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系统惩罚 半瞎美人,手指抓榻,毛笔绘……
长街旧道, 谈槐燃带着人,停在了他的不远处。
谈槐燃翻下马来,俊秀的脸上一片阴鸷, 青筋暴起,仿佛将吃人的恶鬼, 森然道:
“放开他!”
湛月清更加清醒了, 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得开。
绑匪用手肘锁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握着刀, 刀尖没入了一点苍白的皮肤, 落下几滴血珠。
“别动, 小药人, ”绑匪的声音在湛月清头顶响起,“原本我是只想带走你的,现在看来,可能要杀了你才能全身而退了。”
“为、为什么?”湛月清头皮一麻,悄然摸向了袖子里的匕首, 语气却委屈得很:“你舍得让我死吗?”
绑匪轻笑, “那你觉得,暴君会救你吗?”
他说罢抬起头, 看向不远处的谈槐燃。
谈槐燃身后带着军队,每个人身上都冒着杀气,还有数十个弓箭手对准了这边。
只待君主一声令下,那他和湛月清都会被扎成筛子。
“不会的吧?”湛月清紧张的吞口水, “他……”
“他会。”绑匪却笃定道。
湛月清心间一惊,险些以为此人知道他和谈槐燃是穿越者,可下一瞬, 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我查过了,你对他是最不一样的——他十五岁在雁北时,镇北候的女儿看上了他,他却说自己有个爱而不得的亡妻,让人家姑娘伤透了心。”绑匪喃喃,“我无意间看到过,他房里的画像上,那个亡妻和你一模一样。”
湛月清:“……”
淦呐!!!谈槐燃有毒吧?!
自己想就想吧,还画个画放着作甚?!
……不对。
湛月清鬼使神差的想起初见时谈槐燃说的赝品,忽然意识到,可能以前确实是有‘赝品’。
“不管你是死而复生,还是被他当做替身,他都一定会救这张脸。”绑匪说完,又对着谈槐燃道:“给我备匹马,只要我出了城,就把他还给你。”
湛月清心神一凛,看向了谈槐燃。
夜色深寂,他看到了谈槐燃阴沉的脸色。
莫名的,湛月清抖了一下。
他竟然也不确定谈槐燃会不会救自己……
谈槐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帝王心术,江山更重要。
“陛下!”谈槐燃身后的周九先急了,“他——”
谈槐燃沉着脸,看了周九一眼,微微眯起眼睛,好似发觉什么。
只是一眼,周九便身子一震,跪了下来,短短瞬间后背便布满冷汗。
“拿弓箭来。”
谈槐燃忽然说。
这下,身后所有的护卫都看向了他。
少年时便跟随谈槐燃的禁军统领更是一愣。
周九脸上先是惊讶,而后便是一阵狂喜,激动的夺过一旁弓箭手的弓箭,呈给了谈槐燃。
“哈?”绑匪见状却笑出声了,“你还拿得动弓?”
他说话声音震耳欲聋,湛月清脑子嗡嗡的,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拿不动弓?
君羽书不是说谈槐燃骑着马都能射死奔跑的猎物吗?
谈槐燃一身墨衣,额角不知为何布满冷汗,湛月清看到他扯箭的手在抖。
这是要把他一起杀?
“朕最后再说一次,放开他——”谈槐燃声音冰冷,“否则朕不仅会将你扒皮抽筋,连同你的副阁主,也要和你一起死。”
绑匪更猖狂了,“哈哈哈哈,来啊,你不怕把你的美人弄死,你就来啊……”
他笑得猖狂而恶心,湛月清心中冒出一股无名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匕首,忽然狠狠朝后一捅——
不过刹那,局势急转直下,湛月清捅完便奔向了谈槐燃——
与此同时,谈槐燃手中闪着银光的箭矢划破空中,带起迅疾的风,直直射中了那绑匪。
这一箭和湛月清的动作都猝不及防。
周九瞅准时机带着人一拥而上,擒获了绑匪。
“谈槐!!”
湛月清扑进他怀里,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木香,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谈槐燃将他狠狠揽进怀里,却没有说话。
他脸上的阴鸷未曾褪去,反而愈来愈深,看上去要吃人似的。
可怀里的湛月清却一点也不畏惧,抱住了他的脖颈,絮絮叨叨:“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你为什么要乱跑?”谈槐燃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身体却在轻微的发着抖。
仿佛害怕失去。
湛月清僵了僵,有点懵了,抬起头看谈槐燃,眼眶有些红了,努力解释:“我、我没乱跑呀!是他绑架我、我又不知道吃个饭都能撞上这种事……”
谈槐燃一顿,没有说话。
脚底迟来的疼痛和脖颈上的伤痛混在一起,在这一瞬席卷心扉,湛月清动了动唇,看着谈槐燃冷漠的神色,心像被细细密密的银针给扎了,低下头来。
“……陛下,”他白着脸,“放开我,我想回去。”
谈槐燃皱起眉头,却见湛月清忽然挣开了他的怀抱,然后退了一大步。
赤裸的脚因方才的逃跑已冻得通红,因着这场绑架,他的衣服也乱七八糟的,头发更是凌乱。
湛月清往后退了一步,有点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好像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什么地方呢?
怎么没有他的谈槐了?
他不是死在谈槐最爱他的时候吗?谈槐为什么会这样对他?
“二公子?”周九处理完那边的事,过来时敏锐的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劲,“陛下?怎么了?”
湛月清忽然转身看向空荡的街道。
他神色有些茫然,又好像在确定什么,确定了半天,他发现他确实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他连这条街都不认识。
刚才那个人说,别以为暴君是他的归宿……
他其实也没有把谈槐燃当成归宿,他只是……只认识他了。
他以为谈槐还是十六岁的样子,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永远不同的。
“……我,”湛月清喃喃着低头,抬腿就走。
“你去哪儿啊?”周九懵了,刚想追上去,却有道身影比他更快——
浓烈的木香又一次萦绕在他周围,湛月清腰间一动,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对不起。”
抱着他的人还在微微发抖,沙哑着声音。
周九这才发现嗖的一下闪过去的是他家陛下,急忙咳了下,打了个手势,令所有的禁卫军都转过身去了。
狂暴值又在下降了。
但谈槐燃只是微微颤抖着,抱着怀里的人。
【原来这就是那位……】001竟欣喜若狂,【这就是你痛苦的源头!!!】
它尖叫起来,因狂暴值下降的ooc惩罚也随之而来,体内每个器官都在叫嚣着疼,可谈槐燃却不为所动。
他习惯了。
只有两分钟就丑时了。
“……月清。”谈槐燃抱着他,却忽然发现湛月清在小幅度的哆嗦。
他一僵,急忙换了个角度,怔住了。
湛月清在哭,却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他只是无声的落泪,苍白的脸上很快布满泪水,委屈得轻轻颤抖着,手指无意识的掐着自己的腿,自虐一般。
“放开我……”湛月清语无伦次的挣扎,“谈槐,你是个混蛋……我都说了,我没有乱跑、我……我……”
他哽咽着,声音很小,眼眶泛红,“……不是我的错。”
谈槐燃很多年没见到他这样委屈了,如今一想到这还是因为自己,便恨不得把刚才那话叼回去。
“不是你的错……”谈槐燃低声哄他,抬手擦他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我只是太着急了……抱住我,好不好?”
仿佛像什么诡异的魔咒褪去,他的动作变得温柔。
湛月清却不想再碰他了,他不喜欢忽冷忽热的,不想再去猜谈槐燃的想法。
“我要回去……”他喃喃着,“我……回……哪儿去?”
谈槐燃心间一痛,忽然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湛月清吓了一跳,连忙拦住他,“你干什么啊?!”
没有谁会在看到珍视之人自我伤害时能袖手旁观的。
袖手旁观者,只是不爱。
“我生下来就在这里,已无药可救了。”谈槐燃喃喃,“月清,你是意外……下一次,再有刚才那样的事,或者你不喜欢我说的话,就打我。”
湛月清更懵了。
什么意思?无药可救是什么意思?
“和我回去,回我那里去,”谈槐燃将他抱进怀里,手掌也覆上他冰凉的脚踝,揉了揉。
湛月清下意识挣扎,“我不去——!”
谈槐燃额间青筋一动,神色在湛月清看不到的地方又阴鸷起来。
他单手将湛月清扛上了肩,冷冷的道:“不回也得回。”
湛月清一呆,却已被一件大氅裹住了,脚踝也被谈槐燃抓住,怎么逃也逃不开。
“谈槐!!你放我下来!!!我真不回宫……我,我回太师府!”
湛月清没忍住瞧了眼那些背过身的禁卫,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
谈槐燃冷笑一声,改为将他揽进怀里,三两下翻身上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把湛月清箍在怀里,朝着皇宫去了。
*
夜色深沉,天际又落起雪来了,锦绣宫外种了些傲雪凌霜的红梅,上面积满了雪粒。
“谈槐!!!你个混蛋!!!放我出去!”
少年怒吼的声音大得仿佛能震掉窗棂外的雪花。
湛月清气哄哄的拍着门,拍了两下觉得手痛,不拍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已换了干净的衣裳,头发刚洗完没多久,还散着。
锦绣宫里的地龙修好了,殿中温暖无比,铺了一层层的厚毯,即使坐在地上掰脚丫子也不觉得冷。
“二公子……”
殿外,周九端着饭菜,“吃点东西吧?”
湛月清咬牙:“不吃!!我绝食!”
隔着门,周九好声好气的劝,“等会陛下从内阁忙完就过来了,您还是吃点吧,不然待会不如他的意了,他可能会又发疯……而且您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湛月清哼了声,依然生气:“不吃!!”
周九:“……”
周九苦兮兮的离开了。
外面半晌都没有声音传出,湛月清发觉他是真走了,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樱桃——
【啧啧啧,一边绝食一边问我要吃的,你还真是不苦着自己。】997开始叭叭。
它是在谈槐燃上马之时才联系到湛月清的。
那红色的樱桃极甜,无核,但有点大,湛月清一口只能吃下两个,边嚼嚼嚼边嘟囔道:“吵架归吵架,吃饭是吃饭,不能为了一样荒废另一样。”
997看在他今天着实是受苦了的份上,叹息一声,【少吃,吃太多了待会肚子疼。】
湛月清:“没用,要是待会谈槐燃来,我照样肚子疼。”
997大概是个人工智障,没听懂:【为什么?】
湛月清一顿,突然发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狗屁东西,连忙改口:“没什么!”
……都怪谈槐燃非要把他扛回来,他都脑补上强制爱了。
997:【我感觉你要去看看脑子,刚才哭那么惨,现在又好了?】
湛月清一顿,避开这个话题,“今天叫你,你为什么不出来?被什么克制了?”
说起这个,997也迷茫了:【不知。就你昏迷的那一瞬,我就断线了,后面再能联系你,就看见你被谈槐燃打包带走了。】
湛月清闻言气得跳了起来,“那你不给我点补偿啊?我今天差点死了耶!”他说着扒开脖颈上那层细边毛领,“你知不知道今天多大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那么大——”
他比划了一下,997却说:【……能别随便脱衣服吗。我是系统。统、人有别。】
“我只听说过男女有别,统人有别是什么?”湛月清诧异反问,他想了想,又说:“算了,不管这个了,我的补偿呢!我要精神损失费!”
997无奈:【我没银子。】
湛月清眼眸一亮,早就打好了小算盘,“但你有积分啊!我也不要多的,给个9999吧?”
997恼怒:【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想一下子打开储物空间,没门!!你还是好好积攒信赖值去吧!】
湛月清闻言坐回床上,更生气了,“什么意思?在系统大人心里我不值得这点积分吗?那我去死好了!”
997实在没忍住:【死什么死……到底谁把你惯得这么娇气?脖子才划个指甲大小的伤就跟我闹?】
它觉得湛月清很奇怪,时而娇气、时而聪明,时而又蜷成一团,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像是小时候无人可靠,所以蜷缩成婴儿似的睡姿,但长大了有人靠了就一个劲儿的作。
湛月清辩解,“指甲大小的伤也是伤啊!积分再少也是分啊!”
997:【……】
下一秒系统空间传来了积分到账的消息。
【积分到账1314。备注:补偿。】
湛月清眉头一蹙:“好少!”
997:【爱要不要,不要我就收回。】
湛月清顿了顿,伸出五根手指摇了摇,狮子小开口,“五十!再加五十我就不闹了!”
997冷笑一声,给他划了五十过去。
呵!它才没有被迷惑!
……到底谁给他穿的毛领衣服,越看越可爱。
艹!!
一统一人的想法是独立的,湛月清不知它的想法,忽然又问:“997,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盗版呀?所以你才没有原著剧情。”
997没说话。
湛月清看了眼脑海里系统空间的那个灯,灯是亮着的,说明它还在听。
他微微眯眼,抛出一点诱饵:“飞燕阁好危险啊,他们都想抓我,我闻到他们产的香,腿上的纹路还会烫,烫得可疼了。”
他说着把宽松的中裤一捞,露出小腿,上面的毒纹没有动静了,好像……颜色淡了些?
湛月清有点不确定。
他不喜欢关注自己的腿。
因为他天生体毛较少,几乎没有,导致夏天时许多人都说他没男子气概。
原以为穿越了能逃脱这个怪圈,没想到这身体也没腿毛。
【给我穿上!】997真想闭眼,可惜眼睛是宿主的。
湛月清不想闭眼,只是又摸了一下,“好像是淡了不少……这不会有问题吗?药人到底是什么体质啊?”
997:【你现在不困是吧?不困就把之前的惩罚实施一下。】
湛月清一愣,“等会!什么惩罚?!”
他话音刚落,眼前忽然黑了下来,997又说:【瞎71个小时的惩罚,不能再拖了,再拖就加罚了。】
湛月清当即大叫:“不不不——现在不能!997!997!喂!”
系统不理他了。
湛月清:“……”
幸好刚才就推桌子把门抵住了,还问系统要了一堆吃的藏在床上,不然他会饿死的。
只是,谈槐燃会来吗?
最好别来……
与此同时,内阁中,灯火通明。
谈槐燃这些年只睡两个时辰,丑时一到便进入内阁处理堆积的公务,内阁许多大臣起初都不明白为何要挑这个时间,有的臣子半夜入宫时,还被自家妻子揪着耳朵怀疑入宫是假,偷情是真,直到陛下圣旨一下,方才安宁。
后来他们都习惯了,喝着酽茶、瞪着眼睛给谈槐燃禀报朝中事。
今日也不例外。
只是……
“陛下看了那折子半刻钟了吧?是谁撰的折子?用的是胡语吗?怎的让陛下瞧了这么久?”
“不好说,我看他今天进来的时候就十分冷漠,好像要发疯病了。”
“那雪灾的事怎么办?”
“过段日子还有宫宴,长公主要从雁北回来,也不知雁北情况如何。”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今年会下这么大的雪?”
“可不是嘛,前天路太滑,我家学义在城东那边逛街,不小心摔断腿了,现在都没醒……”
“你们当朕死了吗?”
低沉阴鸷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所有人的谈话,众人抬头望向主位,连忙告罪:“陛下恕罪……”
谈槐燃目光冷淡的扫过他们。
“雪灾之事,半月之内朕会解决,别再写了,否则……”
他将手里的一堆折子,丢到了一旁的炭盆中,烧为灰烬。
“如同此折。”
阁中瞬间静了,每个人都开始翻手里的折子,仿佛很忙。
谈槐燃心里惦记着事,将重要的批阅完,便起身离开了。
大臣们看了看时漏,将将丑时末,纷纷疑惑起来。
这么早就走了?
……
“陛下,二公子绝食。”
锦绣宫外,周九小步跟在谈槐燃身后,碎碎念:“他还不准人进去……如今可能是睡着了,方才属下唤了唤,他没应声。”
谈槐燃身着玄色龙袍,闻言脚步一顿,冷冷的道:“饭菜呢?”
周九识趣的递上一个食盒,还有一个雕刻着飞鸟图案的瓶子。
谈槐燃接了过来,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了。
房门紧闭着,他推了推,没推动,很快意识过来有东西抵住了门。
谈槐燃危险的眯起眼睛,声音又沉又冷。
“湛月清。”
——湛月清蜷在殿边,睡得迷迷糊糊。
他有些怕人撞门,又怕自己不能第一时间发觉,便扯着毯子直接挨着殿门睡了。
谈槐燃森冷的声音有些可怕,湛月清从毯子里探出头来,头发睡得毛茸茸的,声音带着困意:“昂?”
谈槐燃年少习武,耳力过人,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声音,立刻接道:“开门。”
湛月清伸了个懒腰,下意识想看时漏,眼前却一片黑暗,他缓了缓,终于想起997还在惩罚中,瞬间清醒了不少。
“不开!”
声音有些倔强。
谈槐燃:“……”
谈槐燃捉食盒的那只手青筋暴起,看上去有些可怕。
“开、门。”
湛月清更清醒了,连忙说:“开什么开?我要睡了,你进来干什么?!”
他现在瞎着呢,不想被谈槐燃发现。
谈槐燃咬住后槽牙,“湛月清,这可是你说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走,再也不会回来?”
湛月清心说我巴不得呢,他清了清嗓子,“我不开!你还是回你的海晏宫去吧!”
外头没声了。
湛月清松了一口气,捂住胸口,将被褥一裹,又准备睡了——
可下一瞬,一道轻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好像是有鬼打开了窗户。
湛月清:“……”
心底忽然漫上一点恐慌,他瞬间裹住被褥,在地上装死。
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他在地上呢!
室内忽然静了,那点声音又没有了。
“?”湛月清探出脑袋,刚才是幻听吗?
瞎了还真是麻烦!
——谈槐燃轻车熟路的翻窗而进,却发现室内乌黑一片。
真睡了?谈槐燃皱起眉头,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走向了床榻。
看清床铺的那一刻,他脚步一滞。
床榻上就剩个枕头,无人无毯。
谈槐燃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在殿内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湛月清,顿时有些急了,下意识要问罪——
他抬头往屋檐一看,蹲屋顶的暗卫们指了指门口。
“……”
谈槐燃想到了什么,放下蜡烛,走到了门边,而后气得笑了。
有床不睡睡地板,湛月清真是好样的。
“湛、月、清。”
低沉的声音从被褥外传来。
湛月清一怔,听出了谈槐燃的声音,立刻明白了刚才的‘鬼’是谁。
可是,他刚才不是说走吗?
“为什么睡地板?”谈槐燃半蹲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一团。
湛月清看起来呆了呆,眼神……有些不知道往哪儿看?
谈槐燃剑眉一拧,察觉不对,“怎么了?”
湛月清下意识说:“你是要关我一辈子吗?”
谈槐燃心间一紧,挥退了暗卫们。
时间有限,方才他忙着内阁,便把湛月清往屋里一扔,没解释别的。
如今……
“你觉得呢。”谈槐燃鬼使神差的问,“如果我真的关你一辈子……”
他边说边端详湛月清的神色。
湛月清舔了舔唇,好像有点渴望,却没说话,眼神看上去也更呆了。
谈槐燃手指一蜷,压下心底那可怕的想法,俯身将他从地上连人带被褥的抱了起来,像在抱一窝刚下的幼崽。
“吃东西。”谈槐燃把他放回榻上,又抬手握住湛月清的脚腕,褪去他的鞋,“以前我怎么说的?吵架归吵架,饭不能不吃。”
湛月清怔了下。
现在的又像十六岁的谈槐了。
到底怎么回事?湛月清迷惑起来,“你……”
谈槐燃却忽然问:“为什么不说你的鞋不合脚?”
湛月清:“……”
谈槐燃迟迟没能得到他的答复,诧异的抬头一看,心脏仿佛在一瞬间被狠狠捶碎了。
湛月清眼尾绯红,眼泪将落不落,身子轻轻抽动着,显然在克制情绪,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却不知这样更让谈槐燃心疼。
“……我吓到你太多次了,是吗。”谈槐燃把他揽进怀里,“……吓得你不敢和我说?”
湛月清的体型比他小太多了,轻而易举的被谈槐燃抬起了膝弯,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木香又一次包裹住了他。
“说话……”谈槐燃抬起他的下巴,强迫湛月清不再垂眸,声音又低又轻,落在湛月清耳边。
“……月清?”
湛月清忽然好想看到谈槐燃的脸,可是他看不到。
“谈槐。”他声音压抑的变了调,“……你为什么忽冷忽热?你以前不这样,你……”
他顿了顿,忽然发现谈槐以前的确把他惯坏了。
他连谈槐一句重话都听不得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什么?”谈槐燃凑近他,微微弯腰,两人的脸瞬间咫尺之遥——
“没什么……”湛月清刚探出来的一点勇气又缩回去了,重新背起了那个伪装的壳,喃喃,“……没什么。”
谈槐燃忽然吻住了他纤薄得毫无血色的唇。
湛月清鸦羽似的睫毛一动。
湿润的泪沾湿了彼此面颊。
他这张脸雌雄莫辨,身段劲瘦,散乱的长发胡乱披着,谈槐燃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安抚一般,缓慢的摩挲着。
清醒时的吻和醉酒的吻不一样,湛月清清楚的知道吻自己的是谁,这下不仅眼眶红了,耳根也红了。
他看不到谈槐燃的脸,不知道他的动作,可别的地方更敏锐了。
谈槐燃的犬牙轻轻咬着他的唇,手抚开了他柔顺的发丝,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他的后颈。
灼热的呼吸交缠着。
“……真的没什么?”谈槐燃低沉着声音,“我没有哪里做得不对?”
难以想象,阴鸷的帝王竟有这温柔小意的一面。
湛月清神智更为混乱,鬼使神差的说实话了,“……我想让你和以前一样,谈槐,我不是死在最爱你的时候吗?”
谈槐燃一顿。
下一瞬,湛月清便感觉这个吻凶狠了起来,仿佛在惩罚他,凶得他几乎快窒息。
湛月清挣扎了一下,想推开他,可谈槐燃忽然又停了。
“……?”怎么不动了?
方才他们的吻太凶狠,湛月清被按到了榻上,被褥凌乱一片,枕头也乱了。
谈槐燃原本是想摸枕头垫着湛月清的腰,却先摸到了一堆圆滚滚的……
他皱眉,借着烛光,看到了手里的东西。
是一把樱桃。
“……”
说好的绝食呢?
谈槐燃咬牙,声音又森然了,“湛、月、清!”
湛月清舔了舔唇,懵懂至极,“什么?”
怎么忽然又吼他了?
谈槐燃捧起手里的几颗樱桃,硬邦邦的:“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湛月清根本没想起樱桃的事儿,也不知道往哪儿看,眼前飘来飘去,“什么……?”
谈槐燃眯起眼睛,狐疑的抬手在他眼前扬了扬手。
湛月清没有察觉,只盯着虚空中一个固定的点。
“你的眼睛怎么了?”谈槐燃瞬间察觉不对,声音又急了,“怎么回事?是不是飞燕阁的人给你下了什么药?”
湛月清一怔,“没……过、过两天就好了。”
然而谈槐燃又怎么会信,当即起身,朝外一唤——
“来人!!”
“!”湛月清连忙想去捂住他的唇,“真的不用……不然治不好,你又要叫他们陪葬!”
谈槐燃:“……”
湛月清太着急了,又看不清,想去捂谈槐燃的嘴唇,却不小心撞错了位置,鼻尖狠狠一疼——
“……到底怎么回事。”谈槐燃声音粗重了。
湛月清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沙哑,“你别管了……你、你刚才为什么说是飞燕阁给我下药呀?你早就知道我是飞燕阁的药人?”
谈槐燃一顿,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去将那个飞鸟的瓶子拿了过来。
“我知道。但现在不能告诉你……你,有没有觉得腿上的毒纹有什么问题?”谈槐燃低声问。
湛月清迷茫了一下,想起了那个纹路偶尔会很发烫,乖乖的说:“……有,它好像和飞燕阁的香能呼应,有时候烫得很,烫得走……”
他声音忽然顿住,想起了那个绑匪的话——
“被暴君……”
湛月清耳朵瞬间赤红,下意识去扯被褥盖住脸。
谈槐燃有些疑惑怎么说话怎么只说一半,坐到床榻边去,瞧着湛月清。
湛月清的衣裳在方才的亲吻中已经乱了不少,长发披了满床,苍白而雌雄莫辨的脸上泛着红意。
谈槐燃手一僵,竟有点不敢说话。
湛月清胡乱的摸着被褥,被褥没摸到,先摸到了樱桃。
电光火石间,湛月清忽然知道谈槐燃刚才是怎么发现自己眼盲的了。
湛月清瞬间有点心虚,默默把樱桃塞回去——
谈槐燃呼吸一窒。
玄色的被褥里,湛月清陷在里面,衣衫凌乱,唯一的一点艳色是落在头发里的几颗红色樱桃。
他没看见樱桃的颜色,却能脑补出那抹艳色。
“只是烫?不是疼?”谈槐燃忽然抓住了他的脚踝,抬起手,眼眸垂下,“让我看看。”
湛月清一怔,“看什么?”
“……看看腿。”谈槐燃语气平静。
但手臂上的青筋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事实。
湛月清懵了一下,“看腿做什么?”
“飞燕阁的药人,是从出生时就被喂特殊的血和蛊虫养出来的,他们的‘香’也是由那种蛊虫炼化,所以它们能够与之呼应,唯有飞燕阁的‘血膏’可暂压疼痛。”谈槐燃淡淡的解释,目光却盯着湛月清的脚踝,“你这毒纹,没疼过?”
湛月清顿了顿,老实了,“疼过……但我,我当时还以为是假的。”
他说完又觉得不对,“你怎么对飞燕阁这么熟悉?”
谈槐燃闭了闭眼,似乎回忆起往昔,“阁主,曾经和我是好友。”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往事,湛月清呆了呆,诧异起来,“啊??”
那飞燕阁怎么还站在男主漳丘那边?!
“啊什么。”谈槐燃蹙眉,“把裤子撩起来。”
湛月清乖乖的曲腿,但冬日长袍厚重,再怎么撩也就只能撩一半……
可毒纹,蔓延到了大腿根。
湛月清叹息一声,忽然说:“你脱吧。”
谈槐燃呼吸骤然一重。
湛月清满脑子飞燕阁和男主漳丘的事,思考着这两天的一切,也没在意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再加上他看不到谈槐燃的目光,因此越发肆无忌惮。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谈槐燃问。
湛月清微微蹙眉,“我知道啊,我这不是看不到吗,你脱呗,而且我也看不见该怎么抹啊,只能你抹啊。”
这正直的语气倒显得谈槐燃像心里有鬼。
“毒纹和血膏是互毒,二者都有毒,”谈槐燃说:“我不可能用手给你抹。”
湛月清一呆,“那怎么办?”
谈槐燃想了想——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半刻钟后他会为这个决定懊悔不已。
“用毛笔吧。”
湛月清一想也行,“好。你脱吧。”
谈槐燃起身,从书桌边取下一支干净的、雪白的羊毫毛笔,又走了回来,轻车熟路的解开湛月清的腰带。
他的手碰到腰带的那一刻,湛月清一僵,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错了。
……拿毛笔绘他腿?
“等会……”
衣袍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湛月清腿上一凉,葱白的手指忽然抓紧了床榻。
他看不到,可他感受到了谈槐燃的手掌。
那只手掌握住了他的脚踝,指腹的薄茧弄得他的腿有些奇异的痒意。
湛月清瞬间耳根爆红。
他只能庆幸古人还是穿内裤的。
“……别动。”谈槐燃的声音听起来哑了很多。
脑海里浮现了谈槐燃抓住自己的模样,湛月清腰间一软,终于发现这是个‘酷刑’。
殊不知,谈槐燃亦如此认为。
湛月清只有左腿有毒纹,那纹路蔓延着,而他的皮肤又白,看上去格外的……漂亮。
谈槐燃鬼使神差的想起现代时,这双腿架住自己的模样,呼吸又变了变。
穿越这么多年几乎快忘记的记忆卷土重来——
他想起自己会抱着湛月清,让这漂亮的笨蛋看着镜子里绯红的脸。
还拍照。
并非那种赤裸的照片,他当然知道那种照片不能拍,湛月清是人,不是他的物品。
而是普通的,湛月清自愿偎在他怀里,穿着男友衬衫的照片,还有些日常的亲吻照,混在一起。
他将那些照片珍藏了起来。
在湛月清入谈家的那五年里,那些照片将他无数次从幽暗的黑狱拉回人间。
如今……
谈槐燃重重喘息一声,捏起了毛笔,沾了下那瓶子里的血色液体,绘上了湛月清的腿。
“……!!”
冰凉的液体抚上小腿,这感觉太奇怪了,湛月清瞬间攥皱了床单,努力转移注意力。
可眼睛是盲的,他怎么转移也移不到哪里去,全身的知觉好像都涌上了那只毛笔。
毛茸的笔尖擦过小腿,带起奇异的触感。
谈槐燃咬住牙,额头渗出了微薄的、隐忍的汗水。
湛月清也不太好受,喉间忍不住发出轻吟。
“……!”
毛笔瞬间画歪了。
谈槐燃连忙用手帕擦去一些。
这东西没在毒纹上可是有毒的。
“……怎么了?”湛月清没察觉,只觉得腿间被擦了一下。
谈槐燃看着他失神的瞳孔,往日里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忽然崩溃了一点,渐渐裂开缝隙,彻底碎了。
“……不准动。”谈槐燃压着声音,“不想被艹就别动。”
显然又被他的话吓到了,湛月清下意识一缩腿,却忽然被抓住了脚踝。
“……呃!”
他不小心踹到了谈槐燃的脸,脚趾擦了下谈槐燃的耳朵。
谈槐燃闭了闭眼,咬牙:“我、让、你、别、动……”
他强壮的手臂上,青筋越发暴起了。
湛月清下意识去扯枕头盖住脸——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通红。
“饿了?”谈槐燃却以为他饿了,“要吃东西?”
他皱了皱眉,捡过一颗樱桃,塞进了湛月清的嘴里。
湛月清一顿,呛了一下,眼眶更红了。
谈槐燃:“……”
他想起了不好的东西。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果然很令人羞耻。
湛月清如今的身体太纤薄,谈槐燃默念两遍圣人经,压下怪异的念头,继续认真的画毒纹。
湛月清却不知他已在克制,脚趾又一蜷,敏感的小腿抽动了一下。
谈槐燃额角的汗,瞬间落了下来。
毛笔又画歪了。
第24章 一颗就吃不下了? 这么浅?
宫殿中熏香缭绕, 软榻上一只葱白的手从帷幔中抽出,仿佛承受不住这种折磨,攥紧了床榻。
而在床榻尾, 一身玄衣,衣襟乱了的帝王捉住那只在他的臂膀对比之下显得形状十分优美的腿。
白色的毛笔蘸着血色的液体, 缓缓绘着。
谈槐燃的表情像在对待上天赐给他最珍贵的宝物, 额角渗出隐忍的冷汗。
忽然,那只腿动了一下,玉白色的脚趾蜷着勾住了帝王的肩。
谈槐燃闭了闭眼。
湛月清发丝披了满床, 衣襟凌乱大敞, 内里的长袍被抚到另一条没有毒纹的腿上, 而有毒纹的那条腿却赤.裸着被架在了暴君的肩上。
他穿的衣裳又是深色, 皮肤过于白了,这姿态便显出一种诡异的暧昧。
可他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自然也不知方才的动作是什么样,他只是嗓音有些哑了,“谈槐……”
“别叫。”谈槐燃的声音听起来哑得更可怕。
湛月清吸了吸鼻子, 呜了声, 不自觉的又在恋人面前表出骄纵的一面,“你又凶我。”
谈槐燃捏着毛笔, 竭力稳住手指给他绘腿,一言不发了。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说些粗鲁的话。
而湛月清不喜欢他说那些。
谈槐燃在心中又默念一遍存天理灭人欲,灭人欲……他现在不是人, 是石头,是石……
“唔……”
谈槐燃:“……”
他是人!
人悲哀的发现有别的东西起来了。
毛笔渐渐从小腿画到大腿,湛月清方才忍不住哼了声, 眼尾也微红起来,眼神有些失焦,忽然想到他的手指上也要画……
这毒纹,真不是好东西。
疼也难受,不疼也难受……
“我让你别动。”谈槐燃忽然又说。
湛月清一怔,“没动啊。”
谈槐燃:“别扭,再扭我就掐断。”
湛月清不明白自己哪里扭了,眉头一皱,“你故意找我茬呢?”
他忽然有点生气,收回腿来,朝床榻里一滚——
“我不画了!让我疼死吧!”
毛笔上血色的膏落到了被褥上,像一抹樱红。
湛月清越想越气,可下一秒,脚腕传来了微凉的触感,紧接着身子骤然一轻——
谈槐燃阴鸷着脸,将他生生从床榻里拖了回来,按在怀里——
“乖。”他嗓音低沉,略微有些悦耳。
湛月清一怔,敏锐的感知到他的左腿上落了一只手,毛茸的毛笔又一次触上他的腿……
他忍不住蜷了下手指,不自然的扭了下。
这本是个无意识的举动,可谈槐燃却好像早有预料,竟抬手覆住了他的腰,“还说你没动?”
湛月清耳朵一红。
“别动,涂完就好了……”谈槐燃的呼吸听起来有些不畅。
湛月清忽然想起他刚才说药人血和那什么膏都是有毒的,连忙说:“我不动,不动了,你……你刚才碰到了药吗?怎么心跳听起来这么快?”
他记得在某些中毒的症状里,便有心跳加速、呼吸不畅这一条。
而且……
“上次你好像也吃了我的血,你没觉得哪里疼吗?”湛月清想起了那个便宜弟弟的样子,皱起眉头来。
谈槐燃竟然没中毒吗?还是什么别的东西给他压下去了?
毛笔一顿,谈槐燃不想回答他的话,额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薄汗。
怀里的人散发着沐浴后的香,语气轻软。
……不知死活。
“说呀!”湛月清忍不住伸手去碰他,催他快说,可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动作胡乱的去摸谈槐燃。
谈槐燃喉结微动,眼眸一暗。
他低头,毛笔依然在画,就差最后一些了……
可怀里的人张牙舞爪,丝毫没察觉到危险。
“张开腿。”谈槐燃忽然说,“大腿上最后一点了。”
想着方才的反抗导致谈槐燃可能碰到毒药,湛月清这一次没说话了,乖乖的张开腿。
谈槐燃心间一动,垂下眸,大掌抚上了他的腿,一手捏着他大腿上的软肉,一手捏着毛笔,继续描绘。
描绘毒纹是个细致活,穿着厚重的外袍不好动作,谈槐燃索性褪去衣裳,裸着手臂。
他的手臂上有着年少时在战中留下的伤疤,也有着常年勒马训练的肌肉。
湛月清有些不自在,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诡异的热度席卷脸庞,整个人仿佛红成了虾子。
忽然,似乎有一点水滴落到了湛月清的腿上。
“……什么东西?”湛月清不自觉的问。
谈槐燃:“……汗水。”
湛月清更想不明白了,有点茫然,“是地龙太热了吗?”
谈槐燃深呼吸口气,忽然抬首看向湛月清。
因着看不见的缘故,他的眼睛有些失焦,可耳朵上、脸颊上却泛起了不自知的红意。
纤薄的唇有些嫣红,微微张着,仿佛等着人去亲吻他。
“……不。”谈槐燃似乎在回答,又好像在提醒自己,喃喃:“你个……笨蛋。”
“什么?”湛月清没听清,懵懂的问,“不热吗?那你怎么流汗了?”
谈槐燃没有解释,专心画着最后一点毒纹。
湛月清觉得身上有点怪怪的,但脑子好像变慢了,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哪里怪。
“……好了。”谈槐燃轻吐一口气,丢开了毛笔,结束了这场酷刑。
湛月清被举得有点累,困得快睡着了,闻言惊喜醒了过来,将腿收回,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毒纹的位置……
居然已经干了?吸收真好。湛月清有些诧异的想。
谈槐燃还没消下去,不敢动他,扯过被褥把湛月清卷住了。
“睡吧。”
湛月清不想睡了,有点饿,摸着樱桃,捡了两个来吃。
“不睡不睡……你饿不饿?”湛月清嚼嚼嚼。
他突然将两颗樱桃递给谈槐燃。
他看不到谈槐燃的方位,循着本能从榻上过去,“啊——张嘴,我喂你呀。”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凝滞了。
“快点,等会我心情不好了可不喂了。”湛月清蹙眉,语气带着点怨怪。
“……”还成他的错了?谈槐燃不可思议的瞧着他的手,脑海里忽然划过方才他乖巧张腿的模样。
湛月清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凑上来叼樱桃,手都举累了,忍不住缩了回来,“不吃啊?”
“……吃。”
低哑的嗓音忽然近在咫尺,灼热的气息席卷住他。
湛月清一呆,下一秒却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他手心里叼走了樱桃……
“吃……!!!”
话音尚未出口,木香骤然包裹了他,冰凉的圆形樱桃忽然被一节舌头顶进了他的唇中。
湛月清浑身一烫,本能的想躲,可手腕忽然被一只更为宽大的手掐住了,十指紧扣的按在了榻边。
他想嚼那颗樱桃,可谈槐燃的舌头却不准他咬合。
樱桃只能在他唇里滚来滚去,弄得湛月清只能声音含糊怪他——
“谁让你这样吃……”
“……怪你自己。”谈槐燃却低声说。
湛月清眼眸一懵,还想开口,腿间又一凉……
他的衣服!
“等等!!!”湛月清再傻也明白过来了,“不准!不、不行……不能那么吃!”
本来都没往那方面想的谈槐燃:“……”
他闭了闭眼,剑眉松开,俊秀的脸上带上了一点邪气的笑。
“哦?你想到哪里去了……”他语气特意一顿,“小妈?”
异样的称呼带来更为奇异的刺激,湛月清耳根更烫了,有些恼怒的推他,“我没有和你爸睡!!不许这样叫!”
谈槐燃轻笑一声,算了算樱桃的大小,倏然掐住了湛月清的下巴——
被玩弄得微润的樱桃就着这个姿势滑进了湛月清的喉中。
那截纤细的颈微微滑动,湛月清本能的吞咽。
他们选的那颗樱桃不大,吞下去是没有问题的。
谈槐燃眯起眼睛,又笑了。
他抬手摸上湛月清的脖颈。
湛月清只觉得薄薄的茧划过脆弱的喉咙时,有些奇怪,“……干、干嘛?”
——他看不到,便不知谈槐燃的眼底仿佛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一颗就吃不下了?”
谈槐燃忽然说。
湛月清一怔,“是、是啊……”
他的模样懵懂得可怕,让谈槐燃心底滋生了一点微妙的罪恶感。
可骨子里的恶和他的理智拉扯着,最终前者占据上风——
“……这么浅?”
湛月清:“……”
湛月清忽然懂了,扯过一旁的枕头砸向谈槐燃——
“混蛋!!!”
谈槐燃胸腔里溢出一声低沉的笑,扣住他的手腕,贴近他的耳畔,直接将他圈在怀里。
“难道我说错了?其实不浅?”
湛月清整个人羞得不成样,又因肤白而格外明显。
他闭上眼睛,装死的不说话了。
“早和你说了,谈槐燃是个混蛋,”谈槐燃眉头微挑。
湛月清气得睁开眼睛,报复似的说,“是!所以我明天就和你哥睡去,至少你哥在床笫上不糟蹋人!!!”
谈槐燃一顿,“你是什么时候穿越的?一直在安王身边?”
湛月清又装死了,不想回答,一副困了别惹的表情。
谈槐燃微微眯起眼睛,心里生出的醋意占据理智的上风。
他忽然不想忍了。
第25章 蹭 借多少都行,要用你来还。
他蓦然贴紧了湛月清, 缱绻的吻落在他的唇上,手指掐住他的腰,将那条腿抚上臂膀。
骤然贴近的距离让湛月清一怔, 敏锐的感受到了……
他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有点害怕的攥紧了谈槐燃的头发。
湛月清明白自己很少有欲望了, 可谈槐燃不是。
至少, 以前的时候,谈槐的精力是很旺盛的。
湛月清看不见身上的人,别的地方却更敏锐, 若是以前十六岁那会, 他早就被谈槐燃挑起同样的欲望。
可现在不行了。
他打心底已经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因为谈家的那些药让他从心理上就失去了感知此等欲望的能力。
谈家的家族关系错综复杂, 还研发过许多用途古怪的新药,用高价聘请一些自愿的人试药。
那些,也称之为‘秘密药人’。
在谈老爷子生前,药人是个秘密,因此那些佣人并不知道谈家家宴上被宣布为谈家老总的续弦的那些人, 实则是秘密药人。
他死后, 湛月清才在灵堂上当众揭发了他的药人之事。
那年湛月清才二十三岁,谈槐只比他大两个月。
而谈槐不知道谈家的这个‘秘密’。
那时谈槐没有知道真相, 湛月清如今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何没有欲望。
他不想再去回忆那段晦暗的时光。
二人的喘息交杂在一起,湛月清笨拙的承受着他的吻,心里却乱得很。上次从青楼回来,他努力回忆了以前的感觉, 都没能挑起欲望。
但那时的谈槐燃没有发现……
如今——
谈槐燃咬着他,语气充斥着滔天醋意,威胁道:“别让我再听到你这张嘴里吐出半个别的男人的名字, 否则,我就……干死你。”
湛月清一怔,心头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要把谈槐燃的注意力转移,他就不会注意到自己没有欲望了?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忽地抬起皓白的手腕,攀住谈槐燃的脖颈。
那截手腕上还带着他买的木珠。
“可是,他们都说你床笫上糟蹋人,还喜欢杖毙别人……”湛月清缓缓地说:“谈明止则不一样,他的风评比你好上许多……”
谈槐燃神色变了变。
他记得湛月清喜欢善良的人。
虽说谈明止也不善良,可比起杀伐果断的自己,谈明止那个贱人确实比他好些。
谈槐燃冷笑一声,抬起头,“谁说谈明止不糟蹋人?年少时我和他一起去青楼,他便在那些人身上滴滚烫的油,这叫不糟蹋?”
“……?!”湛月清下意识把手缩了回来,眼眸微微瞪大了,虽然瞎着,但是十分敏锐:“你去青楼?”
“去过一次。当时我还是太子,辅助大理寺办案,查封青楼时顺便逮到了王兄,还叫手底下的人写了折子,参了他一本。”谈槐燃嗓音低沉,也不亲他了,而是将脑袋伏在湛月清胸膛上,等着自己消下去。
湛月清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又放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
“说起来,你当时为何要讨‘我’入宫?”湛月清又想起这事。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谈槐燃莫名又想起来那一夜湛月清穿着黑纱的样子。
“……”
看来是下不去了。
谈槐燃嗓音哑了下,索性破罐子破摔,抬手顺着湛月清的衣襟摸了进去。
“你做什么?”湛月清如同死鱼任由他摸,声音很是茫然,没有任何欲望。
谈槐燃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腿,将要弄到……
湛月清心中畏惧他发现自己没反应,这一次的反抗格外激烈,灵活的从谈槐燃手臂下滑了出来,踉跄的裹着被褥摔下了床榻,还在地上缩了缩,“不不不……我不想!”
谈槐燃衣服都快脱完了,脸色一黑,“那你方才这么撩拨我作甚?”
湛月清脸色通红,裹紧被褥,“我没有撩拨你!”
谈槐燃气笑了,开始细细数他的罪状:“那你说谈明止的名字做什么?绘毒纹时呻.吟什么?腿往我腰上勾什么?”
湛月清更呆了,“哪有……阿嚏!”
他甩甩脑袋,打了个喷嚏,又继续辩解,“我没有……”
坚决没有嗷!
“你有。”谈槐燃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的盯着湛月清赤裸白皙踩在地上的脚。
地上铺了玄色的厚毯,踩踩无所谓。
他记得湛月清有毛绒饥渴症。
谈槐燃眯起眼睛,目光如狼似虎,湛月清却没察觉。
湛月清有预感吵下去又会变成小时候那样像小学生吵架,这一次直接抓住重点:“反正我不做,不然你就是强.奸。”
谈槐燃嗤笑一声,看着他害怕的样子,生出了些许逗弄的心思。
他动了点武力,身形一闪,将湛月清连人带被拽了回来,“这个时代可没有强.奸罪,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手指微微按揉鼓起。
湛月清觉得有点怪异,躲了躲,眼尾无意识的又红了,意识到主导权从始至终都不在自己这里……
他好像什么也改变不了。
“逗你的,”谈槐燃忽然抬手摸他眼尾,“怎么又要哭?”
他放软了声音,奈何音色凶,因此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湛月清一怔,“没哭呀。”
他下意识抬手擦了下,没有泪水。
但小模样可招人疼。
谈槐燃望得心间一紧,收回流氓的手,牵住了湛月清,安抚似的摩挲了下,十指紧扣。
湛月清以前也不爱说话,但嘴挺毒的,属于不骂则已,一骂惊人的那种。
现在怎么变化这么多?
谈槐燃剑眉一拧,想到了什么,忽然抬手抚上了湛月清手上的一道旧伤。
是他招张老过来时,被张老问过的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刃划伤。
“在湛家受了很多委屈?”谈槐燃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到底几时穿越的?怎么不早点找我?”
不好的家会消耗人的心气,他得知后第一时间为湛月清转换身份,也是因着这个。
湛月清:“……”
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抵着他,又一边问他如此温情的问题?
能不能先消下去再说话?
谈槐燃几乎□□,怀里抱着他,白日里阴鸷的模样不复存在,反而像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反差极了。
——前提是忽略他放在湛月清腿上的手。
“谁敢找你?”湛月清想起那天暴君吃人的事,如今还心有余悸,“那天在海晏宫你都差点把我杀了!还说我没规没矩!”
谈槐燃顿了下。
那时他的想法是推开,但先前看见湛月清在街头迷茫的模样时,他又改了想法。
“你是不是有ooc系统克制呀?”湛月清又开口问他,他不确定自己在初见被谈槐燃掐时有没有哭,“你看见我哭你就变谈槐了……我不哭,你就变混蛋了,眼泪是ooc的开关吗?”
他又想起了997说的改造暴君。
“床上哭无所谓,别的不行。”谈槐燃终于开口了,声音略微诧异,“我记得你不是不爱看小说?怎么知道ooc是什么?”
湛月清垂眸。
因为医院里只有那个可以消遣时间了。
“你哭,是因为我变来变去的态度?”谈槐燃忽然又问。
湛月清挠挠脸,心想,不是呀。
他也不想哭的。
但如果眼泪能用来对付谈槐燃,哭一哭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不知会不会形成路径依赖,万一以后他哭着喊停……谈槐燃不停怎么办?
“明天不变了,”谈槐燃身子一动,似乎要离开,湛月清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抓他。
谈槐燃眉头挑起,心情忽然好了,心底也莫名生出一点保护欲。
他喜欢湛月清依赖自己。
“我不走,”谈槐燃默默把被褥和枕头给他铺好,“我现在和你解释系统设定,什么叫ooc、胎穿、穿书……”
湛月清默默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我知道。”
可别小看他的阅读量!
他连某棠都误入过!但是那太狂野了,没有他喜欢的,他没再瞧过某棠!
他更喜欢能用隐喻开交通的小绿,虽然不明白它为何总莫名其妙的锁文,临门一脚不给全订标标……
“所以,你是胎穿吗?”湛月清低声问,“你母亲呢?和现代的那位长得一样吗?”
他很喜欢谈槐燃的母亲。
谈槐燃眼眸一暗,语气也诡异的顿了顿:“一样,但她死了。”
湛月清一怔,本能的循着气息抱谈槐燃,仿佛想安慰他,声音有些愕然:“又、又死了?”
谈槐燃却轻笑一声,好似根本不在意,“不错,又死了。”
他说罢转移话题,“宫里有位太后,她叫你你别去,她不是我的亲娘。我身体里有个邪恶系统,上线时间是凌晨五点到次日凌晨一点。这个时间里,不要见我。”
湛月清闻言还没来得及伤心,先下意识掰着手指算了下,竟有十九个小时!
可怕至极!
他瞬间不满意了,皱起眉,“太久了,万一我想你怎么办?”
谈槐燃:“……”
谈槐燃抿了抿唇,没忍住,还是微微勾起唇角,压了压声音,“那就用第二个方案。”他说完又欲盖弥彰的补了句,“好好读书考杏林,别老想我。”
湛月清被第二个方案吸引了,根本没注意他在暗爽,连忙问:“什么方案?”
“少年帝后。”谈槐燃道。
湛月清一怔,“什么?”
“暴君专宠一人很正常,明天我就对外宣布,太师家的二公子和我早有婚约,”谈槐燃挑了挑眉,“这样过几天的宫宴上,我也有理由拒绝宗庙那些老头的联姻,你也可以去宫宴。”
湛月清犹豫了下,想了想,“男后啊?他们不发疯吗?”
“发疯就杖毙。”谈槐燃声音阴鸷了,瞬间切换暴君模式,额头青筋攒动。
湛月清:“……”
民间传言根本不虚!谈槐燃果真很爱杖毙人!
“他们也是人,”湛月清委婉的捏了下手里的蘑菇,“还是换个办法罢。”
谈槐燃声音不知为何一顿,捉住他手腕,“……住手,说正事。”
湛月清乖乖收回手。
他也不想捏的,但莫名就是一下子找准了呢!
“还有一个,”谈槐燃垂眸凑近湛月清,盯着他无神的眼睛,“你会演吗?我们只用演给系统看就好了,但那随时可能被发现,届时狂暴值下降到80%,我就会被系统短暂控制……”
他顿了顿,补充:“但你不用担心,我有后手。”
督卫司随时在他左右,如同鬼魅。这批从他年少时就养大的狼犬,只认他一个主子。
若真有那天,他们会敲晕他。
狂暴值?又接触到疑惑的词汇,湛月清迷茫的问:“狂暴值是什么?”
谈槐燃简单说了狂暴值的设定,却略去了ooc会疼痛,只说若ooc,他就会被系统控制,这天下也会乱了。
百姓们会怨声载道。
湛月清听完眨了眨眼睫,“等会……畏惧越多,狂暴值就越多,那它现在多少了?”
“现在85,”谈槐燃抬手按了按眉心,“明天我会想办法让它升些回来。”
湛月清更不明白了,“那么多人都说你暴君了,才85?”
谈槐燃微微一笑,并未解释为何下降的这么快。
别看001现在是个智障,但最开始它辅佐他时并不这样。
那时的001有一个设定,谈槐燃很喜欢。
它坚信爱迎万难。
迎万难,赢万难。
因此,一分爱就能抵消十分的狂暴,那些任务也很好做。
可后来001莫名其妙的变了,大吼着“不对、不对,你不是男主……”
而后,谈槐燃再也没信任过它。
如今唯有克制,才能让狂暴值不一跌到底。
“那你系统最终的任务是什么?”湛月清忽然又开口了,“是回现代吗?你要回去吗?”
谈槐燃回过神来,“不。我没有最终任务,”他贴近湛月清,笑了笑,模样有点像流氓鬼,声音像在魅着人,“你看的挺多啊,还知道最终任务了?”
湛月清放下心来。
不回就好,他也不回。
但要不要告诉谈槐燃,自己也有系统呢?湛月清犹豫再三,没有说。
“我还看过更野的呢……”湛月清想到方才的樱桃,耳朵红了。
谈槐燃剑眉拧了拧,刚想开口问你怎么突然看小说了,却听湛月清又说:“谈槐,那个周九……”
谈槐燃脸色一黑。
第二个男人了。
湛月清丝毫没察觉,“你给他们取这种名字,是为了找穿越者吗?我是靠这个确定你的。”
谈槐燃面容微滞,没想到他会如此敏锐。
“若我没猜错,飞燕阁也有穿越者,他们有的发明像现代产物。”谈槐燃道。
湛月清蹙眉。
997坚定的说这个世界没有别的穿越者,到底是因为它在隐瞒自己,别有所图?
或者是它也不知道?
“那你有办法找穿越者吗?”湛月清心不在蔫的问。
谈槐燃点点头,眸光却暗了下来,“要找,因为我的系统不给我剧情,我需要别人来整合信息……只是,你明白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伪装得太好,我至今一个穿越者也没发现。”
湛月清一怔,眨了眨眼睛,想到了什么,“我有办法可以替你找到那些人!”
向来都是他保护湛月清,谈槐燃没想到如今湛月清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笑了笑,并没当真,“怎么找?”
“明天你就公布婚约,”湛月清却只说,“若有人反对,你交给我来就好,别再杖毙了。”
谈槐燃顿了顿,眉头一挑,“答应和我结婚了?”
湛月清一呆:“啊?”
“……没什么。”谈槐燃暗道自己太急,笑道:“好,都听你的。但你也要听我的话,我让你走,你就一定远离我。”
湛月清含糊的唔了声,看上去有些困了,也没说答不答应。
谈槐燃默认他这是答应,想了想,又说:“两天后我要去寺庙祈福,你去不去?”
寺庙?湛月清在他胸膛埋了埋,看上去困极了,口随心出的道:“不去,不想去寺庙了,又不是真和尚,而且我怕你又乱来……”
谈槐燃呼吸一顿,忽然想起了祈福带的事。
“……我们这算不算破镜重圆?”谈槐燃抬手摸了摸他红红的耳朵。
湛月清困的时候谁都烦,抬手啪的一下打他脸,闭着眼睛,“就没分过啊,一直都是你要分。”
谈槐燃冷笑,不服的掐住他下巴,“又没分过了?高中毕业时忘了你自己说什么了?”
湛月清一僵,显然想起了入谈家的事。
那年许多事堆积在一起,他心中虽然阴郁,但其实很舍不得谈槐青春男高的身体。
那会儿谈槐正在抽事后烟,湛月清困得蜷成一团,也没忘了要提分手的事,刚享受完青春男高,便眼尾潮红的说:“……谈槐,我们分手吧。”
谈槐转眸看了他一会,将烟一丢,埋头又把他干了一顿。
湛月清醒来就跑了,后面发了一堆消息提分手。
后来再见面就是谈家家宴。
那时他们的状态都不对,湛月清也沉默得可怕。
谈老爷子介绍他的身份时,他看到谈槐脸上原本虚伪的笑彻底没有了。
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湛月清不敢见他。
即使见了也不会多说什么,他怕会被谈老爷子发现。
直到五年后在寺庙,湛月清恼怒的去争那条祈福带,才窥得几分谈槐的疯狂与脆弱——
“你如果早点告诉我,你求的是我,告诉我这一切,”谈槐将头埋在他肩上,揽紧了他,像条被雨淋湿的犬,“……我们之间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湛月清行动莫名有些迟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话,轻笑出声。
“我以为你能猜到。”他喃喃着。
谈槐一顿,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将他按在了祈福树边。
火烧云渐渐散了,落起大雨来,谈槐身上的白衬衫被淋湿了,雨水印出他背上大片的玄色纹身。
——湛月清被抵在树边撕咬,看到谈槐身上的纹身是一只黑狼。
“……难看死了。”湛月清语气难受,“快去洗掉。”
谈槐那时也是这样不服的哼了声,说:“分手了不能管我了,我告诉你,这就是我们的分手炮。”
“——就是你说的分手啊!”锦绣宫中,回过神来的湛月清抬手又啪谈槐燃的脸一下,“还说那是分手炮!”
谈槐燃连续被打两下,脸上有些红了。
可……
“……又抵着我了,”湛月清皱眉,“你好奇怪,怎么被打也能……”
“帮帮我。”谈槐燃眼眸眯起,将帷幔一扯,在他身上蹭了蹭,声音很低,装出一副可怜语气,“我可为了你守身如玉二十多年……宝宝……”
湛月清被叫得头皮发麻,浑身骤然一烫,又想起谈槐燃方才说母亲死了的事,心里一软。
算了。
湛月清将头埋进被褥里,脸上泛上一抹潮红,“……给你……”
谈槐燃气息一重。
……
外头冰天雪地,屋檐下长了朵奇怪的菌子,它努力的破土而出,却又被土边的雪压了回去。
于是菌子愤而怒起,在松软的土地上努力冒头,可临门一脚,还是又被雪压了回去。
它不敢真的冒出来。
外面的风雪太大了,吹得土地上好像有东西呜呜咽咽的……
药人血是个珍贵的东西,磨着皮肤,却没有弄进去真的泛出血。
但湛月清很喜欢的毛绒衣裳废了。
翌日,997上线时看到黄框里的任务完成了一些。
【咦,昨天暴君来了?怎么突然加了520分?】
湛月清身上残留着昨夜的触感,左手上的毒纹被加重了颜色,手腕上还多了道古怪的红痕,像是被人掐得太过了。
但他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亲了下而已。”他欲盖弥彰的喃喃,“什么都没有做。”
997:【废话,这我不知道吗?做完可有八千多分,你都能直接开储物空间了,但现在只有520,我去查查这520具体是啥。】
湛月清瞬间脸红,“不许查!”
然而已经晚了,997已经调出来了,【亲亲抱抱蹭蹭,蹭蹭占四百多分……怎么蹭的?】
湛月清:“……”
湛月清又抱着被褥蜷成一团,脸色泛起酡红。
被褥上都是谈槐的气息。
997见状不问了,而是提醒:【红框任务多了一个。】
红色是最高优先级,原先那里只有‘改造暴君’,如今多了四个字——
‘拯救男主’。
男主出现了?湛月清探出头,“漳丘在哪儿?”
【不知道,不过可以提前解除瞎眼惩罚了诶,看来是因为男主的出现。你要继续瞎吗?】
没人会喜欢瞎眼的滋味,湛月清连忙说:“解除!”
眼前瞬间一片大亮,湛月清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三两步跳下床,然后敏锐察觉自己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
湿漉漉的……
该死的混蛋啊啊啊!!!
湛月清跑进屏风后,换衣裳去了。
*
亭午时分,杏林院中吵吵闹闹,学徒们居住的东院里,工匠们来来往往。
院中有棵合欢树,芳香宜人,纪墨玉一身白衣,靠在树边,冷眼旁观着院中动土的工匠们。
淡黄色的合欢花瓣落了他一身。
“哥——”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纪鸿鹄像只大雁一样不知从哪儿飞了过来,张着双臂拍上了纪墨玉的肩膀。
纪墨玉吓了一跳,随后看着弟弟的脏手,不悦道:“别摸我……”
纪鸿鹄手上沾着搅拌的药材液,见状搞怪一笑,又抬手攀上他的肩,看向院中,顿了下,惊奇的挑起眉头:“哟,这些人在做什么呢?”
纪墨玉冷笑:“修地龙。”
纪鸿鹄惊讶的瞪大眼睛,“师傅终于舍得花钱给我们修地龙了?他不是说什么‘骄奢淫逸不可取,别以为这是你家’吗?”
时忍冬顽固而严厉,门下弟子无论何种身份背景容貌,皆一视同仁。
他的仁心,只对病人。
纪墨玉不语,只是冷笑,却又有一身形挺拔如松的青年走了过来。
“小清还没来?不是说我旁边的东院儿给他住?”青年开口,是百廷玉的声音。
纪鸿鹄一愣,“你说君月清?他还没来?昨天师傅不是让他早点来吗……”
百廷玉笑了声,她披着玄色狐裘,模样温柔又英气,“太师府给他告了假,说午后才来,师傅让我来给他指院子说规矩。”
话音落下,院中顿时静了瞬间,而后纪鸿鹄嗷了一声,锤了锤合欢树,不公平的大叫出声:“艹啊!我怎么没这个待遇?我入院那年病了都要被师傅拉来炒药……”
百廷玉拍拍他肩,“谁让你那年总是装病?师傅不信也正常,而且他后来发现你是真病倒了,不是还熬了一宿的药给你送去?又忘了这个了?”
纪鸿鹄哼了声,抱住双臂,还想再叨几句,院外却有马儿叫声响起,三人诧异的抬头一看——
君月清一袭青裘,束着银色小冠,腰间挎了个乌黑的、狼模样的小药包,他从门外小跑进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个面目凶狠、一身杀气的高壮青年。
一行人气势汹汹,仿佛刚从战场归来。
“……他这是要带人来拆杏林院吗?”纪鸿鹄疑惑的开口。
纪墨玉也皱起眉头——他这个愚蠢弟弟不知道,这两日君月清在京中名声大噪,引起了许多势力的好奇。
医术暂且不说,他们最好奇的是他的身份,毕竟在他们得到的消息里,君家从未有过二公子。
不可轻信。
他正想提醒两句,却见百廷玉已走了过去——
“姐姐!!”湛月清眼神一亮,“姐姐中午好!!!”
百廷玉震了一下,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自家养的猫。
纪家兄弟也凑了过去。
湛月清眼睛眯成月牙状,盈满了柔软的笑意,又朝身后一挥手,顿时有侍卫拿上来一支长盒。
“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上次用了你的发带,还没感谢你,这次你可千万要收下!”
百廷玉:“……”
“还有你们……”湛月清看向长得一样的双生子,“我听说墨玉喜欢文房四宝,特意为你寻了一方胡人的砚台……”
他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个盒子,却犹豫了下哪个是墨玉。
白的有洁癖,白的是墨玉!湛月清赌了一把,将砚台塞进纪墨玉手里。
纪鸿鹄还没等湛月清开口,便眼巴巴的瞅着他,指了指自己,“我呢我呢!他们都有,我没有吗哥哥?”
双生子才十七岁,如此唤湛月清也无可厚非。
纪墨玉原本还冷着脸,怀疑湛月清有何目的,却没想到弟弟如此拆台,见状直接破功了。
“纪大雁!”纪墨玉咬牙,“没礼貌!”
纪鸿鹄小名大雁,总像大雁那样张开双手上蹿下跳,家里人都爱叫他大雁。
“那怎么了?就允许你有礼物,不允许我有呀?”纪鸿鹄瞪他。
湛月清心下顿时明了哪个是弟弟,忙说:“都有都有,你的是个机关盒!”
他又将一个盒子递给纪鸿鹄。
纪鸿鹄正是憋不住话又爱玩的年纪,当场拆开了,“哇!!!飞燕阁的盒子耶!”
纪墨玉:“……”
丢人现眼!!!
纪鸿鹄又凑过去瞧百廷玉,发现她的是支珐琅翡翠金簪,看上去像西域之物,极其珍贵。
“呀,哥哥你送错啦,师姐从来不戴簪子的,她不喜欢这个。”
湛月清但笑不语,若不喜欢,那她怎么会藏一条红色的发带呢?
百廷玉果然瞪了纪鸿鹄一眼,而后扶上了湛月清的肩膀,“何必如此破费?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上次的事只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但这次姐姐也有个见面礼给你……”
纪鸿鹄没心没肺的又凑到湛月清身边,发现百廷玉送给他的是一对泛着红色流光的耳珠,像石榴果。
“哦哦哦!这个也好看!”纪鸿鹄高兴得吱哇乱叫。
纪墨玉则是耳朵微微红了,垂眸看那方砚台,显然十分喜欢,“……我,我下次再补给你礼物罢,砚台我就收下了,谢谢!”
胡人的砚台细而雅,有价无市,很是难得。
“不用回礼呀,以后我不懂的地方还要问你们呢。”湛月清眯起眼睛,像狡猾的狐狸,“到时候你们可别嫌我笨!”
他昨夜特意让暗卫去寻了他们的喜好,又从谈槐燃那借了点钱,买了这些东西。
只是不知为何,谈槐燃昨夜听他说要借钱的时候,动作顿了顿——
“一千两月例两天就花完了?你还想要一千两?”
湛月清彼时神智迷糊,眼睛又被发带蒙着,谈槐燃太过滚烫,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紧接着耳朵就被身后的人咬住了。
“……可以借给你,”谈槐燃狎昵的在他背后低喘着,嗓音温柔,“……你借多少都行,只是,要用我的方式还。”
湛月清答应了。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叫他自己心软了,手也被束,眼也被蒙。
他唯一庆幸的是谈槐燃还是有分寸的,也真被他给转移了注意力。
……天知道他今天恢复视力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有多想挖个坑将自个儿埋进去。
只不过今日还有个更令他意外的事。
湛月清原以为昨夜借一千就够了,没想到买的时候发现还得朝谈槐燃借一千两白银才够。
“……”简直天都塌了!晚上回去还得继续偿!
飞燕阁的东西真是死贵!一□□商!!!
湛月清恨恨咬牙。
“对了,小月,”百廷玉指了指他身后那十来个大汉,“他们可不能跟着你住进东院。”
东院是杏林院学徒们的住处,不能带侍卫,最多带一名小厮。
湛月清下意识:“叫小清,不要叫小月……嗯?你说谁们?”
他转身一看,顿时哽住了。
什么时候跟了这么多人的?!
仿佛是发现了他的疑惑,周九凑了上来,低声说:“陛下说要么您自己学会保护自己,要么就派我们时时刻刻跟着。”
湛月清忍不住拽他到一边,皱起眉头:“那也太多了,留两个就好了呀,快让他们回去!”
周九:“属下不敢擅自违抗陛下之命。”
言下之意是没谈槐燃发话,他们就不走了。
湛月清扶额,“那你们好歹隐藏一下……罢了,我明天和陛下说去。”
周九点点头,却莫名其妙的添了句:“陛下的弓骑之术很好,您可以让他教您骑马射箭,宫中有猎场。”
“?”
湛月清一愣,却见周九已转身去吩咐那些侍卫们了,不知说了什么,那些人便退下了。
射箭?
湛月清蹙眉,忽然想起昨夜谈槐燃拉弓时颤抖的手,脑海里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谈槐燃不会是手有问题吧?
“哟,二公子好大的阵仗啊!”
一道贱兮兮的男声忽然扯回了湛月清的思绪,他抬头一看,是之前见过一面的秦瑞。
“这可不是你的太师府,带这样多的人来,是看不起院首大人吗?”秦瑞身后跟着两名小厮,脸色冷淡,语气却十分气人。
湛月清眉头一皱,没太理解秦瑞为何跟吃了炮仗一样。
“他爹和你爹在朝中不对付,”纪墨玉见他这模样,连忙解释,“以前他也总找你大哥的茬,但你大哥爱惜羽毛,从不和他计较。”
湛月清恍然大悟,刚想开口,却被百廷玉抬手一拽,护在了身后。
湛月清一怔。
百廷玉皱眉看着秦瑞,却已经开口了:“你怎么在这里?此处是杏林住处,你还未过考核,没有入学,不能入此地,快出去,若叫院首瞧见了可不好。”
她本是好意提醒,谁料秦瑞竟然冷笑一声,朝着百廷玉露出个讥讽的笑,“闭嘴!百廷玉,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不配和我说话!你还是先搞清楚自己该进哪方茅厕吧!”
百廷玉的母亲是礼部的女官,比不得刑部的秦家,且秦瑞还有个哥哥在京中军营担任副将。
她家权势比不过秦家。
百廷玉显然也知道这点,掌心瞬间攥紧了。
秦瑞见状更是口出不逊,“呵,看来你还是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
“闭嘴!!”纪鸿鹄立即开口阻拦,却没想到身后的一道影子比他更快。
——湛月清嗖的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中了秦瑞。
秦瑞躲避不及,生受了这一脚,回过神来当即暴怒,却见湛月清冷冷的看着他,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你再敢说半个字,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按进茅厕?”
秦瑞勃然大怒,“君月清?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动手?”
他早就打听好了,君月清回京时日不多,不及他在秦府受宠。
毕竟没有谁会把宠爱的孩子送去寺庙里当和尚,还一当就当二十年。
因此,君家不会为了一个外子和秦家作对。
湛月清轻笑一声,漂亮而锐利的眼睛看向了秦瑞,目光幽深,“我不仅敢对你动手,我还敢现在就让我的人把你丢进茅厕,来人!”
立即便有两人走上前来,拽住秦瑞。
两人面色冷淡,轻松拽住了秦瑞,像拎一只小鸡仔。
秦瑞二十出头,还是有些力气,扯着嗓子当即挣扎着叫道:“君月清!你放开我!你、你信不信我让我爹弹劾你爹?!”
短短刹那,湛月清已面色如常,莞尔一笑,“好啊,你去啊,你让你爹去弹啊,你看陛下到底会不会罚我。”
他身形挺拔,宛若雪松,有股出尘之感。
合欢树边,三人纷纷看向湛月清,神色惊讶又复杂。
“你真要把他丢茅厕啊?”纪鸿鹄连忙拍了下湛月清,“不好吧,那就闹得太僵了!万一以后你家有人进刑部,他爹可……”
“嗤,”湛月清冷笑一声,不在意的挥手,“那他最好祈祷他家别有人生病落在我手里呢——周九?还愣着干嘛?拖下去!”
百廷玉嘴唇翕动。
纪墨玉:“……罢了,闹都闹了,我会让我爹在朝上替你说话的。”
湛月清一顿。
“就是,明明就是秦瑞的错……”
“时院首到——”
外头忽然一声长喝。
时忍冬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秦瑞的小厮,显然是见况不对,去搬来了救兵。
秦瑞瞬间像见了救星,挣扎起来,周九顿了顿,刚想动手给他敲晕,却见时忍冬皱着老脸看向了他,“都住手!做什么呢?”
周九顿时开始恨自己刚才手不够快,应该早点敲晕秦瑞的。
百廷玉和纪家兄弟同时一僵,上一秒还张牙舞爪的打抱不平,下一秒立刻全体乖巧,拱手行礼,微微躬身,“拜见师傅!!!”
三人这套丝滑小连招给湛月清看愣了,他呆了一下,也看向时忍冬:“……师、师傅?”
时忍冬原本心里还有点气,闻言莫名其妙的顺了。
“怎么回事?”他问。
方才秦家小厮奔来找他时,把他的三个徒弟和君月清形容得罪大恶极,可如今一看,倒也不是那么罪大恶极嘛。
看看,都给君月清气炸毛了。
“师傅,是秦瑞他先骂我不男不女。”百廷玉竟然先开口了。
时忍冬一顿,眸光也有些惊讶。
百廷玉是他目前最大的、最稳重的徒儿,鲜少有如此情绪外放的时候。
纪家兄弟连声附和,“对!他还说他要叫他爹弹劾君月清!”
湛月清适时抬手擦了擦眼尾,垂下眸,“是啊,师傅……我刚踏进东院呢,秦公子就找我的麻烦,好像不乐意见我入学似的。”
眼看这四人三言两语颠倒黑白,秦瑞气得将嘴里的布拽了出来,看向时忍冬,抬手一指湛月清——
“院首!!!他刚才不是这样的!!他刚才气焰比我还嚣张!!说什么你看陛下到底听谁的……”
时忍冬闻言一顿,皱起眉头,看着湛月清。
湛月清抬起眼眸,“师傅,我没这么说,不信你问他们。”
他指了指时忍冬身后。
时忍冬转身一瞧,吓了一跳,“你们在这做什么?”
东西南北四院的弟子都跑来凑热闹了,还有些修地龙的工匠。
方才湛月清声音清冷,模样平静无比,反而是秦瑞扯着嗓子大叫,叫得周围院落的人都围了过来。
他们只听到了秦瑞的声音。
“师傅,我们就听到秦公子骂师姐不男不女,还问她走哪个茅厕……”
“太可恶了,这种人对男女都不一视同仁,日后要真考成了军医,又怎么保证他会平等对待每个伤员?怕是会看见人家缺胳膊少腿就放弃救治呢!嘶……丑八怪离远点!你也凑什么热闹……”
“是啊,战场上还有女将呢,他这模样估计以后还要偷看人家女将洗澡……”
秦瑞气得眼前一黑,“你、你们——”
“够了!”时忍冬‘以德服人’,一杖拄向了他,“你去洗一天茅厕!”
秦瑞惊讶得瞪大眼睛,连忙要骂人,却被自家小厮捂住了嘴。
“还有你!”时忍冬指向湛月清,“你去打扫一天脉案阁!”
湛月清一怔,却见纪鸿鹄悄悄挠他后背,示意他快答应。
“……是。”
这场闹剧终于谢幕,时忍冬冷着脸驱散了许多人,才又走到了湛月清面前。
“不服?”时忍冬冷脸问。
湛月清露齿一笑,“师傅这样做一定有师傅的道理,我没有不服。”
对待这样严厉又固执且自有一套逻辑的老人,只需装乖示弱就好。
若是真吵,也吵不出个头来。
“嗯。”时忍冬说,“不错,很有觉悟,你要记住,学东西也好、给人看病也罢,要适可而止,别太过心软。”
湛月清垂眸,“是。”
时忍冬望着他的样子,忽然问:“你有何志向么?”
湛月清一怔,想了想,“考杏林?”
“几等杏林?”时忍冬却是追问。
“一等。”湛月清定定的看着时忍冬,“我想成为您这样的杏林,医者仁心。”
时忍冬眯起眼睛,看向旁边躲远了的三个徒弟,又问湛月清,“你看不起秦瑞?”
湛月清眸光迷惑:“?”
时忍冬见状又加了句,“秦瑞想考军医,你看不起那样的军医?”
“没有。”湛月清更迷惑了,“为何要看不起军医?京中百姓是人,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也是人。若有天师傅叫我去战场给他们治病,我照样会去。”
时忍冬苍老的面颊上浮现一抹悦色,他清了清嗓子,“那么,这声师傅,你便叫一辈子罢,一个月后有杏林大比,考考你的真水平。”
湛月清一呆,不可置信。
“……在那之前,有不懂的随时问我。”时忍冬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了。
湛月清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仿佛在风中石化了。纪鸿鹄拍了拍他,还以为他太伤心了,“嗨呀,打扫脉案阁是个很轻松的活儿,说是打扫也不对,其实就是整理那些脉案,还能看八卦呢,我跟你说,那个安王他不举……”
一句石破天惊的不举给湛月清惊回神了。
“咳!”纪墨玉用手肘怼弟弟,示意别乱讲。
纪鸿鹄还以为时忍冬杀回马枪,吓得连忙改口,“反正比扫茅厕好!不摆了不摆了,我去给你搬东西吧……你以后常住这儿吗?还是回太师府?”
湛月清没好意思说自己还一次都没去过太师府,只道:“反正这一个月肯定要在这儿了。”
……
皇宫中,海晏宫内。
案边的凝神香燃了半截,谈槐燃一身明黄龙袍,额头布了层细微的冷汗。
如同粉身碎骨的疼痛席卷全身,邪恶的001阴恻恻的说着——
【ooc的滋味怎么样啊?】
谈槐燃把桌上的杯盏揭开,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001嗤笑,【民间的中药止疼可慢得很……呵,治标不治本,你还是好好履行我给你的人设罢。】
药效并不立竿见影,但谈槐燃面色好了些,淡淡的道:“你有本事就现在控制我。”
上午他去督卫司亲自行刑了一些人,狂暴值重回98。
001闻言语气怨恨,【总有一天,我会控制你,完成我的大业。】
谈槐燃眯起眼睛,“辅助原男主的大业?”
001一呆,【你怎么知道原男主?你到底是谁??!】
谈槐燃低笑一声,“我还能杀了他呢。”
从本质来说,只要狂暴值不跌于80,他就能做自己。
只是……他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样。
001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恨不得加强惩罚疼痛,奈何已是最大力度。
【你是个骗子。】001忽然说,【昨晚那位,根本就不是你的亡妻。】
谈槐燃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不和智障计较。
【你画上的亡妻,分明蒙着眼,那下半张脸,不长湛月清那样。】001恨道。
谈槐燃嘲讽一笑。
001简直厌烦他这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你别让我逮到机会,逮到机会了,我非下旨弄死他……不,我要告诉他,你把他当成替身,我要逼他和你反目成仇。】
谈槐燃依然云淡风轻。
电子智障认不出湛月清,但他不信湛月清本人认不出他自己。
他并不害怕001把所谓的亡妻透露给湛月清。
再者……
“001,”谈槐燃说,“你是不是忘了,我已不是温润的太子谈槐,你也不是能来去自如、随便给敌军透露防备图的自由身了。”
001顿住了。
“陛下?”殿外忽然有人传话,“钦天监求见。”
谈槐燃抬眸,一旁的太监立刻察言观色,示意将人带进来。
钦天监监正姓邵,单名鳕。
邵鳕走了进来,行过礼后,呈上一封折子。
谈槐燃接过来一看,眯起眼睛。
“第三个帝皇命格么?……有趣。”
“阿嚏——”
杏林东院,傍晚时天又黑了,下起大雪来,湛月清打了个喷嚏,眼尾都红了。
他从遍地脉案中抬起头,惊觉天色已晚。
这整理脉案的活,还真费时间。
“师弟……”调着药液的百廷玉抬起头,看着他这打喷嚏都能红眼的模样,没忍住挑起眉头。
湛月清察觉她的目光,露齿一笑,“怎么啦师姐?”
百廷玉瞧了他一会,忽然说:“那对耳坠,我没送错吧。”
湛月清还以为她问自己喜不喜欢,“没!我很喜欢,晚上就让……就串上!”
殊不知京中有种不成文的规矩,簪花戴珠的男子,大部分不爱女孩。
百廷玉一笑,不说话了。
湛月清便没在意了,将手里整理好的脉案放上柜子,去了另一边乌黑的矮柜。
这片柜子和别的都不同,这片上锁了。
“师姐,钥匙呢?”湛月清凑回来。
百廷玉掏出两把钥匙丢给他了。
湛月清乖乖拿着钥匙拧开了锁,里面竟然是一堆明黄色的陈旧脉案。
为何用这颜色写脉案?
湛月清疑惑的拿了些出来,却顿住了。
——百廷玉专注的调着药液,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把什么丢出去了,等到开柜的声音响起,她才连忙阻止:“小清!那堆不用……那是宫里的,平常人看不得。”
湛月清却已看见了,但他闻言很平静的塞回去,将钥匙还给百廷玉。
“幸好师姐说得早,不然我都开始弄了……哈哈。”湛月清看上去笑得有些假,熟悉的人才知道这笑容代表的含义。
百廷玉并不熟悉他的笑,见状松了口气,“锁着的就罢了,以后别开……天色晚了,你回家吧,明日再来。”
湛月清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收拾东西,捡起桌案边的小狼包,背上了,又拿起小手炉,才走了出去。
他方才看到了一沓比砖头还厚的脉案。
上面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
谈槐。
谈槐生过很多病吗?湛月清皱起眉头,到底谈槐还是谈槐燃?
“997……”湛月清忽然叫它,“帝王会改名吗?什么情况下会改名啊?”
997刚被摁出来:【卧槽这么大的雪你搁这站着cosplay呢……嗯?什么改名?快进屋去!】
湛月清恍然抬头,才发现原来外头下了这么大的雪。
可天际竟仍有一弯月。
【继位时会改名,朝廷更新换代会改……若出现和名字有关的不详之兆,也会改。】997说。
湛月清怔了怔。
所以,谈槐燃……一开始是谈槐的吗?太子谈槐?
那他又为何变成这样?
湛月清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信任997,要不要问997,可又怕997有所图。
他想了想,“997,你对我好温柔哦。”
997瞬间警惕起来,这是又要出幺蛾子?
“我看小说的时候见过好多邪恶系统,宿主一不听话就要死,系统则会找下一个主人……”湛月清喃喃,“系统大人,你有一天,也会找下一个宿主吗?”
他声音很低,似乎被雪冻哭了。
997:【……不会。】
997没忍住解释,【不一样,我和那些擅自绑架宿主到一个世界,想把他们洗脑去做一件事的系统不一样!我从未强求你立马做某件事,我顺从你的意愿,因为我……】
它顿了顿,像程序混乱卡壳了,湛月清只觉得什么东西滋滋一响,上线的灯暗下去了。
脑海里的屏幕上出现许多个问号。
湛月清头一次见它如此,忍不住敲了敲,“系统大人?”
997:【[心][心][心]】
湛月清:“……”
三个粉心什么意思?
他正想再问问,却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此处还在杏林区里,谁会在这里惨叫?病人吗?
湛月清疑惑的循声而去。
却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一颗金合欢树下,围着踢什么东西。
——秦瑞今日受了好大的气,他本想指使着人扫茅厕,没想到时忍冬竟然会派人看着他。
他以后毕竟要考杏林,为了不被时忍冬厌恶,秦瑞只得忍着恶臭动手打扫了,还装作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
幸而冬夜的天黑得早,秦瑞溜得也早。
有人不小心撞上了他。
没能顺利进杏林院,又输给了君月清,他心中本就憋火,看清楚撞他的人是谁以后,顿时开始欺软。
“干你娘的!你个丑八怪来这里干什么?!”秦瑞瞧着面前的少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少年连忙告罪,“对、对不起……我、我只是路过……给我弟弟送饭……”
可这并未取悦秦瑞。
秦瑞冷笑一声,将人揪到了合欢树下,开始发泄着连日以来的怒火——
“艹你娘的,丑八怪,什么东西也配撞我?”
“就是啊,少爷真厉害,打他!”小厮鼓舞着。
“破寒门……”
几人正发泄着怒火,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穿透人群,竟透着点不怒自威——
“需要我帮你们再找院首来吗?”
湛月清冷着脸开口,皱着眉看向眼前的几人。
秦瑞听见这声音,更恼火了,“他娘的,老子幻听了吗……我好像听到君二的声音了……”
小厮抖了下,“公子……”
湛月清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扭头看看,是人是鬼。”
秦瑞顿时停止了自己的施暴,转头一看,皱起眉头。
“君二,你还真是爱管闲事!”
湛月清轻笑一声,“谁让我医者仁心呢……滚不滚?不滚我可叫时忍冬过来了。”
秦瑞看见他这笑眯眯的模样就来气,抬手想打,却被小厮扯住了。
“公子……他是时忍冬的新徒弟……别忘了大公子的话。”
秦瑞咬牙,却还是不服输,一掌揪起地上的少年——
“这种丑八怪,你也救?”
少年看上去十八九岁,脸上竟然有块碗大的疤。
湛月清一顿,皱起眉头,眼神冷漠的带上杀气,“秦瑞,你以为你自己就很漂亮吗?这孩子若是丑,那你就是丑得要砍首才能勉强好看。”
他总有这种轻飘飘一句话挑起秦瑞脾气的能力。
秦瑞将手里的丑八怪一甩,又要和湛月清打架,却被小厮生拉硬拽着离开了。
小厮给湛月清赔了个笑脸,“抱歉,君公子……”
湛月清白了他一眼,“带着你家公子滚。”
秦府的人终于离开了。
湛月清放下手炉,抬手拉了下那蜷缩在地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你没事吧?”
少年畏畏缩缩抬起头来,却怔了一下。
这一天的冬夜月光明亮,雪风吹动金黄的合欢树,落下了些金色的花瓣儿,盈在了湛月清的身上。
他披着一身月光,睫毛上落了雪粒,发丝上也有许多。
他看着面前被欺负的少年,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眼睛十分的漂亮。
“……我叫漳丘。”少年情不自禁的说。
多年后,漳丘仍然记得这双悲天悯人的眼睛,与这一瞬风拂花树时,漏了一拍的心跳。
湛月清一僵,“你说你叫什么???”
“漳丘。”漳丘站了起来,“多谢君二公子相救……”
湛月清:“……”
【恭喜完成拯救男主任务!1000积分已到账!】
【男主身份解锁——第二个帝皇命格,‘黑蛟’,黑蛟:只待‘将星’便可一朝化龙,青云直上。】
湛月清:“……”
他能现在就把这条蛟毒死吗?
第26章 原来我拿的皇后月例 你有椿药吗
平心而论, 湛月清觉得自己算不上好人。
因此这个想法一出现,湛月清便真的有想过实施。
飞燕阁听起来站在男主那边,而漳丘是男主, 他或许会威胁到自己和谈槐的生活。
不,已不是或许了, 蛟的说法, 便是以后这是一条真龙。
可是……
湛月清垂眸,看着面前的瘦小少年,少年指尖皆是冻疮, 衣衫破旧。
他顿了顿, 忽然问:“你不是该在准备科举吗?”
漳丘一愣。
湛月清眯起眼睛, 想了想, 将手里的小暖炉塞进了他手里,又想将狐裘摘给他……
算了有点冷,还是自己披着吧。
他收回手,放弃了,只是垂眸看着漳丘。
漳丘却已经呆住了, 他捧着手里的小手炉, 手炉看上去精致无比,略微有点滚烫, 他好似冰天雪地冻久了的人,忽然被拽到暖处。
“你、你认识我?”漳丘指尖发抖。
湛月清微微一笑,“不认识,只是见你可怜罢了。”
漳丘困惑起来, “那你又如何知道我在准备科举?”
湛月清作出一副神鬼莫测的模样,微微叹息,鬼扯道:“都是命。”
漳丘怔住了, 他捧着手炉,感激道:“二公子今日救了我,来日我定然报答你。”
见他如此模样,湛月清想了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漳公子是读过圣贤书的,我信你这报答,我也要你这报答。”
漳丘:“……”
不应该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吗?圣贤书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他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朵连血都有毒的食人花。
“秦瑞不过仗了家中权势才如此飞扬跋扈,实则草包一个。我看漳公子以后的成就未必在他之下,可要记得今日的耻辱,来日百倍奉还。”湛月清又说。
他说话的声音清冷如月,漳丘莫名的信了。
他深信这样漂亮的、会救他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是,”漳丘喃喃,目光逡巡过湛月清的眉眼,“我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湛月清满意了,转身欲走,却忽地又听身后传来漳丘的声音——
“君二公子……你叫君月清吗?我以后可以去太师府找你吗?”
湛月清顿了下,侧身瞧他一眼,“可以。只是我事务太多,你去时,我兴许会不在。”
漳丘脸色冻得通红,“能、能找你就好了。”
他比湛月清矮一点,抬眸时目光上扬,眼神亮得像小狗。
“……”打住,他是你的棋。湛月清立刻驳回心里的想法。
可他还是抵抗不了这种眼神,仿佛全身心都放在你的身上、又好像在求着你施舍他。
有些像跪在雪地里的谈槐。
想到谈槐,湛月清思绪瞬时被扯回,他望了望天际飞雪,心中莫名有一种直觉——谈槐最开始或许不是暴君。
他想了想,忽然转身去了院首处。
他还是想问问时忍冬,谈槐脉案的事。
湛月清到院首处时,时忍冬正在用膳,他穿着常服,坐在桌前,看上去孤零零的。
屋内炭盆极旺,湛月清脚步很轻,外头也无人通报,就这样悄无声息走到了时忍冬身旁。
碗里竟是豆腐白菜。
“……”湛月清沉默了下,没想到他竟然只吃这些,“师傅?”
时忍冬手里虽然拿着筷子,但其实有些出神,湛月清这样一叫,他才被扯回了思绪。
“嗯……你怎么过来了?”时忍冬瞥了眼他身后,发现他是自己来的,顿时挑起眉头,“吃饭了吗?”
湛月清摇摇头。
“哦,那回去记得吃。”时忍冬说。
湛月清笑了,看向碗里的豆腐白菜,“我还以为师傅要请我吃。”
时忍冬反问:“你看得上这些?陛下不是那般娇惯你?”
湛月清一怔,有点困惑,“什么?”
时忍冬年过五旬,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了,一眼看出他装傻,嗤笑一声:“君月清,我不知你是什么身份……但数十年,谈槐十年没求过我了,我也算看着他长大,他这些年,变化太大了,我都没想到他还会来求我。”
湛月清精神一震。
时忍冬果然知道一些他不明白的事。
“前两天他却给我发了封折子,字字句句言辞恳切,让我把你破例录取,但我并未同意。”时忍冬说:“直到看见你辨药……才发觉了你的天赋。”
湛月清摸了摸鼻子,没太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你如今有二十了罢?”时忍冬忽然又问。
湛月清迟疑的点点头。
“前些日子看你辨药像个老手,也很有天赋,但你在开方上却不太熟练,像学了一半儿就断了……是少时教你学医的师傅未能尽责吗?”时忍冬想到了谈槐燃折子里的话。
湛月清僵了僵,沉默了一会儿,却见时忍冬还是好奇的看着他。
俨然是想听他解释。
“……非也,他很尽责,是我不好。”湛月清只好顶着他探究的目光回答。
时忍冬瞅了他一眼,终于放过他了。
“来找我有什么事?坐下说罢。”
湛月清心底暗松一口气,坐了下来,“师傅,今日我打扫脉案阁,看见了陛下还是太子时的脉案……”
时忍冬看出他和谈槐燃关系不寻常,却并没多问,“哦,那个啊……”
“……上面说他十六岁在雁北昏迷过三日,京中的太医快马加鞭赶过去帮他治疗半月有余,那时,他是受了什么伤了?”湛月清看着时忍冬的眼睛,语气放轻柔了,似乎在诱导。
时忍冬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看到那份脉案,肉眼可见的睁大了眼睛。
湛月清心头一跳。
然而时忍冬却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从善恩寺回京多久了?”
湛月清呆了下,才想到这是君家二子的身份,道:“没几天。我之前不怎么闻世事。”
“一点儿也不闻?”时忍冬喃喃着,“罢了……那事是个秘辛,你不知道也正常。”
湛月清听清了他的话,默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却转了下。
什么样的秘辛?
“雁北之战里,他在战场上发了疯病,差点一箭杀了他的母亲。”时忍冬轻飘飘的说,“后来他清醒了,呕了几口黑血,状若恶鬼,险些归天。”
湛月清惊得手一抖,茶杯也抖了,微烫的茶水落在了长袍上。
“差点杀了他母亲?可我不是听说被长公主阻止了吗?”
时忍冬蹙眉看他一眼,“那是第二件事了——雁北之战里,他母亲勉强被救回,可后来还是没能逃过陛下的毒手,继位后,谈槐燃依然杀了他的母亲。长公主是来了,却迟了一步,她没来得及救下母亲,只好和陛下刀刃相向。而后长公主便去了雁南,很少回京。”
湛月清闻言一怔,竟然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时忍冬不至于骗他,可谈槐昨夜说的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谈槐的母亲和现代时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他怎么下得去手?
少时他和谈槐青梅竹马,他也对着谈槐的母亲叫过妈妈。
可惜后来妈妈在他们高中毕业时的那个夏天便出了意外。
那是他和谈槐度过的最冷的夏天,也是最热的夏天。
他怎么也没想到,谈槐高中毕业后回家的第一个礼物……是母亲的尸体。
是谈家送给谈槐的。
湛月清看着他的沉默,忍不住在夜幕下抱住了他。
他抱紧几欲崩溃的谈槐,贴进他的怀里,“哥,我需要你,你不能死,我也不死了……好不好?”
谈槐哭出声来。
那一天是湛月清十八岁的生日。
他们纠缠了一夜,窗外下起大雨,蝉鸣阵阵。
雨声淅沥,心脏震颤,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们。
他们也只有彼此了。
谈槐的家比他幸福许多,母亲也很好,因此,湛月清觉得那个女人若真是和现代谈槐的母亲长得一样,那谈槐绝对下不去手。
“他为何坚持杀母?是母亲对他不好么?”湛月清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时忍冬冷笑一声,“错了,他母亲对他极好。”
湛月清更想不明白了,难道是邪恶系统作祟?
“可他的疯病……没在我面前发过啊。”他下意识说。
时忍冬漫不经心:“喝药压着呢。”
剩下的小半杯茶水又洒了。
湛月清今天废了两件衣服,心情颇为不悦。
但更不悦的是谈槐燃什么也不肯告诉他。
杏林院离太师府近,湛月清从时忍冬那出来后,令人驱马车回了太师府。
如今才戌时,离丑时还远,湛月清准备在太师府待到丑时再回宫去。
太师府门口的护院早早的得了令,开了门,湛月清刚跳下马车,便被君羽书揪着抱了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你还活着!!太好了!!!”
“何出此言?”湛月清艰难的分开这个怀抱,“君羽书,放开!我要窒息了!”
“那天青楼的事儿,陛下没为难你吧?”君羽书把他一顿揉搓,半搂半抱着进府了,“你吃晚膳了吗?我娘做了晚膳……”
湛月清一怔。
君府正厅,炭盆旺得屋内有些热,熏炉边茶花的清香和饭菜的香气混在了一处。
桌上摆了许多精美菜肴。
“慢点儿吃,小书!”君夫人的声音响起,一掌拍上君羽书,拍得君羽书差点呛到。
湛月清察言观色,像触发了什么自我保护机制,连忙递给君羽书一杯茶水。
“怎么这么拘谨呀?”君夫人声音柔了下来,看着面前的湛月清。
湛月清看上去比君羽书小太多了,身形也小,眨巴着眼睛,好像没经历过这样温情的场面。
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湛小松来也是这样。
无缘无故多了对儿女,君嵩自然瞒不过她。
也没想着瞒。
因此,湛小松入府的那一日,她抬手摸了摸瘦小的湛小松,模样温柔又恬静,忍不住问:“这是在湛家吃了多少的苦呀?怎么这样瘦?”
没曾想,话音刚落,湛小松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滚烫的泪珠落到手上,打了君夫人好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
君夫人看着湛月清,抬起手掩了掩唇,竟也不敢开口了。
湛小松可以是她的养女,可湛月清却不能。
书房里那凤印还摆着呢,还有那道落了玉玺印的空白圣旨。
她曾问过君嵩,这圣旨用来作甚。
君嵩却神秘笑道:“退路。”
君夫人不懂什么退路,他们是站在谈槐燃这边的,只要谈槐燃活着,他们也不需要什么退路。
不是他们的退路……那就只能是湛月清的了。
后来她又从君羽书那听说湛月清要去太医院考杏林,便更清楚这空白圣旨的主人是谁了。
“啊,我没有拘谨呀。”湛月清装乖,捧着碗鱼汤开始喝,眼睛却偶尔瞟君夫人和君羽书。
君夫人见状轻笑一声,罢了,熟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她如此想着,又忍不住拿文静的湛月清和狼吞虎咽的君羽书对比了一下。
不对比还好,一对比,自家儿子简直像饿死鬼投胎。
君夫人抬手一拍儿子,笑道:“慢点吃!学学你弟弟……”
君羽书嘴里塞着鸡腿,“唔唔唔……娘你就让我多吃点吧,我月例都扣完了下顿没得吃了呜呜……”
湛月清从盆大的碗里抬起头,“嗯?你做什么被扣了?”
“逛青楼。”君羽书终于把饭菜咽下去了,“我爹扣了我三个月月例!!!那可是三百两!”
湛月清闻言迷惑:“……三百两?”
不是三千两吗?
“什么?!”君夫人变了脸色,揪住君羽书的耳朵,“你小子逛青楼?”
君羽书万万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忙说:“娘!松手,我已经被爹罚过了!”
君夫人松了手,瞪了他一眼,“我还说你这些日子怎么不出去逛了,原来是没银子了。”
“咱们太师府给孩子的月例是多少啊……”湛月清忍不住问。
他拿的不会不是太师之子的月例吧?
“一个月一百两,”君夫人还以为他要,“你的放在账房里,想支的话随时叫管家去支……你妹妹也是一百两。”
湛月清:“……”
湛月清默默咽下嘴里的肉,颤抖着抬头,“那、那一千两月例是什么的……一品官员吗?”
君夫人诧异挑眉,“一品官员那叫俸禄,月例是后宅的说法……一千两?好像是皇后的月例。”
哐当一声。
湛月清手里的勺子滑进盆里,闭了闭眼。
……怪不得,他就说太师之子哪来的侍君之责。
草草草!
湛月清莫名红了耳朵。
敢情他拿了谈槐三千两银子了,997说一千两等于四十五万……
那加上借的,便是135万。
135万,谈槐燃连根毛都没摸着。
湛月清咬咬牙,忽然又想到了君羽书熟练的去青楼的样子……
用完晚膳后,已是戌时末。
君家为他布置了屋子,但湛月清没回去,而是吃完饭便拽着君羽书偷偷摸摸的问:“你有没有‘那个’?”
君羽书一脑门儿懵:“什么?”
“催.情药。”湛月清脸色严肃。
君羽书一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的模样。
“最好要效果强点的,能……勾起欲望的。”湛月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君羽书更震惊了,他反反复复看过湛月清,忍不住说:“陛下……陛下他不举啊?”
湛月清呛了下,眼尾微红,“什么?”
他哪里说谈槐燃不举了?
“我以为只有安王有那毛病啊,”君羽书瞪大眼睛,“原来陛下也有?所以他这么多年不娶亲是因为怕人家发现他有这毛病啊?!”
湛月清正欲解释,话到嘴边却又不好意思说是自己想吃来试试能不能激起欲望,只能道:“是啊,他、他毛病挺多的。”
比如很爱咬他、啃他。
他后背上的印子也不知道消没……
“有是有,”君羽书还是一副震撼的表情,“我、我待会拿给你吧,可别让娘知道!”
湛月清点点头,又想起一事,“你和诗画怎么回事呀?他喜欢你吗?”
君羽书一怔,“怎么可能?不会的,他从不喜欢别人……都只是撩……”
他说完想起湛月清上次被诗画亲了,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喜欢他了?”
湛月清闻言一僵,抬手摸了摸额头:“不喜欢。”
他们俩大概率撞号。
而且诗画上次居然往他身上倒酒,还偷偷留个红唇印……
导致他被谈槐燃按住啃了半天。
光凭这点,湛月清也不喜欢他了。
“那你问这么多干嘛?”君羽书无奈了,“对了,上次给你那个试毒的针可要带好了,过几天宫宴上你记得用,以防有人下毒。”
宫宴在谈槐燃祈福回来后办,但宫中早已经开始准备了。
据说这一次长公主也会在,还有些大臣的妻女。
太师府也收到了邀请。
他和谈槐燃约好的,婚约在宫宴上公布。
“对了,湛月清,你听说过帝皇命格吗?”君羽书忽然又问他。
书房里温暖略高,湛月清不知道在想什么,耳朵微红,闻言被扯回思绪:“嗯?”
君羽书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边,“昨天我听到个传言,民间都在传现在玄宁有三条龙……龙,你懂吗?”
湛月清一顿,抬起眼眸,眼神认真起来:“我懂,是天子……可这是能乱传的吗?不怕陛下彻查?”
“传言已沸沸扬扬了,谁还寻得到出处,”君羽书说,“三龙就是三个帝皇命……好像还有个什么将星吧,但就我所知道的人里面,只有陛下是帝皇命。”
湛月清眯起眼睛。
“不过……若你也算的话,就还有一个帝皇命……”君羽书看着他,“那天诗画给你算的。”
湛月清眼眸一动,却瞥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诗画说着玩的,你连这也信?不怕陛下听到弄死我?”
君羽书一想也是,便又挑开话题了,下意识叹气道:“也不知道到底谁传的,京中这几天本来就不算太平,大理寺今天还在城东查出一堆无名尸体……简直火上浇油。”
……
丑时将至,整个皇宫蒙上了一层雪花。
湛月清坐在回宫的马车里,手里捏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抓来的蜘蛛,那蜘蛛足足巴掌大小。
但不咬人。
它似乎正在吐丝,翕动着。
湛月清借着投进车窗里的月光看着它,小蜘蛛在他戴了手套的手指上爬了爬。
“第三个帝皇命啊……”他眯着眼睛,低笑起来,喃喃,“好一个第三个帝皇命……”
“二公子?皇宫到了!”
周九叫了一声。
湛月清披着狐裘,跳下马车。
手上没有那只蜘蛛了。
主子离开,立刻便有宫人上去清理马车,灭掉烛火。
——然后在车窗边发现一只死了的蜘蛛。
像是吃了什么血,瞬间毙命,临死前还维持着吐丝的姿势。
锦绣宫中,湛月清已褪去衣裳,步入浴池。
手里是一枚鲜红的小药丸。
他握住药丸的手上,有一个很小的口子,已停止流血了。
他毒死了那只结网的蜘蛛。
湛月清看着手里的催.情药丸,深呼吸一口气,吃了进去。
他就不信了,心理上没有的欲望,身体上用药会激不出来?
他不能让谈槐燃发现他的不对劲。
第27章 我替你找感觉…… 为何自己吃…………
散发着糜香的药丸入口即化, 湛月清陷进浴池里,身体被水烫得微微有些热。
可是……没有感觉。
湛月清烦躁的挠了挠头,有点想让谈槐燃脱光了在他面前做俯卧撑, 但又意识到他不会那么幼稚。
十八岁的谈槐会为了证明自己的腰连做两百个俯卧撑……
二十六岁的谈槐燃……
鬼使神差的,湛月清又想到了昨夜, 弄成那样了, 他仍旧只觉得微微烫、皮肤会有点痒。
是药还不够?湛月清皱起眉头,扭身从一旁的衣服里掏出了一瓶同样的药。
天知道他看到君羽书掏出一瓶药的震惊。
……要真把一瓶药都给谈槐燃吃了,那他还有命活吗?!
但若是自己吃……吃了也不见得有效果。
湛月清拿起瓶子, 看着上面的花纹, 竟然有一瞬间想试试全吃完。
可他眼前恍惚了一瞬, 鬼使神差的想起了谈家的实验室——
“这是246号新药, 是麻痹神经的……”
“他好漂亮啊,美人皮,美人骨……真是雌雄莫辨的相貌。”
“谈老似乎很喜欢他?”
“不喜欢,只有他最特殊——因为谈老这次实验的药里,需要一个渐冻症病人。”
“什么?渐冻症?可他不是才十九岁?这年纪好像该读大学吧?”
“资料上看他自己知道的更早呢, 他是十六岁就查出来了, 他妈也有。”
“所以啊……任他再美的皮,再如何风光, 最后也会萎缩得不人不鬼……只能说幸好没有对象和家人,否则对象得哭成什么样……”
“……没家人和爱他的人是什么好事吗?被欺负了都没人给他依靠。”
“人活着,是要有个念想的……什么都可以,但一定要有个念想, 有念想,才能撑下去,我可不想又换个药人——这小子当时为什么进来?”
整个实验室闻言静了一瞬。
“好像是钱吧。”
“他亲自敲的谈老的门, 喊了个一千万的高价……”
他们并未注意到,病床上的湛月清眼睫动了一下。
他听到了。
——谈槐燃匆匆从内阁赶来时,便见到他这幅模样。
他放轻了脚步。
屋檐上的暗卫早就在湛月清脱衣时自觉的退下了。
浴池的水没有热气了,湛月清似乎在浴池里待了很久,他披着长发,身形没原来那么薄了。
张大夫果真是调理身体的圣手,一日三餐,加上睡前的滋补药汤,给湛月清气血养好了许多。
但谈槐燃走近了,才发现湛月清手里拿了个瓷瓶。
他看着那个漂亮的瓶子,眼眸微微眯起,神色渐渐危险。
看上去神游天外,下一秒要飞走了。
“……”
上次睡地上,这次泡冷水澡?谈槐燃心头瞬间一股鬼火冒,脚步重了起来,扯过一旁的毛绒被褥,快步走了过去。
“湛月清!”
湛月清起飞没成功,被谈槐燃的声音拽了回来。
他恍然回神,身子骤然一轻,那瓶药落到了地上。
“!!!”湛月清惊得瞪大眼,下意识看时漏——竟然寅时了。
“你怎么回来了?”湛月清挣扎了下,奈何他身形本就比不上谈槐燃,谈槐燃将他用被褥一卷,抱在怀里,他根本动不了。
谈槐燃脸色微沉。
湛月清的头发湿漉漉的,像被打湿的猫,他抬起眼睛,眼尾泛红,“你干嘛???”
谈槐燃今日又是一身玄色烫金袍,冠冕甩来甩去。
但已经没有最开始那样的冷漠了,他皱起眉头,将湛月清往榻上一丢,而后凑到他的面前。
湛月清猝不及防,眼前一瞬间出现了谈槐燃那张俊俏、却眼神阴鸷的脸。
“……笑一个。”湛月清情不自禁的说,“你这样好可怕哦,谈槐。”
谈槐燃神色一缓,却没有笑,而是冷漠地责备道:“你是瞎了还是感觉不到冷?浴池里的水凉了不知道叫人换吗?”
湛月清自知理亏,没有怼他,而是轻咳一声,刚想解释几句,谈槐燃却忽然远离了他,快步又走出去了。
“诶?!”湛月清像蛇一样被卷着,忍不住蛄蛹了一下,如同绸缎般的乌色长发散了半张榻。
他气哄哄的道:“你要走好歹先把我解开啊!!!谈槐!!!混……!”
一句混蛋还没出口,谈槐燃又冷着脸回来了。
然而湛月清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神色变了变。
……草,方才他怎么把那瓶药丢出去了?
谈槐不会吃吧?
“这是什么?”阴沉着脸的帝王坐回了他的身边。
湛月清一抖。
帝王仍然皱着眉头,看着药瓶上的花纹,竟认出了那药,“你吃这种药做什么?”
等等?他竟认识?湛月清心里一惊,连忙装傻,“什么呀?我不……”
谈槐燃打断他的话,“别装傻,方才你那模样就是要吃——你为何自己吃催.情药?”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湛月清心里漫上了细细密密的恐惧,他喉咙一紧,指尖也忍不住开始自虐的掐大腿。
睫毛抖得像筛子。
“助兴?”谈槐燃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他。
湛月清:“……”
“昨夜你好像……”
“闭嘴。”湛月清木着脸,知道他已经发现了。
见他如此模样,谈槐燃心中的猜测落实了,周身气息变得阴冷。
“是湛家?还是谈明止给你用药了?”
湛月清并不知道京中人玩娈.童会特意追求还没有性能力的,因此懵了一瞬间。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是个极好的理由。
“……我不知道呀,反正y不了,没反应,包括昨天你摸我,我没有那种十七八岁的欲望,没有……”湛月清似乎在找一个措辞——
谁料谈槐燃十分粗鄙的开口:“高.潮?”
湛月清:“……”
很久以前有段时间谈槐也会说些粗俗的话,但后来被他训好了,现在怎么又开始了。
“昨天怎么不说?”谈槐燃眉头微挑,却是将冠冕摘了,往地上一扔。
他抬手勾住了湛月清的下巴,凑近了,神色带上一点邪肆——
“你不能高.潮,是朕的本事没到位啊……你吃药又不能改善。”
湛月清耳根瞬间烫红,他没有谈槐燃这种面不改色讲那些事的勇气,羞得一口咬上他的脸!
两人的距离原本就近在咫尺,谈槐燃真被咬到了,可这点儿疼痛不仅没让他退缩,反而低笑了起来。
他顺势掐住了湛月清的脖颈——
湛月清只觉得眼前一黑,淡淡的木香瞬间包裹了他,纤薄的唇也被一截舌头强行分开,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攫取干净——
“……!!!”
湛月清忍不住挣了下,谈槐燃也终于舍得解开被褥。
带着薄茧的手指抚过他的皮肉,泛起一阵红。
“……想象水流抚过身体的感觉,”谈槐燃分开了这个吻,动作轻柔了许多,捧着湛月清的脸,抵着他的额头。
湛月清脸颊滚烫,长发披散着,被褥解了一半,只盖住下半身。
可少年劲瘦的身段依然那么诱人。
“什么、什么水流……你说什么呢。”湛月清抬眸瞪他。
“嗤。”谈槐燃又低笑,“我这不是替你找感觉吗……”
湛月清指尖一蜷,一种奇异的麻意从脊椎直窜天灵盖。
他隐隐觉得今天暴露这件事就是个错误……
“嗯,有没有了?”谈槐燃啄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指腹摩挲到了怀中人的脊背。
湛月清敏感的一抖。
“还有你这些头发……那么长的头发,抚过皮肤,不觉得别有趣味么?”
谈槐燃哑着声音。
湛月清恍惚了一瞬,感觉他在给自己口述十八禁小x文。
……但是,谈槐什么时候又学了一堆骚话?
“你知道么……”谈槐燃垂眸,“方才朕看见你吃药,还以为你是要助兴……”
他忽然换了个自称,湛月清眨了眨眼,看着他,仔细的观察着自己的感觉。
唔,还是无感。
“继续说。”湛月清抬手抚上了谈槐燃的脸,看着他,“允许你继续说,还可以更过分,像那个夏天一样。”
谈槐燃一顿,眼睛里闪过一道暗光,“说野了……可别又夹我。”
一字一句皆是暧昧的引诱与回想。
记忆里难忘的滋味被牵引出来,湛月清看着谈槐燃的眼睛,想了想,“……陛下。”
谈槐燃呼吸一窒。
……他忽然发现,这个法子,伤他自己更深。
“给我串个耳珠吧。”湛月清喃喃着,“我喜欢,那样很好看。”
谈槐燃动作一顿,目光放到了湛月清耳垂上。
“……打你的烙印。”湛月清眨着眼睛,舔了下他的唇,“戴你买的珠子。”
谈槐燃头皮一麻。
到底谁在玩谁?
心头突然生出些恼怒,谈槐燃急切的想扳回一筹,将湛月清按在了床上。
高大的身形覆盖住他。
“……说,你是我的。”谈槐燃望着湛月清那双漂亮悲悯的眼睛。
湛月清似乎有些困了,呆呆的重复,“……你是我的。”
谈槐燃心脏瞬间一紧。
“谈槐……你是我的……”
一句出口,剩下的便越发顺口,湛月清忍不住重复,“你是我的……谈槐。”
几个同样的字,反复说了三遍。
谈槐燃脑海一热,却忽然有些忌恨过去的自己。
他为何要改名?
如果不改名就好了。
湛月清每一次脱口而出都是谈槐,谈槐……
谈槐燃更加怨恨了。
“不许叫。”谈槐燃吻住他,“……再叫谈槐,我就彻底进去了。”
湛月清蹙眉,抬手插.进了谈槐燃的发丝,“……这算什么?助兴词?”
谈槐燃心脏重重一跳。
青梅竹马,骨血交融,他的神经仿佛天生为湛月清而生,总是很容易被轻轻一句话就挑动。
还有初见时……
他见过那么多赝品,可他就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双落泪的眼。
身下人眼尾绯红,一手抓着榻,一手抚进他的发丝,浑身都是他的气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还没感觉?”谈槐燃哑着声音。
湛月清懵了一下,仔细感受,摇了摇头。
谈槐燃一时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垂眸一看……
不是装的。
虽然那里也没什么用,可间歇表明了内里也不会舒服。
“那你皮肤怎么这么红?”谈槐燃叼住他的耳朵,犬牙轻轻摩挲、咬住,“……还有点烫。”
湛月清乖乖的被他咬,耳畔传来奇异的感觉,“因为我吃了一颗的呀……”
谈槐燃:“…………”
“要不你再喂我两颗?”湛月清转了转眼睛,“或者……你手指……”
谈槐燃眼神一深,带着薄茧的手指动了动。
“……还是没有。”湛月清奇了怪了,“是药不行?”
谈槐燃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那种药他见过,很多人吃了当即便会恨不得与人纠缠到死。
无论男女。
若非心理上对此种事极其厌恶……
谈槐燃眯起眼睛,湛月清厌恶和他交融?
这想法刚生出,谈槐燃便否决了。
怎么可能?别家恨不得喂多少进去,他自己就悄无声息的吃了。
足以见得湛月清很喜欢他。
那么……便是对身体的畏惧?
“谈槐燃……”湛月清看着他俊秀的脸,“你在想什么?”
“要摸腹肌吗?”谈槐燃忽然问。
这一次换作湛月清呆了下。
他发现他们像一对绝望的怨侣,由于没孩子所以用各种偏方……
但其实干就完事了。
虽然那样会像jian尸一样,但湛月清很会演。
他可会演了。
谈家五年里都演过来了,这短暂片刻,他未必就不能演。
“那、那摸摸吧。”湛月清飘忽了一下眼神。
谈槐燃解开腰带,往地上一丢,像个急于展示身材的少年郎,但将要脱到时,他顿了顿,还是没褪去外袍。
上次湛月清瞎了,这次可没有。
“骑上来。”
“自己摸。”
谈槐燃将他按进怀里,他并未全褪去衣服。
湛月清骑在他腰上,泛着毒纹的手抚上了小麦色的腹肌……
绸缎般的长发落了半榻,盖住了谈槐燃的身体,像圈住猎物的猫。
他眯起了眼睛,似乎非常满意。
“那就不是厌恶我的身体。”谈槐燃心想。
他抬手无意识的摸着湛月清的脊背骨,“小妈……”
湛月清一抖,瞬间抬眸,“……闭嘴,别这样叫。”
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偏偏谈家的人都这样以为。
但其实谈老随时要他过去,只是想检验药的效果。
谈槐燃眉头挑起,仿佛迟来的叛逆期,“若我非要叫,你拿我也没办法。”
湛月清手指一蜷,蹙起眉头,“……算了,随便你。”
他别开头,不想摸了。
又生气?谈槐燃扯过被褥将他们盖住,认错道,“好了……”
他拿过湛月清的手放回来,“继续摸,练来就是给你看的,没别的男人有我这样的身材。”
湛月清却有点恼火了。
他木着脸,看着谈槐燃,“要不你别用手指……用那里试试,我还不信了……”
谈槐燃顿了顿,察觉他今天有点不对,“怎么忽然这么着急?”
湛月清怔了下,眼神又飘忽了。
一来是想用积分打开储物空间,二来……是谈槐燃确实花了很多银子。
在他的意识里,这都是要还的。
从太医院到君家身份,还有那么多银子,这都是要还的。
何况一见面,谈槐燃便说了,自己来爬床还。
但谈槐燃不知为何,到现在了也没敢真吃到他。
暴君不该按着啪的一下就强制了吗……
反正书上都这么写!
暴君按着妖妃这样那样!然后妖妃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暴君的一切!
湛月清心中十分恼怒,就算是之前他不想do,但现在他想了啊!
谈槐燃怎么不干他?
他越想越恼怒,又想起昨夜那么好的机会,“你铐子呢?”
谈槐燃:“……”
他怎么知道他有铐子?
暗卫不是说湛月清没在宫里乱跑?
湛月清咬了咬嘴唇,叫道:“谈槐……”
谈槐燃皱眉,“湛月清。”
叫大名儿了。
湛月清一颤,“……啊?”
“你今天到底要做什么?受什么刺激了?”谈槐燃将他放回身边,又捡过中衣给他穿上。
“不、不做了吗?”湛月清下意识揪他头发。
穿衣服是什么意思?
谈槐燃脸色阴沉了。
阴沉着脸时,他的面目更像杀伐果断的帝王。
湛月清看着有点更喜欢了,放低声音,和谈槐燃对视着,“谈槐……你在我身上花了很多东西了,我想还给你。”
刹那间,整座床榻都好像布满了阴冷的气息。
谈槐燃看上去更生气了。
“……?”湛月清犹豫了下,“我说错什么了吗?可是,安王也是这样的,他说还月例……说起来,暗卫月例是不是比普通侍卫高?”
“是高些,”谈槐燃陡然开口,简直不可思议:“但你在他手下八年,一个月就十二两,这点儿钱他还敢往回要?他穷疯了?”
普通暗卫,功夫不算太高,但由于随时会死,因此三十两顶天了。
买个平民家的奴隶不过也才一旦米。
像周九此类的高级暗卫,则是一百两,但由于湛月清的到来,谈槐燃额外给了他们双倍月例,命他们每时每刻都要盯着湛月清,护他左右。
免得不长眼的撞上去欺负他。
“但你给的确实高,几千两了,”湛月清摸了摸脸,“我……”
谈槐燃怒极反笑:“过两日便会宣布婚约,你就是我将迎娶的皇后,提前拿份例怎么了?”
湛月清一哽,那侍君之责就更没有问题了啊……
到底为何不愿意强制他?
他皱着眉,抬手掐上了谈槐燃的脖颈。
脖颈骤然的窒息感让谈槐燃一顿,气息急促了一瞬,本能的要反抗,却又反应过来什么,放平心绪。
湛月清不会杀他。
谈槐燃喘了一声,目光一深,“……你想玩这个?”
这喘息太过动听,湛月清眼尾发红,但莫名的……
他好像有点感觉了。
第28章 腰带被解开 谈槐你个混蛋
这一点微末的知觉像燎原之火, 瞬间唤醒该有的情。
湛月清动了动喉,本能的掐着谈槐燃,无意识的抬腿勾住了他的腿。
少年光滑的腿主动摩挲着他的腿, 他的皮肤本来有些粗糙,可谈槐燃那天抹的东西不知是什么, 这段时间里, 让他皮肤好了许多。
很久以前,现代时,谈槐在冬天的夜晚也爱给他抹润肤霜, 就像个十分称职的邻家哥哥。
那时他懵懂, 后来才知道, 谈槐看着闷得一言不发, 其实是借机摸他腿。
谈槐燃呼吸一窒,眯起眼睛,忽然将烛火灭了,反转了彼此的位置。
湛月清只觉得身体陷入了柔软的被褥,双腿被架上了一截有力的腰。
“……原来这样可以。”谈槐燃低声, “我明白了。”
湛月清一怔, 还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手里忽然多了截绑带。
“……疼就拉绑带。”
黑暗里, 湛月清并不知道,这另一端,束住了帝王最脆弱的脖颈。
衣衫褪去,也露出了帝王身上那些陈年的旧伤。
狰狞而恐怖。
湛月清莫名有点口干舌燥, 动了动腰,腰带也被解开了。
湛月清腰间一软,眼尾红透了, 脚趾蜷缩着勾紧了谈槐燃。
“呜……”他拽了拽绑带,谈槐燃一窒,神色却更加疯狂了。
“对,就是这样。”
他哑着声音说,听上去十分优雅。
湛月清莫名有些害怕,更拽紧了绑带——
谈槐燃蓦然被拽弯了腰,两人的面颊瞬间近在咫尺。
“……呜,”湛月清喃喃着发出不明的呜咽,声音软得一塌糊涂,“哥哥……”
谈槐燃瞳孔一缩,瞬间受到刺激。
湛月清落下泪来,拉紧了绑带,“……疼……”
脖间窒息感更重了,谈槐燃低笑一声,“轻点拽,不然我可死你身上了……”
湛月清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很。
但是……
谈槐燃又出声,“没有坏。”
湛月清没他这面不改色说荤话的本事,又抓紧绑带,“闭、嘴……”
然而话音刚落下,毒纹的那条腿上忽然被摸了一下。
湛月清心间一紧,却听他道:
“……放松。”
奇异的话更加刺激了神经,湛月清呜了一声,抓紧了谈槐燃,身子微蜷,绯红的眼落下一滴泪,“哥哥……”
他微微颤栗,“不、不准说了……”
谈槐燃眼眸一深。
“我认真的,”黑暗里,他精准的吻住了湛月清落下的泪水,呼吸一窒,额头渗出薄汗,显然忍得也很难受。
“放松……”
湛月清忘了怎么放松了,越来越紧张,指尖挠上了谈槐燃,眼尾一片潮红。
谈槐燃被抓得一顿,开始细细密密的亲他,微凉的唇从脖颈吻了下去……
湛月清忽然想起那个夏天时,他也是这样。
谈槐总是很舍不得他疼。
想到此处,湛月清竭力放松了身体,急促的气息缓了下来。
“谈槐……”湛月清喃喃着,摸索着抬手揽上他的脖颈,摸上了他的眼睛,“……我爱你,你是我的念想。”
谈槐燃一怔,紧接着一道警报声忽然在他脑海里响起——
【警告!警告!狂暴值下降异常!】
【98!95!】
【90!!!】
【86——!!85!!】
【狂暴值持续下降异常,已触发宿主‘明君buff’,锁定81,代价:ooc疼痛双倍加剧】
【001总机将于卯时上线,查明异常缘故,未来一个月内不会再受‘灰姑娘buff’下线,请宿主做好准备】
尖锐刺耳的声音闹得谈槐燃顿了顿,可下一瞬他更像受了刺激一般,吻得越发蛮横,像一头野狼。
“……我也爱你。”谈槐燃忍着体内ooc的疼痛,喘息着,吻着他,“……湛月清。”
湛月清呜咽一声,终于受不了了,忍不住落下泪来,这张脸生得漂亮,哭起来满面潮红,诱人至极。
他葱白的手指推着谈槐燃,“你个混蛋……”
谈槐燃低笑一声,一边摸索着他腿上的毒纹,一边低身咬住他的耳朵。
谈槐燃吻住他的唇,怜爱的亲着,“嘘,别哭……”
“呜呜呜……”湛月清生理性的泪水落下,无法不哭。
谈槐燃这个混蛋……
仿佛在梦里沉浮,湛月清这次是被叫醒的。
“醒醒,快卯时了。”谈槐燃揽着他,手里端着一碗虾仁粥,神色温柔,像卸去防备的狼。
湛月清迷糊睁眼,还记着昨夜的仇,有点想打他,别开头,“不喝,你要上朝你就去,我待会会自己吃的……”
“待会?怕是晚上才吃吧?”谈槐燃冷笑一声,“上次我让周九到时间叫你起来考试,你把他当成我,让我们一起滚——他待会还敢叫你吃饭吗?”
手下毕竟是手下,拗不过主子。
湛月清吸了吸鼻子,只能乖乖张口了。
谈槐燃算着时间,喂一口就自作主张的亲他一下。
湛月清乖得很,困倦的被喂完半碗粥就不想喝了,语无伦次的:“好了,不吃了,我要睡了……你去吧,晚上再见。”
“晚上见不了,我今日要去寺庙祈福。”谈槐燃看着他,目光逡巡过他漂亮的脸,“过两天再回来。”
什么?要走?!
湛月清瞬间惊醒,连忙抱他,看上去黏人得很,像急于从拥抱里汲取力量的小动物,“那你低头,换我亲你一下。”
谈槐燃眉头一挑,微微低头。
现代时,湛月清便是这样,每次睡完就会更黏人一些。
湛月清亲了下他,便钻回被窝了,毛茸茸的拱作一团,像只可爱的小猫。
这一次他很有分寸,没睡到中午,天亮之时,就被系统叫醒了。
997:【恭、喜、啊。】
系统的电子音这一次不知怎么的格外渗人,湛月清瞬间惊醒,坐了起来。
不坐还好,这一坐,他连忙发觉浑身都软,还有……
草。
湛月清耳朵一烫,刚想骂谈槐燃居然不给他洗澡,可等他动了动身体,便发现不是谈槐燃的问题……
他深呼吸口气,连忙先差人弄了热水,决心自己将那些东西引完。
他红着耳朵,边洗边问,“997,恭喜什么?”
【恭喜能开储物空间了,但你确定要现在开?】997的声音听上去是咬着牙说的,【不留着买那个克制系统的药?】
湛月清一怔,“为何要买那个?你要电我?”
997:【自然不会。】
湛月清想了想,问:“997,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事?”
997顿了下,却说:【没有,我还是给你开空间吧。】
“哦,那你开吧。”湛月清笑了,毫不犹豫的说,“我昨天勾引谈槐睡觉就是为了这个。”
997:【……】
湛月清不知道它忽然沉默了,只听到了系统自带的提示声——
【提示:储物空间已打开,面积二十平方。】
湛月清皱眉,“这么小?”
997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你勾引他?】
这和它有关系么?湛月清心中疑惑,“对啊,这还减分不成?也不算勾引,我就是说了几句话,自己吃了个催.情药。”
997:【……他还吃得挺好。】
湛月清一怔,忽然发觉什么,“你昨天没看到?”
它难道能在很多地方,来去自如?
【没减分,储物空间初始便是二十平方,后面随着信赖值和积分增加,空间也会变大,你继续努力吧。我下线了。】
997的灯灭了。
湛月清没懂它发哪门子疯,又给它按了回来,“喂?你……”
【红框任务提醒:完成宫宴】
任务又更新了。
湛月清皱起眉头,眯了眯眼,没再执着的唤997了。
他眸中闪出一点暗光。
997……你吃这一套吗?
*
天际今日没有落雪了,湛月清数着时间,进了杏林院。
为了熟悉这个时代的药方和医理,他先去了汗牛充栋的书阁,挑了一堆书,让暗卫们搬进了东院,看得如痴如醉。
他过目不忘,又将不明白的地方先列了个单子,吃过午饭后,抱着单子去找时忍冬。
没曾想时忍冬却不在杏林区。
“那他去哪儿了?”湛月清疑惑的抱着书,问守院人。
他一身青裘,今日没有束冠,十分随意的用发带束起,松松垮垮的散着,腰间依然是那个小狼药包,里面放了许多自保的毒药,还有暗器。
他疑惑时会微微歪头,语气也放柔了,又因样貌好,而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他被大理寺借去了,前两天大理寺在城东查出许多无名尸体,尸体上有种奇特的药粉,元大人便叫他去看看。”
城东?湛月清怔了下,那不是他被绑架的地方吗?
谈槐燃和他说,那是条老街,没什么人住,但有个废弃了的城口,可以从那里出城。
可城外有条河,里面养了许多凶恶的守城鱼,只在夜晚某个时刻才会沉睡。
上次,他迟迟没能被飞燕阁带走上船,便是这些鱼的功劳。
想到上次闻到的腐臭味,湛月清皱了皱眉,当即转道大理寺。
大理寺、刑部、督卫司,三者一起被称为三法司。
为了蒙蔽系统,不让系统得知他真正的势力,谈槐燃将朝中分成了两半,每天上朝两次。
白日上一次朝,夜间上一次内阁。
他重用的朝臣全在内阁,而外朝则是给没什么实权的臣子,日日同他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比如谁家孩子要赐婚啦、谁家和谁家打起来了请陛下严惩、陛下你最近干的xx事有伤天和……
总结,给自己找事,给别人找事,给陛下找茬。
谈槐燃求之不得,顺势该打打,该罚罚,每日还拿着些血腥恐怖的玩意上朝玩,当作暴君怪癖。
这些,谈槐燃这两天都当故事哄湛月清睡觉说。
但湛月清过目不忘,过耳亦如此,便记住了不少。
他记得大理寺卿元辛夷是有资格入内阁的朝臣之一,是谈槐燃的人。
大理寺中,正殿牌匾高悬。
元辛夷坐于主位,一身墨蓝长袍,面上一派严肃,隐隐带点担忧。
时忍冬已看了一个多时辰了。
“院首大人,可瞧出这药粉的成分了?”元辛夷皱眉问。
时忍冬捻了会药粉,复又抬头,“带我去看看那些尸体。”
元辛夷叹息,“恐生疫病,尸体已全都烧了。先前仵作都看过了,说没有什么外伤,和这药粉没有什么关系。”
时忍冬老脸一皱,一副元辛夷是蠢货的样子,“那把仵作叫来,我问几句。”
元辛夷的阶品比他低,心底又尊重时忍冬,便当即令人传话,去唤仵作。
只是仵作没来,给湛月清传话的人先小跑进来了。
“院首,你小徒弟在外面,说遇到不懂的书了……”
时忍冬一惊,面色却缓了缓,“让他进来吧。”
元辛夷眼睁睁看着时忍冬的脸色温和,不由得对来人产生了好奇。
湛月清令暗卫等在外面,自己先进来了。
原以为屋内人不多,时忍冬才让他进来,没曾想一进去,便见到殿内有十来个人。
“……”湛月清瞬间社恐发作,脚步顿了下,他该进去吗?
“过来罢。”时忍冬朝他招手,“正好缺个磨药粉的。”
一瞬间,湛月清如芒刺背,殿内人都看向了他。
他怔了下,发现安王谈明止也在。
有一道格外炽热的目光便是从谈明止身上传来的。
刑部尚书秦泞眯起眼睛,摸了摸八字胡,看向时忍冬,“这就是你那小弟子?”
时忍冬头也不抬,“打架的事儿过去了,你一把年纪了和小孩计较什么。”
打架?湛月清敏锐听到了这句话,忽然明白了面前这个老者是谁。
秦瑞的父亲。
“大人,您方才说磨药,可是已知道配方了?”元辛夷忍不住问。
时忍冬淡淡的颔首,却说:“月清,你来闻闻试试。”
另外几人顿时开始暗暗审视湛月清,目光打量着他。
时忍冬没来之前,他们叫了好些大夫都没查出完全的药粉成分,这小学徒怎么可能闻出?
湛月清乖巧的过去,伸出手也捏起一点粉末。
谈明止看到了他手上的手套,目光一顿。
湛月清鼻翼微动,只嗅了一下,便捂住口鼻,“草乌、马钱子……朱砂,断肠草……”
元辛夷脸色一变,“有朱砂?”
朱砂难取,只有一些特殊地方才有。
“你就闻这么一下,就闻出来了?”秦泞有些质疑,“若是错了,可就影响我们办案了。”
“朱砂味道本就很淡,非嗅觉灵敏者闻不出,”湛月清看向秦泞,神色淡然,“假如我错了也情有可原……再者,我断定里面有朱砂。”
他说罢看向时忍冬,“师傅,您说对不对呀?”
时忍冬果然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满脸都写着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而殿内另外几人见状也变了脸色,脑海中思绪百转千回。
那么多大夫都没闻出来,这小孩竟然……
谈明止更是目光一沉,冷笑一声,“怕不是有人提前告诉你了。”
湛小月是什么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就是个只能依靠自己的废物!不可能会这些东西!
湛月清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院首徇私?”
谈明止一僵。
湛月清不卑不亢的盯着他,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时大人行医几十年,是全天下公认的医者仁心,你方才可不只是质疑我,还在质疑我师傅的判断,质疑天下人的目光,甚至是在质疑陛下封他为太医院院首的旨意——王爷,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几句话便将谈明止方才的话上扬了好几个高度。
谈明止看着他,却是一怔——湛小月以前不会这样的。
他没有依靠,父不是父,妻母非母,他不敢对自己这样说话。
他并不是不知道他的那些痛苦,不是不知道他身上的伤。
他还记得湛小月畏冷,可他不喜欢让他穿太华贵的衣服。都道人靠衣装,湛小月原本就姿色不俗,若是再穿些好看的衣服,被别人注意到了……他如何能保住他?
京中好男风的不止他一人。
现在,不就被他的弟弟瞧上了吗?
想起暴君,谈明止瞬间恨得咬牙切齿。
他那个该死的弟弟,抢了他那么多东西……
谈槐那年为何没死在雁北?他本该死的!
“王爷只是随口说说,不曾有那些意思。”秦泞见他如此,便开口解围,“你倒是咄咄……”
时忍冬打断他的话,开口护徒弟,“最好是没有。”
湛月清垂眸,心里冷笑了一声。
“元大人,仵作到了。”
第29章 那双腿有些奇异的暧昧 陛下敢咬,谈明……
仵作的到来扯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缓了殿中紧张的气氛。
仵作姓王,有些年纪了,拱手行礼, “拜见各位大人,不知大人唤我有何事?”
时忍冬看向湛月清, 先指使着他将药材磨碎, 又开始询问仵作尸体死状的事儿。
谈明止原本是来辅助大理寺查案,此刻目光却全放在了湛月清身上。
大殿里皆是深沉的乌木色,湛月清是这殿中唯一一抹艳色。
他似乎格外珍爱这种浓重墨彩的颜色, 这颜色也最衬他, 显得他十分的乖。
湛月清跪坐着, 专注的磨那药粉, 根本没有注意到谈明止的目光。
可另外的人却注意到了,心中隐隐生出疑惑。
谈明止为何这样在意君家二公子?难道有仇?
“朱砂唯北境才有,若药粉里真含有朱砂,这事可不是那么简单了。”元辛夷皱着眉,看向时忍冬。
时忍冬嗤笑一声, “这仵作方才说, 那些死去的身体浑身发白,面色乌青, 还有大量的排泄物……元辛夷,你大理寺可有死囚?若是没有,你便去督卫司找几个,用小清磨出来的药粉, 往他们嘴里一试便知是不是同样的药了。”
他虽医者仁心,对死囚却并不手软。
湛月清适时将药粉包了起来,递给了元辛夷, 忍不住开口问:“那些尸体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因着他的身份,元辛夷态度很是温和,颔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乞丐,无父无母,死了多日也没有人报官,因此才放至腐烂也无人发现。”
湛月清想了想,没暴露自己被飞燕阁绑架的事,他微微歪了下头,意有所指:“会不会是京中有什么神秘的人在研制新的药?”
殿中众人闻言皆是顿住。
谈明止神色一僵,皱眉看湛月清,“不得胡说八道。”
湛月清眉头微挑,刚想说话,却被时忍冬打断了话音——
“药粉配方已出,也没我师徒二人的事了,我们先告辞了。”
时忍冬给他使了个眼色,拽着他的手腕,便出殿去了。
“以后那样的话不可再说,京中对药管理甚严,被查到私自研药,是会重责的。若真是在药上做文章,你那话免不了得罪朝中重臣,给你爹找麻烦。”
湛月清一怔,明白过来了,“师傅的意思是,制药司或者惠民局里的某位大人有过私自研药的前科?又或者,若真有人研药,会引起京中大查?”
若真有此事,却没查到,那是制药司失职了。
而被查到的,可能会循其源头,发现是他一句话引起的,便报复他。
时忍冬给了他一个惊讶的眼神,显然没想到他会想这么深。
“你这也不像不闻世事的样子,”他摸了摸胡子,又想起了安王方才的种种动作,狐疑的看着湛月清,“你和谈明止认识?还有仇?怎么说话那般呛人。”
湛月清不想提那个渣男,摇头说没有,又拿出自己记好的一些问题,开始问时忍冬了。
时忍冬不爱管孩子辈的八卦,也不问了,转而开始给他解答着那些问题。
越是教,他便越是发现,这小子虽然很像学了一半就放弃的,但抓住问题的角度刁钻又精准,一通百通。
他还真没看错人。
“制药司和惠民局的俸禄很高,有许多趣味,”时忍冬好似意有所指,“若是一个月后的杏林大比里,你能上四等杏林,且又对那些东西感兴趣,可以去试试那边的官位好不好玩儿。”
湛月清闻言怔了下,时忍冬却已换了话题,“师傅还有事,去宫里一趟……路不同,你蹭不了师傅的马车,等会记得回院里去,明天回来再带你去实践,辨认古怪的病症。”
他背着药箱离开了,徒留湛月清在原地。
今日的天回温了些,不知是不是谈槐燃已去祈福的缘故,天上未曾落雪了。
湛月清想着时忍冬的话,眼神有些不确定——
他师傅的意思,是制药司或者惠民局里有问题?让他以身入局去查?
为何自己不查?难道因为太医院和制药司是掣肘的关系?
“湛小月!”
狗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湛月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便要走,没曾想谈明止像料到了他的动作,先一步拽住了他的手臂——
僻静无人的屋檐下,湛月清忍住面对面翻白眼的冲动。
那不文雅。
“你明明认识我,为何装作不认识?”谈明止咬牙切齿,恨恨的看着他。
他一身绛紫长袍,看上去尊贵不已,面色却是十分的暴怒,在湛月清看来,这人配不上这等漂亮的颜色。
“王爷,你别纠缠我了,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你当你的湛小月死了行吗?”湛月清神色冷漠。
谈明止顿了顿,失望的看着他,“你还在怪我那天没救你?可那是你爹,于孝道而言,我一个外人如何去阻挡他动家法,你想过我的处境吗……”
“我爹是太师,哥哥是君羽书,”湛月清警惕的看了眼周围是否有人偷听,“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谈明止更为恼怒,三番两次被下了面子,他脸色黑了下来,倏然拽着湛月清的手,将他抵在墙边,“你不是听不懂,你是已经忘了本!!!”
湛月清忍无可忍,抬手推开他,本能的要抬脚补上一踹,却因昨夜的事儿而腿软了一下,小脸疼得一白——
……扯着昨夜的伤口了。
谈槐燃虽然已经万分克制,但先天实力太雄厚,导致他腰现在都还有些软。
谈明止原本看他的脸看得一怔,可湛月清这个反应瞬间让他明白过来了什么——
他玩过多少男宠了,湛月清这是什么反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你竟敢真的服侍谈槐燃?!!”谈明止一阵说不出的暴怒,伸出双手就要去掐湛月清的脖颈!
湛月清灵活的从他手臂下躲开,觉得谈明止十分莫名其妙,“我如何,同你有何关系?我乐意我开心,我就和他睡了……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谈明止想不通他怎么如此云淡风轻,这显得他们的曾经多么可笑。
以前湛小月会追着他,顺着他,被他逗得脸红心跳,他也会说几句好听的哄他。
湛小月就像他的一条狗,就算被打了,哄几句也来了。
只是这条狗一直不肯和他越过最后的雷池,他甚至灌醉过湛小月……
可湛小月即使被灌醉了,也还是没有答应和他亲吻。
那时的湛小月低着头,躲开他,红着耳朵,不让他亲。
那时不让他亲,现在却能让他弟弟碰了?谈明止想起这件事,瞬间火冒三丈,口不择言:“你以前喜欢我的,凭什么又去喜欢我弟弟了?湛月清,一男侍二夫,你不觉得你下贱吗!”
湛月清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目光讶异的扫过他,忽然抬起手,“你咬我一口。”
谈明止一怔,皱起眉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湛月清眯起眼睛,拿出一把薄刃,划出一点血。
葱白的手指如玉,上面那滴血珠像难得的红宝石。
“咬一口,我就信你想和我在一起。”
谈明止脸色蓦然变了,看着那滴血,像见到了恶鬼。
湛月清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眯起眼睛,却又主动靠近了他一步,将手探到他面前。
“陛下敢咬,你敢咬吗?”
谈明止额间落下冷汗。
湛月清抬手,那滴血珠即将碰到谈明止——
谈明止心跳极快,闪身一躲,“滚开!”
他忍不住打那只手,湛月清先一步躲开了,抱着双臂,靠着墙,望着他狼狈的模样,低笑出声:“你知道飞燕阁药人,对吗?八年前,你收我入府,是因为药人体质,而不是什么暗卫。”
他越来越好奇飞燕阁是怎样一个地方了。
和京中官员有关系,和谈明止这个王爷也有关系。
谈槐燃还说阁主曾是他的朋友……
湛月清一顿,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谈槐燃给了你什么?”谈明止忽然问。
湛月清眉头一挑,“如今的我和安王府的我,你看不出来吗?还是在明知故问?”
“不就一个太医院学徒?”谈明止嗤笑,“我看时忍冬这么多年的名声简直是个笑话,什么大公无私……”
一柄薄刃抵住了他的颈,他的声音倏然顿住。
“别诋毁我师傅,”湛月清微微笑道,“……你猜猜,它淬毒了么?”
谈明止一惊,心底瞬间生出些许懊悔——
大意了,他今天没带暗卫出门!
“上次你要的月例,今早有人还你了罢,”湛月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带着一点讥讽,“从此我们就一刀两断,若是再纠缠,可别怪我不客气。”
谈明止的要害落在他的手里,不敢轻举妄动,神色却愈发阴鸷了。
湛月清瞧着他的神色,忽然有些可怜原本的湛小月。
也幸好死了。
否则……这往后的日子,以那孩子的性格,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还给了我一个婚约。”湛月清想起原主,忽然补了一句,目光中带了点讥讽:“谈明止,你有很多东西比不上他,也配不上湛小月。”
他收回刀刃,拂袖而去。
是他的错觉么?谈明止一怔,为何湛月清说湛小月时像个陌生人?
仿佛过去那些爱和怨,都没有了。
等等,方才他说什么婚约?谈明止快步赶了上去,俊秀的脸上划过一抹狐疑,一时间也顾不上和他争吵自己和谈槐燃到底谁好了——
“湛月清,你说什么婚约?”
湛月清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和你没关系了,你若有点良心,回去就好好对待你那安王妃,那样或许我还会高看你两眼。”
“后位的婚约?”没曾想谈明止竟然猜到了,随即又否认道:“不可能,宗庙不会任他如此胡来。”
湛月清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并不清楚他的性格。”
“我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如何不知道他的性格?”谈明止死死地盯着他,“他这些年越来越疯癫,或许真的会封你为后,但你不可答应。”
湛月清一怔。
谈明止见他神色,便知自己猜对了。
他冷笑出声:“你一无子嗣,二无家世,立你为后,不会有人同意。”
湛月清其实也有些不确定,只是原本有些期待。
“而且,你怎么想的?谈槐燃比我可怕多了。”谈明止一脸疑惑:“京中人人说他暴君……”
“他不是暴君!”湛月清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怒火:“若他是暴君,玄宁怎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怎会……”
“湛月清。”谈明止打断他的话,神色认真:“暴君并不是说他于天下毫无建树,而是他喜怒无常的性子——他连他亲生的、养育了他十六年的母亲都能杀死,你怎么会认为自己是特殊的?你以为宫中这么多年为何没有嫔妃?”
湛月清犹豫的摇摇头。
“他在等人。”谈明止意味深长的说:“但那个人,不会是你。”
湛月清:“……”
湛月清抬手扶额,无奈道:“我当你要说什么呢,原来还是这翻来覆去的一套——你是想说他有个亡妻?”
方才说得那么严肃,险些真的吓到他了。
但一听是这事,湛月清便释然了。
谈明止面容一滞,声音突然带上怒火:“你既知道,又为何要和他厮混?”
“因为我喜欢。”湛月清垂眸,却没将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谈槐性子如何,他最清楚。
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谈槐身上谜团太多,可那人无论在现代还是这里,唯一不变的一点便是忠诚,以及总想为他遮蔽风雨。
因此,他什么也不愿意让湛月清知道。
这些,湛月清都很清楚——谁让他也没对谈槐坦诚呢?
床上的事是床上的事,各自的谋划是谋划,他并非事事都要让谈槐知道。
同理,谈槐不愿意说的,他也有办法自己去找。
人给他了,钱和权也给了,他难道还能半点都查不出来?
湛月清心中嗤笑。
谈明止看着他,却好像真的不认识他了,不可思议道:“湛月清,我娶汪家小姐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汪家小姐,汪芷嫣,也就是如今的安王妃。
汪芷嫣是他的母亲安太妃亲自给谈明止寻的。
湛月清叹息,却是不想和他争吵了,转身彻底离开了大理寺。
午后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暮夜。
夜幕落下,京中百姓们接二连三的亮了灯,从高处望下去,像是一副极为漂亮的万家灯火图。
湖面上,画舫灯火璀璨,犹如小型宫殿,舫中人身穿绮罗,语笑晏晏,偶有古琴声同游人笑声于其中传出,好不快活。
雪又开始下了。
春兰楼最高层,开着大窗,背着风口。
屋中暗香缭绕,湛月清换了件蓝色的织金长袍,用银冠束起了长发,手间仍然戴着手套。
他瞧着窗下湖面的景色,赞叹一声:“还是诗公子这里的景色好。”
坐于他对面的诗画闻言一顿,提着茶壶,为他倒了杯茶。
他依然着着那水粉色的眼影,动作却没有上次那般柔媚了。
“二公子若喜欢,下次可以再来。”诗画笑了笑。
湛月清接过茶,没有喝,他垂下鸦羽似的睫,望着杯中青绿色的茶水,忽然笑了。
他这张脸雌雄莫辨,好似有万般模样,轻笑、低笑、蹙眉……一举一动,都让人忍不住多看。
那双眼睛,更是漂亮而悲悯。
诗画又一顿,被他这声笑弄得莫名有点发毛。
不应该啊。诗画心想,这小子看上去比我可小多了。
而且……
他垂眸看了眼湛月清翘起的腿。
许是暴君怪癖,大雪天的,竟让湛月清脚上踩了双乌黑的长靴,而外袍的内里,是条极为修身的中裤。
如此一翘腿,外袍垂到了一旁,倒衬得那双腿有些奇异的……
暧昧。
诗画想了半天,只想到了这个词。
“诗公子似乎很想看我的腿,”湛月清将茶杯一放,身子也微微弯起,将手肘靠在了腿上,微微扬首,望着对面的诗画——
“上一次,公子往我腿上倒红色的果酒,迫使我去换了衣服……不知公子是一种恶趣味呢?还是,想看看我身为药人的毒纹呢?”
诗画浑身一震,瞳孔骤然一缩,心跳也剧烈起来。
忽然,湛月清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诗画本能的一躲,却见湛月清的目光如影随形,盯着他,像一条蛇似的,冰冷无比——
“诗公子的心跳得好快啊。”湛月清故作惊讶,“好像有心疾,要不,我给你开服药?”
第30章 诗画 咬住手指
茶水散发着热气, 水雾好似模糊了湛月清的脸。
诗画额头落下一滴冷汗,倏然凑近了他,望着他, “二公子还真是聪明人,我以为你没发现呢。”
他们二人, 一人像娇色的花儿, 一人却像隐在雾色后、渐渐露出尖牙的艳色长蛇。
色彩鲜艳,而剧毒。
湛月清笑了一声,眸色渐渐凝住。
那一夜他是真没发现的, 但后来飞燕阁绑架之事一出, 他才隐隐回想起莫名被泼的衣服, 也反应过来, 或许绑架之事不止是因为湛镜。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绑架之事不是诗画所为,那他也肯定知道些什么。
“彼此彼此,”湛月清斟酌着分寸,“诗公子安排的绑架看着是天衣无缝, 只是却没猜到, 陛下会那样重视我……就像,现在——”
他放下了茶杯。
杯盏碰到桌子的刹那, 一片雪花从窗外被风吹落到了滚烫的茶水里,荡起细小的波纹。
湖面上画舫里的古琴声越发振奋、激昂起来。
诗画一怔,抬眸却见湛月清身后出现了六名玄衣暗卫,抱着银色剑鞘。
玄衣银剑, 督卫司旗下分部玄银暗卫。
紫蛇袍、白高帽,则是督卫司。
诗画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些人的信息,面上的笑容也僵了僵, “二公子这是威胁我?”
湛月清低笑一声,看着他的脸,手指却摸着诗画的脉搏,“怎么会是威胁?我只是想同你聊聊风花雪月……手下人不懂事罢了,周九……还不退回去?”
众暗卫匿回了屋中阴影,画舫里的古琴声柔缓下来。
诗画却已换了种目光看着湛月清了。
他又提起茶壶,为湛月清重新斟了一杯热茶,笑道:“绑架之事可不是我做的,但第三个帝皇命格,确实是我传的。”
湛月清眯起眼睛。
果然。
“绑架之事我知道点内情,但……你确定要你那些暗卫们也听着?”诗画像是提醒他。
湛月清抬手示意暗卫退出窃听范围,而后才对诗画道:“湛镜和飞燕阁什么关系?另外两个帝皇命是谁?”
他明知故问。
“那湛小月胆小笨拙,你却聪慧机敏、深得暴君喜爱——你又是谁?”诗画笑着试探,目光却死死的看着湛月清。
“受到打击,人总会变些。”湛月清漫不经心的将这份试探拂了回去,“况且,我也很笨拙……否则也不至于还有这么多问题想问诗公子,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诗画笑了,缓缓道:“谈槐燃出生时天落金色龙霞,八字顽强刚硬,钦天监曾说他是个明君命,日后青史上必有他这帝皇的名字——第一个,自然是他。”
湛月清眉头一挑。
“而第二个,是没落的寒门贵子,这个孩子,性情良善,易被哄骗。”诗画接着道,“第三个——便是你。”
湛月清笑了笑,正等着他对自己的评价,却没曾想诗画只是盯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神色。
“怎么?评不了我?”湛月清面不改色道,“那你这本事也不到家啊,若这样,我可要怀疑你给我解的那支签了。”
诗画终于收回了目光,勾唇一笑,开口说:“看不透。”
湛月清眼睫一动,心间重重的一跳,终于正视了他:“这倒奇怪了。”
诗画一顿,敏锐看出他方才好似慌了。
但只是一瞬间,湛月清又恢复了正常,仿佛方才的慌乱不曾发生过。
连他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湛镜在飞燕阁是什么地位?”湛月清眯起眼睛,道:“‘我’当年又是被谁偷走的?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诗画的手一僵,却拂开了茶杯,按动了桌边一个开关。
“你倒是七窍玲珑……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你听过飞燕阁的传说吗?”
随着小型机括声响动,面前的茶桌竟然缓缓分开,升起一副棋面。
只是不同于寻常的棋子,这副棋,有三种颜色。
红、白、黑。
黑白的棋子看上去油润光滑,显然被人常常使用。
而那枚红子……
湛月清瞳孔一缩。
整副棋面里,只有一颗赤红的棋子,干燥冰冷,像是新加的。
诗画摸出一枚白棋,缓缓道:“太子七岁时,民间忽然兴起一个奇怪的组织,名唤飞燕阁,国库里也不翼而飞一万两白银——先皇震怒,下令彻查,后来查到了当时年仅七岁的太子身上。”
湛月清眉头一挑,“你是说谈槐燃?”
“谈槐。”诗画笑了笑,“他那时还叫谈槐。”
湛月清眼眸动了下,蹙眉思考。
若是谈槐身带系统,那七岁就搞到一万两白银也不是不可能。
开挂了啊。
可谈槐燃不是说他的是坏系统?
他想了想,“诗画,你的意思是,飞燕阁曾经的主人是谈槐?那现在的是谁?”
诗画点点头,又在棋盘里加入一颗白子。
“现在的阁主,名唤——烛飞燕,他在谈槐年少时,是他的好友,但后来……”
他语气一顿,竟笑了:“后来烛飞燕觉得谈槐人生过于顺遂,在谈槐十五岁时,和他分道扬镳了。”
这是什么理?湛月清眸光迷惑起来。
那是未来的陛下,深受宠爱的太子,烛飞燕说丢就丢了?
还是说,烛飞燕知道了谈槐燃以后的命运?
“你听过陛下年少时的事么?”诗画忽然又说:“你想象不到,他前十五岁能有多顺,顺到令我也曾心生忌恨。”
湛月清微微挑眉,“能有多顺?”
“他出生时漫天吉兆,前脚出生,后脚太子之位的圣旨便昭告天下,周岁宴上,先皇甚至将玉玺也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抓着玩。”
湛月清:“……”
湛月清顿了顿,脑海里却迷迷糊糊闪过一个画面——
“乖,把药喝下去,玉玺也给你砸着玩。”
……他原本还觉得那天是幻觉,毕竟玉玺多贵重啊,怎么可能有人拿来哄他喝药,还砸着玩。
原来这就能叫顺了?
“后来他十二岁从了军,一直到十六岁才归朝,这四年里,他战无不胜,甚至有好几次天灾都被他完美避过……就仿佛他能预知似的,而敌军们却损失惨重。”
诗画又一次的开口强行扯回了湛月清的思绪。
湛月清皱着眉头,低头瞧着棋面,谈话间,诗画已将棋局布得错综复杂。
那枚红棋,却迟迟未动。
“直到雁北之战,才败了?”湛月清想起了之前时忍冬的话。
“不错,”诗画看着他,“那一战后没多久,先皇便因病驾崩了——太子谈槐顺利继了位,却性格大变。据说他弑母的那一夜,下着雪,长公主冲进大殿里,赤红着双眼,一脚给他踹晕了几天。在这几天里,他一直说着胡话,他说他失去了三个人……醒来后,就有了举世皆知的‘疯病’,成了暴君。”
湛月清一怔,又想起了所谓的‘亡妻’。
到底是不是他啊?是的吧?
“别的两个人是谁,我并不清楚,但其中有一个,是如今有三十六岁的烛飞燕。”
棋盘上,诗画自顾自地下着棋,先前湛月清看时,黑白棋子实力相当,可如今低头一看,白子竟占据了上风。
“烛飞燕和他反目成仇,重洗阁中牌面,另立一位副阁主和左右护法,且飞燕阁中的一切事物也不再为谈槐燃所用,烛飞燕还开始屡屡派人刺杀谈槐燃——而药人,也是刺杀的一种,是飞燕阁初立时便有的邪门歪道。”
红色的棋子,终于被诗画放了进去。
湛月清的目光追随着那枚红色的玉棋,笑了出来。
怪不得谈槐燃知道药人那么多事。
敢情药人也是他造的?
“烛飞燕此人,很信预言和天象,但他半路出家,常常看错天象,且容易受谣言所扰……再加上我从中作梗,他如今并不确定第三个帝皇命是谁,但他在找他的‘将星’。”
将星?湛月清抬眸看着诗画,忽然想起997也提到过一次将星。
“如果他知道第三个帝皇命是谁,会怎么办?”湛月清问。
诗画抬眸,笑道:“自然是为他的‘帝皇’清道咯。”
果然,飞燕阁站在漳丘那边。
湛月清忍不住蹙眉,“那湛镜呢?他……”
“他是个蠢货。”
令人惊讶的是,诗画对他的评价和那个绑匪一模一样。
“湛镜年少时仕途不顺,加入了飞燕阁,成了右护法,但后来,他得知自己仕途之不顺是烛飞燕所为后,便从飞燕阁偷走了一个孩子——就是你了。”
湛月清又笑了,“湛镜科举舞弊,也是烛飞燕授意的罢?他在为他的‘帝皇’铺路?”
诗画嗤笑一声,“可以这么说……但,也不能如此说,因为那位寒门贵子,并非废物。”
这个道理,湛月清懂。
就像二手准备。
但烛飞燕估计没想到,谈槐燃会突然发癫灭湛家的门。
“那你又为何知道这么多?”湛月清望着他。
诗画微微一笑,却抬手拂了拂水粉色的眼影,“当然是因为……我和你是一个屋里出来的药人啊。”
湛月清惊讶的挑起眉头,“你是……”
“[媚香骨],”诗画道:“是烛飞燕留在京中的眼线,也深受他的折磨。”
湛月清心下一惊,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信他。
“那你现在是想和我结盟?还是闲得无聊,给我多讲了几个故事?”湛月清开门见山的问。
诗画眸色一动,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褪去湛月清的手套——
他用指甲划开了湛月清的手指。
湛月清眯起眼睛,却没退缩。
诗画伸出柔软的舌,舔了下那点红宝石般的血珠,咬住他的手指——
湛月清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撞号了啊,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