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乔伊斯先是一刀刺在虞荔右肩, 鲜血瞬间流出。
虞荔痛呼出声，下意识双手护在自己心脏前，躲闪着乔伊斯的攻击, 大声喊：“保安，保安！有医闹！”
男女的体力天生差距太大, 乔伊斯根本不把虞荔的反抗放在眼里。
他用狠劲拔出来插在肩胛骨的刀, 再反复刺进虞荔右胳膊。
痛而清醒着。
虞荔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上血液汩汩流失的速度。
她的反抗不起一点作用, 像蚍蜉撼树, 但她仍然还在凭借着本能挣扎, 更不敢闭上眼。
怕自己一旦闭上了眼睛，就会再也睁不开。
许颂还在家里等着她。
她还没有给他过生日。
她还没来得及多爱他。
那是陷入昏迷之前，虞荔脑海闪过的最后的念头。
/
许颂做好桂花酒酿圆子时, 虞荔还没有回家。
他发消息过去, 对方也没有回应。
很罕见地, 右眼皮一直在跳, 仿佛某种不好的预兆。
他拿上车钥匙出门, 刚走到楼下，看到虞荔的电话打进来。
接起却是陌生人的声音：“喂，许先生, 您是虞医生的男朋友吗？”
许颂心一沉：“我是, 怎么了？”
“我是康尚医院的前台, 有人下午在我们医院医闹，虞医生被刺伤了, 现在刚送去市中心医院, 已经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了, 我们联系不到她的其他家人，就代签了手术同意书, 你尽快赶过来吧。”
许颂挂电话时手都在抖。
他攥紧车钥匙，打开车门又合上。
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开车，许颂找了代驾前往市中心医院。
到icu时，显示正在抢救。
康尚医院的前台沈霏霏和一个保安在icu走廊里等。
乔伊斯被警察带走了，苏苏则跟着去警局做笔录。
沈霏霏是见过许颂的，看到人来，连忙迎上去：“许先生，虞医生还在手术。”
“有……多严重？”许颂甚至不敢开口问虞荔的情况。
沈霏霏：“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保安听到了虞医生在处置室的呼救，进去的时候虞医生浑身是血，那个闹事的男人手里拿着把沾满了血的刀，虞医生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倒在了血泊里。”
呼救、浑身是血、昏迷、倒在血泊……
这几个字连起来挤进他耳畔，几乎叫他不能思考。
光是想象她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里的场景，许颂就如坠冰窟。
浓重的惊慌从心头涌上来，灭顶般瞬间淹没了他。
许颂突然一拳打在墙面坚硬的瓷砖上。
指节受力，砸在坚硬的瓷面，生疼，但比不上内心的刺痛。
那把插在她身上的刀，好似原封不动地一次次重复着扎进他心脏。
痛。
痛得无法呼吸，根本喘不上气。
沈霏霏拦住许颂：“许先生，你冷静点，虞医生现在还在抢救，你要是有什么事，虞医生怎么办？”
他开口已然微微哽咽，语调却尽力平稳，他说：“我知道，我是故意的。”
他只能让自己疼，疼了，才能冷静下来。
又下雪了。
淮京的这个冬天真的好长。
虞荔住了一天多的icu，然后转到了普通病房里。
许颂把乔伊斯的事交给了江豪处理，自己一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虞荔，偶尔有要紧的工作就在医院处理。
虞荔还处于昏迷状态。
这两天许颂几乎没怎么合眼，坐在病床的边的椅子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虞荔的情况。
直到撑不住了，才握着她的手趴在床沿上面眯了一小会儿。
/
虞荔醒来时，护士刚好来给她量体温。
“32床，你醒了？”
虞荔嗓音干哑，从喉咙挤出个不明显的音节：“嗯。”
护士给她量完体温，虞荔术后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好了，32床，你已经降温了，你男朋友在这不眠不休地守了你两天，你可算是醒了，我帮你把你男朋友叫起来吧。”
虞荔艰难地微微抬头，看向床沿的许颂。
他睡熟了，但握着她的手还很紧，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有一瞬间，她都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真好，自己还活着。
虞荔对护士用口型说了句“不用，让他睡一会。”
护士离开了。
她这一抬头，牵动右肩胛到右手腕每处都传来刀割一般的痛，虞荔倒回枕头，没忍住轻轻“嘶”了一声。
下一秒，握着她左手的那只手动了动，许颂从床沿惊醒，一下弹直身子。
对上虞荔的视线，他愣了下，开口，嗓音嘶哑：“虞荔。”
虞荔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她嗓子干哑，说不太出话，只能用气音很轻地应：“嗯，我在，现在什么时候了？”
“你昏迷快两天了。”
“生日快乐，说好要给你过生日的，还是晚了。”
她都不敢想，许颂生日那天还守在医院里，而她又还在昏迷。
许颂声音喑哑：“一点都不晚，你醒了就好，等你养好伤再给我过生日。”
他去接来温水，把虞荔床位调高了点，先用吸管给虞荔喂了水。
又用棉棒蘸了温水，给她擦了擦干裂的唇。
然后他才又跌坐到椅子上，双手交握住虞荔的左手，用自己双手的两只拇指抵住眼睛，强忍着呜咽，一遍遍去确认她真的醒了这个事实。
虞荔倚着床头，能看到许颂潦草的黑发，还有他穿着的一身衣服，还是下飞机那天他发来的照片里身上穿着的衣服。
然后，有滚烫的液体顺着男人的指缝溜进她手心。
灼得她心口发疼。
虞荔一直强撑着的笑也跟着崩盘，哭腔很浓：“许颂，我没事，你不要怕。”
许颂抬起头，松开她的手，双眼通红，却是冷静了不少，先拿纸巾去给虞荔擦泪，“乖，醒了就好，没事就好，不哭，我在这。”
虞荔忍住眼泪，抬起左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你怎么……都没刮胡子，衣服也没换，你都不好好照顾自己。”
许颂随手抹掉眼旁的泪，笑了：“啧，你嫌弃我啊。”
“嗯，有一点，所以你赶快去收拾一下。”
向来意气风发的男人现在肩胛都坍下去。
许颂起身：“好，你等我。”
他拿来江豪第一天送来的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去了病房里带的卫生间，简单洗完澡，他又很快洗漱完，去喊医生过来看看虞荔的情况，问清楚各项注意事项后，以最快的速度又回到虞荔病床前，接了盆水给她刷牙，用毛巾给她擦脸擦手，“手术的麻药已经解开了，现在是不是很疼？”
虞荔点头，少见的撒娇的语气：“嗯，很疼。”
“待会要是实在忍不了，我去找护士给你打止痛。”
见虞荔说“好”，许颂又问：“饿不饿？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吃东西，我去给你买粥。”
“饿，你也要陪我一起吃。”
“好，我去买，你在这等我。”
许颂喂完虞荔吃了一点粥，她身上刀伤痛得她生理性流泪。
许颂一直哄着她，讲各种笑话逗她。
怕她休息不好，最后还是喊护士来给她打了止痛。
虞荔睡之前，嘱咐许颂：“你今晚一定好好睡觉，去那边的床上睡，不要在椅子上，我已经没事了，你别怕，如果我有事会喊你。”
她沉沉睡熟后，许颂依然握着她手，一刻都舍不得松开。
直到眼皮困顿，他才听话地去了病床里另一张床上休息。
半夜。
虞荔做了个噩梦，在梦里，她梦见自己没被抢救成功，然后梦见了很多人来看她，有干妈，有茜茜，有之遥，有戚韫希和吴翟，还有班长……
最后，是许颂在抱着她冷却的身体哭。
而她自己的灵魂飘在半空，她能看得见许颂。
但许颂看不见她。
她很想告诉许颂，让他不要哭了，但是她说的话，喊他的名字，许颂都完全听不到。
她也很想去抱抱他，可是伸开双臂，只是一团无形的流动的气体，像一阵风，穿着他的身体而过。
怎么办？许颂，我抱不到你了。
哭湿了半边枕头，虞荔忽而惊醒，下意识惊呼：“许颂！”
缓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虞荔却止不住哭。
许颂也跟着醒来，打开床头一盏微亮暖黄的台灯，暖黄的光影里，虞荔满脸泪水。
他瞬间慌了神，“怎么了？虞荔？还是疼吗？我去找护士过来。”
虞荔摇摇头，说自己做了个噩梦。
许颂低声耐心哄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宝宝，梦都是假的 ，现在才是真的，你看，我和你都好好的在这儿。”
虞荔听到他声音，眼泪流得很凶，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好像为了证实自己的存在，证实这一切都不是梦：“许颂。”
“嗯，我在。”
“许颂。”
“我在。”
“许颂 。”
“我在。”
她喊了多少次，许颂就应了多少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荔抽噎着道：“许颂……我以为……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许颂突然俯身吻过去。
虞荔的话骤然止住，也跟着闭眼，去用尽力感受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吻。
他吻上来时唇都是颤抖的，比两人第一次亲吻的时候的模样还要慌张许多。
那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吻。
许颂从虞荔的唇开始，吻到她的眼睛。
他一点点吻掉她的眼泪，最后又吻到唇，他很轻地吮着她的唇瓣，却没有抵入，只是这样一下下简单地亲着。
她尝到了咸而涩的味道，却好像不止是她一个人的眼泪。
过了几天，虞荔身上没有那么疼了。
她在医院点了个小蛋糕，给许颂简单补过了个生日。
两个星期后。
虞荔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而乔伊斯那边被警方判定为故意伤害罪，虞荔身上总共有五处刀伤，最终判处了乔伊斯两年的有期徒刑。
虞荔不想继续在医院多待下去，许颂就去给她办理出院手续了。
许颂缴纳完住院费用，回到病房的时候，正巧碰上护士拿着出院单让虞荔本人签个字，护士见她用右手会牵拉着刀口，就说用左手签也可以，都具有法律效力。
虞荔低着头，没察觉许颂回来了，用左手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
许颂眸光不经意扫过白纸上的黑字，签名的笔迹跟脑海里的那张便利贴上的字迹重合。
男人蓦然愣住。
第52章
52.
一直以来, 许颂困惑的很多点突然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那张便利贴上面的话不像是小孩子说的，字却一板一眼横平竖直像孩童的字？
他从没想过一种可能性，如果那些字是有人用左手写下的？
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护士拿着出院单走远后, 许颂才混沌地走近虞荔。
虞荔听到他脚步声，笑着回头道：“出院手续办完了吗？”
“嗯, ”许颂看着她, 忽地问, “怎么不告诉我？七十七秋心愿墙上那张白色便利贴是你写的？”
虞荔眼里先是疑惑, 然后明白过来：“你刚才……看到我签字了？”
男人点头, 固执地看着她。
虞荔叹口气：“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多提，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她不过随手写下，就连写的时候, 都压根没想过许颂能看到那张不起眼的便利贴。
许颂过来倾身抱住她, “怎么会想到用左手写？”
如果是右手写的话, 他当时就应该能认出来是她写的。
他见过她在试卷上的字, 写得一手好字, 风骨卓绝。
虞荔窝在他颈窝，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她用左手写只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 怕被人发现她的暗恋。
但她不想告诉许颂有关暗恋这件事, 怕他后悔, 怕他难过，怕他心疼。
她不想因为暗恋这件事给他造成负担, 他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须臾, 她轻声开口：“我当时用左手写, 是怕被人认出来，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私人的事。”
许颂能理解, 她的字太好认，“之遥跟你说的吗？我奶奶去世的事。”
虞荔自然不能说是她主动问的，就顺势点了点头。
“会写心愿墙，是因为我奶奶的去世也让你想到了你的奶奶吧？”
所以她写下那样的话，是为了再次提醒自己走出来奶奶离世的痛苦，却阴差阳错地被他看到了，进而当成了安慰。
许颂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段话：
——即使痛苦，也请不要忘记离开的亲人，这种思念是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结，她留下的爱会永远陪着你，不管你去到世界的哪个角落。记得替她多爱自己一点。
虞荔默认，听见他又道：“我一直很感谢写下那张便利贴的人，却没想到，原来是你。”
许颂眸色很深，低声继续说：“虞荔，谢谢你，那天在七十七秋里，如果不是走之前看到了那张便利贴，我想我不会那么快走出来，可能还要混沌一阵子。”
他好像每天都会更爱她一点。
每时每刻都想感叹，她怎么这么好，哪里都好。
虞荔环着他腰的手上移，拍拍他的背，“奶奶没有离开，每次我们想起她的时候，她都在我们身边。”
/
虞荔出院后，许颂又不放心别人照顾她，搬到她家里睡客房，照顾了她半个月。
直到虞荔右胳膊和肩膀缝的伤口拆线，他才出国去处理前些日子积压的工作。
康尚医院院长王超暂且顶替了虞荔的职位，还说让她务必安心养伤，毕竟是在医院发生的意外，她必须等彻底恢复好以后才能回医院上班。
虞荔也就在家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她没把受伤这些事告诉在外旅游的干妈，自己现在恢复得不错，告诉她也只会平白让她担心。
而茜茜时不时就要和她视频，自然没法瞒着。茜茜知道以后，特意从湘南来陪了她几天。
没多久，之遥有次给虞荔打视频，也发现了虞荔包扎着绷带的右胳膊，她不方便回国，就给虞荔从大洋彼岸寄回来一大堆吃的，让她多补补身体。
这天上午，虞荔刚跟许颂挂完电话，就收到了常鹤宇的消息，说想来看看她，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也知道自己受伤了。
虞荔自然回可以，没什么不方便的。
常鹤宇拎了很多东西过来，虞荔不想收下，他佯装生气。
虞荔只好一一收下来。
常鹤宇叮嘱她：“后续如果对方再跟你打官司，或者再有什么动作，你尽管联系我。”
“好，我知道了。”虞荔笑。
两人聊了一下午，常鹤宇起身道别。
虞荔也跟着起身。
常鹤宇一丝不苟地系好大衣扣，“你别下去了，在家好好休息。”
虞荔摇头：“我早就没事了，在家也挺闷的，跟着下楼走走。”
“也好。”常鹤宇就没再阻止。
他的车就停在单元楼下。
临上车前，常鹤宇看着虞荔笑了笑：“虞荔，一星期后我就要出国定居了。”
“嗯？这么突然吗？”
“也没有突然，考虑了几年了，最近决定下来了，”他笑着开口，“你跟许颂在一起了吧。”
虞荔抿唇笑了下：“你也知道了啊。”
常鹤宇眼眸很温柔：“我加了许颂微信的，他那么高调的一条朋友圈，我想不知道都难。”
紧接着，不等虞荔开口，他迅速又道：“其实，这么多年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高三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一声狗吠打断他们。
常鹤宇声音不大，但牵着一只金毛经过的年轻男人听到了这句告白，呵斥了句牵着的金毛，然后要带金毛走。
又瞥见被告白的对象，金毛主人微不可查地一顿，然后拉着金毛迅速离开。
一人一狗走后，常鹤宇继续开口：“你每次偷偷看许颂的时候，我都在偷偷看你。这么多年，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的，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我没有这个机会，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虞荔愣在原地，回过神，她有点无措地抿紧唇，只能道：“班长，抱歉……我……”
常鹤宇打断她：“虞荔，我不想听到你说抱歉，你暗恋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难道大部分时候会难过吗？”
虞荔很快摇摇头：“没有。”
只是偶尔会难过，因为他太耀眼。
但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从耀眼的他身上汲取光和力量，去抵抗自己周遭的不幸，也是这种力量驱使她一步步变得更好。
“我也是，暗恋你的大部分时间，光是想到你都会觉得幸福，所以，你不用对我说抱歉。我知道你的性格，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有负担，只是因为以后我们没办法见面了，我才会说，”说到这里，常鹤宇无奈一笑，“高中时真的很好，但反而到了大学，和你做了关系亲密的朋友，才让我感觉到暗恋的痛苦，越靠近你，我越会忍不住苛求其他，在明明知道这不可能的情况下。”
最后，他恳求：“虞荔，能抱你一下吗？作为朋友。”
他想亲手结束这场开始时就知道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
喜欢上虞荔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她暗恋许颂，眼里也只看得到许颂。
虞荔没有拒绝。
常鹤宇只是轻轻拥住她，甚至没有碰到她一根发丝。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很快就松开她，道：“保重。”
虞荔情绪复杂地开口道：“你也是，班长，保重。”
/
会议室里。
许颂看见江豪收到的消息时，刚结束一场国际会议。
江豪欲言又止：“许哥，你看看这照片，咱公司李总监也认识嫂子，他跟嫂子住一个小区，刚刚下去遛狗的时候碰见她了，说是有人跟嫂子告白了……”
许颂接过手机，看那张照片，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顿住。
照片里的男人，不是别人，是常鹤宇。
她年少时喜欢的h同学。
“她……答应了他么？”许颂第一反应，这样问江豪。
江豪摸摸头，“许哥，嫂子也不是这种人啊，她都没跟你分手，怎么会答应别人？”
许颂敛下眉眼。
是。
他急到连两人早就在一起了都忘记了。
虞荔当然不会答应，因为她跟他在一起，所以即使她喜欢h同学，h同学也喜欢她，她也不会答应。
几乎没有犹豫，许颂转头就对江豪道：“订一张飞淮京最早的航班。”
江豪不太理解：“许哥，没有必要吧，这么着急做什么？你不比那个男人差啊，嫂子肯定不会喜欢他的，你危机感没必要这么强啊。”
许颂没开口。
他需要回国，他要立刻见到虞荔，跟她好好谈一谈。
他不能那么卑鄙地用道德绑架她跟自己在一起，应该让她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可在他和h同学之间，她会选他吗？
如果她的选择不是他，那么他想，自己愿意……放她离开。
许颂在飞机上想了几个小时。
身边乘客都在补觉，他却愈来愈清醒。
下飞机后，是淮京夜里十点，许颂打车去了虞荔的住处。
不知道她有没有睡，他先给她发了条消息问：【睡了吗？】
宝贝：【还没有呢，要视频吗？】
许颂回复：【我到你家楼下了。】
宝贝：【你回来了吗？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呀，我下楼接你。】
夜里外面很冷，许颂没让她下楼，自己走到楼上，还没敲门，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许颂一直没说话，站在门边，等她先开口。
如果，她真的提出分手，他就主动退出，绝不纠缠。
虞荔穿着一身睡衣，先抱了许颂一下，语气有点嫌弃：“你身上好凉啊。”
然后喊他进屋暖和，声音又乖又软。
许颂在心底无声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她第一句话不是提分开，那就不要再说。
她还喜欢不喜欢h同学，有多喜欢h同学都无所谓了。
只要她心里有他，他就不会放手。说他卑鄙也好，自私也罢，他做不到放她离开。
他带着寒气踏进门，等身体回温后，就轻轻扯过虞荔抱在怀里，密密地同她接吻。
他亲得很慢，也很细，动作间带着讨好。
虞荔察觉到许颂的不对劲，推开他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颂不发一言，只继续吻她。
他抱着她亲一会儿，就松开让她喘口气，然后继续再吻过去。
断续亲到半夜，他埋在她肩头，还是怕，语气小心翼翼，又挫败：“不要抛弃我。”
虞荔茫然，但他不肯说，她只能一边回吻一边安抚他，说：“不会。”
许颂坐在沙发上，她跨坐在许颂腿上，姿势亲密得过分。
她回吻久了，许颂没再那么患得患失，情绪恢复很多。
他呼吸沉沉，就落在她耳畔：“宝宝，能继续吗？”
他语气带着几分玩笑，更多是想逗她而已。
虞荔不看他，从喉咙挤出个不明显的“嗯”字。
许颂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虞荔？”
虞荔气急，垂眸盯着男人喉结旁的那颗小痣，然后忽地亲在他喉结上。
只是用唇简单碰了下，虞荔看到他喉结轻轻滚动，突然后悔，她有点慌地后退，被人勾住腰抱回去亲，几秒后，胸前蓦地一凉。
几颗扣子本来就松掉了，很轻易就被解开。
虞荔红着脸伸手捂住，在他耳边压低声呢喃：“我没穿……内衣……”
最后两个字轻到若有若无，几乎一带而过。
她本来是准备要睡了的，也没想到许颂会回来，更没想到他会留下。
许颂听完，低低笑出声，握住她手腕细细摩挲，故意逗她：“我知道，你穿睡衣的时候，里面不会穿。”
虞荔哑言：“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抱歉，那次去秦姨家拿文件的时候，我看到了。”许颂认错很快。
虞荔反应过来，脸色涨红：“所以，你那个时候说没有看到，是骗我的。”
“因为怕你哭，所以才撒谎的，不是故意要骗你。”许颂语气认真地解释。
虞荔也不是真的生气，不过还是“哼”了下。
然后听到他又问：“其实真的没看到什么，只是略了一眼，自己都没意识到，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宝贝，我现在想看，可以吗？”
第53章
53.
虞荔发现她好像没办法拒绝许颂提出的任何要求, 任由他把自己挡在身前的手拉开。
客厅一盏复古胡桃木落地灯开着，昏黄的灯光彼此相映在两个人的脸上。
虞荔一只手同许颂十指相扣，紧紧抵在一起, 难舍难分。
另一只手则是不安地攥紧了他的衣角。
被拢在他滚烫的手指之间，传来一种酥麻又奇异的感觉, 但她又找不到合适而具体准确的形容词去形容那种感觉。
虞荔一开始还忍耐着, 直到他径直吻上来。
她终于难耐地嘤咛出声, 却出于私心, 没有阻止他继续下去的动作。
她以为这已经够过分了, 却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做得更过分些。
虞荔完全低估了许颂的底限，猝不及防坠进情欲的漩涡里,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陌生的感觉, 如同汹涌的潮水, 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淹没。
最后压根说不清是做那种事的许颂更疯一点, 还是纵容许颂继续的她自己更疯一点。
周遭一切都在失序, 连空气都变了味道。
她的世界从那一刻开始全都乱了套，有几秒钟虞荔眼前甚至是模糊不清的，像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水。
迷蒙间, 她好像听到他喊自己“荔荔”, 喊得缱绻又暧昧, 确切来说，不是在喊她的名字, 更像是在故意跟她调情。
他一直在关心她感觉怎么样, 后来近乎执拗地, 呼吸沉沉地问她喜不喜欢他。
听到她带着浓重哭腔的一句“喜欢”，他才如释重负。
其实虞荔早已在变换的时间里失重, 连他问了什么都不清楚，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了些什么。
许久，虞荔躺在沙发上，仍然在失神。
被许颂重新捞在怀里 ，见他好像要亲上来，她蓦然回神，下意识偏头躲开。
许颂挑眉，闷笑了声：“怎么自己还嫌弃自己啊？”
虞荔羞耻地埋在他颈窝。
同时，敏感地察觉出到他与平时的不同和变化，她僵了下。
她虽然一知半解，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虞荔仍然牵着他的手，眼睛垂着，犹豫了下，忽然低声问：“许颂，需要……帮你吗？”
许颂笑了，低头吻了吻她头发，“没事，我待会自己去洗个澡。”
虞荔茫然，没想到他会拒绝自己，他向来是顺着她的，“为什么？你不想我帮你吗？”
他压着欲念，坦言：“想，但是不舍得。”
“我没想像你刚才那样，我只是想……你刚才都……”虞荔说了半天，说不出口，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别想了，你怎样我都不舍得，”许颂打断她的念头，有意吓唬她，“而且，虞荔，你该知道，对你，我自控力真的很差，我很可能忍不住会对你做点什么。”
“其实……你不用忍的。”
如果他真的做什么，她除了有点害怕，坦白来讲，也会有期待。刚才的感觉，只是陌生，但她好像并不讨厌。
而且他可能比她自己都要更保护她，更珍惜她。
她足够相信他，所以会接受，也才敢允诺他做什么都可以。
“以后不要对任何男人说这种话，对我也不行，知道吗？这种事情不着急，很晚了，我抱你去休息，早点睡。”
虞荔这向来几乎没脾气的人也觉得一口气憋在了心里，不上不下，她咬了他肩膀一下，语气有些埋怨：“许颂，你好扫兴。”
许颂抱着她也很轻松，由着她泄愤，走进她卧室，把人放到床上，掐了下她气鼓鼓的脸颊，笑意舒朗：“嗯，是我扫兴，大小姐，咬完现在解气了吗？”
“还不解气，我想让你陪我在这睡，可以吗？”虞荔说完，意识到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又赶紧补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他笑：“我知道，好，我陪你，我先去洗澡。”
虞荔躺下，笑着点头：“嗯，我等你。”
许颂去尽量快地冲了个澡，回来时身上水汽冰凉，他等身上回暖过来，才上床搂住虞荔。
说要等他的姑娘已经撑不住睡着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眼睛，低声笑了下，不知道在回答谁的问题，声音飘在寂静的夜里：“再等等吧。”
等到你彻底确认，认定余生就是我，我才敢去纵容自己。
/
市中心，一栋私人别墅。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最近公司和孙伟看我很严，不让你过来了吗？”邓清一把将人拽进别墅，皱起眉问。
虞世卿摘掉墨镜、口罩和帽子，贪恋地抱住面前的女人，“我离不开你，你不能用完就甩开我。”
邓清从来没有怀疑过虞世卿对她的感情，正如她自己这么多年，心里除了工作以外只有他。
她也知道他之所以跟蒋敏结婚不过是因为一场意外后肚子里有了孩子，所以她才敢联系他，笃定他会抛下蒋敏过来。
“世卿，我不是逼你走，但是现在我事业上出了问题，”邓清柔白的手抚上虞世卿的脸，“你知道的，我这么多年心血全在这上面，这是我付出了失去你的代价才换来的，我做不到看它付诸东流……”
“我出面澄清之后，舆论目前不是已经稳定下来了吗？”
邓清叹气：“听说蒋敏联系媒体了，过两天会曝光我已育的事，到时候目前稳定下来的粉丝又会动荡。”
“我去联系蒋敏，让她不要曝光这件事。”虞世卿道。
“你还不明白吗？世卿，蒋敏在逼你回去，如果你答应她的条件，回去了那边，我们就很难再见了，”邓清声音温柔，却也无奈，“就算她不曝光我有孩子的事，我的事业也不会再像从前一般如日中天，我也不会回到一线的位置了，所以，我现在不能再没有你了。”
沉默刹那，邓清继续开口：“现在我能做的，只是在蒋敏把我欺瞒粉丝已育又不抚养孩子进圈的事实曝光之后，努力稳固住目前的粉丝。”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虞世卿安抚她。
“除非让荔荔出面，我们母女俩合体，让大众知道我们关系很好，我是为了保护荔荔才隐瞒粉丝，而不是为了进圈抛弃她。”
虞世卿松开眉：“这不是很简单吗？让虞荔马上出面，我去联系她。”
邓清：“许总和荔荔如今在谈恋爱，他很护着荔荔，也明确警告过我，不让我去打扰荔荔。”
“虞荔是我们的女儿，不管他是什么，他一个外人有什么权利插嘴，这事我来管，你别管了，你本身就是公众人物，也不方便出面。”
“那也好，或许你能说得动荔荔，毕竟你照顾她那么多年。”
虞世卿语气担忧：“我怕蒋敏对你做什么，她最近精神状态好像不佳。”
“没事的，你别担心，她除了曝光我以外，还不敢真正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怕真做狠了，你会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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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荔回康尚医院前，又去市中心医院做了个详细的检查，确认彻底没事以后，许颂放下心让她去上班，把她送到医院里面，走之前，他给虞荔整理了下耳边的碎发，不忘叮嘱她多休息，不要逞强，最后笑了：“我知道你特别热爱宠物医生这份工作，对每一个小动物都很耐心，都希望能尽力照顾好它们，但是，虞医生，你能不能帮我多照顾照顾我家的‘小兔子’？我不太放心她。”
虞荔第一反应是他家里什么时候有小兔子了？她怎么都不知道。
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小兔子是她。
虽然有点羞耻，她还是忍不住唇角上扬，踮起脚亲了亲许颂的侧脸：“好，我答应你，我帮你多照顾她。”
康尚医院经过医闹一事，又加强了医院的安保。
虞荔回到医院以后，最开心的莫属于苏苏了，她忍不住跟虞荔抱怨：“荔荔姐，你不知道王院长多凶啊，在他面前我真是心惊胆战的。”
“但是你肯定进步很大。”虞荔笑眯眯道。
“行了，荔荔姐，你就别打趣我了，不过，今天来预约的客人很多，你要是身体吃不消就交给赵医生和任医生他们。”
“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不会硬撑。”
看完一上午诊，虞荔点了外卖，才刷到推送给她的微博，发现邓清又被骂上了热搜。
起因是邓清当年怀孕生子的事被曝光了，并且营销号疯传她为了进圈弃养孩子。
邓清最新一条微博底下几乎全都是恶评。
还有许颂上午给她发的几条消息。
大体也是在说邓清热搜这件事。
虞荔去微博刷了几条帖子，倒是没有看到自己的个人消息被曝光出来，就打电话问了问许颂。
他没有瞒她什么，说他帮忙处理了，但不能保证以后她的身份不会再被曝光出来。
她还需要做好面对舆论的准备。
虞荔说好。
她只要清楚自己没做错什么就好，别人怎么说她其实都没关系的。她是为自己而活。
临到下班时。
许颂说会来接她。
虞荔知道他上次在家等她，结果没等到，给他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所以也就没有拒绝。
给最后一个预约客人的猫咪检查完，虞荔换好衣服，走出医院大门。
许颂发来消息说那边堵车，会晚到一会儿。
虞荔站在路边等，没等来许颂，却等到了多年未见的虞世卿。
她见他下车，就蹙起眉，直到他走到自己身前，她想不到他们两个人还有什么见面的理由，“你来做什么？”
虞世卿笑容在她看来一如当年伪善：“荔荔，最近怎么样？”
虞荔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对他说。
他在她成年以后就不再发任何生活费，自此每个月父女唯一的交流都被切断。
虞世卿笑容淡了几分：“荔荔，你妈现在被曝光这事你有没有刷到？你只要简单出个面就能解决问题，这么简单的忙你不会不帮爸爸妈妈吧？”
虞荔声音更淡：“我不想帮，也不会帮你们。”
“我毕竟养了你那么多年啊，虞荔，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养不熟吗？”
虞荔忽然笑了，声音微微发苦：“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一直以为你是因为蒋阿姨，或者说是因为虞婉才不喜欢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只是，单纯地讨厌我而已，你在我面前袒护蒋阿姨，宠爱虞婉，都是因为……讨厌我而已。”
虞世卿避开她的目光，“荔荔，算爸求你，看在我们之间这些年的情分上，就帮我们这一次，爸不能再失去你妈第二次了……”
虞荔眸光盛满了悲哀，她没开口。
虞世卿没预料到苦口婆心她都完全不为所动，终于脱下绅士的外壳 。
考虑到街上人不少，怕被有心人看到，他强行拉着虞荔坐进车里，闭上车门，就忍不住吼出口：“虞荔，你妈第一次跟我分开也都是因为你的出生，现在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你还要搅和第二次吗？”
虞荔：“什么叫做我搅和了第二次？我的出生完全是你们来决定的，如果我能够选择，你觉得我会选择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做父母吗？我不管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舆论，那都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以后不要来找我。”
余光看到后视镜里许颂的车开过来，只是医院门口前的车太多，他只能停在远处。
他下车寻找她的身影。
虞荔立刻拉开车门下车。
许颂看到她，皱了下眉，迅速向她这个方向跑来。
虞荔身后的虞世卿想起邓清委屈的控诉和表情，不免放大了音量：“虞荔，你还想选择？你知道你是怎么出生的吗？你妈不想要你，要不是我故意扎破了套，她怎么会怀上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你妈怎么会得产后抑郁？我们怎么会离婚？我又怎么会娶蒋敏？！从你出生开始，我没有一秒钟不在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扎破了套！为什么让你妈怀上你这个白眼狼！”
第54章
54.
一个父亲会用那么难听的话来形容自己的女儿吗？
虞荔一字字地分辨着虞世卿口中的字眼, 不得不承认，生活好苦。
真苦。它总是带着悲剧的底色。
原本以为已经逃离了的又会在你放松警惕的不经意间卷土重来，给予你一个又一个的重击, 直到把你击垮，然后看你奋力挣扎。
她回头, 看着虞世卿模糊的面容, 一字一顿地道：“你真的很恶心。”
许颂跑来她身旁站定, 也听到了那番话, 眉目间隐含怒气。
他一时没贸然开口, 先等虞荔继续道：“你们都已经这样说我了，我又凭什么去帮你们澄清所谓的舆论？在你眼里，我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吗？”
她不愿意再多言, 拉着许颂想离开这里。
许颂等她说完, 自身后扶住她肩膀, 把车钥匙给她, “乖, 你先去车里等我。”
虞荔接过钥匙，知道劝不动许颂，也不想再跟虞世卿多纠缠, 转身向许颂的车走去。
坐进副驾驶, 她望过去, 许颂在向虞世卿说着什么，说的时间不算短。
等他回来, 虞世卿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虞荔问：“你没事吧？你都跟他说什么了？他就是个疯子, 你不用理他的。”
虞世卿一旦碰上有关邓清的事, 就会变成个理智全无的不可理喻的疯子。
比如他今天跑来找她闹的这一遭，也比如他抛下国外的妻女来跟邓清生活。
她甚至觉得, 他被逼急了也能动手打她，又何止是用言语攻击。
许颂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没什么，他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否则就算风波过去，公司也会终止邓清的一切个人外务。”
其实他跟对方说的远不止轻描淡写的这些，但其他的东西，他说出来也怕脏了她的耳朵。
即使他是虞荔的父亲又如何，他根本不配称之为一个父亲。
虞荔很容易就看出来他压抑的情绪，她还是第一次见他那么生气。
她语气含着担忧：“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影响你们公司啊？”
“不会，再说，她本来就德不配位，就算没有公司的干涉，也不可能一直红下去的。”
失去拥有的一切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知道他生气，一路上虞荔都在尽力安抚许颂，让他不要为那种不值得的人浪费自己的情绪。
她絮絮地说到了车停在楼下。
许颂熄了车，才低声开口：“虞荔，别硬撑了，我知道你难受，难受就哭出来吧。”
被骂得那么难听的时候虞荔也没想哭的，她向来是不会轻易允许自己哭的性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许颂说这话，她却突然忍不住了，眼里一下就蓄满了泪。
尽管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值得为那种人生气，但他毕竟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她也会觉得委屈。
虞荔知道自己的出生不是爱情的结晶，只是一方用来挽留另一方的工具，她可以接受，但接受不了虞世卿用直白的毫不遮掩的话语把事实当成她的过错而指摘她。
她也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虞世卿不爱她，连一点爱都没有。
她眼泪流下的刹那，许颂把人抱进怀里。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抱着她，等她发泄完情绪。
她哭了很久，把他肩膀的布料打湿。
虞荔紧紧抱着许颂不肯松手，许颂哄着她松开自己，然后给她用纸巾擦干净眼泪，“在我面前不要忍，知道吗？不然我只会更心疼。”
虞荔点点头。
许颂又问：“现在好受些了吗？还难受吗？”
她嗓音瓮瓮的：“好多了，哭出来之后，没那么难受了，许颂，你说为什么人的一生要经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
“因为体验过那些痛苦的事情，幸福才可贵，是不是？”他抬手揩掉她的眼泪。
所以他恨不得把跟她待在一起的一秒钟当成一分钟、一小时来度过。
虞荔红着眼笑了下，突然开口道：“谢谢你。”
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总是陪在我身边，也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现在说谢谢好像有点早，跟我来，带你看个东西。”许颂牵着她下车，打开车的后备箱。
虞荔一怔，看向车的后备箱。
先是两个很大的气球从后备箱跳出来。
是心形的气球，一银一粉，气球的绳子缀在下面的玫瑰里。
车的后备箱里全都是开得正好的雪山玫瑰。
他看到她惊喜的眼神，也笑了，绕到她身后。
虞荔工作时都会把头发扎起来，现在也还是扎着的。
许颂也就没惊动她，偷偷把精心挑的一条项链给她戴上。
沉浸在惊喜里，虞荔根本没有发现许颂的动作。
脖颈蓦地一凉，虞荔下意识垂眸。
才发现许颂给她戴上了一条项链。
很简洁大方的款式，符合她的喜好，不奢华但足够漂亮。
细细的铂金链，缀着一颗大小适中的珍珠，珍珠旁边是一颗垂落的钻石。
许颂笑着问她：“喜欢吗？”
“喜欢，”虞荔弯唇答，“怎么突然给我送这个。”
“为了提醒某人别忘记过几天我们一百天的纪念日，我提前做个演习。”
虞荔：“我只是当时忘记了一个月的纪念日，这不代表我会忘记我们一百天的纪念日，我才没有忘记呢。”
而且，她之所以会忘记一个月的纪念日，是因为没怎么见过有人在一起一个月就庆祝的。
许颂笑着，眼眸清亮：“开玩笑的，为了哄你开心而已。”
许颂把雪山玫瑰整理好，全都给她抱上楼。
记起上次在她家里留下的材料还都没有用完，就说可以给她做桂花酒酿圆子。
虞荔本来想让许颂回家多陪陪六一，又想着自己也可以去看看六一。
但许颂说六一在中午被送去江豪家里了，他不急着去接它回家。
自从虞荔受伤住院以后，许颂把六一送到江豪家照顾，六一跟江豪以及江豪家里那只猫相处得异常和谐，甚至产生了革命友谊，他时不时就得把六一送到江豪家里去玩一阵再接回来。
虞荔：“这样啊，那改天我再去看六一。”
许颂很自觉地去了厨房做桂花酒酿圆子。
虞荔看了眼许颂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来家里牙膏用完了，于是对厨房里的他道：“许颂，我下楼去买盒牙膏，几分钟就回来。”
小区门口就有家小型超市。
虞荔走到小区门口，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一串很轻的脚步声。
她心下有了几分警惕，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快步走进便利店，后面也没有人跟上来。
虞荔蹙着眉，到货架上去选牙膏。
她习惯用一种水蜜桃味道的牙膏，又突然发现那款牌子出了新款，是荔枝味的。
她几乎没有犹豫地买了荔枝味道的那款，结账走出便利店。
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那阵或近或远的脚步声。
虞荔顿觉心惊肉跳，她压下剧烈的心跳，微微回头，身后依然空无一人。
她又走了几分钟，却又听到了脚步声。
她不敢回头看，伸手到大衣口袋里，按下紧急通话键。
住院期间，许颂给她设置的紧急通话人派上了用场。
她没敢说话，装作冷静地往回走。
转弯时听到身后的脚步好像消失了，她边回头边急走，猝不及防撞到男人坚硬的胸膛上面。
许颂揽住她的肩膀，语气焦急：“怎么回事？你吓死我了。”
虞荔把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下，最后道：“我也不是很确定，你别担心，可能只是我多想了。”
“不一定，要小心一点，再遇到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报警。”
到家后，由于是从医院回来的，虞荔习惯性先去浴室洗澡。
许颂做完桂花酒酿圆子时，她还没从浴室里出来。
他觉得不对，去敲了敲浴室门，“虞荔？”
虞荔声音在浴室里面听着有几分崩溃：“我浴室里的睡衣不小心掉在地上，然后弄脏了，你能帮我去衣柜里拿件新的吗？睡衣在衣柜最左边。”
她急急补充：“只给我拿睡衣就可以。”
虞荔不敢想象许颂去亲手帮她拿贴身衣物的场面。
许颂在门外，很快应道：“好，我现在就去帮你拿。”
他找到卧室里的衣柜，拉开左边的柜门。
虞荔衣服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得很有序，他几乎不费力就找到了她说的睡衣。
他从木质衣架上取下那身天蓝色的睡衣，正要合上衣柜门，眼神不经意一扫，瞥见了衣柜底下角落里的一个白色的帆布包。
那个普普通通的白色帆布包上面，挂了一只很丑的柿子玩偶挂件。
许颂眼神一暗。
那只柿子玩偶挂件，跟他以前挂在黑色书包上的那个柿子一模一样。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实在特别。
橙黄色的柿子，有一对小小的绿豆眼，嘴巴像香肠一样咧开。
如今，这里的那只柿子玩偶就好好地躺在衣柜里，看着许颂微笑。
的确是不怎么好看的一个笑，却平白地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时节里，生出些温暖的意味。
像是带着某种宿命的指引。
第55章
55.
许颂不得不多想。
虞荔怎么会有跟他那个一模一样的柿子玩偶挂件？
他的挂件是徐子涵送的。
当时徐子涵对自己大抵很讨厌, 小孩子的恶作剧作祟，美其名曰送他一件礼物，让他挂在书包上。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小鬼的心思？只是觉得那只玩偶很特别, 就依言挂在书包上了。
如果虞荔的这只柿子玩偶也是徐子涵送的呢？
如果她真的也认识徐子涵呢？
虞、鱼。
许颂又皱了下眉。
可虞荔暗恋h同学，而徐子涵说的那个小鱼姐姐喜欢他, 这一点又把他先前所有的假设给推翻。
许颂伸手, 取下帆布包上那个柿子玩偶挂件, 放在手里细细摩挲。
有什么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他手指忽而顿住。
骨节分明的手指以一种别扭的状态蜷在那个挂件上面, 一动不动。
他一开始推测h同学是常鹤宇。
可他先入为主的想法会不会压根就是错的？
要是她喜欢的h同学并不是常鹤宇呢？
“许颂？你找到我的睡衣了吗？”
隐约的喊声打断许颂的思绪，他来不及再想，拿着睡衣走过去。
虞荔把浴室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伸出手来问许颂要睡衣。
许颂离她还有一段距离, 错开视线, 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借着手长把睡衣递给她。
虞荔在浴室里面迅速穿上睡衣。
她头发在许颂找睡衣那段时间已经差不多用吹风机吹干了。
穿好后她就踩着拖鞋出来了, 许颂正等在门边。
虞荔笑意盈盈地走过去，语气温软：“你怎么找了那么久？我在里面连头发都吹干了。”
他没有说话。
虞荔正奇怪着。
下一秒，许颂突然伸手到她眼前, 摊开握着拳的手。
他手指勾着个铁圈, 随着手张开, 手心藏着的东西“簌”地一下垂落下来。
看清那只柿子玩偶的时候，虞荔愣住。
她都快忘了这只柿子玩偶挂件了。
当时许颂书包上也挂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她每次看到就觉得莫名开心, 好像在昭示着两人的缘分。
难道……他是发现什么了吗？
几秒里, 虞荔眼睫颤动。
承受着他带着审问性的眸光，紧张到几乎可以算作被凌迟。
许颂却叹口气, 没舍得逼问，收回手，妥协地问：“我在你衣柜里看到了这个，是别人给你的这个柿子挂件吗？能告诉我吗？”
虞荔不知道许颂已经猜测到几分。
但他那么聪颖，她一旦告诉他这只玩偶挂件的事，他知道她的暗恋就会是迟早的事。
她只能摇摇头，但因为说得不算假话，所以听着很有底气：“这是我自己抓到的。”
的确不算假话，但也只是一半真话。
许颂垂着眼，看向手里那只柿子玩偶，无声笑了下，语气很明显的失落：“对不起啊，不是故意乱动你东西的，是我想错了。”
就算h同学真的不是常鹤宇，那也没有什么必然的理由证明h同学会是他。
但失落之下，他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是他太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了，才会一次次把偶然的巧合都当做必然。
许颂把那只柿子玩偶递回她手里。
虞荔接过，毛茸茸的玩偶挂件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
温和的。
她听出他低落的语气，抿了下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这样隐瞒是错还是对。
可这是她能想到的对他和她都好的处理方式。
她不想去要他跟自己去追念那些没有意义的过往，只想过好当下，以及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明天。
许颂牵起她的手，先笑开了：“我随便问问，不用放心里去，走吧，去喝桂花酒酿圆子。”
虞荔喝完一碗桂花酒酿圆子汤，见许颂已经如常，又给她盛了一碗，不再追问那只玩偶的事。
他应该是没有把那只柿子玩偶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虞荔用勺子舀了一口甜汤咽下，也让许颂坐下一起喝，“多吃甜食心情会变好，你也喝一点吧。”
许颂就也跟着喝，他以前其实不怎么吃甜，但跟虞荔在一起以后，也不自觉会跟着她一起多吃甜口的东西。
许颂走后，虞荔把那个柿子玩偶挂件收起来，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去专心休息，明天上午还有一场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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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颂陪着虞荔喝完桂花酒酿圆子，然后去江豪家接回六一。
抱着六一在沙发上，许颂想了很多从前高中的事。
可惜他高三那年对虞荔的回忆其实并不多，寥寥可数。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下。
许颂拾起一看，是方眉发来的消息，问荔荔的伤怎么样了。
他回复完，方眉紧接着又问：【我不是两周后生日吗，小希和之遥正巧要跟着团队回国，说想帮我提前几天庆生，你看看后天你跟荔荔有没有空一起来？】
方眉一发消息过来，蓦然让许颂想到了“七十七秋”的网站。
虞荔曾经在“七十七秋”网站上发了很多条帖子，或许能在网站里多了解她一些。
许颂是“七十七秋”网站的创建人，他是能从创建的后台看到匿名发帖人的ID的。
但是问题在于，他并不知道虞荔当时注册账号时的ID名字叫什么。
他拿过笔记本电脑登录上“七十七秋”的网站，再进入后台。
并没有叫做“yl”的用户，也没有叫做“h同学”的用户。
他一时想不到她会起什么ID，只能先漫无目的地一条条去看。
“七十七秋”网站当年有一小阵时间爆火，那时候发帖人可谓数不胜数。
许颂看了一晚，未果，没有找到一条类似是虞荔的口吻、语气的帖子。
他只能暂且搁下这件事去处理工作，一熬就熬到了凌晨。
几乎没怎么睡，他做好两份早餐，带在车里去接虞荔。
虞荔笑着下楼，看到他青黑的眼底，瞬间敛了笑意，“你昨晚上没睡好吗？黑眼圈怎么那么重？”
“没事，昨晚处理工作了，尝尝我今天做的香蕉松饼好不好吃？”
虞荔接过来，没被他转移走话题：“你要是以后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可以工作，但是不能不顾自己身体，我有听你的好好照顾自己，但是你有好好照顾你自己吗？”
见她越说越急，许颂忍住因为被她在意而升起的那点雀跃，立刻开始哄人，他允诺：“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别生气了，嗯？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记住你答应我的，下不为例，”虞荔说完，咬下一口香蕉松饼，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吃，特别好吃，我明天还想吃这个。”
“行啊，那我明天还给你做。”
他开车不方便，虞荔吃完自己那份香蕉松饼，拿另一份去喂许颂，喂完刚好到康尚医院。
她要下车，被身边人出手拽住手腕。
许颂问虞荔讨了个早安吻，餍足地笑了下，才舍得松开她。
方眉提前庆生那天，虞荔刚巧下班早，就跟许颂一起去了他们提前预订好的包间。
两人的礼物是一起送的，虞荔去挑了一副很适合方眉姐气质的耳环。
方眉没有请很多人，除了许颂和虞荔，只有戚韫希和方之遥，还有林雨辰。
虞荔与他们都相熟，聊起来就像回到了高中时期。
只是戚韫希不再喊她名字，跟着之遥也一口一个嫂子地叫她。
偏偏许颂在一旁乐见其成。
聊了许久，戚韫希又提出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方之遥“嘁”了下：“我才不玩这么老掉牙的游戏，这么多年能不能有点创意啊，想让我玩除非下个月家务你全包了。”
方之遥和戚韫希在国外租了一个公寓一起住，两个人都在实验室忙，往往忙起来谁都顾不上家里。
戚韫希：“姑奶奶，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个月本来也是我打扫的。”
方之遥踢他一脚，他连忙改口：“好好好，我听你的还不行吗？这么凶做什么？”
既然是三对情侣，所谓的真心话大冒险也是针对情侣来玩的。
很不巧，许颂和虞荔第一次就被选中了。
许颂征询虞荔的意见：“你想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虞荔毫不犹豫地开口：“真心话。”
是戚韫希出的题目：“请问，你们之间是谁追的谁？不许思考，三二一立刻回答！”
虞荔：“他。”
许颂：“我。”
又玩了几轮，许颂和虞荔的手气倒是一直很好，再也没有被选中过，反倒是方眉和林雨辰次次都中。
方眉一直气得说这个游戏有黑幕。
直到快要散局，许颂和虞荔两个才又被选中。
方之遥提问：“请问，你们两个对彼此的微信昵称是什么？三二一请回答。”
许颂：“宝贝。”
戚韫希拿腔拿调地重复：“呦呦呦，宝贝啊。”
虞荔不知道许颂给她的备注是“宝贝”，震惊之后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后知后觉的害羞，她一时之间没回答之遥的问题。
其余几个人都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许颂也看向她，他也很好奇，虞荔给他的备注会是什么。
迎着几人的视线，虞荔顿了一秒，答道：“荔枝唱片机。”
方之遥听见，“咦，荔荔，这不是你以前的q.q昵称和微信昵称吗？你怎么拿来当成我哥的备注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许颂若有所思地移开在虞荔身上的视线，看向方之遥。
虞荔笑着解释方之遥的疑惑：“我就是觉得挺巧的，你看，荔枝唱片机里面既有我名字里的荔，又有你哥喜欢的唱片机。”
许颂听完也笑：“这么巧啊。”
“嗯，我也觉得真的很巧。”虞荔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随口起的昵称。
方之遥又跟虞荔聊起来。
许颂给虞荔添了杯温水，没有再加入她们的聊天。
重逢后他加虞荔微信时，她的昵称是名字的缩写。
q.q因为不再用，也就没有加上她。
之遥刚才说，她以前的微信和q.q昵称都叫“荔枝唱片机”。
那会不会她注册“七十七秋”的ID也是这个名字？
第56章
56.
重新旋转起来的瓶子打乱了许颂的思绪。
最后一次扔出的瓶子, 瓶口还是转到了许颂和虞荔这个方向停下。
这下轮到方眉提问：“你们在学生时代有没有喜欢过别人？以及当时喜欢ta是什么心情？”
许颂在桌下握住虞荔的手，不想让她被当众问这些听着挺为难的问题，自己先开口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有, 但当时我自己没意识到。”
方之遥反应最快，吃了个惊天大瓜：“哥, 所以你那么早就觊觎荔荔了？”
许颂没纠结方之遥乱用词, 转头看着虞荔点了点头：“嗯。”
方眉也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然后是戚韫希的调侃。
一时之间倒也没人纠结虞荔的回答了。
戚韫希和方之遥明天会去京大见个教授。
戚韫希听许颂说过虞荔是在京大读的大学, 问她京大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好吃的。
方眉和方之遥姐妹俩则又开始调侃许颂。
虞荔和之遥挨着坐, 之遥左边坐着戚韫希, 虞荔向左边偏头过去，给他推荐：“三餐二楼的茶香鸡很好吃，三餐一楼有家麻辣香锅, 二餐二楼有家馄饨很好吃……”
推荐完这些, 她又开口：“甜品的话, 二餐一楼‘柚见’里的泡芙超级好吃, 特别是杨枝甘露味道的, 不过排队的人太多，一般从早上就有人去买，到中午那会就快卖空了, 所以得早点去。”
戚韫希：“行嘞, 感谢推荐。”
彼此又闹过一场之后, 考虑到明天大家都还有事，虞荔和许颂也都要上班, 方眉就把局散了。
虞荔去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 听到走廊外面方眉和林雨辰的声音。
林雨辰有些喝醉了，声音不像虞荔记忆里的温柔, 听着有几分克制的急：“今晚上来找我，别去找别人。”
方眉语气有些淡：“林雨辰，准确来说，我们已经分手一年多了，当初分手的时候，我不同意，但你硬要分开，现在是你求我维持这种关系的，但你没资格限制我和谁在一起。我遂你的愿去跟家里和解了，联姻之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方眉说得很快，虞荔反应过来已经听到了几句，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听下去，又退回洗手间。
过了几分钟她才出去，外面已经不见方眉和林雨辰的身影。
她回到包间，许颂也不在，只有戚韫希和之遥在包间里吵嘴。
方之遥看到她回来，赶紧道：“荔荔，我哥让我和你说一声，你在这里等他，雨辰哥喝醉了，他帮我姐搀着喝醉的雨辰哥上车去了。”
虞荔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方之遥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惋惜道：“对了，荔荔，我刚才就想说来着，可惜你那时候有暗恋的人了，不然你说不定就和我哥早恋了诶。我真的想象不到，我哥那种人会不会高中就忍不住和你表白啊，他如果高中跟你表白的话，你会高中就答应他吗？”
许颂刚走到门边，听到这里，没有进去，挺想听听虞荔的答案。
虞荔看着之遥，很清醒地笑了笑：“之遥，怎么会有这种可能呢？许颂高中的时候不会跟我表白的，而且，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或许仍然不够勇敢，但比从前的自己要坚定许多。
然后方之遥又问：“哦，也对，而且你那个时候还暗恋别人，荔荔，我还挺好奇的，暗恋一个人是什么心情啊？”
许颂阻止都没来得及，虞荔已经开口。
因为许颂不在，虞荔语气尤其自然，她略一沉吟，笑着回答道：“以前一见到他就会很开心，把他当成自己的永动机一样，一想到他，我好像就会充满无穷的能量。”
那个时候，许颂对于她而言，的确就是这样的存在。
支撑着她，让她一步步坚持下去，无论多难。
方之遥还想再说什么，被戚韫希眼疾手快地捂住嘴，也用眼神提醒虞荔。
虞荔回头，看到走进来的许颂，一怔。
许颂倒没表现出什么异常，跟戚韫希和方之遥道别，就牵着虞荔的手离开了包间。
刚走出包间门，虞荔抬眸，立刻问：“许颂，你听到了吗？我刚才说的都是以前的事，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许颂歪头看她。
“真的不生气吗，计较鬼。”虞荔看着他的眼，想从他眼睛里分辨情绪。
说到这里，两人上车。
许颂听见，不免笑出来：“没生气，就是有点吃醋，需要粘人鬼哄哄他。”
哄他。
给他一块荔枝味软糖他根本无动于衷。
虞荔很上道地主动吻过去。
他却没有很快像以前那样反客为主，只是在等她自己去主动。
虞荔试着模仿他平时的样子，但尝试了半天，完全不得章法。
她刚刚退后了一点，许颂手指顺着后颈抚在她脑后，把人重新压向自己身前。
男人唇边溢出一声无奈的笑，拿她毫无办法，换他自己主动。
末了。
虞荔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生气？”
许颂摸着她发尾的手停下，有点荒唐地反问：“怎么？这么想看我生气？”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虞荔闷着声音反驳。
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得云淡风轻：“你只是以前喜欢过他，我再生气的话也太斤斤计较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喜欢的人是谁，但不管他是谁，我都很感谢他，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像你的永动机，他在的话，你肯定开心一点，”说到这里，他换了一副凶巴巴的语气，“但是，虞荔，现在既然我在，你就不准想其他男人。”
虞荔忍不住笑：“我当然不会想别人，我现在只喜欢你一个，以后也只喜欢你一个，消气了没？”
“差不多吧。”他故意瞥开眼睛不看她。
“只是差不多吗？”虞荔盯着他，不甘心地再亲了他一下，“那这样呢？”
“好像还差一点。”
如此往复，虞荔也有脾气了，实在忍不下去了：“许颂，你别……得寸进尺。”
许颂笑：“那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能跟我说说吗？为什么叫他h同学？”
虞荔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你是怎么知道h同学的？”
h同学这个称呼，她身边几乎没有人知道。
“有次不小心看到你朋友给你发的消息了，”他见她一副如临大赦的模样，失笑，“放心，我不会问你他是谁。就是很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叫他？”
“h是我当时给他随便起的一个代号，叫他同学是因为，当时我们连朋友都不算，只是同学而已。”虞荔认真地解释。
虽然当着本人的面，解释这些很奇怪。
把虞荔送回家后，许颂回家打开电脑，再次登录“七十七秋”的网站。
网站里的确有一个ID名为“荔枝唱片机”的用户。
且是唯一一个。
但许颂即使是“七十七秋”网站的创建人，也没有权限进入用户的私人后台去查看他们发的帖子。
他只能定位到上次看过的最后一条帖子，然后继续在成万条的帖子里挨个翻看。
凌晨一点二十四分，许颂终于翻到了一条ID是“荔枝唱片机”的一条帖子。
发帖的时间算起来，是在虞荔大学毕业之际。
许颂点开那条帖子。
出乎意料的，帖子的字数很多，密密麻麻的。
他并不着急，从第一个字开始慢慢地看。
亲爱的h同学：
展信佳。
请原谅我的私心，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于此盛夏我提笔，斟酌词句，剖尽心力，写下这封情书予你。
尽管，落笔前就知道，它注定不会被你翻开。
……
那是一封情书。
一封她赠予h同学的情书。
许颂只看到这里。
因为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再看下去，也没有资格继续再看下去。
那是她剖尽心力，写给h同学的情书，除了h同学，任何人都不应该擅自去翻开。
否则是对h同学的不尊重，更是对虞荔的不尊重。
许颂垂下眼睛，主动退出了“七十七秋”的网站。
其实他是骗虞荔的。
说什么不生气，明明吃醋得也在乎得要命，根本不像在车里所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很嫉妒，很在意。
即便那个人只是曾经被她喜欢过。
人总有私心，许颂想，他亦然，想让她所有的被牵动的心绪都源自他。
但那注定不可能，他出场得太晚，也不可能把h同学从她的生命里强硬地挤开，因为那个人对她来说过分重要。
重要到，她把他比作是自己生命里永动机一样的存在。
她写给h同学的那封情书，每一个映入眼帘的字对他来说都是钝痛。
不似那天在icu得知她受伤时，那种令他窒息的痛意，而是一种像温水漫漫，一点点淌过新鲜伤口的隐隐作痛。
不足以致命，可也完全没办法忽视。
他毫无办法，只能逃避，当做视而不见，企图冷却和压抑过激的情绪。
然后一遍遍重复着安慰自己，那只是过去，都过去了。
理智上如此，情感上却半点都做不到。
他都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也就更不敢在虞荔面前表现出什么，怕她觉得自己太过小气和计较。
许颂叹口气，起身，去冰箱拎了罐酒出来。
刚才他在包间时滴酒未沾，回家倒是喝了些酒，想要强迫自己尽快入眠。
/
第二天一早，许颂醒的很早，他开车去了京大。
刚回国那时候，他来京大做过一场演讲，也来过二餐。
记得那天，天气阴沉。
他也穿了一身跟今天类似的米色休闲西装。
买好泡芙后，许颂去接虞荔。
虞荔收到他消息，锁好门下楼，笑着跑上车，习惯性地问：“今天是什么早餐啊？”
许颂递过来的包装很熟悉。
虞荔愣了下：“你去买泡芙了？”
昨夜她和戚韫希推荐泡芙的时候，明明许颂在跟方眉姐和之遥她们说话。
许颂点头：“嗯，不是说喜欢吃吗？”
虞荔心下感动，咬下一口泡芙，凑到他耳边：“男朋友，你真好。”
许颂眉梢微挑：“所以？”
虞荔知道他想听什么，尽管她性格内敛，很少说这种话，但是还是鼓起勇气，克服羞怯，抬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好爱你。”
她这一生常常痛苦，常常囿于泥淖挣扎，也偶尔厌弃生命，但是，有些时刻太美好，譬如此刻。
所以，她仍然在坚持着。
许颂闻言，先是意外，然后笑了，抬手给她擦掉唇边的奶油，眸光里全是她的身影，“我也是，好爱你。”
第57章
57.
那天之后, 许颂再也没提有关h同学的事。
像是把这个人忘掉了。
虞荔一直担心的那只柿子玩偶挂件的事他也没再问。
她在康尚医院工作也逐渐忙起来，渐渐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又是一天工作结束。
虽然也还是加了班看诊，但时间不算晚。
想起很久没去看过六一了, 虞荔打算去许颂家里看看六一。
六一最近状态还好，远远超出了当时对它的预期。
虞荔和许颂都觉得惊喜。
而自从上次虞荔觉得有人跟踪她以后, 许颂就不肯让她自己坐公交回家了。
尽管虞荔再没碰到类似的情况, 他也总是要来接她。
但他今天有事要忙, 虞荔本想跟他商量自己坐公交的。
许颂还是不放心, 坚持派人来接她。
虞荔就从公交站又走回了康尚医院门前。
十几分钟后。
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开车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虞小姐吗？许总让我来接您。”
虞荔点了下头，坐上车后排座位, “麻烦你了。”
“不麻烦。”
车缓慢行驶了一段路之后, 开始疾速奔驰。
虞荔看向窗外的景色, 蓦然发觉不对劲。
去许颂家里根本不是走这条路。
虞荔伸手进包里, 还没来得及跟许颂发信息, 车已经停在一家咖啡店前面。
驾驶座的年轻男人回头道：“抱歉，虞小姐，我受蒋敏女士所托, 她想跟你见个面聊聊, 但无奈联系不到你, 而你的男朋友又把你护得太死，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约你见面。”
虞荔看向那个咖啡店。
店里还有不少客人, 蒋敏在这里见面倒是不会对她做什么。
但是她为了保险起见, 还是给许颂发了条消息, 也把咖啡的地址给他发过去了：【她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如果有事我就立刻给你打电话, 你不要担心。】
虞荔发完消息，进了咖啡店，找到靠窗坐着的蒋敏。
从蒋敏去淮京一中闹事那会算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蒋敏了。
她想先问个清楚：“你怎么知道今天下午是我男朋友找人来接我的？”
蒋敏示意她坐，“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个本事监听你们。不过，还是得先跟你说声抱歉，我找人跟踪过你，把你的行踪摸了个透，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去哪些地方，谁会来接你，奈何你去的地方人都不少，我总是找不到机会单独见你。而今天总算等到了个机会，凭我对你的了解，今天你男朋友有事，所以没来接你，否则你不会去等公交，但你又从公交站走回了医院，那么一定是他找了人来接你。我就钻了个空子，没想到你真肯见我。”
虞荔坐下，不想浪费时间跟她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蒋敏要笑不笑：“帮我联系虞世卿，我要见他。”
“你要见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的，他根本就不理会我。”
蒋敏抿了口咖啡，听见这话笑了声：“是，你这话倒是也没错。原本我还不相信，还以为不管再怎么说，你都是邓清的女儿，他会看在邓清的面子上在意你几分。没想到，我以你为饵约他出来见一面他都不肯。”
虞荔有了某种预感，蹙眉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起来，乔伊斯能去你们康尚医院，还是我推荐的。我知道他那人有躁郁症，何况它那狗本来就快死了，去哪里也救不活，果然，你也没成功。他去找你的那天下午，我知道，他带了刀，我也知道。但我没想到的是，你爸居然那么狠心，我联系他说他的亲生女儿有危险，但他都置之不理，不知道是没看见我的消息，还是压根就完全不在意。”
虞荔几乎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被她气得失了理智，把面前的咖啡尽数扬到她脸上，咖啡杯掉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故意伤害罪！”
那时候她和许颂都多么害怕再也见不到对方。
蒋敏不慌不忙，拿纸巾擦干净脸上和衣服上的咖啡渍，“又没有证据的事，我怕它做什么？再说，我又不止给乔伊斯推荐了一家医院，谁让你们医院名气大？谁又让虞医生医术这么高明呢？荔荔，你别这么生气，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要生气也应该对虞世卿生气，不该对我生气啊。原本呢，我以为报复你，会让虞世卿难受些，会逼他出面见我，没想到他压根不在乎，那我这样报复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后来我就没找过你的麻烦了，当然，除了跟踪你，想见你一面之外。”
虞荔冷笑着问：“你们三个人简直都是疯子。你为什么不去报复他们两个，揪着我有什么意义？我跟你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又有什么关系？！”
蒋敏耸了耸肩，“看看，看看，这就是虞世卿和邓清生出来的好女儿啊，看来你和你妈关系也不怎么样。你以为我没报复她吗？我已经把我能想到的事都曝光出来了，就这样，她还是不肯把虞世卿还给我。”
她又不敢把事情做得太决绝，怕虞世卿真的会记恨上自己。
“你说的这些都与我无关，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见你。”虞荔背好包要走。
蒋敏忽而笑出声：“荔荔啊，你以为我不见到虞世卿会停手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虞荔停住脚步。
“你帮我联系虞世卿出来，否则我就把你给婉婉换药的事举报到你们医院。”
虞荔气得扯了下嘴唇：“这种无稽之谈你还要拿来用多少次？当年是谁换的虞婉的药，你自己心里清楚。”
“的确是无稽之谈，你也可以说是我给亲生女儿换的药，就看旁人相信谁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这件事被你们医院的客人知道，尽管是捕风捉影的事，你觉得他们还能相信一个有可能给自己妹妹换药的医生去给他们心爱的宠物治病吗？”
虞荔攥紧手。
蒋敏说得没错，她很容易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害。
或许是谣言，或许是真相，但不会有人在意那究竟是真是假。
蒋敏笑了：“荔荔，你好好想想，赶紧去帮我联系你爸吧，我给你三天时间 ，我和婉婉都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他了。”
虞荔被她喊“荔荔”喊得胃部直泛恶心，“我可以帮你联系，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联系上他。”
蒋敏丢给她一个微笑，然后拎着包离开了咖啡店。
她走后没多久，许颂和江豪跑进咖啡店。
许颂俯身握住虞荔的双肩，不放心地问：“没事吧？”
他看到桌上的咖啡渍，边仔细打量边她：“她泼你咖啡了？”
虞荔摇头，“没有，我泼的她。”
许颂松了口气：“那就好。”
虞荔整个人还沉浸在气愤之中，把蒋敏说的话又尽数复述了一遍。
江豪也听见，“她这几句话不就是证据吗？完全可以找监控啊。”
虞荔叹口气：“我刚才看过了，这家店里没有监控，我当时也没想到要录音。”
她也没想到蒋敏会说那种话，反应过来后已经晚了。
许颂维持冷静，安抚她：“没关系，再想其他办法，她只是想见虞世卿，达到目的了，就不会再来找麻烦。你能联系上虞世卿吗？”
虞荔摇摇头，刚才许颂和江豪进咖啡店之前，她就试着跟虞世卿联系了，但对方杳无音讯。
许颂跟江豪对视一眼，才道：“公司也突然联系不上邓清了，她家里没有人在，手机全部关机。”
这也是他今天下午没能来接虞荔的原因。
虞荔问：“他们两个人是一起躲起来了吗？”
许颂：“有这种可能，别急，还有三天时间，肯定会有办法找到他们的，公司这边会去找邓清，我和你一起想办法联系虞世卿，别担心，没事的。”
虞荔点头应好，情绪稳定许多，也跟着许颂冷静下来，去他家里看六一。
许颂在厨房里做晚餐。
虞荔抱着六一坐在沙发上，心绪不宁地胡乱想着。
许颂端着一碗桂花酒酿圆子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笑笑，把那碗桂花酒酿圆子放到了桌上，然后坐到虞荔身边，从她身后揽过她和六一。
虞荔抽回思绪，看到桌上的那碗桂花酒酿圆子，“你不是在做饭吗？怎么又给我做了桂花酒酿圆子汤？”
许颂揽着虞荔的那只手顺势拍着她的肩膀，动作间充满了安抚的意味，“看我们家粘人鬼不开心，做点甜的哄她开心。”
记得她以前说过，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虞荔笑笑，喝了几口桂花酒酿圆子，又喂给许颂喝了几口。
她做任何，许颂都来者不拒。
两个人一起喝完一碗桂花酒酿圆子，许颂偏头，低声问：“跟我说说吧，在担心什么？”
虞荔叹口气：“我担心的有好多。”
“嗯，没关系，慢慢说。”许颂很有耐心。
虞荔抱着六一，窝在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轻声开口道：“我怕一直联系不上他们，怕换药这件本来是假的事被传成真的，怕宠物的主人们都不再相信我，怕以后再也做不了宠物医生……”
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日子。
如果离开了自己热爱的这份职业，她可能根本没办法生活下去。
许颂忽而打断她，声音温和地开口：“虞荔，看着我。”
虞荔依言抬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里。
“宝贝，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只是你的想法，但不一定是事实，对不对？不要被灾难性思维带跑了，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我们积极一点去想，你担心的这些大概率都不会发生的，在一切没有定局之前，我们把能做的尽力做好，别去担心未来不受掌控的事情，好不好？”
“好。”虞荔很乖地应。
“不要太悲观了，生死除外，其他一切都可能会有转机的。”
虞荔抬头吻了吻他，“我知道了，我努力跟你一样积极一点。”
许颂见她状态好了些，才又去厨房做晚餐。
吃饭时，他想到什么，问虞荔：“蒋敏是不是知道你现在的住址？”
虞荔咽下一口汤，点头。
然后听见他又开口，用很认真的语气：“我不太放心你自己一个人住在那边，我搬到你那里住，或者更安全来说，你搬到我这儿来住一段时间，好吗？”
“紫江兰庭”离康尚医院也很近，不会影响她平时上班。
这里环境也要比她小区更安全些。
虞荔一怔，然后认真思考他的话。
许颂要是搬到自己那里去住的话……
她想起自己受伤后，他去她家照顾她的那半个月。因为她家里那间客房很小，床也小，都不怎么够他躺下。
她看着心疼，劝他不要留在这里了，许颂自己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完全不觉得环境不够好，只是每天笑吟吟地照顾她。
想到这里，她果断否定了这个想法，很坚定地开口：“还是我搬到这里吧。”
她应得实在痛快，许颂也有些没想到，笑着点头：“好，待会我去帮你把主卧收拾一下，你睡主卧，里面有卫生间，采光也比较好。”
虞荔没拒绝，已经习惯性地下意识依赖他。
许颂收拾完厨房，去帮虞荔整理主卧，“这就是主卧，你以后就住这里。”
虞荔抱着六一跟在他身后，见许颂进了自己发烧那天去的房间，听见他说这里是主卧，她有些疑惑地问：“这间不是我那天来休息的客房吗？”
第58章
58.
许颂蓦然回头, 含笑望着她：“这是我的卧室。”
虞荔倏尔明白过来，磕磕绊绊地问：“所以，我那天发烧的时候……睡的是你的……卧室？”
“嗯。”他笑着应。
虞荔顿住。
怪不得她觉得身上盖的被子都有他身上的气息。
又想到她那天荒唐地因为热而脱掉了衣服, 她脸瞬间涨红。
许颂回头，恍若未觉, 只是意有所指地笑着问她：“宝贝, 怎么脸红了？在想什么？”
“没有, 我什么都没想。”
他挑眉, 故意“哦”了一声, “但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虞荔傻乎乎地去问。
“你发烧那天，我进来给你量体温的时候，你衣服都扔在地上, 我帮你捡起来的。”
虞荔懵了下, 然后反应过来, 抱着六一跑到他身前, 装凶道：“不准再说了。”
许颂笑得很好看：“我都看过了还这么害羞, 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啊？”
“许颂！”虞荔不想理他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去给你拿新的四件套, 你在这等我。”许颂亲了下虞荔, 心情很好地迈出卧室门。
他很快拿着干净的床单被子过来。
虞荔抱着六一坐在椅子上, 看许颂动作娴熟地换好床品，不免感叹：“你怎么换得比我都熟练。”
许颂笑了笑, 语气平常：“男生力气本来就大, 换这个轻松不是应该的吗？”
虞荔又想起什么：“但是你家里没有我的日用品, 我要回去先拿一些回来吗？”
“有给你在这里准备一些日用品，怕有什么意外情况。但准备得不全, 还得回去再把你用的那些搬到这里。”
虞荔想了想：“那就明天晚上下班后我回去收拾行李吧。”
许颂提议：“万一你明天下午加班，过去收拾就太晚了，我白天抽空去帮你整理。”
虞荔点头：“奥，那也好，辛苦你啦，男朋友。”
“光嘴上说说吗？我想要实际的。”
毕竟在一起时间不短了 ，虞荔对许颂也很了解了，他这个人好像一会儿不亲就浑身不舒服，宛如上瘾一样。
虞荔深知他的心思，把六一放下，主动走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角。
还没来得及退开，又被他揽住，加深了这个吻。
结束后，许颂没松开虞荔，又抱了她好久。
虞荔埋在他怀里，“许颂。”
“嗯？”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抱我啊？”
他笑：“就是喜欢啊，每次抱到你，就觉得心脏好像被填满了，不再空落落的了。”
说到这里，许颂忽然松开了她，笑意收敛，唇边那对括弧也消失了，“你不喜欢我抱你吗？”
虞荔弯着唇，不暗示不含糊 ，很坚定地道：“没有，我也喜欢。”
每次拥抱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很安心。
好像空气的流动都静止，不再有风，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
她又抬起手，够到他唇边，“我也很喜欢你笑起来的时候唇边这对小括弧，我喜欢看你笑，你要多笑笑。”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就觉得很温暖。
她知道那不是酒窝或者梨涡，但也不知道怎么定义才是准确的，只能姑且称之为括弧。
“都听你的，我记住了，”许颂轻轻掐了下她脸颊，“对了，把你爸的手机号，还有银行卡号，反正你知道的有关虞世卿的，都一齐发给我，我也帮你联系，今晚上洗个澡早点睡，如果联系不到也先放到一边，身体最重要。”
“好，你也早点睡，不要熬夜了。”
“放心，不会熬夜的，晚安 ，明天见。”许颂答应她，给她把日用品又放进主卧，然后带上门就离开了。
明天见。
多浪漫的三个字。
虞荔笑了笑。
不一会儿，她准备去洗澡的时候，听到有很小声的扒门的声音。
虞荔走到门边，把门开了一条缝，六一就钻了进来。
“六一，你怎么过来了啊？是不是第一次见我晚上还住在这里，有点好奇啊？”
外面没有开灯，虞荔借着主卧里的灯光，就在门边蹲下，笑着把六一抱在怀里，打算待会再送它回窝。
跟六一说了一会儿话，想到什么，虞荔伸手，轻轻摸了摸六一的头，语气有点疑惑和无奈，但是还是带着笑意：“六一，你说你爸爸为什么那么喜欢接吻啊？好像跟上瘾了一样。”
她话音刚落，黑暗里，隔壁房间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因为它妈妈太招人喜欢了，所以它爸爸忍不住。”
虞荔完全没听到他开门的声响，抱着六一愣住，抬头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你偷偷跟六一说我坏话的时候，”许颂笑着过来抱起六一，“乖，别闹你妈妈了，让她好好休息，明天下班再陪你玩。”
虞荔被他这声六一妈妈叫得有些害羞，心里又难免像气泡般密密地升起些高兴和喜悦。
她以前从来没有觉得爸爸和妈妈这两个词连起来可以这么温暖和动人。
温暖得她想哭。
许颂转身朝六一的窝走了两步，忽而又抱着六一倒回来，很认真地问：“虞荔，你不喜欢跟我接吻吗？”
“……”
虞荔噎了下，突然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说喜欢也不是，说不喜欢也不是。
许颂莞尔：“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看来是不喜欢了，那我得努力多练习练习，争取让女朋友满意。”
“我没说我不满意。”虞荔瞬间急急开口。
他现在这样她就有些承受不了了，往往临了都会全身无力。
他要是再多多练习，她简直不敢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来是满意了，那怎么还跟六一吐槽我？”许颂偏头盯着她问，语气和眸光都带了些谴责。
虞荔扔掉羞耻心，跟他认真提出意见：“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亲那么久，我每次都会觉得……有点累。”
许颂点头：“这样啊，那我尽量控制一下。”
虞荔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他又笑着道：“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做到。”
虞荔：“……”
但他语气真诚到她完全不能再说什么，否则显得很像她对一个极力控制自己的人还无理取闹一样。
最后她索性放弃了：“那要不还是你觉得开心就好了，我想让你开心，那样我也会开心。”
许颂单手抱着六一，另一只手揉揉她头发，唇边溢出声叹息：“这么乖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啊。”
虞荔抬眸：“所以以后不会亲那么久了吗？”
许颂捏了下她脸：“行，故意的啊，知道这样能拿捏我是吧？”
“好吧，有一点，但不全是，我也是真的想让你开心啊，而且，你有时候失控的话，我觉得对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好。”
虞荔迅速地一次性说完。
她在非常认真地跟许颂提出建议，同时也带着一点对他数次扫兴的谴责。
许颂装作没听出她的意思，只是笑着说：“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虞荔立刻问：“什么办法？”
“以后一三五七我主动，二四六听你的，你说停我就停，绝对不会继续。”
虞荔很清醒地开口问他：“所以，为什么你比我多一天呢？”
许颂俯身，含笑的眼睛离她很近，“因为太喜欢你了。宝贝，好不好？”
虞荔下意识屏住呼吸，受不了他这样，顺着答应：“好。”
许颂低头看向怀里的狗狗，“六一也要乖一点，记得表扬妈妈，她今天做得很好。”
虞荔下意识以为许颂是在说她很快答应他说“好”的这件事。
紧接着，许颂抬头看向她，却道：“以后也要这样，我可能会忽略一些东西，所以有什么感受或者需求都要及时跟我说，不要自己忍。”
虞荔先是愣了下，然后笑：“我算不算损害了你的既得利益啊，这样你还要表扬我吗？”
许颂抱着六一送虞荔回卧室，“你要这么想也没错，但比起那些，我更想看你多照顾自己的感受，多爱自己。”
虞荔本来走在他前面，听到他这么说，转回身来：“怎么办？你说得我好感动。”
“感动就继续这么做吧。”
虞荔忽然踮脚蜻蜓点水地亲了他一下。
许颂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宝贝，需要我提醒你吗？今天是周三。”
虞荔迅速后退几步。
许颂没继续逗她，握着六一的爪跟虞荔拜拜，“跟妈妈说晚安，明天见。”
虞荔笑：“晚安呐，明天见。”
许颂和六一离开后，虞荔去洗澡。
洗完澡后，她试着再去联系虞世卿，打电话对方都是关机的状态，她只打了两个就没继续浪费时间。
又试着发消息，等了会儿他也没有回，跟白天时一样。
不管她说硬话软话都得不到回应，消息都石沉大海。
虞荔没继续联系，见时间不早了，就先躺下准备睡觉了。
许颂在这边也给她留了一盏床头灯。
虞荔打开床头灯，看向一侧的墙。
一墙之隔就是许颂。
这感觉有些奇妙，在她家里时，客房和主卧分别位于两个方位，不是这种分布格局。
不知道他现在睡了没有。
她这么想完，手机振动了下。
点开一看，是许颂发来的消息：
荔枝唱片机：【睡了吗？】
虞荔回复：【还没有，准备睡了。】
荔枝唱片机：【联系到虞世卿就告诉我，我也在联系，如果都联系不到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先好好睡觉。】
虞荔回了个“甜桃奶兔”的“好”的表情包。
那边又发来一条：【第一次跟你离这么近，还有点睡不着。】
原来他也有这种感觉。
虞荔忍不住笑出声。
yl：【我也是。】
荔枝唱片机：【习惯就好，毕竟以后还要在一个房间。】
yl：【谁要跟你在一个房间？】
荔枝唱片机：【我家庭地位这么低啊？还没结婚就被驱出房间了？】
还是第一次在聊天里面提到结婚这个话题。
虞荔试探着问：【你想跟我结婚吗？】
许颂回复得很快：【看你，我随时都可以结，不排斥闪婚。】
yl：【怎么随时都可以，是不是有点随意啊？】
荔枝唱片机：【不是随意，是因为确定。】
yl：【我觉得太快了。】
她完全没有做好步入婚姻的准备。
荔枝唱片机：【那就不着急。】
两人聊着聊着，虞荔先睡着了。
许颂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猜到她睡着了，也放下手机躺下。
/
第二天，虞荔醒的很早，先看了眼手机。
虞世卿还没有回复。
她进了卫生间想洗漱，卧室门被敲响：“宝贝？醒了吗？”
“醒了。”虞荔过去给他开门。
许颂端着牙杯站在门边，先道：“我联系虞世卿那边，没有回应，我今天再去公司问问邓清那边的情况。”
虞荔点头，心态平和许多，开始安慰他：“没事，还有两天。”
“嗯，如果最后都没联系上，我们再从蒋敏那边入手。”
“好。”
说完这些，许颂笑了下：“外面卫生间没热水了，我能在这里刷牙吗？”
虞荔看透却没点破，进卫生间后，主动给他让开位置，“当然可以啊。”
他们是情侣，一起刷牙也没什么，而且，她还没有跟他一起刷牙过。
许颂于是端着牙杯进来，跟她一起站在镜子面前刷牙。
两人在镜子面前身高差还是挺明显的。
虞荔打量了下自己的牙杯牙刷和他的牙杯牙刷，然后又看向两个人的同款睡衣，有些好奇：“这些都是情侣款吗？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啊？”
“记不清了，反正幻想这个场景已经很久了，索性提前准备好。”许颂给两人挤上牙膏，看着她笑。
虞荔也笑起来。
两个人开始时都认真刷牙，刷了一会儿，看到镜子里对方都带着点拘谨的表情，忍不住都笑了。
空气里好像都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虞荔有些受不了，率先垂下眼。
许颂一把将人揽入怀里，含糊不清地开口：“不想看我？那这么刷吧。”
虞荔忍不住笑着吐槽他：“你幼稚不幼稚？嗯？”
“嗯，我就是幼稚。”许颂漱口完，应道。
虞荔拿他没辙，想起什么，嘱咐道：“你别忘了帮我把我的牙膏带过来，我喜欢那个荔枝味道的牙膏。”
“好，我今天抽空就帮你去收拾 ，想起来还缺什么再给我发消息。”
虞荔含着牙膏泡沫点头。
下一秒。
“喜欢荔枝味啊？”许颂看着她，若有所思，“那我以后把东西全都换成荔枝味的，牙膏、沐浴露、香水……”
虞荔也漱完口，被逗笑：“然后我就会更喜欢你，是吗？”
“会吗？”许颂很认真地问。
虞荔常用的护肤品也被许颂在这里摆了一套同样的全新的。
她擦完那瓶昨晚刚拆的水乳，踮起脚，眼睛亮晶晶的。
许颂配合地弯腰俯身。
虞荔凑到他耳边：“我知道外面的卫生间有热水，但还是让你过来了。”
她笑：“你不用非得是荔枝味的我也会喜欢你的。”
第59章
59.
走进医院, 虞荔想起早上洗漱时许颂愣住的表情，还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忙完一上午。
中午，虞荔跟苏苏吃完午餐, 接到了许颂的电话。
他其实很少给自己打电话。
她接起，对面却是江豪的声音：“嫂子, 许哥今中午有个应酬, 现在醉了, 非得要找你, 你看看跟他说几句话, 把他哄上车，我送他回公司休息室。”
虞荔忙应好。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寂静，应该是手机被转交回了许颂手里。
虞荔试探着开口：“许颂？”
“在。”一道醉醺醺的声音。
虞荔叹气, 声音温软：“你喝了很多酒吗？怎么醉成这样了？”
许颂没说话。
虞荔继续柔声哄：“乖, 你跟江豪上车好不好, 去公司醒酒休息一会儿, 等我下班, 今天不要去帮我收拾行李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许颂难得反对：“不行。”
虞荔也没生气, 还是笑着问, 很有耐心：“为什么不行呀？”
“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那边声音很低。
“什么要求？”虞荔实在想不出。
“你不准想h同学了, 只准喜欢我一个人。”许颂声音听着带了几分落寞，甚至还有一点委屈。
虞荔在这边听到他的话, 忽而顿住。
她以为他没有那么在乎这件事的。
那天在车里, 许颂也只是有些吃醋地多问了几句, 之后也不再问她有关h同学的事。
在她的了解里，他也并不是一个会纠结于过往的人。
虞荔笑了笑, 低声对着电话那边道：“傻瓜。”
在这一刻，很突然地，她不想瞒下去了。
以前不想告诉他，是怕给他造成负担。
可她原本不知道，也万万想不到许颂会因为h同学吃醋和纠结成这种地步，好像比起知道事实以后，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如果他对h同学这个身份这么耿耿于怀和在意，那么她决定还是坦诚地告知他一切。
有关于十八岁时落的那场雨，时至今日也并没有停歇。
巷子里的槐花，
“七十七秋”的日记，
名为“爱人呢”的咖啡，
心愿墙上的便利贴，
抓娃娃店，
那只柿子玩偶挂件，
她藏起来的解题步骤和那张他的生物答题卡，
差点被她扔掉的那张写满了他名字的草稿纸，
她坚持下来的理由，
以及，那张没能送出去的唱片……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遗憾，那我会将这一切全都告诉你，毫不犹豫 ，也毫无保留。
窗外落了雨。
电话那边也响起隐约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春雨绵绵，皆心动所至。
许颂好像比刚才清醒了些，但明显还是醉着：“宝贝，你都没有给我写过情书。”
虞荔恍惚了下，没来得及深想他为什么会提到情书，只下意识应：“我下午不忙，抽空给你写，好吗？但你要跟江豪上车，听话去休息。”
“行。”许颂这下应得倒是很痛快。
手机被扔给江豪。
江豪颤巍巍地接过：“祖宗诶，你手机摔坏了我可不赔。”
他摸了摸心口，看了看手机没被摔到，然后又把手机放在耳边：“嫂子，许哥上车了，还是你出面给力。”
虞荔笑了笑：“帮我多照顾他，给他煮点醒酒汤。”
“放心放心，对了，嫂子，许哥还让我跟你说，公司查到了点邓老师的眉目，有她的银行卡在国外使用的痕迹，估计马上就能找到他们了。”
“好，谢谢你啊，辛苦你们了。”
“嫂子，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再说，本来公司也是要找邓老师的。”
挂断电话后，虞荔从桌上找出自己平时整理的病例本。
她本来想随便用一张纸写情书，又觉得不行。
这样一点都不正式，毕竟是她给许颂的第一封情书。
于是问苏苏借了一把雨伞。
虞荔打着伞出了医院，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沓信纸。
回到医院里，就快要到上班时间了。
虞荔蹙眉想了下，写了几张，但每一张情书的开头她都不太满意，最后索性都攥成纸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前台呼叫客人到了。
虞荔先把信纸放到一边。
第一个来看诊的是一位抱着金毛来的老婆婆。
虞荔给金毛初步做了检查，检查出来是肝脏肿瘤压迫到了胃，然后跟老婆婆说明金毛的情况。
但老人家耳朵不太好，虞荔很耐心地放大了自己的音量，跟老婆婆重述了一下。
老婆婆抹了抹眼泪，问：“这个是不是要做手术？不做手术有办法治吗？”
虞荔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给她讲还是手术比较好，但也可以选择保守治疗。
老婆婆掏出老年机，到走廊上去打电话。
苏苏在诊室里看着痛苦的金毛，很心疼：“荔荔姐，你说都这样了，这还用犹豫什么啊？肯定要给金毛做手术啊！”
虞荔摇摇头，“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看她也很爱自己的狗狗。”
老婆婆挂断电话，又走进诊室，无措地搓搓手：“小虞医生，是外甥推荐我带金毛过来找你看看的，我问了外甥的意见，还是不手术了，我们保守治疗吧。我寻思是狗子吃坏了肚子，哪能想到是癌啊？家里闺女也得了乳腺癌，现在还在医院嘞 ，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给狗子做手术，也都怪我，都是我没本事。”
虞荔握住她的手，“老婆婆，您别自责，我也见过很多对狗狗不负责的主人，只要尽自己所能待它就好。我想狗狗也会理解您的，再说，手术也有一定的风险，保守治疗的效果也不一定差，我们会尽力给它最好的治疗方案。”
“谢谢你了小虞医生。”
“不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苏苏带着老婆婆和金毛去开药。
虞荔在诊室等下一位客人 。
想到刚才的老婆婆和金毛，她心底涌上一阵无力，但也清楚世间苦难本就多，麻绳专挑细处断。
她长呼了一口气，继续给下一个客人的狗狗看诊。
又一个客人离开，虞荔放在一旁的手机收到了许颂发来的消息：【我在你家，你看看收拾好的行李，还有什么想带的吗？】
紧跟着发过来的是一张呈打开状态的行李箱的图片。
虞荔带了几分责备：【你酒醒了吗？不是让你去休息吗？行李以后再说，一时不用也没关系。】
【醒了，江豪还说你特意让他好好照顾我，让他给我煮醒酒汤。谢谢宝贝关心。】
虞荔看完消息，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又叮嘱他：【你酒量不好，以后尽量少喝一点。】
许颂应好。
虞荔不知道他是不是酒醒后把情书的事情忘记了，自己也没有再多提，粗略看了一眼他整理的行李。
他给她带的很齐全。
她嘱咐的牙膏他也带上了，还有她日常会穿的一些衣服，还包括贴身衣物之类的。
虞荔脸红地移开视线，落到桌上的病例本上，忽然想到什么，给他发消息：【对了，我书桌里还有我之前写完的一本记病例的本子，藏蓝色的，我可能之后会用到，但具体放在哪里我记不太清了。】
虽然不一定会看，但毕竟是之前整理过的病例，带在身边比较安心，她怕万一之后会用到。
许颂看完她发来的消息，很快回复：【好，我去找。】
放下手机，他起身走到书桌前。
即使在她家住了半个月，但他很少进她卧室，对这里的布局并不熟悉。
虞荔的书桌是一张规矩的原木书桌。
书桌很大 ，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比她的衣柜里的东西要复杂得多。
书桌上面有三层，每一层都摆满了书籍，大部分都是与宠物医学有关的专业书籍，边角都有一定的磨损，可见是被主人翻阅了很多次。
许颂眸光上移到第一层，从最左边第一本书开始找。
三层都看完，里面没有虞荔说的那个藏蓝色的病例本。
许颂又拉开书桌右下角的长方形的立式抽屉。
抽屉最底下放了个箱子。
箱子不算沉，他把箱子搬出来，打开箱盖。
里面放的东西比较杂，也有不少书本。
他一样样地从箱子里拿出来，翻到那只柿子玩偶挂件的时候，垂眸笑了下。
怪不得在衣柜里没见到，原来被她放在这个箱子里面了。
又往外拿出来几本医学方面的书。
然后，许颂看到了一个铁盒子，上面落了锁。
他拿出来打量了一眼，就小心地搁到一边放好，并没有窥探的心思。
大概是她学生时代的一些小秘密吧。
又拿出几个软皮本。
但并不是虞荔说的那个藏蓝色的笔记本。
许颂再伸手到箱子里面，骨节分明的手指忽而一顿。
他拾起最底层的薄薄的硬质外壳的东西。
那是一张唱片。
尽管已经被水渍浸染过。
而且，明显这张唱片并不是外界出售的唱片，是个人自录的。
虞荔录过唱片吗？
许颂放到眼前细细打量。
借着窗外黯淡阴沉的光线，突然发现唱片封面有隐约的字迹。
只是那几个字被水洇得面目模糊。
他努力去辨认，末了，总算认出来那几个字：
致h同学。
许颂指骨用了几分力，紧紧攥住那张唱片。
又蓦然想起两人刚在一起那天，他兴致突起，问她想不想录一张唱片，他可以收藏起来。
当时虞荔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没有读懂。
现在却忽而明了。
她并不是不想录，或许只是想到了曾经录过的这张唱片，想到了h同学。
他一直知道的，h同学对于她的意义。
但亲眼看到这张唱片，还是内心一震。
即便唱片没有送出去，即便它不能再听，即便它已经面目全非，但她还是精心地保存了那么多年。
从高中至今。
那是他不曾参与过的从前，是与他无关的少女暗恋。
嫉妒的情绪浓烈。
卑劣至极，想扔，却又不忍心。
许颂挫败地叹了口气，然后挪移开自己死死压在唱片上的手指。
打算放回原位之前，却忽然在唱片的背面摸到凹凸不平的痕迹。
第60章
60.
许颂一愣, 下意识把那张黑胶唱片翻转到背面。
唱片的背面，右下角有一行深浅不一的划痕，似乎是被人用小刀刻上的, 不仔细看的话压根不会察觉。
许颂一时没辨认出那些划痕究竟是什么，只依稀看出那是一串纷乱的字母。
他伸出拇指, 指腹缓慢地按到那行划痕之上。
一寸寸挪移。
一点点辨认。
xs、yl
x、s和y、l。
许颂和虞荔。
许颂微信昵称常年都是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认出这两个字母的瞬间, 他联想到自己的名字。
有那么一两秒, 他大脑完全是空白的。
周遭悄然无声, 只剩下闹钟秒针走过的“嘀嗒”声, 规律地循环在他脑海，啃噬掉他所有的反应能力。
许颂甚至怀疑是自己认错了。
呼吸凝聚在唱片的右下角。
许颂再次触摸上那行划痕。
他来回摩挲了无数遍。
才终于敢确信，的确是xs。
h同学是许颂。
不是别人, 是他自己。
他曾经以为最不可能的, 也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更是最令他心痛的真相, 骤然撕裂开来。
在这个无声的雨天。
虞荔暗恋的人是他。
而子涵口中的那个小鱼姐姐则是虞荔。
许多场景纷杳而来。
许颂很容易地, 一下想通了很多事情。
“七十七秋”里，他看到的心愿墙上那张白色的便利贴，不是虞荔为了安慰她自己, 分明是为了安慰他。
之后她去找到徐子涵, 大抵也是想帮自己要到那张唱片, 所以在高三有限的时间里，牺牲休息的时间陪子涵抓娃娃和套圈……
所以当时误会他喜欢朱藏月的时候, 她是什么心情？
以及, 他不声不响突然出国时, 她又是什么心情？
在他质问那只柿子玩偶挂件时，她错开的眼神, 欺瞒的话……起先只是以为她不想提h同学的事，现在想来，她只是为了不想给他造成负担。
他到底何德何能？
他凭什么被她喜欢了那么多年？
甚至于，在从未联系过的那么多年月里，她还于大学毕业之际，在“七十七秋”上给他写了一封情书。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忽觉钝痛到无力。
许颂手指捏着那张唱片，跌坐在床沿。
原来他不知不觉，竟然已错过了这么多。
多可笑，多可恨，他还在嫉妒那个所谓的h同学。
迟来的懊恼、心疼、气愤……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包裹住他整个人，然后从内向外地燃烧。
他位于风暴的正中心，理智尽数遗失，只剩下燃烧后的余烬。
不知道过了多久。
许颂回神，回归几分理智，黑屏里映出一双眼眶通红的眼。
他打开手机，登上“七十七秋”的网站，重新找到虞荔写下的那封情书。
再读这封情书，跟那天的心境已然天差地别，却也更心痛。
唯有全神贯注，生怕遗漏任何一个字。
亲爱的h同学：
展信佳。
请原谅我的私心，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于此盛夏我提笔，斟酌词句，剖尽心力，写下这封情书予你。
尽管，落笔前就知道，它注定不会被你翻开。
“七十七秋”里，我记录了许多少女时代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你或许从未在意这些细节，但于我而言，它们的存在是一道光。
如果在以后的漫漫人生里，感到痛苦和落寞之际，我想我会不断地、一次次地去回忆那些往昔。
……
刚停滞没多久的雨又重新下起，雨丝打在干净的玻璃窗，一道道蜿蜒，像流下的眼泪。
滚烫的，又粘腻。
混合在潮湿的空气里，渐渐被融化。
/
快到下班时间的时候，虞荔抽出笔来，认真给许颂写情书。
她思考的时候总是习惯不自觉蹙眉。
但最后却也不知道写什么才好，绞尽脑汁写了一封不像情书的情书。
亲爱的许颂：
暗恋你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很遥远，像是启明灯，像是月亮，我从你身上汲取光，但也从来不会渴求更多。
但现在，你更像是氧气，就在我身边。
我会想和你走到永远。
合上笔盖，她仔细认真地把信纸折叠起来放进包里。
刚放好，苏苏进了诊室，声音雀跃：“荔荔姐，多亏了你记的病例，我感觉我现在的水平直接上升了好几个level。”
看清被递到眼前的藏蓝色笔记本，虞荔微愣，又笑开：“原来借给你了啊，我这什么记性。”
她赶紧给许颂发消息，让他不要在家里找了。
许颂却罕见地没有秒回，大抵是没有看见。
她索性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先是显示正在通话中，然后过了几秒被接起。
虞荔先开口：“你还在找那个笔记本吗？我才发现那个本子在医院，你不要再找了。”
男人声音喑哑到不像话：“好，我知道了。”
虞荔立刻问，语气很急：“你嗓子怎么了？感冒了吗？我都说让你好好休息了。”
“没有感冒，刚才江豪打电话过来了，说公司那边找到虞世卿了，他在回国的飞机上 ，我待会去接你，一起跟他见一面。”
虞荔有些惊讶：“他怎么肯回国的？”
“邓清那边出了事，具体我们见到他再问。”
虞荔应：“好。”
她正要挂断电话，他喊住她。
许颂低着头，表情不明，哑声道：“宝贝，好想你。”
真的很想。
他或许是疯了。
被电话截停了泪，但他整个人身体在竭力控制下仍然颤抖，完全脱离掌控。
从见到那张唱片，到看完那封情书，周遭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像一团随时消逝的他用力也抓不住的泡影。
包括，听到她的声音，也是。
像在梦里。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才好。
又清楚无论他做什么，好像也挽回和弥补不了那些年月。
虞荔温和地笑：“马上就下班了呀，许颂，你怎么越来越黏人了啊，以后你不要叫我粘人鬼，还是我叫你粘人鬼算了。”
积压在胸口的情绪无处抒解，他只能叫她的名字：“虞荔。”
“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啊，”虞荔问完，又笑，“算了，等见面我们再说吧。”
他大概还是因为h同学吃醋。
等把情书给他，他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许颂“嗯”了一声，“我去接你。”
“好，不说了，有客人到了，拜拜，待会见。”
等到下班，虞荔换下衣服，走到医院大厅，沈霏霏喊住她，打趣道：“虞医生，你快去快去，你男朋友都来等你半小时了。”
怎么来这么早？
虞荔对沈霏霏笑笑，跑出医院。
许颂站在车旁等她，见她出来，一言不发，直接倾身抱上去。
但他抱的力度又很轻，像是在抱一个瓷娃娃，生怕弄碎了似的。
虞荔懵了下，然后回抱住他，用尽自己全身力气地。
好像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到她颈侧。
她蹙眉，抬手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脊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见到你真好。”
察觉到他情绪有些失控，虞荔没再执着细问下去，只是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拿出那封情书，从他并不紧的怀抱里退出来，“给，你要的情书，我写好了，这么有求必应，开心些没？但是，你晚上睡前再看，现在先别看。”
许颂点头接过来，也知道现在不是聊下去的时机，“我们先去见虞世卿。”
那一页纸在他手里却显得沉甸甸的，他握着纸张的手指都在抖。
虞荔索性直接牵住他的手安抚，“好，其他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许颂回握住她，然后就再没松手。
他找了人代驾，跟虞荔一起坐在车后排。
虞荔进包间前，松开许颂的手，被许颂瞬间反手拉住。
像是他的本能反应。
虞荔失笑，晃了晃许颂的手，“我想和他单独聊聊，你在这等我好吗？”
许颂这才松开她。
见到虞世卿的时候，虞荔都恍若隔世。
明明才几天没见，但他苍老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见面的缘由双方都很清楚，虞世卿笑容很勉强：“对不起，荔荔，都是我们的错。”
虞荔微微歪了下头，眼神疑惑。
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上来就道歉。
“我们不应该把蒋敏的事都扔给你，但我和你妈这次出国是有原因的，你妈她……得了肺癌……晚期”虞世卿出口哽咽，“你放心，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处理蒋敏的事情，不会让她再来打扰你。”
任谁听完觉得唏嘘不已。
虞荔亦然，但也只是震惊和叹息，其余并没有太大感触。
毕竟没有朝夕相处过，母女感情都很浅薄。
“那我联系你，你为什么都不回复，如果不是许颂他们公司出面，你会回国吗？”虞荔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毕竟他也照顾了他十几年。
不管他是否出于自愿。
虞荔对虞世卿的感情比邓清要深。
“对不起，对不起，荔荔，是爸错了，知道你妈得病以后，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带她去国外看病，但已经药石无医……我去拜神拜佛，祈求你妈能好起来，寺庙里的僧人见了我，说我这一辈子欠债太多。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因果报应，是我和你妈欠你太多了……荔荔，你放心，我知道当年不是你给婉婉换的药，我不会让蒋敏宣扬这件无中生有的事。”
虞荔顿住：“你说什么？你知道当年不是我给虞婉换的药？”
虞世卿头发白得明显，至今终于说实话：“我看到了，当初蒋敏换药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把婉婉的心脏病的药换了，最后阴差阳错不小心真的被婉婉吃下去了。”
“所以你一直知道？然后还丢下我出国了，是吗？”虞荔问。
“对不起，荔荔，当初我太痛苦了，见到你就会想起你妈妈，所以我知道蒋敏那么做以后，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了，然后拿那个当成理由，把你留在了国内，对不起……”他一味地和虞荔道歉。
虞荔把蒋敏新换的联系方式给他：“别向我道歉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联系蒋阿姨吧，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让她再来打扰我，至于我妈那边，我很感谢她曾经帮过我一次，也希望她情况能变好，当然，不是以女儿的身份，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就这样吧，我们以后还是都不要再见了。”
聊的过程很快，她出包间时，许颂讶异了下：“这么快就聊完了吗？”
“嗯，走吧，我们回家。”虞荔对他笑了下。
路途不远，十几分钟后，车停在“紫江兰庭”。
指纹开锁，虞荔拉着许颂坐到沙发上，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许颂率先道：“对不起。”
虞荔听了一晚上的对不起，此刻气得瞪了许颂一眼：“别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我们两个难道像我和虞世卿之间那么生分吗？”
许颂一整晚难得有了点笑意，只是转瞬即逝，眼神又重新变得复杂晦涩，“虞荔，你怎么不告诉这个混蛋他都错过了些什么？”
虞荔笑意也敛起：“你……”
她只说了一个音节，就突然被吻住。
先是温柔，然后渐渐被攻城掠地，她的呜咽都被他尽数吞掉。
她都没来得及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知道她的暗恋的，就已经头脑混沌一片。
她只来得及在喘息之际提醒他：“许颂！今天是周四！”
“先向你预支下明天的，”许颂叹息着笑了声，“抱歉，宝贝，我今天可能会有点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