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姜郁不好意思红着脸回去, 愣是乘电梯下去把电脑送回了车里,又跑去外头吹了半天冷风才肯上楼。
再回去的时候,热菜已经快上完了。
不过安云升和关山岳单独拿了两个小碟子给他们留了菜, 各个菜式都有。
姜郁刚坐下拿起筷子, 就听见方延问她:“莹莹的二舅妈怎么让你俩送啊?”
姜郁一愣。
什么二舅妈?
她和宋知遇交换了一下眼神, 后者十分自然地接过话:“我们当时正好在后台,遇到了。”
“那莹莹和李牧要敬酒,总不能让他俩送。”安云升面不改色地帮着圆,她给姜郁夹了菜, 然后状似无意地指了指她的手机。
姜郁点亮屏幕, 发现安云升给她发了好多信息, 还打了电话。
安云升:【人呢?视频都开始放了, 还没回来?】
安云升:【再不回来你喜欢的避风塘皮皮虾就要没了。】
安云升:【啧, 饭都不吃就腻歪, 什么我们像舍友像朋友就是不像情侣,放你他娘的狗屁。】
……
安云升:【刚刚莹莹来敬酒了, 桌上有人问她你们去哪儿了, 莹莹说你俩开车帮她送不舒服的二舅妈回家,等会儿别说漏嘴了。】
姜郁收了手机, 瞟了安云升一眼。
后者递给她一个揶揄的眼神,凑到她耳边低声问:“这下有激情没有?”
姜郁下意识摸了摸又要热起来的耳朵, 啧了一声,“烦人。”——
婚宴结束后, 四人去车里拿了行李, 再回到前台。
房间是安云升定的, 她很快办完了入住手续,拿着两张房卡和四人的身份证回来。
“这是你的身份证, 房卡……”安云升将房卡和宋知遇的身份证递给他。
而后将姜郁的身份证递过去,“你的身份证。”
姜郁下意识用手指搓了搓身份证,只有一张。
她愣了一下,问安云升:“我房卡呢?”
她清晰地记得她跟安云升说的是订两间房。
安云升脸色变了一下,心虚地朝她撇了撇嘴。
她订房间是在几天前,那时候她又不知道姜郁没跟宋知遇一间房住过,所以将她的话理解成了一共订两间房。
宋知遇捏了捏姜郁的手,语气温和,“没事儿,我再去开一间。”
“诶。”安云升拦了他一下。
她指着前台墙上的屏幕,所有房型的后面都写着硕大的“满”字。
周末度假村的散客不少,再加上今日一共有两对新人办婚宴,新人们的亲朋好友住这儿的也不少,房间早就被定光了。
安云升瞟了一眼姜郁,又看了一眼远处看行李的关山岳,心一横,“不然我和姜姜住……”
姜郁见她满脸不情愿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不用,走吧。”
“行,走吧。”安云升立刻顺坡下驴。
她快步走到关山岳旁边,圈住他的胳膊走在前面
房间在九楼,两间房虽然在同一层,但不挨着。
四人告别后,两两进屋。
套房外间有一张沙发,宋知遇进屋后将自己的行李放在沙发上,“我可以睡沙发。”
姜郁去卧室看了一眼,床很大。
“你想睡沙发?”她探头出来问道。
宋知遇顿了一下,果断道:“不想。”
他的意思是如果姜郁觉得二人睡一张床别扭,那么他可以睡沙发。
他没那么着急,一切的相处节奏由姜郁决定。
“哦……”姜郁点点头。
她也没说到底是让他睡床还是沙发,自顾自去包里拿了睡衣和洗漱用品,“我先去洗澡了。”
姜郁脑子里有些乱,因而澡洗的时间很久。
她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走去外间一看,宋知遇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敲键盘。
知道的他是来度假放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社畜出差,晚上十点半还得处理工作。
姜郁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问道:“你干嘛呢?”
“出卷子。”宋知遇见她凑过来,伸手将她推远了些。
姜郁:?
刚刚在后台抱着她亲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一回房间怎么还矜持上了?
“衣服不干净。”宋知遇看见她瞠目结舌的样子,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他这件衣服穿了一天了,灰尘细菌沾了不少。
姜郁哦了一声,坐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玩手机,时不时瞟他一眼。
很快,宋知遇敲完最后一行题干,合上了电脑去浴室洗澡。
宋知遇进去浴室后,没一会儿,姜郁听见有人敲门。
“谁呀?”她慌忙从沙发上下来,趿着拖鞋往门口走。
一开门,看见安云升站在门口,表情鬼鬼祟祟的。
“宋老师呢?”她踮着脚往里张望,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洗澡呢。”
安云升松了口气,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盒东西塞给她,“给。”
姜郁低头看清楚那盒东西以后,手突然哆嗦了一下。
方方正正的盒子像是个烫手山芋,两个人四只手都没接住,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看你那出息……”
安云升弯腰捡起来重新塞到她手上,“拿好,我走了,不用谢。”
姜郁呆在房门口,目送安云升走远后才关上了门。
她四处看了看,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暂时将这烫手山芋先藏起来。
这东西要是被宋知遇看见了,显得她多迫不及待似的。
最终,姜郁的目光落在自己带来的行李包上。
她拉开拉链,将盒子放进了夹层里。
刚把拉链拉上,敲门声又响了。
姜郁再次过去开门,还是安云升。
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又送什么?什么都不要了,你自己留着……”
“不是,刚刚拿错了。”安云升把新拿来的那盒递给她,“刚刚那个还我,那不适合新手。”
姜郁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等着。”
她随手将新拿来的那盒放在沙发上,然后去找自己刚刚收进夹层的盒子。
姜郁正在包里翻找呢,突然听见了安云升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你怎么突然咳嗽?”她头也没抬地问。
下一秒,宋知遇的声音响起——
“要不要找前台拿点儿感冒药?”
听见宋知遇声音的那一刻,姜郁像是被人点了静止穴位一样定在原地。
手里的那盒东西怎么都没勇气往外拿,她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去看宋知遇。
屋内气氛凝固住。
宋知遇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扭头回到了浴室,“手机忘拿出来了。”
他刚一离开,姜郁就火速奔到门口,将盒子往她手里一塞。
“都怪你!”她气急败坏地看着安云升。
一向自诩脸皮厚的安云升也尴尬极了,将东西揣进口袋里扭头就跑了。
姜郁关上门,心想幸好宋知遇出来的时候她还没把那盒东西从包里拿出来,他应该没看见。
她松了口气,一回头,看见宋知遇从浴室走了出来。
用手指了指门的方向,姜郁故作平静道:“安云升刚刚找我拿……护肤品。”
宋知遇应了一声,想起安云升那连续不断的干咳,他提醒姜郁:“最近流感严重,她突然咳嗽,你也……”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瞟见米白色沙发上出现了一个十分突兀的粉色盒子。
“我,我没事儿。”姜郁清了清嗓子,“我身体素质好。”
见他眼神始终盯着某处,姜郁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四只眼睛同时落在粉色盒子上。
几秒后,姜郁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
宋知遇没谈过恋爱。
如果现在她骗他说那是泡泡糖,他是不是有一定几率能信?
哦,好像不行。
他识字儿。
姜郁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松弛一点儿。
她走到沙发旁边,将盒子拿起来随意丢回到包里。
“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以防万一。”姜郁将包塞进衣橱角落里,干笑了一声,“有备无患。”
“嗯。”
宋知遇走到她旁边坐下,不动声色地看着电视。
二人中间依旧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姜郁余光瞟见他看电视看得认真,于是也强迫着自己看。
爱情剧。
挺无聊的。
男主刚在女主嘴上碰了一下,转眼就第二天了。
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半个多小时。
一集电视剧结束后,系统刚要自动跳转到下一集,宋知遇直接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姜郁扭头看向他,正巧他也看过来。
静静地对视了半晌,姜郁没忍住,出声提醒他:“想亲的话,可以亲……”
话音刚落,宋知遇翻身过来压在她身前,单手撑住沙发靠背,低头吻住她。
他的右手抚着姜郁的脸颊,从下颚一路往下,指腹轻轻地挠着她白皙的脖颈和锁骨。
姜郁觉得痒痒,身子下意识向左侧歪过去,宋知遇立刻托住她的头,顺势将她放倒在了沙发上。
姜郁仰着头,双手紧紧抓着他腰两侧的衣服不放。
宋知遇吻得很急,与在后台时的克制和浅尝不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急迫,压抑了许久的欲念在此刻喷薄而出。
他的力道渐渐加重,惹得姜郁呼吸愈发急促,嘴角溢出稀碎的声响。
察觉到姜郁眼角泛着泪花,宋知遇突然停了下来。
吻停止得太突然。
姜郁头脑一片空白,她缓缓地睁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
她这副眼里带泪的委屈模样,被宋知遇理解成了她不愿意。
他用指腹擦去姜郁眼角的泪,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抱歉。”
宋知遇倏地起身,将她从沙发上扶起来坐好。
姜郁愈发迷茫,她轻喘着气,用手指去勾他的手,“抱歉什么?”
宋知遇被她问愣了。
姜郁见他愣了,更是觉得不解。
两个恋爱新手此刻端坐在沙发上,挺直着脊背,均茫然地看着对方。
姜郁逐渐反应过来,她大约猜到了宋知遇停下的原因。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哪个动作给他造成了误解。
姜郁主动凑到他旁边,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我没有不愿意……”
宋知遇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右手直接揽过她的腰,将人抱到身前。
姜郁顺势跨坐在他腿上,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将唇送上去。
原先是她主动,她动作生涩轻柔,像是用羽毛在人心尖上挠痒痒,挠得宋知遇难耐,强势地夺去了主动权。
他的手原先流连在姜郁的脖颈处,而后一路下滑……
丝质睡衣轻薄,宋知遇扶住她的腰时,姜郁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
“痒……”姜郁没忍住扭了一下腰,想避开他的手,却换来他力道更紧的禁锢。
宋知遇闷哼一声,双手稳住她的细腰,“别乱动。”
第42章
姜郁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姜郁一向保持高度的谨慎和敬畏心。
此刻也是如此。
见她不再乱动,宋知遇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
他的指尖在她后脊处游移, 偶尔触到腰间的软肉, 引得怀里人阵阵颤栗。
宋知遇的唇与指尖每到达一处, 都像是在姜郁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点儿火星子,灼人得很。
姜郁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断断续续,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双颊又开始升温,温度自双颊蔓延到脖颈。
她将通红的脸颊埋在宋知遇的锁骨处, 唇瓣紧紧地贴在他的锁骨窝里。似是想阻止唇齿间偶尔溢出的呜咽, 可每当她将情不自禁发出的声音努力憋回去的时候, 宋知遇便会恶劣地加重手里的动作, 非要听见她的声音才肯罢休。
带过来的这套睡衣不太合身, 大了一个码子。
随着手臂的动作, 衣领早就松松垮垮地挂在了姜郁的大臂中段,露出整片白皙的肩颈。
宋知遇揉了揉姜郁的后脑勺, 示意她抬起头。
他慢条斯理地帮她将衣领整理好, 再次擦掉她眼角的水渍。
“继续么?”宋知遇语气淡淡的。
听上去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但眸中的欲.念早就暴露了他此刻的想法。
姜郁羞得吐不出一个字, 她只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看见她眨眼的瞬间,宋知遇突然抬了一下胯, 姜郁惊得叫出了声,下意识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
……
很快, 姜郁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 懒懒地靠在他身上。
宋知遇的手指在她身上的每一处揉按, 她的每一处神经末都变得敏感非常,哪怕是宋知遇亲吻时呼出的一口气, 都足够让她脚尖绷紧,双腿无意识地夹住他的窄腰。
意乱情迷之际,宋知遇单手抱住她起身,走到衣橱旁边。
他弯腰在姜郁带来的包里翻了翻,没找到那只粉盒子,索性直接一手抱人一手提包走进了房间。
将人和包都放在了床上,宋知遇低头亲了亲姜郁的脸颊,哑着嗓子哄她:“你找一下。”
姜郁的脸颊红到滴血,她揪着宋知遇的衣服,胡乱将阻挡视线的泪水蹭在他衣服上,然后在包的夹层里把那只粉盒子摸出来丢给他。
盒子刚一脱手,姜郁就迅速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她扯了扯睡衣,弓着身子,将身子蜷缩成虾米的模样。
虽然没看他,但姜郁能清晰地听见他所有的动作。
她听见宋知遇脱去了睡衣短袖,听见他利索地拆开了盒子的塑封,然后打开盒子……
紧接着,是包装袋撕开的声音。
而后,姜郁听见宋知遇嘶了一声。
她蹙了蹙眉,以为是他的使用方法不对。
不过那东西包装这么小,上面能有地方印说明书吗?
近半分钟没听见动静,姜郁瓮声瓮气地问他:“怎么了吗?”
“没事儿。”宋知遇低喘了一声,“有点儿紧。”
姜郁一愣,“那要不下次?”
衣服太小的话,穿着也不舒服吧?
话音落下,她的肩膀被宋知遇的大手覆住,身子被他掰过去换了个朝向,与他面对面。
宋知遇撑着床铺,俯身下去,“等不了。”
……
某个非常绅士,事事都征求女朋友意见的男人,在夜里也是如此。
他会不厌其烦地问这样好不好,那样好不好,是这里吗,那里呢……
他极其重视用户体验。
可却又油盐不进,还选择性耳聋。
他会问,但他不听。
就算听,他也会刻意忽略“不”字儿,否定的话落在他耳朵里全都变成了肯定。
以至于后半夜,姜郁在累得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也还是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侧过头在他手臂内侧狠狠地咬了一口泄愤。
宋知遇看着手臂上浅浅的牙印,笑着将另一只手臂也送到她嘴边,“还咬吗?”
姜郁没听清第二个字的具体音调。
她突然一个激灵,立刻紧紧地抓住被子蒙住头,“不要!”——
次日,日上三竿。
姜郁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她忍着浑身的酸痛下床,从地上捡起自己那件可怜的真丝睡衣……
看着睡衣胸前崩掉的三粒扣子,姜郁气得将衣服往床上一摔,去浴室拿了件睡袍裹上。
她出去时,宋知遇依旧在沙发上敲键盘。
宋知遇晨起冲过澡,换上了能出门的黑衣黑裤,还难得戴了眼镜。
若是没见过他夜里的恶劣模样,姜郁兴许看见他这打扮还能称赞他一句斯文正经。
她拖着酸痛的双腿走过去,冷着脸道:“我饿了。”
宋知遇将人拽到身边坐着,他探身去摸了摸茶几上的一只白瓷盅,然后掀开盖子端给她,“银耳羹,温的。”
姜郁用勺子搅拌着粘稠的银耳羹,慢吞吞地喝着。
银耳羹很快见底,她放下白瓷盅,抽了张纸擦嘴。
凑过去看了一眼宋知遇屏幕上的物理题,姜郁没忍住蹙眉。
天书一样,她只扫了一眼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随后,姜郁懒懒地将脸搁在宋知遇的臂弯里,眯着眼。
手一时间不知道往哪儿搁,她恰巧瞟见宋知遇衬衣扣子中间的缝隙,偷偷地将指头伸进去戳了一下他的腹肌。
宋知遇小腹猛然收紧,垂眸去看她。
二人静静地对视了许久,他突然问:“国庆节安云升去哪儿旅游了?”
“啊?”姜郁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但还是回答了他。
说话的同时,她没忍住,手指又往腹肌上戳了好几下。
姜郁用指腹在他腹肌上画圈圈,好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宋知遇云淡风轻道:“你不是想去看猛男秀,摸腹肌?”
姜郁怔了一会儿,想起了安云升当时发的那条朋友圈。
在那条朋友圈的截图里,她对于猛男秀展现出了较高的兴致。
这男人怎么两个月之前的醋还吃……
“不,”姜郁真诚地看着他,“我不想看了。”
“嗯?为什么。”宋知遇挑了一下眉,眼睛里多了些笑意。
姜郁又在他腹肌上抓了一把,然后抽回手。
她双手环住宋知遇的胳膊,讨好道:“那些,肯定,都没你好看。”
不知道那句话撩拨到了男人的那根弦。
正午太阳当空照的时候,宋知遇拉着她又来了一次。
中途姜郁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宋知遇探身帮她把手机拿了过来,递给她。
姜郁哆嗦着解了锁,是安云升。
安云升:【醒了没?】
安云升:【中午一起吃饭吗?吃完可以去搓麻将,楼下有麻将桌。】
安云升:【还没醒?餐厅一点就关了,再不吃一会儿只能点送餐了,送餐不好吃。】
怕姜郁手机拿不稳砸下来,宋知遇此刻并没有动作。
姜郁深呼吸着,手指按下了不去两个字。
点击发送的时候,她突然弓起了腰……
电光火石间,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了几个乱码字母。
姜郁:【不去swslhgi】
等她缓过来再翻开屏幕看的时候,这条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接下去一整个下午,安云升再也没发过信息来。
……
冬日里太阳落得早。
夜幕降临的时候,姜郁被宋知遇箍在怀里看电影,看着看着,后者又开始不老实。
她没忍住推了他一把,表示自己的不满。
宋知遇揉按着她的腰,轻轻地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
“晚上了。”
中午她说不能白日宣淫。
但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
姜郁:…………
他倒是挺会挑重点听。
姜郁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专心看着电影,其余的就任由他折腾去了。
但很快,姜郁没了看电影的心思……
她不得不关掉一惊一乍的悬疑片,专心地,认真地回应他。
结束后,姜郁被宋知遇抱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钻进被窝,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姜郁看见宋知遇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正坐在床边帮她缝纽扣。
姜郁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看了半晌。
宋知遇缝完手里那件去拿另一件的时候才发现她醒了。
见姜郁正盯着某处放空,宋知遇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瓣,问道:“想什么呢?”
“觉得你缝衣服的样子……”姜郁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
宋知遇以为会从她嘴里听见什么夸奖的话,特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
姜郁哽了一会儿,突然开始害怕。
害怕若是此刻夸他一句,他一开心又会拉着她再来一次。
于是,她字正腔圆道::“像抒情散文里面深夜点蜡烛缝衣服的奶奶。”
第43章
周日中午, 四人在楼下大堂汇合退房。
回去的时候是宋知遇开的车,关山岳坐在副驾,两个姑娘在后排聊天。
安云升给姜郁看她这几天看中的过年战袍, “我觉得这件也很适合你, 就配你那件浅米色的长裙肯定好看, 回头有空我们去试试。”
姜郁没戴隐形眼镜,她凑近安云升的手机,“你别动,我看看……”
安云升目光无意间扫到姜郁脖子上的红痕, 她清了清嗓子, “我觉得还是配个高领的比较好。”
“我穿不了高领的衣服, 会痒痒。”姜郁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深意, “你不是知道吗?”
二人经常一起逛街, 去年冬天姜郁试了一件高领马海毛毛衣, 只穿了十分钟,脖子就红了一大片。
安云升指了指自己的锁骨, 朝姜郁努努嘴, 示意姜郁去看她的锁骨。
姜郁一低头就看见了锁骨上的几抹红色,她脑子里瞬间轰的一声, 跟放烟花一样炸开。
她刚刚居然就这么大咧咧地穿着V领内搭去了餐厅和前台?
姜郁欲哭无泪,到达服务区下车前, 她直接把安云升的围巾薅下来给自己带上。
安云升和关山岳进去买水和吃的,她和宋知遇留在车旁边。
姜郁下车后四处看了看, 确定周围没什么人以后, 她愤愤地走到宋知遇面前, 解开围巾。
她拧着眉,瞪着宋知遇, “你来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宋知遇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刚刚在车里她还好好儿的,为什么一下车就生气?
“你看啊!”姜郁靠近了他一步,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红痕。
她压低声音道,“要是今天褪不掉的话,我明天怎么出差见人?”
宋知遇弯下腰去看她的锁骨,凝神观察了一会儿,他突然用指甲在姜郁的皮肤上划了一下。
划完后几秒,她皮肤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你早上吃菠萝了?”
姜郁菠萝过敏,一吃就会犯荨麻疹。
听宋知遇这么问,姜郁后知后觉地挠了挠脖子。
好像是有点儿痒。
她将袖子往上拉,发现胳膊上也出现了几处风团。
姜郁尴尬地抓了抓脖子,“哈,可能是中午喝的那个混合果汁儿里的吧?”
餐厅里的一壶名叫热带派对的鲜榨果汁很好喝,大半都是百香果和芒果的味道,姜郁第一口没尝出来菠萝味儿,以为没有,于是就喝了整整两杯。
宋知遇觉得她此刻尴尬得乱瞟的样子很可爱,他又检查了一下姜郁的后颈和另一只胳膊,“好像没有高中那次严重。”
姜郁高中犯荨麻疹那次,身上的风团比今日密集多了。
可能是因为混合果汁里的菠萝含量不高。
姜郁也想起了高中那次的惨状,心想若是真像以前那样密密麻麻,那她就不会误会成吻痕了。
毕竟宋知遇是个人,又不是啄木鸟。
亲不了那么密。
在车上没想到那些红斑是荨麻疹时还没觉得痒,如今姜郁只觉得越挠越痒,偏偏那延长甲指尖又钝钝的,没什么止痒效果。
见她脖子上的红痕面积越来越大,宋知遇抓住了姜郁的手腕,“忍一忍,等会儿去医院开点儿药。”
“不用。”姜郁打开手机导航,搜索着最近的药店,“吃一颗过敏药就行。”
服务区里面就有个药店,姜郁立马打电话让安云升给她买药。
车开到桃李府的时候,姜郁的脖子已经不怎么痒了。
她站在电梯里,照着镜子观察着脖子,大部分风团已经褪掉了。
姜郁扯了一下衣领,突然看见锁骨下方,衣领边缘处依旧有一处红痕没褪。
她再次凑到宋知遇面前,指了指,“这个,是不是还没消?”
宋知遇仔细看了半晌,直起身。
他轻轻地将姜郁的衣领往上拉了拉,遮住痕迹,“这不是荨麻疹。”
颜色和形状都与荨麻疹的风团不一样。
姜郁又用手挠了挠,似乎真的不痒。
她一愣,“那这是……”
宋知遇坦然:“是我干的好事。”
姜郁:“……”
回家后,姜郁试遍了她所有颜色的遮瑕,才终于找到一只能完美和她锁骨颜色融合的色号。
她戴上眼镜后凑近镜子看了看,确定社交距离看不出痕迹后,将那只遮瑕放在了化妆台上最显眼的地方。
今晚姜浔不回来住,明天早上姜正明会让人直接送他去学校。
家里少了个碍事儿的弟弟,姜郁索性将两只行李箱摊在了卧室门口的过道里收拾。
忙活了一下午,姜郁终于在晚饭前举行了“关箱仪式”——
合上行李箱,坐上去,努力下压,关锁。
将两只箱子推到墙角后,正巧门铃响了。
姜郁快步冲到门口开门。
等他进屋以后,姜郁报了一串数字。
“你以后直接自己进来吧,密码是我生日。”
宋知遇顿了顿,说:“好。”
姜郁看了他两眼,见他并没有把家门密码告诉自己的意思,突然心里有些憋得慌。
虽然说这种事情上不能用单纯的礼尚往来来衡量,但她都把家门密码告诉他了,再怎么说他也不应该一句话都不说吧?
姜郁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
她走到餐桌旁喝了半杯水,试图说服自己随便问别人家门密码是不礼貌的。
但她终归是没忍住。
走进厨房,姜郁单刀直入,“你家密码多少?”
宋知遇看了她一眼,弯了弯嘴角,“跟你家一样。”
他早看出来姜郁想知道,存了些故意逗她的心思,刚刚就没说。
姜郁一听,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她哦了一声,努力想把笑容憋回去。
宋知遇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就这么开心?”
姜郁点了点头,有些得意,“对啊。”
自己的男朋友在追到她之前两个月就把她的生日设置为家门密码诶!
想着让她更开心些,宋知遇紧接着补充道:“我所有的银行卡密码也都是这个。”
自这次与姜郁重逢后,他开始逐渐学着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嘴笨,可能说不了什么甜言蜜语。
但他起码可以将自己对姜郁的爱意,直白地告诉她。
“这七年,一直是这个。”
姜郁怔怔地望着他。
在没见过面的那七年,宋知遇一次又一次地按下她的生日……
心里除了感动,还有些酸涩。
宋知遇看见她慢慢地敛了笑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了?”
姜郁笑了一下,故作轻松道:“就是觉得……那我岂不是可以轻易进你家,然后把你卡里的钱都刷走?”
“不用这么费劲。”
宋知遇回过身,双手撑在台面上,将人圈在怀里。
他低头凑近姜郁,语气淡淡的,“领了证,连人带钱都是你的。”
二人距离极近,近得姜郁能看见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
有点儿想亲他。
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姜郁耳根子一热。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很想点头直接答应他。
宋知遇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倏地放开她,两指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转椅了话题:“想想排骨要炖汤还是糖醋。”
思绪猛地回到现实。
姜郁沉吟片刻,“糖醋吧。”
她看着宋知遇围裙下的窄腰,心想他刚刚这个岔要是不打,指不定自己真点头了。
啧,真是美色误人——
次日一早,姜郁和宋知遇一道出门。
二人上了同一辆出租车,开到一中的时候宋知遇先下去了。
“路上小心,注意休息。”宋知遇伸手摸了摸姜郁的脸颊,“有事儿就跟我打电话。”
“知道啦。”姜郁趴在车窗上,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司机师傅,见师傅正低头看着手机,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无声地对口型,“亲一下。”
宋知遇低头在姜郁手指的地方亲了一下,然后又啄了一下她的唇。
“走吧。”他冲着驾驶座的司机道,“走吧,师傅。”
司机慢吞吞地抬起头看他,“就走了?”
见宋知遇点头,他将手机放进杯托里,扬声道:“好嘞,走了。”
“这当老师的,就是含蓄啊。”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姜郁,笑道,“我想着怎么着你们得腻歪一会儿,就开了局斗地主,牌刚打出去两张就好了。”
……
姜郁到学校的时候,大部队也差不多到齐了。
她上车与柳倩并排坐着,给此刻正在上课的姜浔转了点儿钱。
姜郁:【想吃什么自己买,买之前问问宋知遇要不要吃。】
姜郁:【你自己在家乖一点,也别没事儿干老去烦人家。】
姜郁:【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急事儿给宋知遇打。】
江城一中不让带电子产品进校,姜浔回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姜浔:【你放心,我跟姐夫过得挺好的。】
姜浔发来一张二人在家吃宵夜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表情嘚瑟,右手比了个耶,餐桌对面的宋知遇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很快,姜浔又发来一张照片。
还是差不多的构图,但这张照片里没拍到姜浔自己,只拍了宋知遇一个人。
宋知遇抬头看着镜头,也伸出右手学着姜浔刚刚的样子比了个耶。
姜郁果断点击保存了第二张图片。
姜郁:【吃完早点睡。】
姜郁:【好好儿照顾你姐夫。】
姜浔:【??????】
姜浔:【我,高三生,照顾,26岁的,姐夫?】
姜浔:【你没搞错吧?】
姜郁一边笑,一边编辑信息。
姜郁:【没搞错啊!】
姜郁:【你可以有很多个高三,但你只有一个姐夫(眼泪汪汪.JPG)】
姜浔:【…………】
姜浔:【(图片)姐姐,我喜欢这双鞋。】
姜郁:【买。】
姜浔:【得嘞!你放心,我一定把姐夫照顾好。】
第44章
当晚, 姜郁把球鞋下单页面截图给了姜浔。
自第二天起,姜浔便开始事无巨细地给她报告宋知遇的一举一动。
姜浔:【姐夫今天三餐按时,我在食堂碰见他了, 中午他吃的是教师食堂的快餐, 晚上吃的鸡汤米线, 还加了个荷包蛋。
姜浔:【营养均匀,不愧是姐夫(大拇指.JPG)】
姜浔:【姐夫今天中饭按时,晚上不知道,他没看晚自习。】
姜浔:【今天有个女老师给姐夫送甜品了!滴滴滴, 高度警戒!】
姜浔:【哦, 昨天那个甜品整个物理办公室都有, 警报解除!overover!】
姜浔一连报告了四天, 除了文字汇报外, 晚上还会拍宋知遇的照片发给她。
照片大多是偷拍, 灯光昏暗,模糊不清。
整得跟私家侦探似的。
姜郁:【算了, 别汇报了。】
姜郁:【好好儿写作业吧。】
她本来就是跟姜浔开个玩笑。
姜浔:【没关系, 我可以有很多个高三。】
姜郁:【但我不可以有一个有很多个高三的弟弟。】
姜浔:【写作业了,88。】
姜郁看了一眼时间, 这会儿十点半,估摸着宋知遇已经回家洗完澡了。
她发了个视屏通话邀请过去, 一秒接通。
“喂,宋老师——”姜郁歪着靠在床头软包上, 拖着长音叫他。
宋知遇的手机镜头上蒙着一层水汽, 隐隐约约露出他光着的上半身。
姜郁瞬间直起身, 下意识将屏幕亮度调高了一点儿,“你刚洗完澡?”
“对。”宋知遇应了一声。
像是知道她在意什么似的, 他特意把自己的镜头擦了一下,“能看清吗?”
姜郁抿着嘴憋笑,故作镇静道:“嗯嗯,可以的,再往下一点点也行,腹肌才看见四块。”
很快,宋知遇举起手机出了浴室。
将手机架在桌面的支架上,他拿了件黑色短袖套在身上。
“今天累吗?”他问姜郁。
“还好诶,”姜郁开心得翘了翘悬在床边的脚,“今天有晚宴,宴会上的东西还挺好吃的。”
“你呢?今天吃了什么?”
姜郁瞟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柳倩应该快出来了,我去阳台跟你说。”
她下床趿着拖鞋去拿了件羽绒服套上,然后打开阳台的玻璃移门。
十二月的京市已经很冷了,移门一打开冷风就呼呼地往她脖子里灌。
姜郁被刀割似的冷风吹得嘶了一声,又迅速将移门关上了。
“算了,阳台待不了人,就在屋里聊吧。”他们俩的对话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宋知遇看着视频里笑意盈盈的人,眉眼柔和了不少。
他缓缓地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道:“我吃什么,姜浔今天没跟你汇报?”
最近几天,他在学校里遇到姜浔的次数突然多了起来,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总觉得有人在后面盯着他。
“你猜到啦?”
“王肃中午看到的。”
宋知遇给她复述王肃的话:“他说‘姜浔这几天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姜郁这次出差太久,姜浔怕你出轨,就主动替姐姐在学校看着你。’”
姜郁噗嗤笑出了声,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柳倩在浴室里叫她。
“姜姜,帮我拿一下毛巾!”
“来啦!”姜郁扬声答应。
“挂了,我马上也要去洗澡了。”姜郁依依不舍地看着屏幕里的男人,“记得想我。”
宋知遇应了一声,“快去吧,早点休息。”
……
姜浔卸任私家侦探后,宋知遇便开始自己给姜郁汇报日常。
他会拍下一日三餐发给姜郁看,会吐槽食堂的菜难吃,会说开会的时间难熬。
二人每晚都会视频,但姜郁总觉得他最近很累。
眼下的乌青比以往重了不少。
“你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吗?”姜郁凑近手机屏幕看了一眼,觉得他不太对劲。
“没有。”宋知遇清了清嗓子,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姜郁蹙眉,“你拿再远我都能看见你的熊猫眼。”
以为他是工作不顺,姜郁猜测道:“班里出事儿了吗?还是家长又找你麻烦了?”
自从宋知遇接手高三(1)班后,许多家长因为他年轻,都不太满意。
但后来班里大部分同学的物理成绩都有了提高,家长中的反对声音自然也就越来越小。不过也不排除一些由于孩子自己成绩不稳定,而非要把气撒在老师身上的家长。
前段时间因为某个学生自己的成绩波动,有位家长直接越过学校告到了教育局,事儿闹得还挺大。
不过那次宋知遇的情绪也没像这几天一样低落。
宋知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班里有个学生情绪不好,昨天割手进医院了。”
姜郁啊了一声,“那现在没事儿了吧?”
高三学生的心态极其容易受到影响,这种事儿近年来并不少见。
江城重教育,家长和老师们对于学生的成绩要求比较重视,导致了很多学生心理压力过大。
“没有生命危险了。”宋知遇语气淡淡的。
宋知遇自接手这个班开始就发觉那个学生的异样,他告知过学生家长,建议他们带学生去看精神科。平时他也很关注学生的状态,私下也单独找学生谈过好几次。
但当这一切都不起作用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
有些无能为力。
姜郁垂着眼帘,有些难受,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话题有些沉重,聊完后二人都没什么心思再腻歪,互道了晚安后就挂断了电话。
……
次日,姜郁直接获得了宋知遇的同款黑眼圈。
柳倩一睁眼看见她的时候还以为她被大熊猫上身了,惊呼:“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啊?你男朋友来京市找你了?”
姜郁嘴角哆嗦了一下,十分佩服她的脑回路。
“我男朋友今天早上七点就要去看早自习。”
宋知遇又不是什么有私人飞机的霸总,出差的时候想女朋友了,就咻的一下飞连夜回去看她,几个小时后再咻的一下飞回头。
他就是有那闲钱买机票,也没那闲工夫。
“这不是觉得热恋期需要一点儿浪漫嘛。”柳倩说完后便立刻否定了她自己的说法,“算了,两个社畜也浪漫不起来。”
柳倩洗漱完出来,看见姜郁仍旧在拿着遮瑕液戳黑眼圈,立刻过去帮她,“我来我来,今天那家公司挺远的,昨天王主任特意说了要我们早点儿下楼准时出发。”
今日要去参观的公司在六环外,早高峰堵得一车人都没了脾气,下车时个个儿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企业的接待人员在门口接他们进去,直接去了研发实验室参观。
墙上挂着一些主要研发人员的照片和简介,实验室主任依次给他们介绍:“王光,我们的总工程师。夏清颖和苏榆是我们最新项目的负责人。”
姜郁的目光在苏榆的履历上停住了,他是在M大读的本硕博。
这么多年了,姜郁每次看到M大,还是会忍不住地想到宋知遇。
“等会儿他们三位会跟各位分享我们最新的项目和现阶段取得的成果。”
实验室主任说完后,一旁年轻一些的工作人员提醒他,“苏博不在,他请假去M市了。”
大家顺着走廊往前走,姜郁落在最后面,听见了实验室主任问:“去M市干什么?”
“他导师忌日,他回去祭拜一下。”
……
下午,姜郁整个会议期间都心不在焉的,她中途去了个洗手间,再回来时坐在了后排角落里。
她拿出手机搜索了苏榆和宋知遇在校期间发表过的一些论文。
二人的论文署名中都出现过一样的名字——孟士安。
所以宋知遇这几天心情不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姜郁有些失神,在心里盘算着……
京市飞江城两个小时,江城到桃李府不到一个小时,她明天上午可以请半天假,只要能赶在下午的研讨会之前回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突然想cos一次霸总。
姜郁立刻点开订票软件,想着如果有合适的航班就回去一趟……
晚上七点十六分,京市到江城。
返程明早八点半,江城到京市。
她当即订好了来回机票,顺便约了一会儿会议结束后去机场的专车。
刚收到机票的出票信息,姜郁突然接到了一通来自江城的座机来电。
她猫着腰出了会议室,接通电话。
“喂?”
“喂,姐。宋老师好像生病了,我刚刚去他办公室找他,但王老师说他上完上午的课就回家去了。这会儿打他电话也打不通,你说他会不会一个人在家烧出什么问题啊?”
第45章
姜浔发现宋知遇今天上课的时候脸色很差, 课后他借着问题目的由头跟他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他桌上放着耳温枪。
“我问他有没有发烧,他说没有。”姜浔音调微微抬高, “我看他那样儿就不对劲, 趁他不注意我拿耳温枪滴了他一下, 三十九度五!”
姜郁沉吟片刻,“行,我知道了。”
“姐,不然我等会儿请假回去一趟吧, 反正下节课是语文课。”姜浔担心宋知遇的身体状况, 当然也有那么一丝丝不想上语文课的因素在。
“姐夫一个人住这边, 孤苦伶仃的, 除了我俩也没个亲戚什么的, 成年人烧到快四十度容易出危险。”
“不用, 你好好儿上课。”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个高三学生请假回家照顾。
“而且你都联系不上你班主任,你找谁批假条?”姜郁想了想, “我让朋友过去看一趟。”
“行吧, 挂了。”
电话挂断后,姜郁先调出家门口的监控看了一眼。
监控显示中午宋知遇回家后就没再出门。
紧接着她又给关山岳打了个电话, 麻烦他下午有空的话去一趟桃李府。
关山岳一听宋知遇生病了,表示自己现在就有空。
“行行行, 我马上过去,没事儿, 那个……太严重的话我就直接把他薅去医院了, 你放心吧。”
怕宋知遇睡着了听不见门铃声, 姜郁挂断电话后将家门密码发到了关山岳手机上。
姜郁靠在会议室外面的墙上,想了一会儿, 决定将机票改签提前。
她进去跟王主任说了一声,直接下楼打车去了最近的机场。
最近一趟飞江城的航班是四点半的,姜郁办完登机手续之后收到了关山岳的信息。
关山岳:【我到了,他刚刚在家睡觉。】
关山岳:【用水银温度计量了一下,39.9度。他说两个小时之前吃了退烧药没退下来,我这会儿带他去医院。】
几分钟后,又来一条信息。
关山岳:【幸好来了一趟,好家伙,走路都走不稳了。】
姜郁再次跟他道谢,然后告诉关山岳自己准备登机,大概七点左右就能到江城。
姜郁:【你一会儿把医院地址发给我。】
姜郁:【先别告诉他我要回去。】
关山岳:【知道,给他一个惊喜,指不定晚上看见你一开心烧就退了。】
姜郁倒不是为了给一个病号惊喜,而是她至少需要三个多小时才能与宋知遇见上面。
如果现在就告诉宋知遇自己要回去,就算宋知遇不阻拦,也会一直惦记着她到哪儿了,下没下飞机。
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别让他知道,这样他休息的时候还能安心一些——
晚上六点四十,飞机落地江城机场。
姜郁手机开机后看见了安云升发来的消息,说她在接机口等她。
一出去,姜郁就看见了穿着红大衣的安云升。
她朝着安云升笑了笑,面色有些疲惫,“你怎么来了?”
“老关让我来接你去医院。”安云升把手里的三明治和牛奶递给她,“没吃晚饭吧?吃点儿垫垫。”
“宋知遇这会儿在吊水,我们马上直接去输液大厅找他们。”
姜郁点点头,“行。”
她和安云升认识多年,两个人已经熟到没必要把谢字儿挂在嘴边了。
自中午饭后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姜郁撕开三明治的包装边走边吃。
安云升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没忍住拖着长音揶揄她:“我记得谁以前说,就算是谈了恋爱也是工作重要,不可能为了男朋友影响工作,恋爱脑那种东西这辈子都不会长。”
“我没耽误工作。”姜郁含糊不清道,“那种充人头的会议讲座,去不去都一样。”
回来一趟最多也就是费点儿体力和钱。
体力睡一觉就回来了。
钱她不缺。
所以姜郁没有不回来的理由。
一个小时后,姜郁到达了医院的输液大厅。
他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关山岳,他今日穿了件显眼的墨绿色的棉袄。
关山岳旁边的座位上,宋知遇正合着眼假寐。
他穿了件黑色的帽衫,帽子罩在脑袋上,身上还披着条家里带来的毛毯。
关山岳看见她们过来,弯腰和宋知遇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出来。
“现在这瓶挂完,还有最后一瓶。”关山岳将刚刚拿的药和单子都递给姜郁,又掏了车钥匙出来给她,“我车留给你们,你停楼下就行,我明天来取。”
关山岳和安云升离开后,姜郁进去走到宋知遇旁边坐下。
她刚坐稳,身边的人就睁开了眼。
凝神看了姜郁一会儿,宋知遇确定自己不是看错以后,伸手抱住她。
“手手手!”姜郁吓得去托他扎吊针的左手,“别乱动。”
宋知遇嗯了一声,将头搁在她颈窝里,“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嗓子哑了,呼吸声重且不畅。
“想你了,就回来看看。”
姜郁埋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感受他的体温,“烧退了些吗?怎么还是这么烫?”
“退了一点。”宋知遇突然想起了什么,松手放开她,从兜里拿出口罩戴上。
“离我远一点儿,别传染给你。”
宋知遇倏地跟姜郁拉开了些距离,后者这才能看清他的脸。
医院冷白色的灯光显得宋知遇的脸色更加难看,眼下的乌青也比视频时看着要明显不少。
他没什么精神,眼皮子耷拉着。
宋知遇将姜郁的手拉进毛毯里,慢吞吞地捏着她的手,从手腕捏到指尖,又从指尖捏回手腕,乐此不疲。
“要不要睡会儿?”姜郁问他。
宋知遇嗯了一声。
这几天没睡好,这会儿是有些困。
姜郁拿出耳机给他戴上,打开了降噪。
她轻轻地将宋知遇的头拨到自己肩膀上靠着,双手圈着他的胳膊拍了拍,“睡吧。”
宋知遇很快就睡着了,中途护士来换吊瓶他也没有察觉到,直到新的一瓶吊完,护士帮他拔针时他才睁开眼睛。
离开医院前,宋知遇的烧已经退了大半,人也有了些精神。
他坐在副驾,静静地看着姜郁开车,一动也不动。
“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姜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
“想你了。”
姜郁弯了弯嘴角,半开玩笑道:“所以你这一出是苦肉计?”
宋知遇喝了口水润嗓子,“嗯。”
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刚下晚自习的姜浔给他发了短信,问他身体怎么样。
宋知遇回了个没事儿。
而后,他看见姜浔又发来的新的消息。
宋知遇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念道:“没事儿就好,晚上有事儿你记得给我打电话,你也给我姐回个电话,我下午告诉我姐你发烧的时候她都急哭了……”
姜郁啧了一声,面儿上立刻浮现出嫌弃的神情。
“纯造谣,这小子就喜欢夸张,我可没有急哭。”
“哦……”宋知遇熄灭了手机屏幕,哑着嗓子问她,“那就是想我想哭的?”
“……”
“你非要怎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到家后,姜郁直接跟着宋知遇去了601。
她去厨房洗了两杯小米熬粥,本让宋知遇去床上躺着休息,但他不肯,非要在厨房里陪着她。
“什么时候回京市?”
“明天傍晚吧。”
姜郁下午跟王主任说的是家里有事儿要回去一趟。
晚上柳倩给她发了信息,说王主任让她好好儿处理家里的事儿,不着急回。
“你明天要不要请个假?”姜郁回头看了他一眼,“休息一天吧,能不能找别的老师调个课?”
宋知遇咳了两声,“睡一觉看看情况吧。”
他咳嗽时身子晃了晃,立刻用手撑住台面稳住。
姜郁见状立刻将燃气灶调了小火,然后拽着他的袖子将人往外赶,“站都站不稳了,赶紧去沙发上坐着。”
亲手将宋知遇按在沙发上坐下,姜郁又给他加盖了一层毛毯。
将毛毯围在他脖子上掖平整,她指了指被自己包成粽子的宋知遇,“不许动,闭眼休息。”
宋知遇无奈地笑了笑,“好。”
没一会儿,姜郁端着刚熬好的小米粥出来,走到客厅时,她看见宋知遇正在看她拿回来的公司宣传册。
她进门后在包里翻东西的时候把白天开会用的文件都拿出来了,没来得及收。
姜郁快步过去,故作镇定地从他手里把东西拿走,“不舒服的时候别看字儿,越看越晕。”
她不确定宋知遇是否知道苏榆在这家公司工作,她不想在他生病的时候勾他想起伤心事儿。
宋知遇表情看不出什么一样,姜郁松了口气。
她搅了搅瓷碗里的小米粥,“太烫了,晾一会儿再吃吧,你要不要先……”
“你见到苏榆了吗?”
姜郁动作一顿,“没有。”
她搁下瓷勺,缓慢地翻着那沓材料。
白天没有细看过,这会儿才发现材料的第一页就写着苏榆的名字。
良久后,宋知遇说:“他应该去M市了。”
姜郁抬起头去看他,轻声问道:“是今天吗?”
孟士安的忌日。
宋知遇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垂下眼睫,“明天。”
姜郁嘴巴张合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
“老师不会希望我请假回去。”
宋知遇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猜到姜郁的想法。
去年,孟士安的葬礼结束后师母札秋池特地嘱咐过,逝者已矣,以后若是谁正巧去M市可以来家里小坐,但忌日就不必来了。
她和孟士安都觉得人离世的日子没什么好被记住的,更不希望学生们年年因为这一天而影响他们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记忆突然被拉回到一年前。
这一年里,宋知遇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
他不再跟任何人谈及这件事情,不再关注任何关于M大物理系的新闻。
宋知遇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但几天前他又开始一直重复做关于孟士安的梦了。
“愿意听我讲讲吗?”他望向姜郁。
此刻已经十一点了。
姜郁原本想让宋知遇喝完粥就赶紧休息,但抬头看见他泛红的眼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以她对宋知遇的了解,他此刻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心里积攒的情绪已经快到极限了。
弦绷得太紧容易断。
他能愿意说出来,再好不过。
姜郁握住了宋知遇的手,比以往他们的每一次牵手都要用力。
“你说,我在呢。”
宋知遇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老师是因为想帮我和另一个同学多争取一个读博的名额,喝多了酒,突发脑溢血离世的。”
第46章
孟士安每年都有一到两个博士生的名额, 具体要看当年学院的分配。
轮到宋知遇那届的时候,分配给他带博士生的名额就一个。
宋知遇和同届的黄北星都跟孟士安明确表示过读博的意向,二人成绩又不相上下, 所以在博士名额下来后, 孟士安一直在积极地为了两个学生奔走争取。
一般情况下, 若是手里的博士名额不够,可以将学生挂靠到其他导师门下,名义上读的是被挂靠导师的博士生,实际上还是跟着原来的导师做项目。
孟士安了解到, 他曾经的同门师弟刘自秋这次拿到了学校的特殊名额。
于是, 孟士安联系上了刘自秋, 希望他能帮忙。
刘自秋手里的名额收不满, 空着也是浪费, 听孟士安说完后他直接就答应了, 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刘自秋半开玩笑地问孟士安,自己帮了他这么大的忙, 是不是应该表示些什么。
于是隔了几天, 孟士安便带着宋知遇和黄北星一起请他吃饭。
那天是宋知遇第一次见到刘自秋。
宋知遇很难形容自己对他的印象,总之与孟士安身上的文人气息大相径庭, 不像是搞科研的副教授,更像是做生意的。
刘自秋是和他手里的一个横向项目的企业负责人一道来的, 他们一落座就开始劝师生三人喝酒。
黄北星是少数民族的女生,她酒量很好, 一开始她替孟士安和宋知遇挡了大部分酒。
但后来, 刘自秋提出要单独跟孟士安喝, 不让学生插手。
孟士安见状就提出让两个学生先离开,“知遇啊, 你先和北星回去,你们俩宿舍不是有门禁吗?”
孟士安平日里为了保持头脑清醒,酒极少碰。
他喝了两杯白酒后已经有了醉意,但仍旧记得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两个学生离开前,他又提起了正事儿,“自秋啊,那个名额的事儿……”
“你放心吧师兄,人,你随便挑一个挂在我名下,平时还是跟着你。”刘自秋拍了拍孟士安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但就有一点啊,平时你们任务不太紧的时候,让学生来给我干点儿活,我这边横向项目太多,忙不过来。”
“小黄家庭条件不太好是吧?正好你那边经费不高,让她帮我做横向,也能赚点补贴生活费。”
刘自秋手里的横向项目大多是和外面的企业合作,项目经费很高,学生拿到的补贴也会比做纵向项目的高不少。
黄北星一听就连忙想拒绝:“刘老师,恐怕不行的,我们项目很忙,最近……”
黄北星还没说完,就被刘自秋打断,“你也说了,最近忙,最近忙暑假也忙?暑假忙九月博一忙不忙?总有空的时候吧。”
黄北星面露难色,“刘老师,我……”
“你们先回去吧。”孟士安冲着两个学生挥了挥手,“我和刘老师再聊聊。”
宋知遇走到门口,回头看见孟士安又喝了一杯,不太放心他,“老师,我把黄北星送回去再回来接您。”
“不用,我还能把你老师弄丢了?”刘自秋眉头一拧,不太满意地看着宋知遇,“我认识你老师家,结束了我送他回去。”
“太晚的话干脆睡这儿,楼上开间房。”
“刘老师,还是不能太晚。”宋知遇礼貌地朝着刘自秋笑了笑,“老师不回去的话,师母应该睡不踏实。”
刘自秋啧了一声,然后拍了拍孟士安的后背,玩笑道:“你这是学生还是儿子啊?”
“都,都是。”孟士安也笑。
宋知遇自大二起就在他实验室学习帮忙,师生二人很投缘,孟士安早就把他当成半个儿子了。
宋知遇见状只能和黄北星先离开,二人下楼打了个车回学校。
回了宿舍,宋知遇给孟士安打了个电话,他们还没散,电话里宋知遇听见刘自秋在跟别人行酒令。
孟士安让他放心睡,“你也给你师母打个电话,就说我们吃完饭又回实验室跑数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
和学生一起通宵跑数据是常事儿,每次孟士安不方便打电话时都是宋知遇给札秋池打的,她不会怀疑什么。
“老师,我还是过去接你吧。”宋知遇怕刘自秋喝醉了,没人顾得上送孟士安回家。
“不用不用,你睡吧,刘老师的学生也来了,等会儿我们一起走。”
宋知遇听见刘自秋的学生也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
喝了酒睡觉格外沉一些,宋知遇一觉睡到天蒙蒙亮。
手机震动的声音他没听见,最后是被舍友叫醒的。
“老宋,老宋,醒醒,出事儿了。”舍友早上起来去实验室,半道上看见宋知遇的几个同门火急火燎地从实验室往外跑。
一头雾水的他被其中一个人拉住,问他宋知遇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他了解完情况以后就匆忙跑了回来。
宋知遇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见他脸都急红了,“怎么了?”
“孟老师去世了。”
宿舍里安静了好几秒。
宋知遇慢吞吞地起身坐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哪个孟老师?”
“孟士安。”舍友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说是凌晨突发脑溢血,都没来得及到医院就没了。”——
“我后来才知道,我和黄北星走了以后,老师又喝了不少酒。”宋知遇缓缓地弯下腰,用双手掩面,“刘自秋的学生送他回去的时候觉得他状态不太对,但他害怕担责任,硬着头皮把老师匆匆送回家后,就立刻离开了。”
从孟士安回到家,被吵醒的札秋池发现他不对劲,再到救护车到达。
这中间耽搁的时间太长了。
“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当时坚持回去接他,是不是老师就不会离开。”
他明明知道老师酒量不好,明明知道老师一生钻研学术,没有办法圆滑地拒绝别人的劝酒,明明知道老师为了那个挂靠名额再不愿意喝也会喝……
“不是你的错。”姜郁眼眶红了,“没人能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是,我知道。”
道理宋知遇都知道,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停止自责。
“我那天喝了酒以后很困,老师让我不用去接,我就睡觉了。”
如果他没喝酒,没睡着,他起码会打几个电话确定老师有没有平安到家,起码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劲。
那日早晨,宋知遇赶到的时候孟士安的遗容已经整理好了。
黄北星跪在遗体旁哭得不成样子,札秋池抱着她给她擦眼泪。
札秋池没有怪他们。
她说人各有命。
起码孟士安离世的时候是开心满意的,他会觉得自己为学生争取到了名额,两个他最喜欢的学生都可以继续跟着他读博了。
“要是不想让你们老师走得不踏实,就别自苦。”札秋池握着他们俩的手如此说道。
孟士安和札秋池没有子女,一众学生帮忙张罗葬礼的一切事宜。
出殡那天,孟士安的骨灰是学生们轮流捧的。
札秋池说在古代的传统里,骨灰盒要由长子或者长孙来抱,代表着家族的传承和延续。
既然她和孟士安无子无女,那么就由学生们来捧。
孟士安一定也希望他的学生们继续他的研究,将他一生的心血延续下去。
……
后来,孟士安手下的研究生们被分去了学院的其他老师门下。
宋知遇被挂在副校长名下,副校长专注行政工作之后就不做项目了,他让宋知遇去了另外一位年轻的小导那儿做课题。
黄北星被刘自秋要过去了,让她做一些横向的课题,尽管她不太愿意,但也没有办法拒绝。
原先孟士安的实验室被另外的一位姓齐的老师接手,原本以为课题会继续研究下去,但寒假过后,宋知遇他们回去以后发现实验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孟士安带着他们熬了几年做的所有实验模型都被搬走了,他们调试过无数次的仪器和设备被换了一批,数据库也被格式化了。
“齐明德说这个课题进度太慢,没有继续的意义。”
课题进度确实停滞了一年半,但在孟士安离世前他们刚找到了突破口,准备深入下去。
几个博士师兄师姐正准备寒假后和新老师聊这个方向,谁知道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大家几年的努力就全都没了。
“大家那段时间都很迷茫,努力了几年的东西一下子被清零了,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虽然他们被分到了不同的导师门下,但几乎所有人都还盼着能有机会将那个项目继续做下去。
他们想把项目做出成果,想给天上的孟士安看。
但没有机会了。
“后来齐明德在顶刊发了一篇论文,模型和数据是从孟老师那个课题里扒下来的一个板块,他整合了一下就中了顶刊。”
宋知遇还是在学校的宣传栏里看到的,宣传栏里只写了齐明德一个人的名字。
回去后,他搜了文章来看,发现这篇论文的署名里没有孟士安,但署名的最后一个是苏榆。
除苏榆外,剩余的作者中也没有当初孟士安课题组的任何一个学生。
齐明德在毁掉孟士安几年心血的同时,盗用了孟士安和一众学生的成果去发顶刊。
原来孟士安的学生们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气不过,大家赌上前途将事情联名举报闹大,一定要给逝世的孟士安一个说法。
几个月后,那篇文章的署名权最终得以更正,盗用他人成果的老师也被处罚。
“苏榆是被分到齐明德名下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齐明德想用孟士安的成果发文章,但他没参与,也没阻止。”
苏榆家里有病人,家庭条件也不好,为了家里人的病,他博一读完后还休学过一年打工筹钱。
导师拿不能毕业的事儿压着他,他就算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这么多年举全家之力供他读书,他舍弃不了即将读到手的博士文凭,他和他的家庭也实在是耗不起了。
有些导师会认为这类家里有负担的学生是软柿子,怎么捏他都不会还手。
是以,哪怕苏榆一再表示自己不想参与,到最后导师还是将他的名字加到了文章署名里,加刚入学的研一学生后面,在像是嘲讽。
其实苏榆才是署名的十几个人中对那篇文章贡献最大的人,宋知遇和黄北星当年进入项目组的时候还都是苏榆手把手教的。
宋知遇将目光落在公司宣传册上,他指了指苏榆的照片,“他也挺愧疚的,一有空就去老师墓前,但师母和同门都不太愿意看见他。”
所以苏榆每次都会避开大家去扫墓的时间,自己偷偷过去。
宋知遇长出一口气,他擦了擦脸上的潮湿,故作轻松地看向姜郁:“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没想到那如同噩梦般的半年,如今居然用短短几句话就能概括完了。
“你上次问我为什么没继续做研究……”宋知遇沉吟片刻,“可能因为没什么劲头了。”
他的热情在实验室的模型和数据被全部毁掉的时候也同样被摧毁了。
宋知遇一直以为科研是纯粹的,但直到孟士安离世后他才意识到,纯粹的是人,而绝非事。
经过联名举报的那个事情以后,宋知遇逐渐在课题组被边缘化,小导不想带他,副校长又不管他。
若不是他研一研二已经发够了文章,提前到达了硕士毕业标准,都不一定能够按时毕业。
姜郁抬手抱住他,轻轻地摸着他的后背,“没关系,孟老师如果知道你现在在高中当老师,一定会开心的。”
教书育人,本质上都是相同的。
孟士安若是知道宋知遇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取得了班里同学和家长信任,肯定也会为他骄傲。
“寒假陪我回趟M市吧。”
宋知遇跟老师和师母都提过姜郁,他们以前经常说想见见那个将他迷得恋爱都不愿意再谈的女孩儿是什么样子的。
“想带你去跟他们认识一下。”
第47章
当初宋知遇刚读研一的时候, 孟士安有意撮合他和自己的侄女儿,但后来听说宋知遇心里一直有个忘不掉的姑娘后,孟士安便再没提过这事儿, 还总鼓励他积极去找姜郁, 重新与她联系。
孟士安与札秋池也是年少相识, 因为双方各自出国留学而分开失联过几年,所以宋知遇的心情他再理解不过。
“那你师母现在在做什么?退休了吗?有人照顾吗?”
携手大半生的丈夫骤然离世,这样的痛可能这辈子都很难走出来。
“没退休,她是古文字学的教授, 今年还招了博士生。”
宋知遇偶尔能刷到札秋池的朋友圈, 她放假的时候会跟学生去爬山郊游, 也会叫学生去家里喝茶聚会。
每张照片里, 札秋池都戴着她和孟士安的定情玉佩。
“师母相信老师会等着她, 所以她说自己更要把人生的最后几十年好好儿活, 过得精彩一些。等百年以后去到天上,她再把日子当成故事, 慢慢给老师讲。”
姜郁听完两位老教授的故事后有些感慨, 她低头看着自己和宋知遇十指相扣的手,牵起来晃了晃, “等你们放了寒假,我们就去M市看札教授。”
“好。”
……
不知不觉, 已经到了凌晨时分。
姜郁去洗手间洗了脸,怕明日起来眼睛肿, 去冰箱里拿了冰袋放到眼睛上冰敷。
她回到沙发旁, “早点睡吧, 明天我陪你挂完水再走。”
宋知遇仰头看她,“这会儿一点半了。”
姜郁一愣, 她知道这会儿一点半啊。
“你还回去?”宋知遇问。
姜郁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她家就在隔壁,出门走两步就到了,也不存在什么太晚了回去不方便这种事情。
二人对视着,僵持了一会儿。
宋知遇又道:“医生说半夜可能会又烧起来。”
姜郁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故意道:“那我定几个闹钟,夜里过来给你量体温。”
宋知遇顿了一会儿,“不用。”
“烧起来我自己吃药。”他云淡风轻道。
姜郁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可怜二字。
以为宋知遇是在欲擒故纵,她弯腰凑过去,“真不用吗?”
“真不用,你好好儿睡觉。”
宋知遇本来确实舍不得她走,但刚刚想到她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回自己家睡能更踏实一些。
姜郁哦了一声,弯腰拎起包,朝他挥了挥手,“行,那我走了。”
很快,楼道里先后响起两次关门声。
半个小时后,姜郁趿着拖鞋走到601门口,输入密码……
她蹑手蹑脚地进屋,屏住呼吸打开宋知遇的房门。
宋知遇应该是睡了,呼吸音平缓匀长。
怕吵醒他,姜郁在门口就脱了鞋,赤脚走到床边。
她悄悄掀开被子一角准备钻进去,谁知右膝刚跪到床垫儿上,就突然被人拦腰搂了过去。
宋知遇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不是要回去睡吗?”
“嗯……本来是要在家睡的。”
姜郁将脸贴在他颈窝里,感觉到他体温还有一点点高,“但觉得某个人发着烧一个人睡好凄惨啊,就想过来给你量个体温。”
宋知遇轻笑了一声,低头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烫吗?”
他刚刚自己量过了,还有点低烧,不用吃药。
“有点儿烫。”姜郁伸手抱住他,“不过冬天抱还挺舒服的。”
姜郁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她没忍住抬头亲了宋知遇一口。
宋知遇先是一愣,而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手遮住她的口鼻。
“别传染给你了。”
“宋老师,”姜郁无奈地拖着长音喊他。
“就咱俩今晚的这个距离,要传染早传染了。”
宋知遇还在犹豫,姜郁果断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
她又凑过去亲他,含糊不清道:“也不在乎这一口两口的,好久不见了,让我亲亲……。”
……
姜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次日睁眼的时候被窝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宋知遇的房间她还是第一次来,好奇地四处看了看,她发现床头的台灯上粘着便利贴——
【烧退了,我去学校上课,上完课回来。】
姜郁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是九点半。
她打了个电话问家里阿姨发烧的人适合吃什么菜,电话挂断后,姜郁对照着阿姨给的菜谱在生鲜外送软件上下了单。
等外卖送到的时候,姜郁又困倒在了床上。
手无意间碰掉了床头柜上的药盒,她探身去捡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角落里的一瓶陌生的药瓶,不是昨天医院开的。
姜郁拿过来一看,是安眠药。
在国外与她合租的中国舍友常年失眠,也经常吃这个。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郁随口问起他关于失眠的问题。
宋知遇没有隐瞒,“老师离世后经常失眠,毕业后慢慢好了一点,只吃褪黑素就能睡着,最近几天又失眠了才拿出来吃。”
听起来宋知遇的情况不算严重,姜郁松了口气。
如今的年轻人出现睡眠问题的比例很高,长期吃助眠药物的人数不少,她朋友里就有好几个人都在吃,有的甚至需要加倍药量才能起效。
“我爸认识一个治失眠很厉害的老医生,回头让他帮你联系一下。”
姜郁突然想到了一些在言情小说里常见的情节,她半开玩笑地问:“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失眠会缓解吗?”
宋知遇被她问得一愣,认真回答道:“不会。”
似是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够严谨,他过了一会儿后,又补充道:“但做完以后会睡得容易一些。”
姜郁僵了一会儿,她低着头,语气机械道:“那是累的,你以后晚上睡前去跑十公里,效果应该一样。”——
元旦假期前几天,姜郁出差结束回到了江城。
航班晚上九点落地,宋知遇开车去接她。
车驶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车玻璃上。
“下雪了!”姜郁降下车窗,双手搁在车窗旁边接着,等着雪花飘进来。
江城今年的初雪比以往几年来得晚一些。
十几分钟后,雪花越飘越密。车辆驶入闹市区后,能见度降低了不少。
南方每年下雪的时候不多,一路上随处可见兴高采烈的小朋友和年轻人。
车开到临江大桥的时候,宋知遇在路边停了车。
“下去吗?”他问。
姜郁激动地点了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
她快步走到桥边栏杆上,伸手将栏杆上的雪聚集起来捏成小团,冲着落在后面的宋知遇丢过去。
宋知遇没躲,任由雪球打在他胸前。
他走到姜郁旁边,撑开伞。
垂眸帮姜郁掸去头顶的雪花后,他又低下头去掸掉自己头上的。
看见他掸雪的动作,姜郁突然想到了高三那年的初雪。
“你记不记得高三那年,初雪那晚我们是一起回家的。”
那日恰逢周一,姜郁打扫完卫生后,和宋知遇共撑一把伞回家。
刚出校门,姜郁突然握住伞柄下压,想将伞从二人头上移走。
见宋知遇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索性一把抢过宋知遇手里的雨伞,大咧咧地将伞垂在身侧。
“宋知遇,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她笑着凑到宋知遇跟前,大步倒着走路。
姜郁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念着诗句:“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雪很大,二人走了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头上便白了大片。
宋知遇看着她冻红的脸颊和手指,快步上前抢过雨伞撑好。
他将自己的围巾解开一圈,用围巾一端在姜郁头上扫了扫替她掸掉雪花。
雪花掸干净后,宋知遇又用围巾的另一端在她的头顶揉了一下,将发丝里的雪擦干净。
给她擦完了脑袋以后,宋知遇才弯下腰囫囵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他一抬头,看见姜郁正捂着头瞪他,“你干嘛?我马尾都要被你薅掉了!”
宋知遇重新将围巾围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只知道淋了雪回去有可能会偏头痛。”
……
“你那时候真的好不浪漫。”姜郁吐槽他,“年纪轻轻的,跟老古板一样。”
她叉着腰,阴阳怪气地重复宋知遇当年的话:“我只知道淋了雪会偏头痛。”
宋知遇笑了笑,“那天不是淋过了吗?”
“什么?”姜郁一怔。
“高三初雪那天,我们一起淋过雪了。”
宋知遇是陪着她淋了一会儿,才拿回的伞。
姜郁突然听明白了,她蹦起来圈住宋知遇的脖子,“哇,你小子,当初嘴挺硬啊!”
她手指轻戳着宋知遇的唇瓣,“你老实交代,当初是不是其实心里已经乐开花了,表面上还要装得一本正经。”
宋知遇被她猛地一撞,手里的伞倏地落到地上。
他索性丢了伞,双手掐住她的腰。
“嗯,乐开花了。”
少年时包袱重,但如今的宋知遇并不羞于承认这些。
宋知遇低头盯着她,用指腹轻轻扫去她睫毛上沾着的雪花。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他顿了一下,“初雪的时候,两个相爱的人要接吻。”
“啊?”姜郁歪着头装傻,“没有哇!这谁说的?从来没有听过呢……唔。”
宋知遇低头蹭了蹭她的唇瓣,轻声道:“那你现在听过了。”
他吻得急,唇齿相接的刹那,舌尖便强势地撬开了姜郁的牙关。
察觉到姜郁想往后躲,宋知遇抬手右托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像是想把人嵌进自己怀里。
姜郁仰着头,最初被动地承受着,而后慢慢开始回应他。
正当她觉得渐入佳境的时候,宋知遇突然松开了她。
宋知遇察觉到她双腿冻得打颤,立刻弯腰捡起地上的雨伞。
他抖掉伞里的雪,撑回到二人头顶。
“回车里吧,别着凉了。”宋知遇牵起她冰凉的手,一道收回到自己口袋里暖着。
冬日里室外不能久待,二人匆匆回了车里,开了暖气回温。
姜郁吹了会儿热风缓了过来,她低头擦去唇瓣上的潮意,催促他开车回家。
车在地下车库停稳,姜郁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凑过去亲他。
14天的时间,二人只相处了不到12个小时,刚刚在外面亲到兴头上还被他打断了。
小别胜新婚的滋味姜郁算是真切体会到了。
夜里停车场少有人来,车内更是僻静。
耳膜被吻到深处时的喘息和水声反复刺激着。
当腰间多出一双手的时候,姜郁及时喊了停,“上楼吧。”
“好。”宋知遇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放开了她。
从地下车库到家的一路上,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随着电梯楼层的升高,姜郁的心跳越来越快。
刚刚在车库里的时候她就麻了半边身子,偏偏此刻宋知遇的手又不老实地挠着她的手心,弄得她心痒得很。
电梯门打开,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姜郁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路过602门口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姐!Surprise!”
第48章
姜浔早早儿地点好了炸鸡, 从半个小时前就坐在玄关的凳子上,一边背书,一边等她。
听见电梯门开的声音后他就迅速冲出了家门。
姜浔殷勤地接过姜郁的行李箱和背包, 然后一手拽着自己那14天未见的姐姐, 一手拽着天天见的姐夫进屋。
“你怎么脸这么红?不会流感吧?”姜浔看清姜郁的脸色后连忙放开她, 少年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捂住口鼻。
姜郁尴尬地啊了一声,“不是,是车里温度太高了, 热的。”
“哦, 那就好。”姜浔放下了手, 将二人退去沙发那边坐着。
他忙前忙后拿饮料和一次性手套, 将手套递给宋知遇的时候, 姜浔突然想起来他健身的习惯, “姐夫,炸鸡你能吃吗?”
“能。”
宋知遇健身并不太忌口, 热量高的东西偶尔也会吃。
他只把健身当成抒发压力和强身健体的手段, 对练成什么样儿并不太在乎。
并且姜郁也同他明确表示过,不喜欢肌肉过于发达的男人。
“姐, 你吃啊,你都瘦了。”姜浔颇为真诚地双手递了一只芝士球过去, “我用烤箱热过了,拉丝的。”
姜郁狐疑地看着他, 她总觉得姜浔殷勤过了头, “你今天怎么了?”
她扭头看向姜浔的班主任, 问道:“他最近考试没考好?”
“挺好的。”班主任回答。
姜浔佯装生气,“咱们姐弟14天没见, 你也没说回江城来看看你弟弟我,我就不能想你了?”
姜郁:“……”
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一扭头,发现宋知遇以一种很微妙的表情看着她。
宋知遇并不知道姜郁中途回来的那次,没让姜浔知道。
他以为姐弟俩虽然没见面,但起码联系过了。
姜郁瞪了宋知遇一眼,冲他使眼色。
她上次回来得那么匆忙,光顾着照顾生病的他了,哪儿有空慰问健壮如牛的姜浔。
姜郁自知理亏,“铺垫半天了,你直说吧,到底要干什么?”
“我今年跨年能不能不跟你们一起?我和几个同学想去看烟花,跨完年就住附近了,那边跨年夜人太多了回来不方便。”
江城有一处跨年圣地,每年都会放定制的巨型烟花,慕名而来的跨年的游客众多。
“我们不会去人最多的地方,如果实在太挤的话,就在民宿看。”
“一共七个人,有男有女。”姜浔举起三根手指,“但我发誓,任何不符合我年纪和学生身份的事都不会做。”
见他郑重其事的模样,姜郁没忍住笑出了声,“可以啊。”
她一摊手,“正好我们俩也不想跟你一起跨年。”
姜浔激动地耶了一声,然后迫不及待地进屋去发信息。
“你俩慢慢吃,我回屋了,不打扰你们。”
姜郁见他兴奋的模样,猜想他那一起的跨年小团队里应该有他喜欢的女孩子。
姜郁手握成拳举到宋知遇嘴边,“这位班主任,请问你对于班里同学组团跨年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宋知遇特地低头,凑到她的“手持话筒”上回答:“在家里我不是他班主任。”
姜郁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学生校外娱乐聚会这种事儿应该不归班主任管。
于是几秒后,她又把手举了过去,“那请问作为未来姐夫,你有什么看法?”
她略微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宋知遇。
宋知遇再次低头回答:“我听他姐姐的。”
姜郁拖着长音哦了一声,然后凑到他耳边,“那走吧。”
宋知遇侧头与她对视,“我走?”
姜郁摇摇头,拉住他的手,“一起走。”——
方才车里的那点儿旖旎氛围被上楼后的一顿炸鸡破坏殆尽。
姜郁和宋知遇平静地走进601,各自走进主客卫洗漱。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欣赏天花板。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姜郁缓缓地将手朝着宋知遇的方向伸过去,拉拉他的手,再戳戳他的腰……
很快,男人翻身过去吻她。
回了家,宋知遇再无顾忌,手指在她身上轻捻着,揉按着。
他微凉的指尖到达每一处地方,都让姜郁觉得宛若触电一般,她觉得浑身酥痒燥热,只能学着他的动作去在他身上一一报复回来。
室内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夜灯,宋知遇俯身过来的时候,肩膀挡去了大部分暖白色的灯光。
灯光忽明忽灭。
倏地出现,下一秒又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那盏夜灯才被男人宽阔的后背全然遮住。
姜郁喜欢看他喉结上下滑动,不自觉抿唇,喜欢看他额角的汗珠和悬在空中前后晃动的额发,喜欢看他微蹙的眉心倏地舒解开……
浪花击岸的声音猛然退去,海面短暂恢复平静。
汗津津的后背黏着床单,躺着不太舒服。
姜郁勾住宋知遇的脖子坐起来,靠着他肩头喘气。
宋知遇沾着潮意的指尖轻轻地描摹着姜郁的脊背,随后突然下滑双手握住她的腰。
姜郁对上他眼神的时候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红了脸,她推了推宋知遇的胸膛,“不行……”
这两个字宋知遇已经听了太多次。
落到他耳朵里早就变了意思。
他紧紧地箍着姜郁的腰,低声哄她:“我托着你。”
……
结束的时候,姜郁脱力地靠在宋知遇怀里,被他抱去洗澡。
她腿酸得很,只能软绵绵地倚在他身上冲淋浴,洗完后再被他抱回卧室。
姜郁在宋知遇臂弯里躺着,累得没了精神,却怎么也睡不着。
听见怀里人难受得哼唧,宋知遇连忙撑着床垫起身,“怎么了?”
“腿酸。”姜郁眼眶红红的,“都怪你……”
她此刻大腿痛得就好像是没热身直接去跑了个八百米,跑完后又立刻做了一百个深蹲。
宋知遇一愣,伸手从被窝里往下探。
姜郁没带睡衣过来,她套了件宋知遇的棉质T恤,T恤下摆堪堪遮到大腿根。
宋知遇握住她的腿捏了捏,“这里?”
“嗯。”姜郁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舒服得喟叹一声。
宋知遇轮流帮她按摩着双腿,姜郁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大腿的酸痛感减轻了不少,但走路时难免还会扯着痛。
姜郁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出房门,循着声音走到厨房。
正在厨房煎鸡蛋的宋知遇回头看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蹙眉,“腿还酸?”
姜郁:……
不止腿酸,她哪哪儿都酸。
“你是不是太缺乏锻炼了?”宋知遇沉吟片刻,“要不要我回头给你办□□身卡,以后我们一起去健身?”
姜郁一个激灵,她立刻摇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她可没那体力一天做两轮运动——
元旦假期前一天,江城一中举办了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
高三(1)班作为合唱比赛中获胜的班级,将在元旦晚会上演出。
去年学校礼堂扩建过,所以观众席除了学校师生代表外,还邀请了许多家长来看演出。
高三(1)班每一个学生都可以邀请一名家长来看。
姜正明和李文姝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就开始为了那唯一的名额争执,在家面对面争执不下,又吵到了微信家庭群里,让女儿和儿子评理。
老姜ATM:【@姜浔 你自己说吧,你要爸爸去还是妈妈去。】
老李Queen:【@姜浔 对,决定权给你。】
姜浔汪汪:【???】
他是回到了幼儿园时期吗?爸爸妈妈非得二选一?
姜浔汪汪:【就一个元旦晚会有什么好看的啊,你俩要是吵不出个结果,不然干脆让王阿姨来看呢?】
起码王阿姨听见元旦晚会上的广场舞神曲,应该会真的开心。
姜郁训汪汪:【(吃瓜)】
姜郁拿到了宋知遇给的家属票,故而早早地退出了这次纷争,并且她也实在不理解姜浔演一个集体节目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老李Queen:【@姜浔 那你能不能找你老师多要一张票?你就说你爸妈都想去。】
姜浔汪汪:【班主任说了一人只能带一个家长,有人问他能不能多带一个,他说不行。】
老李Queen:【哦,班主任管这事儿啊……】
老姜ATM邀请宋知遇加入群聊。
宋知遇:【叔叔阿姨好。】
宋知遇看着姜家一家四口的备注名称,心想自己要不要改一个后缀,这样显得合群一些。
姜郁刚退出去,看见宋知遇进群发言又点进来了。
她一看,姜浔还把群名改了。
从原来的“这学我上得想(4)”改成了“全家只有我一个废(5)”。
老李Queen:【小宋啊,元旦晚会我和他爸爸都想去看,你看看班里有没有多余的票能匀给我们一张?】
宋知遇教汪汪:【班里没有多余的。】
正在姜郁感叹宋老师铁面无私的时候,又看见他发了一条新消息。
宋知遇教汪汪:【我明天去找负责的老师多要一张。】
第二天,宋知遇以未来老丈人要来看演出为由,成功地多要到了一张入场券。
演出开始前,姜家一家人在大礼堂侧门门口汇合。
“叔叔阿姨,这张票在第二排,跟姜郁的连在一起,姜浔带回去的那张在第八排,周围都是班里同学的家长。”宋知遇扬了扬手里的入场券,“你们看……”
“这样。”李文姝将宋知遇手里那张给了姜正明,然后果断地拿过姜郁手里的票塞到自己口袋里,最后她把第八排的票递给了姜郁。
姜郁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第二排正中的位置被换成了第八排最边上。
她满脸震惊地看着李文姝,气得跺脚,“妈!”
“爸爸妈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李文姝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行了,我和你爸先进去了。”
“诶!”姜郁满脸懵地看着父母二人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以前姜浔小学的时候画红脸蛋演出也没看见他们这么积极啊。”姜郁不知道为什么父母这次这么想看姜浔班级合唱。
宋知遇凑到她耳边,“刚刚阿姨问我,姜浔喜欢的女生站在哪里。”
姜郁:……
合着是来八卦来了。
宋知遇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先进去吧,我回去把学生带过来。”
学生们还在班里化妆梳头。
“等会儿!”姜郁叫住他,压低声音问,“所以他喜欢的女生站哪里啊?”
……
“下面有请高三(1)班为我们带来合唱《奇迹再现》!”
早听宋知遇说他们班这次排的是迪迦奥特曼的主题曲,姜郁期待了好几天,硬是忍着好奇心没看他们的彩排视频。
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掏出手机准备拍照。
全班四十多个人列队走出来,从前到后依次是两排女生两排男生。
学生们站定后,姜郁眼睛盯着第一排的女生,然后从左到右开始数……
目光停留在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子身上,她连忙从包里掏出框架眼镜戴上,又仔细看。
很文气的小姑娘,看上去安静内敛,不属于第一眼惊艳的长相,但五官和谐端正,越看越觉得好看。
此刻,位于第二排的姜正明和李文姝也凑在一起看着左边,显然与姜郁在看同一个女孩儿。
台上,第四排靠右站着的姜浔一头雾水。
一家人不是都争着抢着来看他吗?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往他的方向看啊?——
晚会结束后,观众们陆续散场。
姜郁和宋知遇带着姜家父母二人往外走,路过门口的元旦庆典展牌时,李文姝提出一起拍个照。
“要不要叫姜浔来?”今天日子特殊,宋知遇同意了班里的学生带手机来,“我给他打电话。”
“诶,小宋,不用打。”李文姝拦着他,“你不是说学生不知道姜浔和你的关系吗?被人看见不好。”
姜正明也同意,“我们四个拍吧,别影响你工作。”
宋知遇闻言收起了手机,他喊住一个刚巧路过的老师,让他帮忙拍照。
与此同时,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诶诶,浔哥,那是不是你姐啊?”同学指着庆典展牌的方向,“我去,宋老师女朋友不会是你姐吧?那那对看起来挺有钱的叔叔阿姨是宋老师爸妈吗?他们刚刚好像坐在教师家属区。”
姜浔瞟了一眼,面无表情,“不是我姐。”
“真不是?我看着像啊……”同学一边说着,一边要走近看看。
姜浔一把将人拽了回来。
他没忍住嗤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那要真是我姐,他们拍全家福,能不带上我?”——
合照拍完后,四人一道朝学校外走。
他们来的时候学校外面没有空车位了,姜正明就把车停了在靠近桃李府的路边。
李文姝上车前,特地喊宋知遇:“小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年过年来家里过。”
姜郁上次回去的时候跟父母二人简单说过宋知遇的家庭。
那次后,李文姝总惦记着姜郁说他从小到大都没过过一次热闹年,觉得挺心疼的。
“对,我们每年过年都在她爷爷奶奶家。”姜正明也邀请他,“老人家也想见你,你实在觉得不自在的话,吃个年夜饭就让姜郁陪你回去。”
姜正明和李文姝均看着宋知遇,真心希望他过年能来。
姜郁也仰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她原本也有邀请宋知遇去家里过年的意思,但又怕他顾忌姜正明和李文姝的感受不好意思去。
如今父母肯开口邀请他,再好不过。
这样起码能让宋知遇知道,除了姜郁自己,她的亲人们也都很欢迎他。
宋知遇看着三人的目光,喉头发涩,“好。”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够遇见姜郁一家人。
第49章
跨年夜那天下午, 姜郁送姜浔去学校门口跟同学们汇合。
回家后,她抱着厚厚一沓期末考试试卷去了宋知遇家里。
她将试卷摊开放在茶几上,拿了个蒲团放在地上坐着批改, 宋知遇在旁边帮她在教务系统里登分。
登记完平时成绩和期中期末成绩后, 系统会自动算出总评成绩。
若是哪个学生的总评分数离及格线很近, 宋知遇就会帮姜郁把这个学生的卷子重新翻出来,让她看看能不能加一点分,让学生通过。
捞人是个大工程,两个人对着两个班九十多份卷子研究了一下午, 总算是登完了全部的成绩。
姜郁看了一下挂科率, 不高, 跟往届差不多。
不枉她和宋知遇努力了这么久。
至此, 姜郁这学期的教学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她彻底松了口气, 长叹一声躺倒在沙发上, “幸好,不用写分析报告。”
学院对于挂科率和优秀率都有严格的管控比例, 若是超出规定范围, 则需要打报告说明情况。
将两个班的分数上传后,姜郁迫不及待地打开企鹅APP。她已经好多天没看信息了, 几十条学生发来的求捞捞的信息一下子涌了出来。
姜郁大致扫了一眼未读消息,然后发信息告诉两个班的学委成绩已经登记好了, 等学校审核通过以后就可以在系统查询。
学校要求老师在学期结束后两周内完成试卷批改和分数登记,但姜郁怕学生着急, 再加上她也想看看一学期下来大家考得怎么样, 这才把试卷带回了家用休息时间批改。
她发完信息后, 挪过去躺在宋知遇腿上,问他:“关山岳飞机五点半到江城吗?”
他们约了安云升和关山岳来吃火锅跨年, 后者前几天去了京市出差,今天傍晚才能回。
“对。”宋知遇头也没抬,一直在手机上输入着什么。
“你给谁发信息呢?”姜郁奇怪地问他。
他手指头一直没停止过打字,这会子功夫都够打一篇小作文了。
“学生问我题目。”宋知遇打完最后一行解题思路,将满屏的字儿给姜郁看了一眼。
姜郁咋舌,建议他:“你下次语音输入应该会快一些。”
她觉得宋知遇要是一直靠两个大拇指这么输入下去,早晚有一天要得腱鞘炎。
“文字信息方便他们反复看。”
难题的解题思路一遍很难看懂,学生们经常需要反复研究。
一开始宋知遇试过发语音,但语音转文字的时候某些专有词汇会识别错误,不太利于阅读。
“你用语音输入法说出来,然后再改错别字呀。”姜郁见他迷茫的表情,立刻凑上去教他,“你随便点开一个对话框。”
宋知遇点击了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将手机递给她。
“喏,你点这个,然后说话,就能转文字了。”姜郁操作了一边,然后示意他自己试试看,“你随便说点什么试试准不准,不准的话我给你下载我奶奶用的那个语音输入软件。”
宋知遇看了她一眼,接过手机。
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击语音输入按钮,说:“书桌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里的盒子。”
“你说的什么呀。”姜郁不满意地蹙眉,她探身去拿自己震动的手机,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什么抽屉盒子的,我还以为你要说‘姜郁,我爱你’之类的……”
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微信信息未读。
姜郁点开一看,来自宋知遇,他把刚刚语音输入的信息发送过来了。
A男朋友:【书桌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里的盒子。】
紧接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A男朋友:【去拿。】
姜郁抬头去看宋知遇,后者冲她颔首。
她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连拖鞋也没来得及穿就跑去了书房。
书桌左边的抽屉一拉开,姜郁看见里面躺着一只浅蓝色的首饰盒。
首饰盒拿出来后,她发现下面还有一只瘪一点的盒子,四四方方的,看上去像是装项链的。
瘪一点的盒子拿出来以后,抽屉最下面还压着一个很大的红盒子。
姜郁一愣,他这抽屉是什么礼物储藏库吗?想送礼物的时候就随机挑选一个送出?
姜郁一时拿不准宋知遇让她拿的是哪个盒子,就将三只盒子都拿去了客厅。
她站在沙发旁边问宋知遇:“哪个是给我的?”
“都是给你的。”
姜郁点点头,挨着宋知遇坐下,将三个盒子依次排开在沙发上。
“那我换种问法,哪个是跨年礼物?”
宋知遇怔了一会儿,问她:“你觉得跨年重要,还是元旦重要?”
“跨年吧?辞旧迎新?”
宋知遇指着那只大一些的首饰盒子,“那这个是跨年礼物。”
姜郁没忍住笑,“这么随意吗?为什么?”
宋知遇一本正经,“这个贵一点。”
他买的时候只是想着样式适合她,也没想着要给不同的礼物都按上不同的送礼由头。
第一个盒子里是一条方钻项链。
单钻镶嵌的,钻石不算很大,但很闪。
“宋老师,眼光这么好?”姜郁惊喜地将项链拿出来放在锁骨处比划。
她一直喜欢这种简单款式的首饰,而且比起经典的圆钻,她更喜欢棱角分明的方钻。
姜郁将项链递给宋知遇,示意他帮自己戴。
二人确定关系后,她一直戴的是高三宋知遇买来告白的那条项链。
“怕买太大的你在学校不好意思戴,就买了适中大小的。”宋知遇当时在店里请柜姐帮忙试了好几个大小,由远及近比较过效果,最后才决定了要这条。
不会太小看不清,也不会太扎眼。
姜郁拿起手机前置摄像头照了照,然后在宋知遇左边脸颊上亲了一口,“喜欢,谢谢宋老师。”
“再看看那个。”宋知遇示意她去看另一只小盒子。
小盒子里躺着一对异型耳钉,是两只不同形态的郁金香,像是彩陶描金的,小小的很精致。
紧接着,宋知遇右边脸颊又获得了一个吻。
“还有一个。”他又道。
姜郁迫不及待地打开最后一个最大的盒子,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愣了一下。
几张银行卡,一沓股权书,还有车本之类的证件。
“这是工资卡,这是上学时候攒的奖学金和研究生补贴,这一张是每年分红的存款……”宋知遇一张一张给她介绍。
他介绍完盒子里的东西以后,将盒子放到姜郁手里,“卡的密码都是你生日,其他的等放寒假了,我带你去过户。”
姜郁眼眶一红,“还没结婚呢,都给我干什么啊……”
宋知遇捏了捏她的脸颊,目光定在她身上,“都一样。”
从前人们觉得结婚证代表着承诺和责任,但宋知遇一直都不太认同。
比如宋兆武和蒋风华当年虽然有婚姻的空壳,但宋兆武也很少履行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可见那张纸对于真正需要被约束的人,从来都没有约束力。
而他如今既然认定了姜郁,那么无论有没有那张纸,他都会履行自己的责任。
心甘情愿地履行——
姜郁捧着那只宝贝盒子回了家,她将宋知遇的全身家当放进保险柜里,然后去房间拿了自己给他买的新年礼物。
“买了一对戒指。”
虽然宋知遇平日里除了手表以外不戴任何饰品,但姜郁觉得仪式感总是要有的。
姜郁打开首饰盒,男士戒指整体是光板造型,玫瑰金色,正面做了一排碎钻的镶嵌,那排小钻的设计像桥梁,又像系线。
女戒是相同款式的满钻镶嵌,版型要比男戒略细一些。
姜郁将男戒拿出来,她一手举着戒指一手拉着宋知遇的左手,模仿着婚礼仪式上的戒指交换流程,“请问宋知遇先生,你愿意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每天为姜郁女士做饭吗?”
宋知遇弯了弯嘴角,“我愿意在接下来的每一年里都为姜郁女士做饭。”
“那戴上就不能反悔了。”姜郁将戒指圈在他的中指上。
她趁宋知遇睡着的时候偷偷量过他的戒号,戒圈大小刚刚好。
紧接着,宋知遇拿出那枚女士戒指。
他牵起姜郁的手,摩挲着,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姜郁将脑袋凑过去,歪头与他对视,“你新的一年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比如让我多陪你,给你做饭,多给你点零花钱?”
见他依旧没什么反应,姜郁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继续追问:“宋老师,你对我一点点期望都没有啊?”
宋知遇嗯了一声。
非要说的话……
“爱我。”他语气淡淡的。
姜郁一愣,没等她反应,宋知遇便把戒指戴到了她左手中指上。
“喂,”姜郁努了努嘴,“我还没说好不好呢……”
宋知遇一顿,又作势要去把姜郁中指上的戒指薅下来。
姜郁一惊,她立刻护住戒指,将左手放到了身后。
她装出一副敷衍了事的模样,语气也很不耐烦,“好好好,爱你爱你。”
说完后,抬眼看见宋知遇眼里含着笑意,她也忍不住一起笑。
听见电梯门响的声音,姜郁穿上拖鞋,从沙发上站起来。
开门前,她弯腰凑过去亲了宋知遇一口,然后以极快的语速说道:“放心吧,以后每一年都会爱你的。”
第50章
安云升和关山岳提着食材进来, 后者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先洗澡换身衣服,说出完差要先把班味儿洗掉,才能真正进入休假状态。
趁他进去洗澡的功夫, 其余三个人在厨房做开餐准备。
他们买的食材大多都是洗净处理好的, 撕掉包装就能上桌, 其余需要洗切麻烦一些的食材下午宋知遇也已经提早处理过了。
三个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快将菜和碗筷摆了满满一桌子。
关山岳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电视里的跨年晚会正播到开场第二个节目。
四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
零点的时候, 随着电视里跨年晚会嘉宾的激情拥抱, 四人举杯庆祝。
“新年快乐!”
安云升仰头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半杯红酒, 她重重地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搁, 颇有种豪气干云的气势, “新的一年, 总监的位子一定是我的,挡我者死!”
关山岳笑着看着她, 也学着她的模样将红酒一饮而尽, “新的一年,少出差少加班。”
他前段时间申请了调岗, 要从销售岗转产品岗,调岗以后相对来说出差时间短, 上下班时间更规律。
“你俩呢?”看着对面过分含蓄的二人,安云升催促道, “快说新年愿望, 明年如果有机会我们再一起跨年, 要一个个汇报自己的新年愿望完成没有。”
“行。”姜郁晃着手里的酒杯,酝酿了一会儿, 语气没什么特别大的波澜,“希望项目快点审批通过,资金早点下来,还有我的实验设备,早点到位。”
宋知遇想了想,云淡风轻道:“等送走手里这届高三,别让我当班主任了。”
十分朴实的两个愿望。
与其说是愿望,不如说是祈祷。
安云升那升职加薪的愿望还能靠她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一下,而姜郁和宋知遇的愿望多少就有点儿靠老天爷赏赐的意思了,毕竟项目通过和不当班主任,他俩说了也不算。
“这就是情绪稳定的体制内打工人吗……”听完他们毫无斗志的愿望,安云升感慨。
……
吃完了饭,他们把剩余的菜放进冰箱,将餐桌稍微收拾了一下。
四人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坐成一排看恐怖片,电影快结束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挑的头说想打麻将,姜郁便临时外卖了一副麻将,四个人去隔壁602搓了一整夜的牌。
直到天蒙蒙亮,四人明明都已经困得不行了,但姜郁赢得上头不想结束,关山岳输急眼了也想回本,硬是打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到最后,宋知遇故意输了关山岳几张牌,后者心满意足地尝到了一点点甜头就说不玩儿了。
他又把晚上赢的钱全数转给了小财迷,姜郁虽还意犹未尽,但也答应了下次再战。
凌晨六点,关山岳趴在沙发上就倒头睡过去了,姜郁和安云升睡一张床,宋知遇回了自己家休息。
姜浔中午回来的时候,被倒在自家沙发上打呼的男人吓得后退了几步。
他警惕地走过去打量了关山岳两眼,暂时压下心头的疑问去房间放了行李。
一个小时后,姜浔听见外面卧室开门的声音,立刻跑出去。
“你回来了?”姜郁去客厅拿了瓶冰水冰眼睛,边打哈欠边问他,“昨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姜浔朝着沙发上的男人努努嘴,“那谁啊?”
姜郁瞟了一眼还在打呼的关山岳,“你猜。”
姜浔表情有些晦涩,他压低声音道:“你应该不能这么快就把我姐夫绿了吧?”
看见姜浔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姜郁没忍住逗他:“那你帮谁?”
姜浔一本正经道:“当然帮你啊,你就算品德再败坏,道德再低劣,你也是我姐。”
姜郁嘴角抽动了一下,有种感动的同时又莫名其妙被骂了的感觉。
见姜浔表情又转为纠结,姜郁抬眼看他,耐心地等他下面一句话。
“但你说宋老师人这么好,”姜浔有些为难,“你俩要是真分手了,应该不会影响我跟他的感情吧?”
姜郁:…………
也就刚相处了一个学期,你俩师生情还挺深厚呢?——
元旦过后一周内,江大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结束了所有科目的期末考回家了,学校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
姜郁完成了学期末的收尾工作后,距离放寒假还剩最后5个总结和汇报会议。
开完最后一个学期总结会议以后,姜郁一刻都不想在工作的地方多待了。
她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刚准备落锁回家,突然接到了保卫处的电话,说有校门口有人找她。
“他说他姓宋。”
姜郁顿了一下,“姓宋?”
宋知遇可以直接刷脸进来,姜郁除他以外似乎不认识什么姓宋的男性。
“多大年纪?四五十岁左右?”
“是的。”
猜到是宋兆武,姜郁犹豫了一会儿,“让他进来吧,让他去明达楼楼下的咖啡厅等我。”
锁了办公室的门,姜郁将车开去了明达楼楼下。
咖啡厅在大部分学生离校的时候已经关闭了,姜郁之所以让宋兆武过去,是因为那里在校领导办公楼对面,监控发达,离保卫科还很近。
宋兆武有家暴史,姜郁不能不防着他气急败坏动手打人。
停车熄火的时候,她远远儿地看见咖啡店门外坐着的男人,先给宋知遇发了条信息。
一中高三今天期末考试,最后一门科目应该还没结束,不知道宋知遇要不要监考。
原本想着等宋知遇回信息后再下车,但姜郁刚发完信息一抬头,就和宋兆武对上了眼神。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握着手机走过去。
宋兆武穿着黑色皮衣夹克,似是没有普遍男人中年发福的烦恼,身材还挺匀称的,发量也不少。
姜郁突然对宋知遇的二十年后的形象有了一些基本构建。
姜郁大致能从宋兆武的脸型五官想象出他年轻时的模样,应该是偏硬朗粗矿些,宋知遇眉眼与他相似,但他们并不是一个风格的长相。
这样看来,宋知遇精致的五官应该大多遗传了他的母亲。
姜郁走到宋兆武跟前,面儿上没什么笑意。
“你好,我是姜郁。”她主动打了个招呼。
“我是宋兆武。”宋兆武上下打量着她。
他像是在看一块儿不太满意的建筑材料,明晃晃地将评判和挑剔写在了脸上。
姜郁本就对他没有好感,如今看见他的眼神,又多添几分厌恶。
但她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宋兆武根本懒得跟一个晚辈客套,开门见山道:“我希望你跟宋知遇分手。”
姜郁静静地看着他,几秒后她意识到宋兆武话已经说完了,还有些惊讶。
以往见到的桥段似乎都是“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怎么到宋兆武这儿,连个甜头都不愿意给了?
姜郁觉得挺有意思的,宋兆武凭什么觉得空口白牙的说让她分手她就会分?
宋兆武看着眼前听了他的话没有半分反应,甚至带着一丝嘲笑意味的姜郁,更加不喜欢她。
上次见她是匆匆一面,那时他只觉得这丫头嚣张跋扈。如今一看,她心里主意太正,以后进门脾气性子也一定改不掉。
前几天宋兆武给宋知遇打电话不接,特地去宋知遇单位走了一趟才从他同事嘴里知道他谈对象了。
宋兆武回来后找人跟了他两天,这才发现了姜郁的存在。
当年宋知遇自高三转学遇到她以后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动不动就为了一点小事跟他吵架理论,高考后翻窗偷跑出去不说,大一的时候还妄图偷偷退学复读。
宋知遇每干一件出格的事情,都会让宋兆武愈发坚定不让他跟姜郁在一起的想法。
他本以为二人七年没联系,早已经断干净了,谁知道又好上了。
宋兆武昨天找人查了姜郁的背景,与她说话时多少还顾忌着她的父母,“姜小姐,你不符合我对儿媳妇的标准,你家庭条件比我们家好很多,完全可以找个比宋知遇更好的。”
“我不会跟宋知遇分手。”姜郁语气淡而坚定,“我也不需要符合你对你儿媳妇的标准。”
“如果您是为这个来的,那您可以回去了,我的态度不会改变。”
宋兆武没想到她跟长辈说话这么直接,蹙眉道:“等你结了婚你就知道了,没有双方父母的支持,婚姻是走不下去的。就像当初我和他妈,我们也……”
姜郁不想听他讲述他那段给宋知遇留下不好记忆的婚姻,她直接打断宋兆武,“我父母很支持我们的关系,至于您……”
姜郁顿了一下,“我不清楚宋知遇是否还将您视作父亲,但我确定你的支持与否对我们造成不了一点影响。”
宋兆武脸色阴沉下来,面子有点挂不住。
他音量微微提高,“宋知遇能不认我这个爹?我供他吃穿上学,我死了以后家里的东西都是他的,他能不认我?”
这话像是在质问姜郁,却更像是在努力说服信心不足的他自己。
宋兆武何尝不知道宋知遇不想认他?
何尝不知道宋知遇已经有了生存的能力和资本,再也不需要依靠他,受他挟制。
但如今他年纪渐渐大了,他也希望像旁人那样有儿子孙子承欢膝下,希望自己拼搏半辈子的家产以后能有人继承,希望自己晚年有人照顾,百年后有人送终。
“我只有他一个儿子。”
他这辈子也只会有这么一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