可以。然后,看到宋鹿发来微信的推送。

    林也一个电话拨过去,“领最高的日薪上最少时间的班,是个人都争着抢着来申港。你怎么总是问这样蠢的问题?”

    电话那头,宋鹿悠长地“哦”一声,接了一声极快的“谢谢”。

    林也疲惫地舒一口气,背撞进椅背,“周末不回家。落地申港以后直接飞德国。你的出国申请怎么样了,队里批了吗?”

    “还没有。审批流程大概一个月。没问题的。八月底夏训结束肯定放我出国。夏训以后,我有很长的假期,一直会闲到冬训开始。当然是冬训名单上有我名字的情况下,那样的话,年也是在队里过。”

    宋鹿在心里想,她和林也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就不能一起度过。

    “闲不下来的。埋没老天赋予的能力那是犯罪。你天生就是吃运动员这口饭的。我保证。”林也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周末干什么?”

    “周六陪我妈妈复诊。周日我报名的那个焕新计划要开课了。”

    “训练、陪护、念书、学英语还要参加职业规划培训。量力而行,好好休息。累得病倒了别找我哭鼻子。”

    宋鹿觉得,在谁是工作狂这件事上还真不好说。

    宋鹿问:“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林也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第88章 Chapter88我连这些都给不……

    林也只在珠海待2天。

    珠海有他妈妈那边的族亲,但都是些八竿子打不到的远亲。他妈妈出生以前,外公兄弟三个举家搬到澳门。这才有了后来的新一代船王。老人家最后的日子是在家乡度过,去世以后,财产都留给了外孙。林也对这座城市有特别的情感。他保留了老人家在珠海的居所。

    林也此刻就身处这栋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林也连着两晚会完商局,毛孔里蒸出来的汗都是酒精味。在纽约天亮以前,他还有三个小时可以用来睡觉和洗澡。第二天一早他要飞申港,再转私人航线飞德国慕尼黑。陆飞则要飞京北跟进酒店的事故。

    林也在书房的沙发上眯了一会儿,醒过来后脑袋昏沉得厉害,坐在沙发上缓了很久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洗完澡,只围了一条浴巾在下身,站在盥洗台前刷牙。老板和助理第二天就要劳燕飞分,陆飞可不得逮着机会好好缠上林也一晚。

    陆飞靠在浴室通往卧室的门框上,垂着黑脑袋,金丝边眼镜滑到鼻梁中间,像是架着一副老花镜。他一手拿着平板电脑,一手拿着电子笔,白色的屏光反射在镜片上,电子笔不断划拉着,和林也说一项工作就勾掉一条备忘笔记。

    “付工目前只同意出让3%的股权,三天后,我回珠海再磨一磨,尽量让他多吐点出来,但离你要的股数还差太多。我不太乐观。FWB那边不给明确的意向,付工那边肯定不愿意承诺太多。”

    中国射击队使用的气、步、枪并非国货,而是由德国范维克鲍制造。FWB是德国的一家军火制造商。在当今世界运动类枪械领域,它是一个垄断的存在。世界各国的射击队都在使用该厂生产的**械。

    珠海源强体育是公、安、部批准的首批民用枪弹定点生产企业。创始人是一名表厂工程师,喜欢别人叫他付工胜过付总。2000年奥运会以前,国家射击队使用的是德国产子弹,2000年以后,使用的是由这家企业生产的国产子弹。

    这家公司目前已经研发出竞技比赛用气、步、枪,对外声称质量与德国不分伯仲,正在做进一步的技术改进。但竞技比赛类用枪,不是第一,就不会有运动员在赛场上用。想要人用,就必须是世界最好。

    自主研发要花钱,生产也要花钱,而制造出来的商品并不赚钱。和当初国内造不出圆珠笔的争论是一样的,进口不代表造不出来,能造,但撇开民族情怀,单纯把气、步、枪当成是一种商品来评估,它造价昂贵、消费人群极度稀缺,造出来也根本没有市场。

    商人无利不起早。对于范维克鲍这样的军火商,生产气、步、枪也称得上是搞了一个不赚钱的副业。加上国内外用枪、制枪环境不一样,国内甚少有资本肯投资这一领域。

    林也就准备做一次冤大头,他准备注资这家体育用品公司,动用小小的手段,浅浅改变一下这家“御用生产商”的股权结构,掌握一点点话语权,让这家公司成为他和国家体育总局射运中心进行友好会晤的桥梁。

    通了路子以后,后面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付工重技轻利,背负着极强的民族使命感,又骑虎难下必须把国产枪投入生产线。林也除了出手阔绰以外,还开出了FWB和珠海合作研发的条件。促成跨国合作是难。但不是不可能。中冠集团在欧洲的产业铺得广、扎得深。在德国,林也能找到很多举足轻重的人物给他引路做掮客。

    这几个月,他将不断在珠海、申港、慕尼黑三座城市之间往返。目的只有一个。他要把宋鹿送进国家队。那一纸结婚合约他不是说说的,他就要给她最好的。

    林也已经漱完口,他侧过脸,观察青黑的下巴,开始给下巴涂剃须泡沫,“我要是付工我也不相信资方的空口白牙。空头支票谁都怕。但我不开空头支票。FWB那边我跟。继续。”

    陆飞勾掉这条条目。

    “已经确认,集团旗下没有公司是国家射击队的赞助商。不过,去年有一家公司中了今年9月杭州亚运会的标。是一家酒厂,赛事冠名独家赞助。酒厂领导进了赛事组委会,任副主任。”

    林也不觉停下手里的动作,两条手臂撑在大理石台上,嘴角往上扬。陆飞查到的这个信息属于意外之获。其实,想要通国家队的路子,直接投放赞助肯定是最高效的。但不管是大小赛事的冠名招商还是国家队长期合作赞助商的招商,至少要提前一年在征集窗口期投标。

    徐徐图之肯定不行。

    运动员的黄金期转眼就耗没了。所以林也才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走曲折蜿蜒的小路,就是追求一个强行突破、快速高效。眼下珠海的事已成了一半,又有了这个亚运会总冠名商的酒厂,算是局面彻底打开条条大路通罗马了。

    林也继续刮着胡须:“做得好,陆飞。”

    陆飞勾掉这条备忘录。

    “酒店事故的伤患要就赔偿金问题和律所——”

    林也打断陆飞,“术业有专攻。京北的事我暂时交给你。赔偿条件和谢律一条条仔细过。不留后患,一次解决。”

    他想了想,“也要让受伤者和他们的家属满意。”

    陆飞再勾掉这一条,然后,转身出去了。林也弯身,把头埋进盥洗台,开水冲掉脸上的泡沫和胡楂。他扯过一条放在石台上叠得四四方方的毛巾,利落擦掉下巴下的水珠。陆飞回来了。林也闪着一双黑眸,从镜子里看陆飞走近,放了一个黑色的小设备在大理石台上。

    陆飞说:“你法拉利上的行车记录仪。车子才运到意大利,两个月能修好。”

    林也看着台上这个屏幕碎得四分五裂,机身上布满擦痕,随便摆弄一下就要散架的可怜东西。他一时真没认出来这是他车上的行车记录仪。

    陆飞在得知他老板的法拉利撞了以后,司法之魂就在他体内觉醒。他生怕自己老板直接跳过偷税漏税开始咨询刑法相关。于是他未雨绸缪,觉得这种事要主动出击,绝不能落下实证,像音频录像这些东西必须拿回来销毁。

    陆飞动用了一点点父亲那边的关系,从有关部门捞回了这台行车记录仪。同时也打听到了两件震惊到掉下巴的事情。第一件,有其他人在这个案子打过招呼了,这就不是一起案件,因为它根本就没被警方立案。第二件,开车的是宋鹿,坐车的是宋绫。

    压根就没他老板的事!

    陆飞当时就觉得一阵胸闷。

    林也拨一拨行车记录仪,盥洗台边正靠着个垃圾桶,行车记录仪就这样掉进桶里。

    陆飞:“……”

    陆飞蹲身,从垃圾桶里扒拉出机器,重新放到盥洗台上,“机器和存储卡都有损坏。但数据可以找技术人员恢复。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完了,心定了,再销毁不迟。”

    陆飞始终觉得要防着宋鹿,加上一个宋绫,两个女人绑在一起可以称得上是杀伤性极大的核武器。必须搞清楚母女俩在搞什么鬼!

    林也嘴里说着,“这还能恢复?”他抓起行车记录仪,开机,“呵”一声,“还真开了。”但只是机器上的灯亮了,屏幕还是黑的,之后,机器发出卡壳的声音,“刺啦刺啦”响个不停。

    变调的女声传出来。

    “……很好选不是吗?都是一样臭的鸡蛋,我选了一个我能咽下去的。我选林也……”

    林也:“……”

    即使变了调,也能听出这话是宋鹿说的。林也还想再听一遍,结果行车记录仪却在这个时候彻底罢工了。林也本来没打算探听母女之间的秘密。但听到这一句不听别的他大概会憋死。

    林也把行车记录仪往陆飞怀里一丢,“找个靠谱的技术把数据恢复。恢复了,你不准私自听。”

    陆飞手忙脚乱接机器,捏笔的那只手抓着行车记录仪,在平板电脑上写下新的一条备忘录,标记为——紧急。陆飞写完备忘录,抬眸盯着林也,在等老板的下一步指示。

    林也说:“没事了。”

    陆飞按灭平板电脑,走出浴室,没一会儿又走回来。他还有话要说。即使说出来得罪林也,他也要说。他就是这么个性格,心里憋不住话。林也依然从镜子里面无表情地睨陆飞。

    申港、首尔、珠海、慕尼黑,四座城市数不清的日夜被蹉跎掉。

    陆飞从来没料到,自己的老板竟然是一个——

    恋爱脑。

    “就算送太太进了国家队,别人也只会把她当成是个资方投喂进来的关系户。你这样捧杀她,只会令她觉得窒息。她日后的路也不会顺利。我们忙前忙后几个月,就是为了她。她成为奥运冠军后到底能值多少?我们都很清楚。价值甚至抵不上我们浪费的几个月。几个月,你就能赚到成百上千倍的钱。何必那?”

    林也捏拳,两条手臂分开撑在大理石台上,上半身呈一个比例完美的三角形,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紧致竖立,他沉默了几秒钟。

    “这是失败者的思维。这个世界上白手起家的成功者几乎不存在。比尔盖茨靠他妈妈和IMB高层的关系才拿下第一笔大单。上位者之所以容易成功,是因为有无数得天独厚的资源投喂到他们嘴里,他们会大大方方吞咽下去。只有利用,不要没用处的面子,所以成功。”

    “我们生来就拥有最好的资源,受最好的教育,有大把时间开阔眼界,把业界最好的精英招揽到麾下解决难题,创业的起点就是很多人无法企及的终点。这世界上优秀的人那么多,凭什么是我们赚钱?真当是我们天才?你信不信,把你享受过的那些资源放在别人身上,比如赵娟,她或许能比你干得更好。你我都是这条规则的受益者,没脸批判什么捧杀吧?”

    “你在香港赌过马吗?赌马下注,不是因为我下哪匹马哪匹马才跑得快,而是哪匹马跑得快我下哪一匹。我太太就是值得我下注。就算我砸再多的钱,门槛就竖在那里,她不够优秀就没办法跨过那个门槛。我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台阶,抬上去,往后的路她可以自己走。”

    “只是搞了些不赚钱的副业,不会亏本,费点时间和精力。这些都给不了她,我算什么男人?”

    林也转身,黑眸紧紧盯着陆飞,“你还有别的话吗?”

    陆飞错开目光,“没了。”他转身要走,林也叫住他。

    林也靠在盥洗台上:“你的人事档案还在中冠。想不想转到我的公司?你也知道,我和老爷子最近不对付,你尽早脱身出来,别被我连累。不会亏待你,给你开集团总裁办主任的薪资。你也是我看好的另一匹黑马。”

    陆飞没有立刻回答,他看起来魂飞了,有点神思恍惚。

    林也放在手边的手机振动,是远在申港的宋鹿给他这个“臭鸡蛋”投掷了一条消息。林也打发陆飞:“想好了告诉我。走吧。”

    林也看完信息,解开浴巾,盯着镜子中自己的身体。

    第89章 Chapter89棒球赛。

    裸、男强壮的身体被钉在十字架上,这张东方人的脸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拽拽地在傲视世界。真的很传神!这幅从拍卖会上拍下的Sherry米大作——《受难的耶稣》此刻正挂在高层公寓主卧正对床的那面墙中间。

    宋鹿躺在床上,聚精会神望画。

    到目前为止,裸男的脸蛋、裸男的胸肌、裸男的蜂腰都和以往回忆里的林也对上了。不知道下半身是不是也如此写实?面对这么一幅画,宋鹿都脸红,她不敢想象自己亲眼看见这具身体时会多窘迫。

    宋鹿拿起手机,镜头一路延伸,把躺在肚子上小猫蛋蛋的屁股、涂着正红脚指甲油的脚、床脚和那幅画一并拍下来发给林也。这张照片给出的信息很隐晦,她现在睡在他的床上,正在看他的“裸、照”。

    希望他能懂。

    过了几分钟林也回发信息过来:最近一直睡我床?

    宋鹿回:嗯。

    虽然阿姨换床单被褥的次数很勤,但她还是觉得床上有他的味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放在画上。他不解释一下?

    林也:你从S手里买下的就是这幅画?

    宋鹿想起来了,画作送来以前林也就出差了,回申港也没回过家。他没见过这幅画,自然不知道画是什么内容。

    宋鹿急忙发:我给你拍细节吗?

    林也:不用。有印象。

    来了!来了!他要解释狡辩了!宋鹿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蛋蛋“喵”一声,像是踩到弹簧床炸毛弹起来。宋鹿盘腿而坐,用手猛拍床面。蛋蛋落地,摇一摇肥壮的尾巴,“喵喵喵”叫着走了。

    林也直接晾了她超过二十分钟。

    宋鹿:她说,这幅画的模特是你。

    林也:是。我做模特,她花10美元请我吃了一顿草。谁想到几年后,我太太花100万人民币把画又买回来。她这生意头脑比我强。吝啬又贪心的女人!慈善拍卖会拿个值钱的大概会肉痛死她。

    宋鹿想,主要问题避而不谈,次

    要问题喋喋不休,赤裸裸的顾左右而言他。掩饰就是他们以前真有事咯?

    林也:慈善晚宴上那么多东西可以拍,你偏偏选中这个。一篮子新鲜鸡蛋,偏偏挑了个臭的。真是眼光独特、口味真重。

    宋鹿又想,这是弄到她身上,转移话题了。

    等等!

    林也的这些话突然触发了宋鹿灵感上的警觉。臭鸡蛋的比喻关联着某段过去。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想一想。宋鹿连连摇头。怎么可能?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就是一如既往嘴毒。臭鸡蛋的比喻单纯是撞上了。宋鹿按捺下改微信备注名的想法,就叫他臭鸡蛋。

    林也:等着我回来治你。

    宋鹿当然能明白这句话背后压抑的欲望。她现在睡在他的床上,光想一想,就够他受的。宋鹿抱着手机向后摔到床上,滚一滚,不搭理他,等快睡着了,才鼓起勇气给林也发最后一条消息:怎么治啊?

    星期日上午9点半有运动员焕新计划的第一堂课。Yoyo要给宋鹿搭配宋鹿今天的服饰,问是什么样的场合。宋鹿说群里老师提醒穿得宽松点方便行动。Yoyo在各个橱前穿梭,迅速搭配了天蓝色娃娃领衬衫、黑色西装短裤、黑过膝袜、小羊皮黑玛丽珍鞋和白色腋下包。

    Yoyo将一件件衣服甩上中心的玻璃展示柜,“今天干脆都穿miumiu。少女感爆棚,青春活力。”

    宋鹿的目光跟随Yoyo在各个橱里穿梭,她有种感觉,衣帽间里边的东西好像变多了。是错觉?

    Yoyo开展示柜的玻璃,挑了一对钻石耳钉和项链出来。宋鹿把目光往玻璃展示柜里一塞,吓一跳。不是错觉。她上次回来,首饰柜里只有三分之一的位置有首饰,现在已经占了二分之一了。

    Yoyo眼珠子转着在思考,又把一枚白金镶钻细圈戒指取出来,抬起宋鹿的手,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Yoyo抬头看到宋鹿脸上吃惊的表情,马上心领神会,一脸羡慕地说:“都是林总私下给太太买的。太太的老公找对了。至于这个戴戒指,是林总特意交代的。不许摘下来。”

    宋鹿“嗯”一声,她喜欢有人记挂着她看到好东西就给她买的这种行为,却又不喜欢把明明是单戒的戒指当成是婚戒。在她身上留个记号,表示她属于他,但也太形式了,也不吉利。

    两人从衣帽间出来,走到客厅看到有个人坐在沙发上,又有个人站在沙发边上。两人同时一愣。宋鹿惊呼出口:“妈妈?”宋绫缓缓回头,“怎么?我不能到我女儿家来?你不是说他这周末不回来。”

    桃姨垂在腹前的手绞着围裙,一脸为难地看着宋鹿,“太太——”

    宋鹿笑着对桃姨说:“没事。女儿的家,妈妈当然可以来。”

    宋绫和宋绫一起吃早饭。宋绫问:“一会儿要出去?”

    宋鹿和妈妈说了参加培训的事情。

    宋绫搅着碗里的燕窝粥,“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这么不够花?林老爷子特别古板,不喜欢女人有事业,说是会给他们林家丢脸。我倒是觉得你运动员不要做了,念好书是正经。”

    宋鹿慢条斯理咽下三明治,喝了一口水后才说:“我喜欢做运动员。他也不反对。过两年我会去英国留学,已经计划好了。下个月,我和林也去英国考察学校的情况。”

    Yoyo的声音冒出来:“姐,不用担心林总给太太的零花。林总才说,她手里也该留点钱买零碎东西,让我每月给太太转200万。看上什么大宗就在我这里买,林总那边直接出钱,没设金额上限。”

    宋绫的瓷勺子在碗里搅啊搅,就是不舀到嘴里吃,“夫妻是应该这样子。那我也就放心了。”她终于舀起半勺燕窝,燕窝本无味,熬的时候加一点冰糖,她嚼烂在嘴里却觉得酸苦,默默咽下去。

    宋鹿吃完饭,换好衣服出门。她上了保姆车,新聘的保镖里有个女保镖,每次坐车,Yoyo坐副驾驶,女保镖和宋鹿并排坐在后排。要是出去逛的时间特别长,其他保镖会另开一辆车跟在后边。

    林也本来都说没事了,宋鹿就松懈下来。但这次回来看见宋鹿参加同学聚会不带保镖,特意嘱咐出门还得带,他说慈善晚上的客人都有权有势,那个攻击她的人有的是手段再找上她。宋鹿当时默认了。后来才意识到,这等同于承认攻击的人就是那天的客人。林也就是存心试她的。所以她现在出门会根据要去地方的远近选择带几个保镖。

    司机送宋鹿到上课的地点,是一间私立小学。Yoyo坚持跟来,说他们会在小学附近的停车场,有什么需要给她打电话。

    宋鹿到学校的小礼堂报到,看椅背上的铭牌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她看左右位子的铭牌,一个叫杨荔,一个叫许峰。宋鹿念叨着“许峰”这个名字,觉得天下的事挺巧的。

    学员们陆陆续续到了,宋鹿身边的座位也都有人坐下。杨荔是个桃心脸圆眼睛,长得很可爱。许峰西装笔挺,与其说像是个运动员不如说更像成功人士。杨荔比较沉默。许峰坐下来就不断和宋鹿搭话。

    主办方的老师在台上发表了几分钟的演讲,简单介绍了一下焕新计划公益项目往期的情况。今天的主题是“第一堂棒球课”,由MLB美职棒大联盟的专业教练讲授棒球课程,学员还要分队上阵打棒球。

    杨荔在旁边说:“都不介绍导师和学员互相认识吗?”

    许峰立刻凑上来说:“从不认识到认识,从不熟悉到熟悉,交际也是一种社会能力嘛。他们是希望我们靠自己认识对方。宋鹿,你是什么运动员?我猜猜,体操?花样游泳?跳水?”

    杨荔哼了一声,“都是衣服穿得很少的。”

    宋鹿说:“10米气步、枪。”

    许峰脸贴过来,宋鹿就往左边躲,不巧撞上杨荔的脸,桃心脸这个时候倒是哈哈笑起来。许峰说:“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我国射击教父的名字吧?你和我有缘。我是马术运动员。”

    “马术。”宋鹿细细嚼着这两个字,似乎有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了。

    许峰继续说:“我从前的师兄推荐我来的,他还是这里的特邀嘉宾,有他的推荐我就不用面试直接被选上了。他叫——”

    杨荔恼了:“烦死了。在别人讲话的时候说个不停。你们马术运动员的文雅谈吐、绅士气质被你丢到哪里去了。”

    宋鹿本来是右手压住左手,现在,换成左手压右手,这样璀璨的钻石就在她无名指上闪烁。她很确定,许峰看到了,因为他一下子安静下来。她现在不怪林也逼着往她手指上套紧箍了。

    特管用!

    MLB高管在台上讲话,从棒球赛事运营、球员培养到大众普及以及文化传播,全方位解读棒球产业链条中各个环节的奥秘和市场经验。

    宋鹿觉得,听一听也很长见识,蛮有意思的。

    高管讲话后,所有学员来到学校的操场,市区内的学校全都又小又蔽塞,这个操场只有一个网球场大小,再加上立着好多孩子在操场边做啦啦队,只能勉强举行一场浓缩版的棒球赛。

    20名学员被分为两队,每队每场上场9人,有2名替补。宋鹿主动提出她要做他们队的替补运动员。杨荔和宋鹿分在两组,但她们挨得近。杨荔说:“你是怕把你的漂亮衣服弄脏吧?”

    宋鹿是刚

    才听MLB的棒球教练讲解规则,看他示范动作,发现不论是击球还是接球,手腕都可能会受到冲力伤害到神经。她为了保持持枪的稳定性坚决不碰网球之类的运动,那么棒球也不可以。

    但是宋鹿被杨荔的话提醒,觉得不参加好像就有点不合群。宋鹿就是这样的性格,除了在赛场上,她总是黏黏糊糊下不了决心。

    宋鹿低头,踩一踩她的小羊皮皮鞋。这双鞋也不适合奔跑啊。她突然想起Yoyo在附近,她这个助理真是把什么都想到了,第一次参加活动就是会有许多始料不及的需要。不管参不参加,先把鞋换了。

    宋鹿给YoYo打电话:“帮我买一双方便跑步的鞋子送进来好吗?”Yoyo当然说好。

    棒球比赛分攻、守两方。比赛场地是一个直角扇形区域,分为内场和外场。正方形内场四角设一垒、二垒、三垒和本垒。外场在界线的延长线内都算界内。攻方击球手在本垒用棒击打守方投手投来的球,击中变为跑垒手,能依次踏过一、二、三垒并安全回到本垒者得一分。

    在Yoyo给宋鹿送来鞋之前,她手里已经被塞了棒球棒,被教练推到本垒击球手的位置。第一局开投前,Yoyo拎一双鞋子一阵风般跑过来,蹲身在宋鹿脚边。宋鹿要自己穿。Yoyo却坚持让宋鹿拿好棒球棒,熟练地给她套上鞋,系紧鞋带。

    运动场上静悄悄,所有人都看纡尊降贵出来玩的大小姐换鞋子。

    Yoyo系完新鞋子的带,拎起小羊皮皮鞋,还没起身就抬起手臂捏拳一挥,大喊一声:“好了。你们开始。”

    第一次和棒球来个亲密接触的对方投手别扭地投来球,那球慢吞吞地呈抛物线朝宋鹿飞来。宋鹿凭着射击运动员的冷静和果断,一击就中。她开始跑垒,跑得风驰电掣,过了二垒,眼看就要到三垒。

    三垒站着桃心脸的杨荔,瞪着一对圆眼睛聚精会神盯着她。

    宋鹿没控制好转弯的角度,直接撞上杨荔的身体。

    两个女人滚成一团。旁边都是笑声。

    宋鹿一边嚷着对不起,一边也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剧烈的翻滚后,她们彼此的身体粘连在一起,她的手扯到杨荔比普通人细上许多也硬上许多的腿。而杨荔抱着她的鞋子。

    不对劲!

    下一刻,腿离腿了!没错,是杨荔的小腿离她的大腿了。宋鹿怀里抱着腿,人都吓傻了。旁边的人也顿时陷入沉寂之中。

    第90章 Chapter90哎哟,我的谢律……

    “哈哈哈——”杨荔怀里抱着宋鹿的鞋先笑起来,她从地上坐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稍缓一缓后,两只手反撑身体一使劲就站起来,单脚跳着往宋鹿而来,她垂下一只手要扶宋鹿,“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杨荔,是一名残奥会运动员,参加9个项目,获过4次残奥金牌。”

    宋鹿单臂把假肢压在怀里,另一只手碰到杨荔的手,但只是虚捏杨荔的手指,她哪敢真让杨荔来扶她这个四肢健全的人。她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手很自然地抄进杨荔腋下,“我扶你过去坐下。”

    “谢谢。但你先穿鞋。抱歉把你这么贵的鞋子弄脏了。”杨荔把鞋子递还给宋鹿。宋鹿把鞋往地上一丢,鞋子倒了,她用足拨正,把脚趿进去随便塞一塞,踩实,鞋舌缩在里边挤得慌,但她也顾不上了,先把杨荔扶到场边要紧。

    杨荔的手臂穿过宋鹿的后背压在她的肩膀上,一蹦一跳走向场边的休息椅,她抬手一扬,大声对其他学员说,“没事。你们继续啊!”

    宋鹿扶杨荔在场边的台阶坐下。杨荔躬身,一点点撩起空荡荡的右边裤腿,膝盖以下什么都没有,圆膝被磨得很红,一条条白色的磨痕交错爬在皮肤上看起来很疼。宋鹿蹲下来,把假肢递给杨荔,问:“这是需要别人帮忙戴上吗?你告诉我怎么弄。”

    杨荔摇头:“正常人哪会这个?弄不好会很疼的。我自己来。”

    宋鹿看着杨荔满是伤痕的膝盖,看着她熟练地给自己装假肢,就像穿一只普通的鞋,然后,拔下裤腿挡住残肢。从外表看,杨荔就是个水灵灵的普通女孩,性格开朗,该吐槽的时候吐槽,该放声大笑的时候放声大笑,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这样的情况。

    杨荔站起来,试着走两步。她紧咬牙关,眉头紧锁,一抬头就看见宋鹿脸上的愧疚表情,她直接摔回台阶,用手隔裤子顺“小腿骨”撸着假肢,笑说:“国产的义肢就这副德行,磨得厉害。一开始是疼,适应几分钟就好了。别愁眉苦脸,不然我告你歧视残疾人啊。”

    宋鹿佩服杨荔的乐观,有这样的心态,残缺只是她人生路上的一个困难,笑着哭着就能克服。也轮不到旁人高高在上去照顾她、迁就她、可怜她。就应该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人去看待和相处。

    宋鹿和杨荔并肩而坐,抬起脚,把鞋舌从鞋子里拉出来。两个人自然成了各自队里的替补队员,边看棒球比赛边聊天。她们交换了微信和手机号。杨荔还点开她在b站的号让宋鹿关注她。

    杨荔说:“我在经营一个自媒体的号,主要内容是分享残疾人运动员的训练生活和日常。搞好了,也是份收入。”

    宋鹿边在b站上答题注册会员,边问:“自媒体很赚钱吗?”

    杨荔反手撑在水门汀的台阶上,欢快地甩着两条腿,随着甩腿的节奏重重点头:“搞好了当然能赚大钱。但做哪行都需要天分和机遇,还有时间。我现在才7千多粉丝,一个推广都没接到,还没有开过张。单靠每周几次的直播打赏,一个月两三百块钱吧。”

    宋鹿答题答了三遍才过关,终于成为b站的会员。她关注了杨荔的号,点进她的主页,大概浏览一遍她发布的视频,大多在几千到一万的播放量。以她的认知,她以为这样的播放量已经很不错了。看来自媒体是那种准入门槛低,但真正能做好赚钱的却也很不容易的行业。

    杨荔突然说:“我们抽空连麦直播吧?”

    “啊?”宋鹿吃了一惊,扭头看杨荔,杨荔用满是期待的目光回看她,宋鹿支支吾吾说,“我没有才艺,也没有相关经验。我不行的。”

    杨荔依然荡着双脚,“我知道,你一看就不缺钱。才艺什么都是假的,就聊天嘛。比如说,聊聊你们射击运动员是怎么选拔出来的。说不好也没关系,你这张脸出镜就行了。你长得那么好看,我有信心当天热度能冲到颜值版的首页。那可以帮我涨不少粉丝,你的号也可能起来。这周六怎么样?我们一起播一场。”

    宋鹿想了想,回答:“周六我有训练。”

    在杨荔听来,这已经是拒绝了。

    杨荔努努嘴,唰地转过头,不再甩腿,说:“那算了。”

    宋鹿刚才当众把杨荔的假肢拔下来,虽然杨荔大度没说什么,但任凭谁这样当众出丑,心里肯定不痛快。宋鹿觉得她实打实欠杨荔一次,如果能帮她增长粉丝,稍稍改善她的生活,她再不好意思出镜也得帮杨荔这一次。豁出去了,试试呗。

    宋鹿说:“周日好吗?”

    杨荔含着笑侧过头,晒着白白的、整齐的一排门牙:“好呀。”

    宋鹿也露齿笑。

    杨荔盯着宋鹿的脸好一会儿,突然惊叫道:“你的钻石耳钉呐?”

    宋鹿用手摸右边耳垂上的耳钉,还在。

    杨荔说:“左边。”

    宋鹿摸左边耳垂,果然空无一物。

    两个人同时低头找寻了一番,都没发现脚边有闪亮亮的小东西。

    杨荔比宋鹿还心疼:“坏了,肯定是摔跤的时候掉操场上了。”

    宋鹿捏着软软的耳垂,眺望尘土飞扬的操场,学员们玩棒球正玩得热火朝天,她不想兴师动众让一群人停下来替她找耳钉,颇为肉痛地说:“这么小,肯定找不到了。算了。”

    杨荔站起来,“别算了。钻石哎!好几万块钱呐!你不找,我找。找到可归我了啊。”

    杨荔竟然跑了起来,跑到内场中央,扬起两只手朝着学员们摇摆,大声说:“大家停一下。宋鹿同学的钻石耳钉掉了。大家看一看脚下,替我们的新同学找一找。”

    不少人转头看向站在场边“娇滴滴”的宋鹿同学,那尖刺般的眼神分明在说——怎么事情那么多?

    宋鹿跑到杨荔身边,也开始低头找起来。找了十分钟,她料想必然是找不到了,正准备直腰让大家别找了。她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皮鞋,然后是一只手,手

    一开始捏着拳头,翻过来,拳头打开,手掌心里托着她那枚正闪烁光芒的钻石耳钉。

    男人轻柔的声音响起:“还是这样丢三落四。”

    宋鹿的心弦弹了一下,抬起头,和男人的视线对视上。

    许峰的大嗓门恰逢其时响起来:“哟,我们谢大律师终于肯赏脸来了。一来,就帮我们的新同学找到要找的东西。”

    宋鹿低下头,咬着唇,去接谢琅手里的耳钉,她嗓子干干的,想说“谢谢”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琅却没让宋鹿抓着。他再次握拳,把耳钉包在掌心,垂下手,“脏了,洗好再戴。”说完,他转身走了。

    宋鹿无奈,沉默地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学校教学楼一楼的女厕前。谢琅这才让宋鹿把手摊开来,捏拳在宋鹿掌心上方,把那黄豆大的宝石丢进宋鹿手心。

    宋鹿在水龙头下把耳钉冲干净,包在纸巾里吸干水。学校的厕所里没有镜子,她耳垂特别软,尝试凭感觉戴了好几次,耳针都戳不进耳洞。她把耳钉包进纸巾里塞进西装短裤的口袋。她走出厕所。谢琅还等在门口。他看了一眼宋鹿的耳垂,“我来帮你。”

    谢琅的手指直接摸向宋鹿左边的耳垂。宋鹿退步,侧脸,把耳垂和脸压在肩膀上,用左手拨了一下垂下的头发。这一拨,无名指上的婚戒就闪了一下。谢琅的黑眸也闪了一下,垂下手,空捏拳头在腿侧,“你结婚了?”

    宋鹿轻轻“嗯”了一声,“再见。”

    宋鹿跑着回了操场。

    棒球赛已经结束,正组织学员和导师拍大合照。导师坐第一排,女学员踩一节台阶站第二排,男学员站两节台阶站第三排。杨荔朝宋鹿招手,示意旁边的空位是给她留的。宋鹿挤到杨荔身边。

    杨荔眨着鬼精灵的眼睛:“怎么去那么久?”

    宋鹿微低下头,神不守舍又答不对题地说:“厕所没有镜子。”

    导师那一排还空着个位子,就在宋鹿站的位置前。许峰朝着慢吞吞走过来的谢琅大喊:“谢律,快点啊。都等着你啊。”

    谢琅坐到空位上。宋鹿垂眸就能看到他洁净的黑头发。前面工作人员支着个三脚架,把一抬相机放在上面,用眼睛观察了一下镜头,拨手指挥:“两边出框了。大家往中间挤挤。”

    第二、第三排开始动。

    宋鹿一不小心被挤下台阶,就在差点摔下去之际,谢琅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侧了半个身眼疾手快扶了宋鹿一把。宋鹿这才把那句“谢谢”说出口,把手从谢琅手心抽出来。

    大家拍完合照,第一堂课也就结束了,主导师叮嘱大家关注群里的消息,宣布各自解散。宋鹿和杨荔并排往校门外走。许峰咋咋呼呼赶上来,“你们去哪?我有辆宝马停在外面。要不我送你们一程?”

    杨荔正要开口,看她表情是要答应。但宋鹿把手往杨荔肩膀上一压,杨荔心领神会闭了嘴。宋鹿说:“我有车,我送你吧?”杨荔眨眨大眼睛,“那最好了。”宋鹿对许峰说:“再见,许同学。”

    宋鹿给Yoyo发信息:出来了。

    宋鹿和杨荔站在路口等车,一辆白色宝马停到宋鹿面前。宋鹿知道又是那个许峰,懒懒把目光往车窗塞,等着再有礼貌地拒绝许峰一次。副驾车窗降下来,却是谢琅坐在副驾。

    谢琅转过头,眼角微微往下弯,笑着看向宋鹿。

    宋鹿的呼吸不觉滞了。

    许峰透过谢琅也在看宋鹿,“宋同学,你不会是为了不坐我的车随便说自己开车了吧?别坐快车。两个小姑娘不安全。”

    宋鹿已经看到自己的车从宝马车边开过,大概是司机因为看到宋鹿面前停着车,把车开到前边一个车位停下。

    宋鹿对许峰说:“我的车到了。”

    谢琅温润的嗓音传来:“路上小心。”

    宋鹿拉着杨荔的手,慢慢走到车边上。

    宝马车里,许峰的手指快速敲击方向盘,看着宋鹿上车的身影,“卧嚯,不得了,迈巴赫。一脸妖精相,是哪个老头子的小情、妇吧?”

    谢琅面无表情说:“许峰,管好你的嘴。”

    许峰折起手肘搁在谢琅肩膀上,身体往他身上压,把谢琅都压矮了,许峰一脸揶揄的表情:“我的好师哥,我说你以前也不这样啊。这是,也看上了?”

    谢琅拔掉许峰的手肘,直起身体,板着脸:“别胡说。”

    许峰点烟,“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看到她手上的戒指了吗?有厉害主顾的。”

    谢琅微敛清眸,脸上是那种极淡的微笑,目光锁住前方离去的保姆车,“真不是。单纯是——”

    “——我以前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