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想要你……穿玄色衣裳给我看
等楚阿满意识清醒时, 发现自己正躺在乾元宗客院,身上的伤痕被灵力梳理、包扎过,衣不蔽体的破碎法衣被人换成一身温柔黛紫色衣裙。
除了脑袋能动, 四肢无法动弹, 疼得她冷抽一口气, 听到门外传来解兰的声音:“醒了?”
察觉她想坐起身, 他端来碗汤药:“别动, 医修说你近几日要静养, 全身骨头粉碎,不然骨头要长不好。”
楚阿满无力靠了回去,只觉丹田滞涩,不敢继续乱动。
解兰深放下汤药, 取来干净帕子,替她擦拭掉额头的冷汗, 垂眸凝视着少女苍白面容, 心脏似是被人捏了把,泛着疼:“疼了?”
楚阿满软绵绵嗯了一声:“解兰深, 我疼。”
少女眼角的泪痕,滴落在指尖, 烫到他心尖尖, 很想把人抱进怀里,拍着后背轻轻哄一哄, 她伤势不宜挪动,解兰深手足无措,除了用灵力替她疗伤, 不知还能替她做什么。
待楚阿满面色恢复了点血色,解兰深端来放温的汤药, 挖来一勺,喂给她。
楚阿满咽下苦涩药汁,哼哼唧唧:“好苦,我不喝。”
解兰深好脾气说:“别使小性子,喝了汤药,才能好得快,一月后,便是极乐秘境开启,难道你要错过这次机会?”
不得不说,他很了解她。
下一刻,楚阿满后退一步:“那我要吃蜜饯。”
解兰深无奈:“等着,给你去买。”
不到一刻钟,他带来蜜饯回来,哄着喝下一碗汤药,在楚阿满张口时,喂来一颗甜蜜饯。
她重伤卧床,衔走蜜饯时,仍不安分地用小舌勾了下他指尖,惹得解兰深太阳穴突突:“仗着自己现在是病人,为非作歹,谅我不敢拿你怎样是吗?”
为非作歹的楚阿满得逞一笑:“我都受伤了,你还能把我打一顿吗?”
解兰深的确想把她揪下来打一顿,又见她疑惑道:“咦,我身上的衣裙呢,是你给我换的?哎呀,那你不是都看到了。”
她别有深意的看来,激得他心口骤跳,忙解释:“是叶苓和赵晶晶替你换的衣裙,你昏迷期间,她们来看过你。”
楚阿满蔫蔫哦一声,看着神色失望的模样。
解兰深:“?”
她脑袋瓜子里整天在想什么?
他怎会是那种人!
第二日,筑基期比赛落幕,叶苓和赵晶晶结束赛事,来看望楚阿满。
“楚师妹,昨天你真是太疯了,就算是我遇到寄雪之主,也会毫不犹豫选择认输,不止是我,其他修士都是这么做。只有你不认输,说实话,打从心底里,我佩服你,作为师姐,应该在你上场之前劝你认输。”
赵晶晶和叶苓想法一致:“是啊,早知道结果还是输了比赛,当初应该直接认输,不用吃这番苦头。”
“师姐,你们不明白这场比赛对我的意义,虽然最后还是输掉了比赛,在我心里,我赢了。”楚阿满赢了,她赢过天道半子,她改变了剧情。
梦里楚阿满输掉了比赛,赢得满堂喝彩,虽败犹荣。
现实里,她和女主打了个平手,意味着注定好的结局,并非不可更改。
被楚阿满的坚定感染,叶苓和赵晶晶如大梦初醒般,在比试台可以认输,等到危机时刻,只要你认输,高阶修士会大发慈悲放过么?
两位师姐错会了她的意思,恍惚明白观众席上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掌声,修仙修仙,本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逆天之举!
尽管所有修士明白这点,可见识过仙剑寄雪的神威之后,真正能做到楚师妹这样很难,于是她们看向楚阿满的目光越发不同,同时更加坚定了道心。
得知楚阿满醒来,晚一些时候,有许多修士前来探望关心,不乏有楚师妹在空流谷见过的其他仙门弟子。
上官游也想来探望,哪知被解真人拦住,他不满:“凭什么我师妹能进去,我不能进?”
解兰深回头扫一眼汤阮琴,对上官游说:“因为你居心叵测,我很不喜欢你。”
上官游一噎:“……即便你是楚道友的未婚夫,也不能阻止她见不见谁,清宁真人,你这样做,未免太过霸道,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解兰深嗤笑:“什么名声,我根本不在乎。我就是霸道怎么了,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当然知道她想见谁,不想见谁。”
“是吗,解真人如此自信,可是你真的了解你的未婚妻吗?我远比你更了解她。”上官游故作神秘道。
这人觊觎他的未婚妻,解兰深确认了。
他神色自若,唇角牵起一抹浅笑,足以令上官游恼羞成怒,不甘心往内院望了望,转身离开。
解兰深眼睛不瞎,他看得出楚阿满对上官游的厌恶。
至于汤阮琴,楚阿满激励过对方,想来应该不讨厌,她整日躺在床榻,不能修炼,无聊透顶,有这些探望的人帮她打发时间,时间过得快一些。
室内。
楚阿满见过汤阮琴后,又见了解荷华。
解大小姐会主动来探望自己,她故作意外,果然引起对方的不满:“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我是冷血动物一样,虽然你骗了我,毕竟大家相识一场,你伤成这样,我理应来看看你。”
傲娇如解荷华,抓耳挠腮给自己找到的借口。
“你不能动啊,原来你真的伤得很重。不过你挺厉害,能扛过寄雪。”说到这里,解荷华面色颓丧,因为她就是没扛过仙剑之威,上台后,主动认了输。
来探望楚阿满,除了相识一场,也有慕强的成分,从前解荷华只当楚阿满是自己的小跟班,某天突然发现小根宝要跟自己高山仰止的堂兄定亲,成为自己的未来嫂嫂,她整个天都塌了。
当楚阿满与仙剑之主打成平手后,解荷华看向楚阿满的眼神,不再是自己屁股后面的小跟班,而是一位强者:“你可知晓,最近坊间的《万象剑诀》被所有修士抢疯了。”
这句话,成功引来楚阿满的目光。
解荷华与有荣焉地抬抬下巴:“你以法诀辅佐剑诀的斗法技巧,差点胜了仙剑之主,现在仙门弟子纷纷效仿,人手一本《万象剑诀》。”
楚阿满还真不知道这桩,呆呆瞅着解荷华,又听对方道:“我还听说有些修士打听你的修炼之法,我知你每日习剑、炼体。
你每日要挥剑五万次,一日两日,还好说,可积年累月下来,一般人完全坚持不下来。还有炼体,我也学着炼体过,太疼了,我到了固元境,根本坚持不下去,也不知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其在浸泡药浴炼体时,尽管册子上有小字提醒,当真正看到皮肤裂开,血肉模糊时,吓得解荷华恨不得哭爹喊娘,太恐怖,她再也不要炼体了,所以打从心底里佩服楚阿满,忍不住过来看看她,说说话。
“那很遗憾了。”楚师妹觉得解荷华也是幸运的,因为炼体到后期,每次生不如死,曾经有人活生生疼死过。
解荷华问:“等你痊愈后,你能跟我比试一场吗?”
楚阿满不假思索:“可以。”
五日后,仙门大比落下帷幕。
同时公布筑基、金丹修士的排名,解兰深以金丹初期,占据金丹排名第一。
他手持仙剑和光,天阶无垢功法,雪魄剑法,入围金丹第一名,几乎毫无悬念。
楚阿满和楚德音同时并列筑基前十二名次,楚德音有仙剑傍身,所有人猜测她会问鼎筑基第一,包括天剑宗同门,以及隐秀真人,天剑宗高层。
本以为自家宗门包揽本次仙门大比的筑基第一金丹第一,傲世另外四大仙门,哪知中途出了岔子,失去了铁板钉钉的筑基第一,被乾元宗弟子夺得魁首。
作为仙门大比的黑马,一夕之间,楚阿满的名字传遍了所有低阶修士耳中。
楚阿满,一个下品四灵根、修习大路货的《万象剑诀》,从洛水门外门弟子一步步往上爬,直到成为内门弟子,获得这次仙门大比的入场券……
一个是天剑宗极品变异雷灵根天骄,修习天阶功法和剑诀,乃仙剑之主,众望所归的筑基第一人……
两人的比试,前者险些胜过后者……
这样香醇的励志鸡汤,让所有底层弟子拨开云雾,看到了名为希望的一缕光芒。
原来下品资质,也可以与极品资质的天之骄子一战!
天赋差又如何?
勤能补拙,难道她们这些普通又平凡的修士要浪费掉自己的人生吗?
一直备受资质歧视的普通修士们,仿佛被楚阿满的光芒照耀着。
……
在床榻躺到第四日,楚阿满已能下地走路。
医修惊讶于她的自愈速度,换作其他修士,最少要躺上半个月,得知她是体修后,这才打消了疑窦。
卧床期间,楚阿满蕴养丹田,没法子修炼,除了睡觉,每天不间断修习炼体心法,所以比旁人好得快。
她能下地走动,同一时间,楚德音的伤势好得七七八八,这段时间,楚氏日日垂泪,眼睛肿得像桃子。
因女儿得了仙剑,在众人的恭维之下,楚氏以为女儿定是极厉害的,在观众席上见到小蹄子,楚氏甚至挑衅了对方,如今只剩后悔。
早知小蹄子这般厉害,便不给女儿招祸,楚氏悔恨不已,一心挂念着女儿的伤势,幸好有裴公子、秦公子和文公子等人的细致照料,送来丹药,女儿才能好得这么快。
至于被几位公子拒之门外的程公子,听说是个万花丛中过的浪子,楚氏不太喜欢,自然没有替那位程公子说话。
程锦伸长了脖子,在院外张望。
如果不是因为楚夫人不太喜欢他,不然他早就打进去了。
张望了番,跟天剑宗弟子打听了楚德音的情况,得知今天心上人在院子里散过步,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程锦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某个女修一见钟情,所以做过许多糊涂事。早知自己会爱慕天剑宗这位骄女,他定会守身如玉,如今被心上人的母亲讨厌,后悔得他肠子都青了。
院里,园子。
楚德音的伤势表面看着吓人,经过汤药调理了番,没什么大碍,卧床数日,只因心中郁结,情绪不佳,身子恢复得慢。
“德音师妹,你看这捧桃花开得多好,放到你屋子里,你看着心情能好些。别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一帮低阶修士将那洛水门女修尊奉,区区下品资质,哪里能与师妹相提并论?”秦云骁上前,送来一束妍丽桃花。
文澄提来只食盒:“就是,楚姑娘何必在意外人看法,你是变异雷灵根,获仙剑认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我看那帮底层修士根本是嫉妒,嫉妒你我天资卓越,恶意在背后重伤,莫要管那些人。”
顿了顿,又道:“我特意从坊间买来些甜食,你吃了,或许会开心点。”
楚德音心中彷徨迷茫,听了两人的安慰,心情越发低落:“谢谢,现在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直沉默的裴徐安,对楚德音担忧不已,此刻一言不发跟随他们一同离开园子。
原地,只剩下楚德音一人。
片刻后,楚氏急冲冲赶来张望一番:“那几位公子呢?”
楚德音:“我让他们回去了。”
楚氏思忖道:“依我看这几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
听话听音,楚德音再熟悉楚氏不过:“阿娘,我对他们没有那个意思。”
楚氏心里一咯噔,想起了前不久的传闻。
事后,秦公子和裴公子出面帮忙平息了流言,任家三小姐当面致歉,澄清幽?绯闻。
起初楚氏只当是任家三小姐凭空捏造,无中生有,如今看来,非空穴来风。
她的女儿会喜爱解兰深那样的男子?
这位解真人模样出尘,天赋好,修为高,似流光溢彩的明珠,一比较,衬得裴公子、秦公子等人如鱼目。
楚氏埋怨老天不公,怎的偏偏叫那个小蹄子得了这颗明珠,分明她的德音更优秀?
听说楚阿满是逃婚路上,被解家二房的小姐救下,带回解家,这才结识到解真人……
想到这里,楚氏恨得咬牙切齿,区区一个庶出女儿,凭什么这么好运?
解真人真是有眼无珠,瞧上个灾星,世上所有好东西,合该是她的德音所有。
赛事结束,修士们收拾行李,踏上各自门派的灵舟。
踏上洛水门灵舟,一路上楚阿满被塞来许多传讯符,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有的想向她请教剑法,有的单纯因为好奇,想要与她结交。
这些传讯符被随手扔进储物袋,楚阿满脑海里浮出一句话——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那些质疑她靠解家堆资源,磕丹药,是个绣花枕头的流言蜚语,在这次仙门大比后,烟消云散,再无人提及。
她不会解释,因为她用绝对实力粉碎这些谣言。
仙门大比后,她身边朋友好像越来越多了,认识的,不认识的。
站在甲板眺望远处风景,她取出只蒲团落坐,想起了初到空翠城,遭受无数冷眼,想起测灵根时,灰扑扑的四道光亮,无人在意,她孤零零站在角落,看着被仙门长老包围争抢的楚德音和裴徐安……
那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
回到洛水门,收到掌门和长老要见她的消息。
忐忑不安来到议事殿,楚阿满执礼见过了掌门和各位长老。
在座有她认识的妙法长老、妙真长老,明诚长老,以及赵师姐说的善行真人,以及洛水门掌门玄清道君。
玄清抬手让她落座,接着问:“这次仙门大比,你表现得不错,为洛水门争光,是位可造之材。目前没有闭关的几位长老皆在此处,你想拜她们哪位为师?”
楚阿满眨了眨眼,听掌门的意思是要栽培她了?
在这之前,她没想过拜师,因为梦里水月宗的师尊卖徒求荣,委实不是个东西。
打量过几位长老,目光在妙真长老身上停顿一息,她记得妙真长老座下还没有弟子,若自己拜师,岂不是独苗苗,好东西都落到自己手里?
且妙真长老擅符箓,给过她一沓中品隐息符,想着,楚师妹道:“我想拜入妙真长老座下。”
妙真的深思遨游天际,被身边人以手肘涌捅来,回过神,听师妹妙法道:“师姐,恭喜你座下也要有乖徒儿了。”
妙真喜静,没想过收徒,带弟子什么的,真是难为自己,可对上小姑娘水汪汪的眼,说不出拒绝的话。
接过小姑娘的拜师敬茶,妙真脑袋晕乎乎。
然后掌门和其他人拍拍屁股走了,剩下她带个小姑娘回自己的青芜峰,指着几处空置的小院:“这些是前峰主留下的院子,你先将就着住,不喜欢的话,你可以选一处建房子,最好要离我住的洞府远一些。”
怕小姑娘多想,妙真又补充道:“我这个人喜静,所以平时无事的话不要来打扰,有事的话,用传讯符即可。”
临走前,扔给她一只储物袋。
楚阿满探入神识,发现里面装的全都是符箓,还有看花人眼的若干丹药。
发大财了!
难怪大家入内门后,都会拜入金丹门下,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没一会儿,她收到妙真,哦,不,是她师尊的传讯符,询问她的本命法宝损坏之事,问她需要哪些矿石修补,马要去是极乐秘境历练,本命法宝损坏怎么能行?
正打瞌睡送枕头来,楚阿满一点不客气,将自己所需要的矿石一一报出。
那头沉默许久,道:“你说的三十多种矿石炼器材料,我这里有四种你需要的,待为师去炼器阁瞧瞧,稍后给你送去。”
“辛苦师尊了。”妙真待她冷淡,实则是个极有责任感的师尊,不似水月宗那位口蜜腹剑的师尊,楚阿满立马嘴甜的提供情绪价值。
妙真正御剑飞去炼器阁的途中,听到徒儿甜甜的嗓音,想到小姑娘孺慕的目光,心口开了个朵花:“为师不辛苦,等着。”
她掐断联系,突然觉得收徒弟也不是很麻烦。
妙真到炼器阁打劫一番,带来十二种楚阿满需要的材料和矿石,至于主要材料之一玲珑骨,这玩意比较罕见,一时半会儿寻不到。
从徒儿的院子出来,她打算明日去拍卖会瞧瞧,大不了多画点符箓,拼了这条老命,也得给徒儿把本命法宝修补好。
送走师尊,楚阿满打坐到半夜,嘴角忍不住翘起。
这次仙门大比收货颇丰,除了便宜师尊,她进入筑基前二十名,替洛水门多争取到二十个入秘境的名额,得了门派奖励的一万贡献点。
加上近几个月做门派任务攒下的贡献点,三千八百贡献点的千年金盏花,三千贡献点的碧晶石,目前她共有四万二对我贡献点。
兑换《五行乾坤诀》要十几万贡献点,她才攒了个零头。
马上要去极乐秘境,楚阿满从储物袋取出那册天阶无名剑诀翻看,越看越合她的心意。
这册无名剑诀是一位贪生怕死之人所创,剑诀主要核心心思,以一个“快”字为关键点,疾如风,迅猛如闪电,当速度达到了极致,便不会被人砍死。
楚阿满:“……”
这位高人真是个妙人,她也贪生怕死,这册贪生怕死剑诀,简直是为自己量身打造啊!
顿时坐不住,她到院子里修习这套剑诀起来。
同样是天阶剑诀,《雪魄剑诀》她修习了两年,始终学不会第二式仙藻,只有去年和解兰深以梅枝切磋时,偶得感悟,灵光一闪而过,没能抓住……
天阶的《贪生怕死剑诀》,楚阿满只用了一个晚上,竟修成第二式!
“果然天赋比死记硬背更重要!没想到我也有剑道天赋!!”她捧着半册剑诀,爱不释手。
天明时分,她回到寝室。
收到解兰深的传讯时,她正前往门派的炼丹阁,献给门派的千年金盏花,前不久终于攒齐材料,炼了两炉丹药,一共炼制出五枚上品养神丹。
楚阿满得了门派的三千八百点贡献点,另有一成的丹药份额,五颗上品养神丹,能得半颗。
炼丹阁找她来,想要协商她的半颗,是阁里丹药和灵草弥补,或是楚阿满能拿出灵草填补,双方商量着来。
传讯玉简里,解兰深听完大致经过,毫不犹豫选择后者:“我这里有些灵草,可能用得上,你选上品养神丹。”
楚阿满:“好,我听你的。”
半个时辰后,解兰深来到洛水门炼丹阁,随手若干玉盒,惊得楚阿满和炼丹阁管事瞪圆了眼。
“够了够了,光是两株玉髓芝,足矣。”炼丹阁管事抱着盛装玉髓芝的玉盒不撒手,给她们扔来装着一粒上品养神丹的玉瓶,额外扔来只丹药瓶,言简意赅道:“补差价。”
楚阿满揭开玉瓶,嗅到了清淡丹香,对解兰深说:“让你破费了。”
解兰深不在意:“不算破费,这种玉髓芝,我还有十几盒。”
楚阿满:“?”
她真的很讨厌他们这些气运之子啊!
“你想要?”说着,他从储物空间取出两盒递来。
“要~”楚阿满眨着亮晶晶的眼,很快屈服于他的财大气粗。
“对了,你修补本命法宝,还缺哪些材料?”他问。
“玲珑骨、庚金……”她一口气报出十几个材料名称。
两人边说,边走出炼丹阁。
解兰深从储物空间取出一堆矿石和材料,离楚师妹的所需,只缺乏两三种材料。
他从一堆矿石里面取出一块火属性的火晶石:“将这块晶石镶嵌在无极伞,以后无需以金土碰撞,产生火球术,也能激发五行结界。”
顿了顿,他又问:“你找到合适的炼器师了没,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楚阿满:“!”
差点忘记,他是一名炼器师。
有颜,有财力,本人够强,还会炼器,楚阿满从未发现他竟然如此帅气!
的确在考虑找哪位炼器师修复无极伞,普通炼器师,她不能放心,如果是解兰深的话,不知为何,莫名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他气运不错。
楚阿满星星眼:“真的吗,太好了,解兰深,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该怎么感谢你?”
对上她崇拜的目光,他十分上头:“谁让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拿把破伞走出去,不知道的人以为我解家落魄了,成何体统。”
又说:“上次你赢了,想要的奖励是什么?”
楚阿满就知道他嘴硬,如果换作自己,付出了什么,必然要从对方身上得到百倍千倍的回报。
听到解兰深问奖励,她想了想:“我想要你……穿玄色衣裳给我看。”
前面半句,听得解兰深尾椎骨酥麻。
待听到后面半截,他微松。
第42章
有只不安分的小鹿,撞来撞去
托解兰深帮忙修复无极伞之事, 就这么说定。
缺少的材料有玲珑骨、天蚕丝,以及犹矿金。
犹矿金,因色泽如矿藏中淘洗出的金子, 呈现耀眼夺目的璀璨金芒, 因此得名。
这种矿石不算多么珍贵, 因它生于魔域, 修仙界存量极少, 市面上难得一见, 因此价格远高于它的价值,炼器师普遍极少用到这种材料。
两人出了洛水门,到珍宝阁转悠一圈,一无所获, 楚阿满收到师尊的传讯,托朋友打听到丰阳城几日后的一场拍卖会, 其中之一的拍品里, 有玲珑骨。
跟师尊结束联络,楚阿满说:“我师尊要去丰阳城, 过几天才能赶回,现在只缺了犹矿金。”
解兰深听出她的话音:“听说槐城有许多矿石交易, 我跟你一起去。”
槐城, 距离魔域最近的城镇,城内魔族和修士混居, 人龙混杂,治安极差。
去槐城之前,楚阿满需要准备一番, 两人约定两日后,前往魔域外围的槐城。
返回洛水宗, 听管事说起有天剑宗贵客在会客厅等她许久。
来到会客厅,见到易姚林,楚阿满惊诧万分。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找上你?”说话间,易姚林罩下一道防窥视结界。
对方来者不善,楚阿满下意识后退两步。
易姚林放下手中茶盏,轻吐出三个字,令楚阿满后退的脚步微滞,转瞬恢复如常。
尽管掩饰得很好,还是叫易姚林捕捉到一丝端倪:“他说的果然没错,是你居心叵测,利用情丝绕,要挟解道友同你定亲!”
易姚林的语气肯定。
楚阿满眯了眯眼,迅速镇定下来。
知道情丝绕一事,只有她这位当事人,以及死灰复燃的方令恒。
空间里寂静无声,气压低沉。
迟迟等不到回音,易姚林猜到什么,胸有成竹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诈你?若没有真凭实据,我不可能亲自找上门来。你是现在答应我的条件,还是让我把证据带到解兰深跟前,我们当面对质。”
楚阿满心中警铃大作,通过试探,初步确定是方令恒找上易姚林,或许两人暗地里达成了某种交易。
越是情况危急,她灵台越是清明:“你是从什么时候知晓?”
“仙门大比之前。”易姚林答。
楚阿满面色奇怪:“为何不在仙门大比之前来找我呢?”
易姚林笔挺端坐,闻言,不屑冷哼:“我是不喜欢你,不至于这么下作。仙门大比关乎极乐秘境,所以我等到你伤势痊愈,才找上门。”
是啊,这也是即使易姚林一次次挑衅她,楚阿满也没讨厌对方的原因。
比起易姚林,她更厌恶易良俊。
解兰深不是傻子,能被他引为知己之人,品行自然坏不到哪儿去。
沉默片刻,易姚林忍不住问:“怎么说,你是应,还是不应?”
楚阿满:“你的条件是什么?”
易姚林:“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解兰深,放过他。”
从前的楚阿满,在易姚林眼中是个心怀不轨的小妖精,她接近解兰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
仙门大比后,易姚林对此女颇有改观,认为楚阿满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修士慕强,人之常情,易姚林亦不例外。
没想真的毁掉楚阿满,这才找上门来同对方协商。
静默片刻,楚阿满道:“好,我答应你。不过还有半个月要去极乐秘境历练,为了去极乐秘境,我废了诸多心思,怕影响到自己的状态,希望等出了极乐秘境后,再找机会同他说清楚。”
易姚林露出不信任的神情:“你该不会特意拖延时间,或是想着在秘境之中将我除掉,这样就没有人知晓你的秘密。”
楚阿满使出一记激将法:“易前辈乃筑基后期修为,我一个区区筑基初期,莫非前辈连这点自信也没有?”
易姚林起身,整理着衣摆,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好,暂且信你一次。极乐秘境中,若你敢对我动手,我保证所有人都会知晓你的秘密。”
易姚林趾高气扬离开,落在的身后的楚阿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易姚林猜对了,她的确想拖延时间……
脑海中回忆一遍易姚林身边的人,在仙门大比上,似乎没见过经常跟在易姚林身边的一个小跟班。
在天剑宗时,这名小跟班狐假虎威,曾帮着易姚林对她冷嘲热讽过……
那人似乎是宋锦和的族兄,至于容貌,楚阿满完全想不起来,她只对模样生得好的人有印象。
隐约记得那人,生得平平无奇……
对,平平无奇!
楚阿满给宋锦和发去传讯符,兜了个圈子,她将话题绕道那位族兄身上。
宋锦和知无不言:“宋朝阳啊,我也不知道,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好像外出历练去了。真是奇怪,连仙门大比都不参加,修士们向往的极乐秘境,他也不去,一心要下山历练。”
听完,楚阿满心中有数。
攀扯了几句,安慰了宋锦和一番,掐断联络。
仙门大比上,宋锦和委实运气不好,第一次抽签便遇到筑基大圆满修士,还未感受到仙门大比的韵味,被淘汰掉。
根据宋锦和透露的消息,她基本确定方令恒的神魂寄身于宋朝阳身上。
她猜测方令恒寄身期间,宋朝阳本人具备自我意识。
不确定方令恒只是暂时寄身,还是这具肉身由主魂主导?
她暂时没空想这些,因为解荷华找上门来。
为着上次邀战之约,这是两人撕破脸猴,解荷华第二次主动上门:“你身体已经痊愈,现在可与我切磋?”
楚阿满脑子一团乱麻,正好找点事情做,让自己静下心来:“可。”
无极伞损坏,她只有一把银朱剑对敌。
解荷华仍是用自己擅长的长鞭,使得游龙飞天,虎虎神威。
楚阿满没用新学来的剑诀,仍是以法诀搭配剑招的斗法技巧,万象剑诀第二十五式之飞花摘叶,以金系法术与土系法术碰撞,一条巨大火龙蜿蜒起伏。
火龙朝面门袭来,解荷华掏出防御法宝抵御,狼狈极了:“我认输。”
直到这时,解荷华终于明白为何前人都道多灵根修士潜力无限。
多灵根修士的优势,在于对方总能找到克制单双灵根的法术,能够越级斗法。
心头暗叹,幸好楚阿满是四灵根,如果她是五灵根,直接修习洛水门至高无上的天阶功法《天地乾坤诀》,掌握五行之力,能越阶挑战高阶修士,怕是自个儿连数十回合都撑不下来,输得更惨。
次日,骄阳似火。
楚阿满到坊间采购物资,意外撞见易良俊。
在易姚林那处受的鸟气,有了发泄地儿。
纨绔子弟易良俊见了她,想起仙门大比后传出的消息,随后这个臭女人声名鹊起,名满五大仙门。
差点打败仙剑之主,这女人太可怕了。
见到对方,易良俊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掉头就跑。
跑出一段距离,回头没见到女煞星跟来,正要松一口气,转过头来差点撞上人。
易良俊不安的后退,宛若被当街强抢的民女:“你,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空翠城,城内禁止修士斗殴,你别乱来。”
楚阿满似笑非笑,这就是实力强悍的好处,无人敢欺你、惹你:“上次我好心提点你几句,为何今日见到我,你这个做晚辈的连声招呼都不打?”
易良俊快哭了,自己特意躲开了,女煞星分明是故意找茬。
心头恨楚阿满恨得牙根痒痒,面上不得不做出恭敬温顺姿态:“前辈好,是晚辈眼拙,没认出前辈。”
楚阿满:“你这双招子不中用,我看不如挖掉算了。”
“楚阿……”对上她冷厉目光,易良俊一脑门子冷汗,舌头急急转了个弯:“楚前辈,莫要欺人太甚!”
“我便是欺你,你又如何?”楚阿满挑眉一笑:“修仙界不是以实力为尊?我听说修仙界只有三个境界,蝼蚁境、道友境和前辈境。从前你修为比我高,你可以欺负我。如今我为刀俎,你为案板上的鱼肉,我就是要欺你,你除了搬救兵,找阿姐,没一点别的本事。”
易良俊紧握了握拳。
偷偷回到易家,不巧被阿爹抓住,罚他跪祠堂。
这次易良俊没有求饶,反而拉着父亲的袖子:“阿爹,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我想变强。对,我要变强,你可不可以帮我寻一些厉害的功法?”
易父沉默好半晌,抬手一点灵力探向自家儿子的太阳穴,几息后,自言自语道:“没被夺舍啊!”
易良俊:“……阿爹,我是真的想变强。”
易父:“你现在修习的,就是咱们易家最好的功法。你好好修炼至筑基,莫要好高骛远。”
“阿爹。”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易良俊眸色一暗,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抹灭。
不,他不甘心被楚阿满踩在脚下。
不甘心在楚阿满跟前做小伏低,只要能变强,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如果正道走不通,听说诡宗有一门秘法……
……
又两日过去,师尊妙真在丰阳城拍得玲珑骨,返回落水门还需几日。
这日天空澄澈,一碧晴天。
楚阿满和解兰深乘着白玉扇,急遁往靠近魔域的槐城。
魔域坐落于极北,靠近边缘地带,植被稀疏,入目是一望无尽的黄土坡,一片土黄色。
这里植被不甚茂密,盛产各类矿石,种类丰富。
赶了四五日路,两人风尘仆仆,在槐城休整一晚,打算明天去城内矿石交易所逛逛,寻找犹矿金。
入夜后,楚阿满从入定中睁开眼,打开窗子,遥望魔域的方向,正打算一跃而下,偷偷去魔域。
还没来得及动作,两道黑雾从遁来,瞬息之间,她的卧房被黑雾完全笼罩。
楚阿满手持银朱,另一只手攒着数枚影月飞针,警惕防备。
这是她压箱底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愿亮出底牌。
笼罩房间的黑雾铺开,形成结界,另有两团雾气消散,现出两道身影。
他们面上佩戴着獠牙面具,她一眼认出是无双城山洞里见过的两名魔族。
“你为何知晓我的许多辛密,你究竟是谁?”其中一名魔族开口,嗓音沙哑老成。
这是贪狼,楚阿满一眼辨出。
她没回答他,而是卖了个关子:“我不只知道你的辛密,我还知晓你们魔域丢了圣器人皇幡。它被方家二房得去,方令恒死后,他的魂魄被魂幡吸纳,寄身于天剑宗宋朝阳身上,此人可能躲藏在易家老宅,只有极乐秘境开启,到那时,入易家夺回魂幡,犹如探囊取物。”
另一黑衣人嗤笑:“真是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好一手借刀杀人啊!当初在秘境,你也怂恿过我抢方令恒的雨露花,害我差点上你的当。”
“我只是好心告知你们魔域圣器的下落,你们爱信不信。”楚阿满很想翻个白眼,他好意思说差点上当,当时他可是毫不犹豫丢下她,独自逃了。
说话间,笼罩在房间的黑雾剧烈翻滚,引来贪狼的不满。
不欲与破阵之人起冲突,他抓起身旁的青年,两人化作黑雾一道飞遁。
在他们刚遁走时,设下的结界被外面的解兰深破开,急步上前,将她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楚阿满摇摇头,面色凝重:“我没事。”
只是觉得贪狼带走的青年魔族,他的背影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解兰深紧盯她面上的神情,不放过一丝细微表情,轻蹙着剑眉,思索问:“那两名魔族为何会找上你?”
楚阿满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当初在山洞结了梁子,他们发现你在破阵,这才放过我,逃命去了。”
解兰深目光复杂:“是吗?”
“是啊,刚才好危险,幸好有你在。”楚阿满拍拍胸脯,一脸后怕的模样。
他放软了语气:“别怕,我会在你屋外布下结界,以和光为剑阵,即使是元婴道君也不能轻易闯入。”
“真的吗?”楚阿满满心欢喜地牵住他的袖角,不知想到什么,眼里的光亮黯淡下去:“可是我还是很害怕,解兰深,你能留在卧房陪我一起吗?”
说话归说话,楚阿满还把身子贴来,胸前的弧度紧挨臂弯,解兰深没办法继续板着冷漠脸,任由她拉着他的胳膊往里屋里扯。
室内。
床下青石板,解兰深端坐在蒲团打坐入定。
楚阿满坐回床榻,盯着床下的人瞅了半晌,他死活不肯上来,之所以留在她房中,是担心魔族卷土重来。
实在没法子,只能如此。
居高临下的目光太过炙热,解兰深想要忽视都做不到,忍了又忍,睁开长睫:“不是要修炼吗?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看,丹田内不会多出一缕灵力。”
楚阿满支着下巴看他,被逗笑:“我也不想啊,可是我一想到你在我房里,我们共处一室,我根本静不下心来打坐。”
解兰深抿着薄唇,望来的目光又柔和三分。
尽管心里不想承认,楚阿满的话,愉悦了他。
半个时辰过去,她入了定,徜徉在观想境内。
解兰深则因为她的一句话,辗转反侧,迟迟无法静下心来。
雀鸟在檐下跳跃轻鸣,天边泛起青黛色。
一缕晨光投射入屋内,落在指尖,他睁开眼。
这时,床榻上也传来动静。
楚阿满从入定中醒来,修炼一晚,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对解兰深说:“吃过朝食,我们去矿石交易所逛逛。”
解兰深嗯了一声。
楚阿满奇怪看来,总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他怎么老是阴晴不定?
在凡间时,她每次来癸水,小腹坠痛,才会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从踏入修行后,发现女修不会来小日子,不用忍受煎熬的六七日,她可太爽了!
她隐晦打量解兰深,难道男修也会有类似小日子的烦恼?
两人来到楼下,楚阿满要了吃食,嘱咐小二送来碗温热红糖水,拿给身旁的人:“我心情低落时,喜欢吃喝点甜食或糖水,心情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解兰深:“……”
“我素来只用岁寒三友茶。”他拒绝。
“娇气,难怪你小……”楚阿满捂住嘴,差点说漏嘴。
解兰深:“难怪我小什么,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好险好险,她差点说漏嘴,如果得知自己知晓他的小名,肯定又会生闷气,说不定会害羞窘迫到恨不得钻进地洞,或者怒极反笑,故作镇定地圈住她的腰,要让她长长记性。
吃过饭,付了灵石,两人问了店小二,顺着对方指引的方向,前往矿石交易所。
走出客栈,道路两旁有叫卖招揽的商贩。
无意间扫到剑穗摊,楚阿满拉着解兰深过来:“我看你的和光剑空荡荡的,不如我亲手给你编一只剑穗?”
“随便你。”解兰深语气冷淡,眼中的冰湖逐渐消融。
楚阿满太了解他有多么嘴硬,认真挑选着各色红绳,打定主意要编一只与众不同的剑穗。
走出市井,来到矿石交易所。
说是交易所,其实是一片空旷广场,修士们缴纳一定管理费,可以在此地摆摊,铺开一块布,摆上若干矿石,以木牌提前标注好灵石,买家可以问摊主交易,或是砍价。
这些修士隐藏自身气息,谁又能分辨是修士还是魔族呢?
槐城内,道魔混居,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在槐城,犹矿金并不难寻。
两人路过几个摊位,在一位着玄色衣裳的男修面前停下。
听到脚步声停下,男修睁开眼,打量着面前的一对少年少女,见他们衣着不凡:“你们可是要买犹矿金,我这里不收灵石,只要灵草。”
楚阿满从储物袋翻找出几株用不到的中品灵草,跟对方换来犹矿金,额外挑了些给银朱升品阶的矿石。
解兰深也用玉髓芝添置了些矿石,两人满载而归。
临走前,楚阿满的目光落到男修的玄色衣裳上。
回客栈路上,解兰深中途拐进成衣铺子,挑来套玄色衣裳。
他个子挺拔高挑,是个现成的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换上玄色锦袍,领口袖口镶嵌祥云金丝滚边,雍容华贵,腰间玉带一束,身姿修长,仪容端方,宽肩窄腰,令人眼前一亮。
回客栈的路上,楚阿满频频望来,望得解兰深面上发烫,也巴不得她多看他几眼。
待她走进房里,他紧随其后,顺手带上房门,将人圈入怀中,困惑道:“这身衣裳有这么好看吗?”
楚阿满点头:“不是衣裳好看,是人好看。你惯常穿一身湛蓝道袍,偶尔换一换其它颜色,真的很不一样。”
又说:“我看的话本子里,男主黑化后都会穿玄色衣裳,然后想看看你穿上这身是什么模样?果然很好看。”
被她撩拨得不能入定修炼,可说着甜言蜜语的人很快入定,他其实有点生她的气。
她盯着摆摊的男修看了好几眼,他更气了。
只是被夸了句好看,这会儿怒气全消,春光明媚,他胸膛里似是有只不安分的小鹿,撞来撞去。
解兰深吻了她的额头:“以后,不许你一直盯着别的男子瞧。”
楚阿满笑容灿烂:“所以你是吃醋了?小道长,你真是个醋坛子。”
解兰深垂下眼睫,固执又嘴硬道:“是你先霸道不许我同别的女修单独见面,所以你也需遵守我的规则。”
“好吧好吧,我遵守。”楚师妹哄他。
解兰深满意极了,将她放开:“收拾下东西,我们回去。”
极乐秘境一日□□近,归心似箭,夜深后,两人在乡野里寻了户人家借宿。
农户询问她们的来历,让妻子去收拾两间屋舍出来,给她们住。
楚阿满打断:“不必麻烦,我们是道侣,住一间屋子就好。”
送走这对农户,解兰深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今晚我会在门口打坐,有事记得喊我。”
楚阿满撇撇嘴:“怕什么,又不是没一起过过夜?”
解兰深既怕楚阿满,也怕他自己。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越是抗拒,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楚阿满塞来那册双修心法的内容,实在是不堪入目。
他默念清心咒。
一门之隔,瓦房内。
楚阿满安安分分,没有再试图撩拨引诱。
静下心来复盘了一遍计划,借刀杀人,她有七八分把握。
魔域圣器落到修士手中,贪狼岂有不夺回的道理,只要方令恒一死,事后凭易姚林空口白牙,没有证据,认为解兰深会更信任她。
还有秘境的黑衣人,他究竟是谁?
一早,两人给农户家留下些灵珠以作报酬,乘着白玉扇飞遁离开。
又半日后,终于回到洛水门。
楚阿满在洛水门修习贪生怕死剑诀,同一时刻,解兰深在玉英峰闭关,将几十种材料矿石炼化,融合,修复无极伞……
第43章
跑什么,有我给你护法不好吗?
收到纪夫人的传讯符时, 楚阿满正拿着矿石,托坊间的炼器师帮自己给银朱剑锻造……
“多谢夫人记挂,我的伤势早已痊愈。什么, 夫人马上会到空翠城?”楚阿满有点慌。
纪卿容通情达理:“听兰深说你每天很用功修炼, 我只是带了点家乡特产来, 不会过多打扰你们。”
结束谈话, 楚阿满从炼器坊走出, 瞧到嬉闹奔跑的小孩拿着只鲁班锁, 不由想起幼时,艳羡地望着阿姐解鲁班锁。
想着,她朝孩童来时的摊位过去,问摊主买来只, 扔进储物袋。
转过身来,意外发现了楚德音, 她被个打着半仙的神棍拦住, 不知说了什么,面色微变。
正要收回目光, 意外发现楚德音朝她这边扫来,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一愣。
自仙门大比后,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楚德音看着精神不太好,似乎憔悴了许多。
梦里没有楚氏楚父这对父母拖累, 梦里楚阿满没有提前拿到灵器无极伞、没有灵器法衣,在仙门大比上输给女主,女配虽败犹荣, 给女主造成不小的打击。
但很快女主夺得仙门大比筑基第一,重拾荣耀, 女配给予的一点点小挫折,让女主获得更多勇气。
现在楚氏楚父隔三差五作幺蛾子,让楚德音不得不下山给父母擦屁股,心神俱累。
在仙门大比受挫,楚阿满带着楚德音一块儿被淘汰掉,没能拿到荣誉。
见楚德音张了张唇,楚阿满率先移开目光,转身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被身后追来人拦住去路,她哼了一声:“我说过,我们没办法做姐妹……”
“什么姐妹?”陌生的男声道。
楚阿满顺着男式长袍的宽大袖摆,望向面前拦路的男子,静静看对方:“走开,我没灵石被你骗。”
拦她的,正式方才忽悠楚德音的神棍。
对方笑笑,一点不恼怒:“小姑娘,脾气很暴躁嘛,我是看你有缘,不收你灵石,免费替你算一卦如何?”
“免费的东西,往往是最贵的。 ”楚阿满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神棍迎上来:“我说你这人未免警惕心太重,我虽然看不清你的未来,但我知道你是死过一次的人。”
楚阿满唇角的冷笑凝固着,步伐停住。
如果梦里一切是真实发生,她算不算是重来一世?
神棍神秘道:“相遇既是缘分,你我在茫茫人海遇见,便是有缘,我赠你一句话,择天之行,尽矣。”
楚阿满垂眸深思,等再次抬头时,发现面前的神棍早已不知去向。
心头一紧,这人该不会是天机阁门人吧!
她在街道转了一大圈,也没再见到神棍,暮色降落,只得离开坊间,返回洛水门。
另一边,才回到天剑宗时的楚德音,也在思索在坊间遇到的神秘人。
神秘人给她的批命,道她从前气运逆天,是天道宠儿,本应该是仙途通达,大道飞升之命,但仙门大比后,她的气运已破。
神秘人给了她十二个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破不立!
回到秋水峰,楚德音收到师尊隐秀真人的传讯,来到师尊的洞府。
隐秀真人怜爱地看着小徒弟,见徒弟愁眉不展,以为她遇到什么难题:“听说你下山回家看望父母了,发生了何事?”
楚德音摇头:“是我阿爹跟人起了争执,我过去瞧瞧,没什么大事。”
隐秀真人叹气有个闹腾的爹,时不时弄出点破事来,每每要徒儿下山收拾烂摊子,马上极乐秘境要开启,还怎么静心修炼?
到底是徒弟的亲生父母,做师尊的不好指责什么,隐秀真人轻轻颔首:“你好生修炼,缺了什么短了什么,记得跟为师说,莫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多谢师尊。”楚德音退出,返回自个儿的洞府。
在净室打坐修炼,一闭上眼,眼前不断闪现自己坠下比试台,师尊惋惜,同门震惊无声的目光。
一幕幕都是仙门大比那日,她坠落尘埃里,观众席上响彻了为阿满妹妹欢呼的掌声……
所有人都在为阿满妹妹歌颂,以及最后解兰深小心翼翼抱起妹妹的身影,他眼中的专注,让人生出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好像全世界,都背她而去!
第一次,楚德音后悔了。
如果当初没有补偿的将玉佩送给妹妹,在她坠落时,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坚定站在妹妹身后那样,坚定站在她身边吗?
自踏入修仙界后,一路顺风顺水,第一次遭遇到挫折,楚德音消沉许久,师尊待她极好,想要摆脱这种低落状态,成为让师尊欣慰的弟子!
直到遇到那神秘人,她心中有恐慌,有不安,完全没法静下心。
*
洛水门。
楚阿满带着从坊间买来的礼物,来到师尊妙真洞府:“我在珍宝阁看到这支符笔,觉得与师尊极相称,特意买来送给师尊。前些日子,师尊特意为了我赶去丰阳城,师尊辛苦了。”
符笔以灵竹所煅,价值比不得玲珑骨,胜在徒弟的一片心意。
真奇怪,小姑娘道一句师尊辛苦了,妙真心坎一甜。
小姑娘要星星要月亮,恨不得上天入地给她
摘。
师妹妙法的弟子也是这般乖巧可爱么?
难怪师妹和大家都爱收徒。
妙真心里头嘀咕,面上冷淡道:“嗯,还有其它事吗?”
楚阿满啊一声,说:“没了,是打扰师尊了吗,那我先回去了。”
见小姑娘快速退出洞府,往自己的院子跑走。
妙真愣了愣,不是,小姑娘好像误会了,没有嫌她吵的意思……
罢了,以后说话注意些就是。
也不知道徒弟这会儿是不是躲在被子里红了眼眶,妙真不喜被人打探隐私,没有蔓延神识朝小院探。
回到院落,楚阿满想到马上要进入极乐秘境,不抓住任何一点变强的机会,开始修习贪生怕死剑。
她眉眼专注而认真,没有红了眼眶。
又一日,解兰深终于出关。
他来洛水门,送还无极伞,以及他母亲从老家带来的特产:“试试看你的本命法宝,称不称手?还有母亲知晓你爱吃,给你准备一些补身子的灵果,还有糕点。”
楚阿满试过无极伞,镶嵌着火晶石,打下一道法诀,伞面荧荧的五彩结界,瑰丽多姿,让人非常有安全感。
接着掀开两只食盒盖子,一只里面簇拥着一只只圆滚滚的点心,另一只果香扑鼻,楚阿满嗅着果香,心头在想,如果纪夫人知晓是她骗了解兰深,还会对她这样好吗?
应该不会了。
纪夫人爱屋及乌,才会对这样好。
迟迟听不到她开口,解兰深问:“发什么呆,不喜欢吗?”
“很喜欢。”想了想,楚阿满羡慕地说:“纪夫人真的很爱你,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解兰深以为她想念她阿娘,轻声附和:“是的,我的母亲很好,不过我想七七的阿娘,也一定很爱你,对你很好。”
楚阿满点了点头:“阿爹嫌弃我是女孩子,不能继承香火,对我不闻不问,只有阿娘不嫌弃我,阿娘只会怨自己身份低贱,给不了我嫡女身份。”
听她语气平静说着过往,解兰深的一颗心犹如钝刀子割肉,他不擅安慰:“修仙界以实力为尊,以后无人敢看轻你。”
楚阿满勾着一抹浅笑:“对,所以我要变强。”
两日后,五大仙门弟子集结,出发前往极乐秘境。
灵舟上,楚阿满在房间呆了一天一夜,来甲板透透气,遇到赵晶晶,前不久才跟纪夫人联系过,楚阿满将自己所穿法衣的炼器师告知,得了赵师姐的谢。
赵晶晶离开后,她从储物袋掏出个蒲团,取来红绳坐下,慢慢编剑穗,不浪费一点时间。
叶苓来到甲板时,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瞅了半晌:“你编的是……”
楚阿满苦恼一叹:“看不出来是剑穗吗?”
她真的尽力了。
在落霞山的洞府里,她见秋娘编剑穗送人,有心效仿,早知道自己手艺这么差,不夸大海口了。
“是编给解真人的吧!”见楚师妹气馁,叶苓一眼看穿,笑着说:“其实这个不难,我教你。”
在叶师姐手把手的教学下,楚阿满终于编出第一只剑穗,有点丑,被她随手扔进储物袋,等下一只编好些,再拿去送他。
快到极乐秘境外围时,收到解兰深的传讯,说完正事,他话题一转:“不是说要送我剑穗,这么多天过去,连个剑穗须没见到,难道你忘记了。”
“没有,我才没有忘记。”楚阿满替自己鸣不平:“刚才我还和叶师姐学习怎么编剑穗来着,等些日子,等出了极乐秘境,到时我一定编好了送你。”
他轻嗯一声,强调说:“不是我着急,只是我看其他同门都有,唯独我的和光没有,所以问问你。”
“是是是,是和光剑着急,不是你。”玉简这头,楚阿满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灵舟停靠,众人抵达极乐秘境外围。
与东阳山秘境的开放不同,极乐秘境需各门派长老手持玉牌,注入灵力,出现一方仅供一人走过的狭长通道。
等各宗门搭建好营帐,那厢阁门派话事人开始组织进入极乐秘境的门中弟子排队。
楚阿满在队伍末尾,眺望向不远处的天剑宗弟子队伍,搜寻一圈,果然没找到宋朝阳的人影。
天剑宗队伍里,解兰深见楚阿满频频朝身后搜寻着什么,即将踏入通道时,他也跟着往身后看后,然后对上了宋锦和。
解兰深往洛水门的方向看来,身影消失在大雾里。
看得楚阿满后背发凉,这只醋坛子该不会又吃醋了吧!
秘境是随机传送,轮到洛水门时,才踏入蒙蒙雾气之中,再次睁开眼时,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少见绿色植被。
在荒漠里,绿植和水源,成了稀罕物。
她有水灵根护体,依旧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干燥。
跟梦里发生的一样,她被传送到这片不毛之地,遭遇重重危机,灵草是没有的,倒是挖了点矿石。
这片沙漠,最大的机缘便是金灵珠。
梦里女主被传送到一片水草丰饶福地,采集到许多千年份的灵草,意外浸泡灵泉,修为晋升一个小境界,甚至还有万年菩提果……
菩提果能炼制成丹药,祛除修士的心魔,后面女主遭遇心魔瓶颈,便是靠吞服丹药除去心魔,飞升至九重天。
在女主获得的极乐藏宝图中,标注过菩提树的地点,楚阿满记得除了菩提树,这张羊皮藏宝图上,另有一处标注了延寿果。
延寿果与菩提心一南一北,来回往返,定然赶不及。
梦里没有至亲牵绊,女主毫不犹豫选择了菩提树。
现在高堂尚在,阿姐会选择菩提树,还是延寿果?
回忆间,楚阿满抬手解决掉一只角蝮蛇。
这只小喽啰,是蛇首领派来试探她的深浅,大批族群躲在暗处窥视,伺机而动。
荒芜的金色沙漠里,捕猎极难,好不容冒出一个充斥灵力的猎物,这些捕食者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在楚阿满与角蝮蛇群激战时,另一边楚德音来到一片长满了灵草的世外桃源,秘境外罕见的千年灵草,在这里多不胜数。
千年黄精、千年七星草……楚德音仿佛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拿着金铲玉盒,将一株株千年灵草连根挖出,小心翼翼放进玉盒。
灵草实在太多了,到后面她一把把往玉盒里塞,也没了小心翼翼。
光是挖这些灵草,花费了楚德音一天时间。
休息片刻后,她从储物手镯里取出只羊皮地图,按照地图辨认了方向,突然泛起了难。
菩提树生在极南,延寿果树分布在极北,一个月的时间,想要二者兼顾,基本不可能。
修士渡劫时,会遇到心魔,菩提果能助修士破除心魔,增加度过瓶颈的几率。
即便是元婴道君见了菩提果,也会忍不住夺宝,足以可见它的珍贵,楚德音也是运气好,历练时,偶然在一位前辈洞府得到这张羊皮地图。
延寿果,顾名思义,能帮凡人和修士延寿百年。
修出气感后,能保练气修士百年无疾,筑基后,能有两百岁寿元,金丹真人是五百岁,元婴道君寿元长达千年!
在往上走,便是化神飞升入九重天,楚德音的理想,便是飞升大道。
延寿果,能助修士延寿百年,在寿元将近时得到延寿果炼制的延寿丹,多一百年的寿命,如果能在百年内突破,免去身死道消,是以延寿果同样珍贵!
市面上,延寿丹一丹难求,许多寿元将近的修士豪掷灵石,根本买不到。
在楚德音陷入纠结时,沙漠腹地,楚阿满与蛇群的战斗进入尾声。
在她将角蝮蛇首领斩杀后,剩下的小喽啰四散奔逃。
夜色暗涌,挂起了风尘。
夜晚的沙漠,太危险,不宜行进。
楚阿满扔出个防御阵盘,打坐吸纳天地灵气,调整状态。
好在秘境之中灵气浓郁,花费两个时辰,体内灵力充裕,开始清理战场。
角蝮蛇的毒囊能拿到丹药铺子换灵石,蛇皮能制成防御法器,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用单独的一只储物袋,收纳进这些蛇尸。
天边升起了启明星,风尘渐小,她往沙漠深处走。
途中,遇到沙狐群。
这群小东西体型较赤狐矮小,四肢较短,毛绒绒,看着怪可爱,实则性情凶猛,以捕捉鼠类为食,在资源匮乏的沙漠里,其它肉类动物也在它们的菜谱大全。
楚阿满的天罗地网,遇到干涸的沙漠,完全无法发挥作用,只得使用金斩术,或是地陷术,将这些族群动物困在以沙为牢的地笼。
沙狐四肢矮小,动作灵活,听觉嗅觉灵敏,察觉沙层之下的细微响动,只有几只反应较慢的,被她的土陷术困住。
族群头领是只毛发呈现淡黄色的小狐,兽瞳呈现耀目的金芒,具备筑基后期的实力。
楚阿满不能保证一击斩杀狐族首领,只得先退出沙狐领地,徐徐图之。
在她费尽心思,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将沙狐首领斩杀后,狐群四散,天际传来一道悠扬动人的仙乐。
听到笛声,楚阿满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顺着声音源头望去,果然见到一身红衣的上官游。
那人御着飞行法宝靠近,扫过地上浅金皮毛的沙狐:“真巧,竟然在这里见到楚道友,我来一晚,看来即便没有我的帮助,楚道友也能靠自己脱险。”
楚阿满不答,皱眉思索梦里根本没有上官游什么事,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想到金灵珠,她扔出个阵盘,在原地打坐,想等上官游离开后,自己再去找寻。
上官游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在打坐,他便在一旁护法。
楚阿满:“?”
一个时辰后,她实在没忍住:“上官游,极乐秘境只有一个月的开放时间,你不去寻找自己的机缘吗?”
上官游:“大家难得在秘境里相遇,我们一起结伴,路上遇到危险,好过独木难行。怎么,楚道友不愿与我同行?”
楚阿满一点不客气:“对,我不愿,请你离我远些。”
上官游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朝她扔来一瓶丹药,御着飞行法宝默默离开。
直到上官游的身影消失在沙漠,楚阿满闭上眼修炼,再次睁开眼时,她探出神识扫过附近,没有上官游的踪迹。
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离开,警惕如她,忍不住恶意揣测,或许他此刻正躲在某处暗暗窥探着。
上官游修为高于她,想要躲开她的神识,实在太容易了。
思忖间,她调转了方向,朝附近一处蚁穴过去。
沙漠里的赤蚁巢,比噬灵蚁还要猛烈,能腐蚀修士的灵力罩,蚁毒有点类似消灵散的作用。
这些赤蚁个体弱小,通常成群结队,擅团队作战,甲壳无比坚硬,且生有翅膀,能在空中短暂飞行,连金丹修士遇上,免不了头疼一番。
但赤蚁有一个弱点,怕水。
楚阿满祭出灵力罩,来到赤蚁巢穴外围,以筑基修士的神识,轻易能发现掩藏在沙层下密密麻麻的孔洞。
猎物闯入领地,赤蚁作战小分队立即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人团团包围住。
眼见有只赤蚁啃上灵力罩,楚阿满眼疾手快叠加一层金光罩,将它们隔绝于外。
金光罩还未完全包裹罩住,远处遁来一人,绯红色衣摆,除了上官游,还能是谁?
跳下飞行法宝,上官游将竹笛置于唇边,高山流水的曲调,喝退她周围的赤蚁,抽空问了句:“楚道友,你没事吧!”
楚阿满不答,以水毛刺逼退赤蚁。
赤蚁畏水,掉头去对付上官游。
跳上新绿,遁走前,她回眸一顾,见上官游被赤蚁缠上,果断转头离去。
终于甩掉了包袱,按照梦里的记忆,来到流沙群。
刚飞到这片流沙上空,在楚阿满看不到的身后,沙层之下无数触手弯曲扭动,在她斜视来时,从沙子里骤然探出数十根触须,率先发动攻击。
飞行法宝和楚阿满,一同被莫名妖兽的触须包裹,被金沙吞没的瞬间,她屏住呼吸。
面上、指尖,淌过细沙,身体顺着沙层滑落,下坠。
头顶,叶片飞行法宝,俱是妖兽的触角,包裹得严实,细微的缝隙里,撒下一缕缕金沙。
黑暗中,飞行法宝内有限的空间,被金沙填满,楚阿满估摸着快到怪物巢穴,祭出银朱剑,砍下一节触须。
得了空隙,她从牢笼之中逃出,打量着面前这座沙漠之下的地底王国。
随着触手被斩断,不远处的妖兽哀鸣一声,随着它一记地龙翻滚,整座地下王国山摇地动,头顶簌簌坠落沙流。
楚阿满以神识探去声音源头,是一条庞大弯曲的虫类,肉滚滚,圆乎乎,因常年吸纳了金灵珠之息,它头上几对小触角泛着金芒,俨然成为这座地下王国的国王。
这只肉虫子,防御力惊人!
天地五行,相生相克,金系锋锐,无坚不摧,偏偏最怕火。
楚阿满没有火灵根,在仙门大比时,她利用金系土系法术相撞,产生火球术,激发无极伞的五行结界,扛住了仙剑之威。
她故技重施,利用两种术法产生火球,以万象剑诀之飞花摘叶,幻作一条巨大火龙,将肉虫包裹炙烤。
被火焰困住的肉虫凄凉的呜咽,剧烈翻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圆柱的身躯被炙烧得焦黑干瘪。
趁它病要它命,楚阿满见缝插针挥出一剑,银白霜华不知不觉从触角往上蔓延至,待肉虫发现不对劲,大半个身子被冻结成冰晶。
又一剑,肉虫裂成碎冰。
一片衣角从冰晶碎片上踏过,靠近肉虫的巢穴,越往里走,能感受到空气里除了浅淡的腥臭味,以及扑面而来的浓郁金属性灵气。
被充沛灵气包裹,仿佛整个人浸泡在灵泉,楚阿满浑身毛孔舒展,舒服得哼唧了声,迫切渴望地想要吸纳这些天然灵气。
踏入巢穴,内里的宝物照亮了四周的黑暗环境。
一眼看到一圈浅金色金灵珠之息,包裹着中央的耀眼金芒,正中心的是葡萄大小的一粒金珠子。
环顾一圈,她快速收起金灵珠,以玉瓶将周围即将消散的金灵珠之息细致收纳,不放过一点蚊子肉。
刚才闹出的动静太大,恐怕已经引起附近其他修士的注意。
抓紧收纳了这些宝物,得赶紧离开这里,寻一处安全地方,将金灵珠炼化,提升实力。
从巢穴出来,楚阿满收回被肉虫桎梏得变形的飞行法宝,拍一张隐息符,出了地下,又连拍数张空遁符。
她走后没多久,上官游从赤蚁的包围圈挣脱,匆匆赶来。
察觉到空气里未消散的天然灵气,他勾起唇角:“运气不错,遇到金灵珠。跑什么,有我给你护法不好吗?”
第44章
你要跟她走,还是要跟我走?
一口气给自己拍了数张空遁符, 楚阿满感觉到了极限,视野远处能看到葱郁的植被。
祭出新绿,寻了个方向飞遁。
飞遁一个时辰, 远离荒芜沙漠, 寻到个一处洞穴, 她将洞穴主人棕熊赶走, 霸占了对方的地盘。
以土系术法将洞口施加障眼法, 稍作掩饰, 在洞口扔下个阵盘,不放心地布置下第二重结界,以无极伞为阵眼,即便遇到金丹修士, 能抵挡一个时辰。
做好准备工作,楚师妹做到蒲团, 开始吸收金灵珠的力量。
金系锋锐, 光是金灵珠之息,普通筑基修士想要吸纳它, 风险极大,更何况是比金灵珠之息锋锐千万倍的灵珠?
梦里楚阿满还未开始炼体, 咬牙拼命炼化掉这颗灵珠, 险些爆体而亡。
楚阿满的炼体到达炼骨境后,多处骨头粉碎, 寻常修士起码要卧床数月,靠着炼体心法,仅用短短几日时间, 修复好断骨和内伤。
进入炼骨境后,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她体内筋脉拓宽, 能容纳更多金属性的锋锐灵气,比起梦里楚阿满孤注一掷,拿命去拼。
踏入炼骨境后,她有七成把握。
知晓金灵气的锋利是一回事,当真正吸纳入体内时,某个瞬间,楚阿满只觉小腹丹田剧烈绞痛,似一把钝刀慢剐着五脏六腑,恨不得咬舌自尽。
比起炼体到炼骨境的痛苦,在庞大金灵气的横冲直撞之下,不值一提。
手背皮肉鼓胀,因短时间吸纳的大量灵气无法消解,它们在筋脉暴力游走,使得皮肉破裂,被楚阿满默默运行的炼体心法包裹,不让它们逃走。
成功后,她咧开唇角,苦中作乐地想,当作是提前熟悉一下忍痛,毕竟炼骨境后的药浴,一次比一次疼。
注意路被转移,她感觉灵脉里的痛觉似乎减轻,歇息片刻,剧烈再次袭来,一波又一波,似浪潮几乎要将人吞噬。
即便被痛楚吞没,一想到自己即将掌握的力量,楚阿满痛,饼快乐着。
在炼化到关键时刻,洞外出现个黑衣人,她一眼认出是东阳山秘境内遇到的魔族!
真是倒霉,居然又遇到他。
对自己的倒霉运,楚阿满深信不疑。
好在对方似乎没有发现她,扔出个阵盘,在洞外打坐修炼。
对方修为高于她,楚阿满不敢随意探出神识,快速运转着炼体心法,以身体裹着乱窜的金灵气,以免泄出的灵气被察觉。
妥善包裹金灵气时,楚阿满脑海突然冒出个念头,既然大量灵气在灵脉暴动作乱,是不是可以利用它们拓宽灵脉呢?
想着,她运转心法将暴躁灵气安抚,以平和的灵气一遍遍冲击灵脉,内视灵脉,果然颇有成效……
一天一夜过去,丹田的气海形成湿漉漉的浓雾,以灵气凝成的水珠唰唰落下,洗刷着某处,只听体内传来轰地一声,楚阿满的修为上升一个小境界,进入筑基中期。
梦里楚阿满靠炼化金灵珠,连跳两个小境界,进入筑基后期。
将部分灵气分润到灵脉,拓宽灵脉,修为止步在筑基中期,她并不后悔。
小境界,光靠打坐可以提升,拓宽的丹田灵脉,比同境界的筑基中期修士能储物更多灵力,配合她的四灵根法术,同境界内斗法,即便遇到手握仙剑的女主,楚阿满也能全身而退。
如果不是后天遇到天材地宝,很难有这样的机缘。
在楚阿满晋升筑基中期后,周身灵光无法控制,泄出的灵气,引来洞府外黑衣人的警觉:“谁?”
随着他脱口而出,一记法诀打向障眼法的洞口,阵盘灵光一闪一闪。
楚阿满收回阵盘,身影一闪,跃出洞府。
黑衣人只见一道芍药花色的影子,待站定后,她肩上斜斜倚着只红枫伞,戏谑道:“真巧,又是我哦!”
黑衣人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闪烁着目光:“是啊,真巧。”
短短几个音调,楚阿满听不出是谁的声音,继续诱导着对方开口:“如果我跟你说,我是贪狼长老安排的探子,在执行秘密任务,长老之所以不告知我的身份,便是担心秘密任务泄露,你会信吗?”
黑衣人阴笑,轻蔑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知晓楚阿满狡猾如狐,警惕心重,刻意变化了声音。
“那你要如何?”楚阿满还想跟对方多说几句,观察神态和语调,一个人再怎么伪装,总会不经意流露出来某些熟悉的小动作。
“不如何,我们不是同类吗?”他正要揭穿她的身份,听到有人靠近,做出戒备姿态。
一道剑光靠近,来人身着天剑宗弟子服,正是宋锦和,见到楚阿满与一名黑衣人对峙,对方周身翻滚的魔气,身份不言而喻:“是魔族混进来了,楚道友,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见不敌,不等宋锦和靠近,黑衣人化作一袭黑雾遁走。
宋锦和上前,上次打量撑着红伞的少女:“楚道友,你没事吧?”
楚阿满:“我很好,我在洞府修炼,遇到这名魔族时,恰好你及时赶到,多谢你了。”
这时,宋锦和才发现她身上气息不稳:“楚道友,你晋级筑基中期了,恭喜你。”
楚师妹回:“同喜,宋道友也晋级筑基大圆满。”
宋锦和抓抓后脑勺,笑得憨实:“只是运气好。秘境里危机重重,我和楚道友都是孤身一人,不如路上结个伴?”
楚阿满正有此意。
她不信任上官游,梦里宋锦和被忽悠到心甘情愿地替楚阿满去死,比较值得信任。
于是她点点头:“也好,路上遇到危险,我们互帮互助。”
宋锦和温和一笑,两人一同上路。
至于路上的危险是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比起秘境里凶猛的妖兽,心人更为险恶。
路上遇到水月宗弟子被妖兽追赶着求救,楚阿满顺手解决掉妖兽,切割下战利品。
那名水月宗男弟子一会儿给楚阿满递香帕子,一会儿递水让她润润喉,殷勤得不得了。
一旁的宋锦和被水月宗男弟子完全忽视掉。
楚阿满暗想,难道是她刚才显露的王霸之气,令这名弟子芳心暗许?
漂亮男修对她投怀送抱,她一个女配也算是享受到了女主的待遇。
瞧不上这种只会拖后腿的漂亮小废物,警惕如她,更不会用他人的帕子,饮用视线以外的水。
楚阿满不接帕子,不接水,冷声道:“一会儿我们要往秘境深处走,以你的修为,留在外围比较安全。”
意思是不带着他了。
林青竹慌了神:“楚道友,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遇到危险不用管我。只要遇到同门,我便离开,给我一条活路,求求你了。”
楚阿满没有开口,看向宋锦和。
被无视的宋锦和,固然不喜这名水月宗弟子,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不忍道:“随你。”
休整完毕,一人御剑,一人御着变形到摇摇欲坠的新绿,身后林青竹生怕惹人不快,不远不近跟着。
秘境外围灵草和矿石早已被搜刮干净,往内围深处走,不时能找到千百年份的罕见灵草。
楚阿满和宋锦和分过后,她们看不上眼的,才会轮到林青竹。
靠她们合力斩杀一头半步金丹实力的妖兽后,三人在林中歇脚,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靠来,楚阿满神识扫过去,豁,还是熟人。
她朝林青竹看一眼:“是水月宗的小队,共五人。”
林青竹面上一喜,待扫见是来人是以程锦为首的小队后,唇角喜色凝固。
另一边,被妖兽追逐的水月宗小弟察觉到修士神识,程锦追踪过来,见到林青竹和楚阿满等人,唤道:“这头金丹修为的妖兽已被我们重伤,楚道友,宋道友若肯出力,我们水月宗愿意分出一半战利品。”
宋锦和心动,林青竹警惕。
梦里没有遇到程锦,但楚阿满敏锐的观察力,发现到妖兽对程锦投鼠忌器,似乎程锦身上有什么东西,令这只金丹妖兽深深忌惮。
除了程锦,小队里水月宗其他弟子浑身染血,受伤不轻。
对上宋锦和的目光,她摇摇头:“有异常,快逃。”
在楚阿满和宋锦和跳上新绿遁走时,林青竹也跟着她们遁走。
楚阿满并非无的放矢,刚才她注意到自己跟宋锦和摇头时,林青竹似乎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遇到其他修士,程锦打定注意,她们想帮得帮,不帮也得帮,正打算将妖兽引来,哪知被楚阿满率先察觉到,三人立马逃了。
可恶。
楚阿满和宋锦和也就算了,林青竹分明是水月宗弟子,丝毫不顾念同门情谊,也跟着逃了。
等回到门中,还不是任由他揉圆搓扁?
妖兽嘶鸣,释放出的威压,令反抗的程锦生生呕出一口血。
眼见同门接二连三倒下,他只得取出父亲给的宝物……
*
逃走的三人,并未走远,就在附近观望。
见程锦直到同门全部倒下,消耗掉妖兽大半生命值,终于掏出宝物对战……
宋锦和冷抽一口气:“幸好刚才楚道友发现及时,我们没有上当,简直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林青竹面色平常,见惯不怪道:“那几人是长老的座下弟子,专门保护程师兄在秘境的安危,如果程师兄出了事,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也要陪葬。”
宋锦和古怪看来一眼:“你们水月宗的掌门不管管吗?”
“凌霄真人背靠大树,手眼通天,连掌门都要给几分薄面,他广招弟子,培养这些弟子就是为了保护程师兄,这在水月宗是公开的秘密。”顿了顿,林青竹又说:“刚才我逃了,等回到水月宗,大概也没有活路了。”
说话时,他泪眼汪汪朝宋锦和身旁着芍药花衣裳的女修看。
美人垂泪,楚阿满郎心如铁。
只有利益才能打动她,为了区区一个水月宗弟子,得罪程锦,划不来。
尽管此刻在程锦心中,她已然开罪了对方。
见程锦收割妖兽的爪牙等战利品,默默收起留影石,楚阿满扭头对宋锦和道:“此地不宜久留。”
宋锦和也有离开的意思。
林青竹无声跟上两人。
接下来数日两人收获颇丰,在遇到多起杀人夺宝后,决定找个安全地方苟着,等秘境入口开放时,掐下手中玉牌传送出秘境。
她们在一处爬藤构建的掩体后,找到落脚的隐蔽点。
两日后,有一队乾元宗弟子经过,他们在距离爬藤的二里之外扎营。
这队乾元宗弟子之中,除了方令恒,另有一名方家大房子弟。
自方令恒横死,她和方思道几乎没怎么联络过。
楚阿满没有主动现身,算算日子,距离秘境再次开启,还有三日,只要苟完三天就能出秘境。
偏偏最后三天不安生,乾元宗的扎营,引来一队天音阁弟子,双方很快打了起来。
听了一耳朵,似乎乾元宗趁天音阁重伤守护妖兽时,一击击杀妖兽,抢走他们的七节碧藕,双方各执一词,于是干脆动起手来。
七节碧藕,算得上是天材地宝。
被人夺去,难怪天音阁的人寻来。
换作是楚阿满,她也会上天入地寻找偷自己天材地宝的小贼。
她曾得到过五节碧藕,因年份短,药效与七节碧藕差远了。
然后两队斗法,场面一团混乱。
打着打着,法术剑风波及到周围,楚阿满眼皮子跳个不停,心里有种不妙感,正欲跟宋锦和商量着换个地方苟,然后爬藤被剑风扫到,她们躲藏的地方就这么暴露出来。
楚阿满本想息事宁人地偷偷躲开,不沾这趟浑水。
哪知那边方家大房的族中子弟眼珠一转,对方思道说:“六哥,那不是楚道友么?”
一句话,将楚阿满拉下水。
天音阁众人停下手中拨弄的琴弦,不约而然朝楚阿满和宋锦和这边望来。
楚阿满冷眼瞧着方思道。
被族弟和楚阿满一同盯着,方思道头都大了。
他当然知道族弟的意思,方家早就怀疑半仙器落到出楚道友手里,碍于解家,一直没有对楚阿满出手。
这里是秘境,杀人夺宝屡见不鲜,况且此刻他们乾元宗势单力薄,天音阁人多势众,如果能拉拢到楚阿满……思绪如潮,转瞬间方思道开口:“楚道友,分明是我们乾元宗斩杀了守护灵宝的妖兽,还请助楚道友助我们一臂之力,乾元宗愿以千年朝颜花相赠。”
千年朝颜花,是炼体易筋境所需的上品灵草,楚阿满眼中闪过动容。
见状,另一边天音阁不甘示弱,企图拉拢:“许师妹与楚道友亦有交情,还请楚道友评评理,我们天音阁损坏若干法器,弟子重伤,才将守护妖兽拖延消耗,中途不要脸的乾元宗给抢去最后一击击杀,抢走七节碧藕,又算什么道理?若楚道友肯襄助我们天音阁,愿以七转灵芝当作酬劳。”
“七转灵芝?”楚阿满眼睛一亮,这也是易筋境所需几味主要灵草之一,她储物袋里收集到许多炼体灵草,以及别的灵草,唯独缺少这两种,准备出秘境后问其他修士以物换物。
难得遇上,岂有放过的道理?
楚阿满装模作样地露出不忍,幽幽一叹,:“我与方道友一同组队做过任务,算是熟识。”
听到她的话,天音阁这边一咯噔,仙门大比,楚阿满差点打败仙剑之主,实力毋庸置疑。
如果她加入到乾元宗,天音阁胜算不大,观对方听到七转灵芝时,双眼放亮,大概是筹码不够,比起七转灵芝,她更想要千年朝颜花。
己方没有千年朝颜花,拿不出比千年朝颜花分量更重的报酬,乾元宗能给出朝颜花,很大原因是乾元宗人少,敌不过天音阁。
天音阁的沈一啸品了品楚阿满的话,立即给许芷晴睇去眼神。
许芷晴会意,打算跟楚阿满攀攀交情,出声打断:“且慢,楚姐姐,我们天音阁虽给不起千年朝颜花,但愿意无偿送你七转灵芝,只求楚姐姐不要插手我们两派之间的事,这样既不伤我们的和气,也能不伤你和方道友之间的交情,你看如何?”
言外之意就是,你看方思道拉你下水,自己可是方方面面为她考量,还白到一株七转灵芝。
方思道再多说几句,正好做实拉楚阿满下水的意图。
尽管方思道的确是这样想的。
就在乾元宗这边齐齐望向楚阿满时,见她皱眉思索,颇感为难说:“仙门大比上,我与许妹妹一见如故,你如此为我着想,还要送我七转灵芝,俗话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收了你们的七转灵芝,哪有不帮你们的道理。”
许芷晴和领队师兄沈一啸对视一眼,两人倍感惊喜,如果有楚阿满的助力,拿下乾元宗一干人,再容易不过。
从师兄手中拿到七转灵芝,许芷晴迫不及待递去:“楚姐姐,给。”
另一边乾元宗小队见了,面色惨白。
族弟摇晃方思道的胳膊:“六哥,我们人少,本就不是天音阁的对手,怎么办?”
作为领头人,方思道肯定会优先考虑小队成员的利益,所以才会在族弟拉楚阿满下水时,默认了。
其实连他也在心底唾弃自己。
毕竟曾经他喜欢过楚阿满,真正遇到紧急状态时,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利用对方。
方思道被族弟摇晃得回了神,不假思索,从储物袋取出千年朝颜花,以掌风送入对方怀中:“如今楚道友也收下我乾元宗的朝颜花,还请楚道友看在过往的情谊上,莫要对乾元宗动手。”
七转灵芝和千年朝颜花一到手,楚阿满心态稳了,面上故作为难:“我收了你们两宗的报酬,这……一边是方道友,另一边是许妹妹,我……”
沈一啸站出来,拱手执礼:“既然是天音阁与乾元宗之间的私事,便不好请楚阿满插手,叫楚道友为难了。这株七转灵芝,当做我们交个朋友,在下早就仰慕楚道友飒飒英姿。”
楚阿满心头乐开花,面上还是要装一装,唉声叹气道:“既然如此,在下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两位的赠礼,日后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客气一番,她和宋锦和、林青竹飞走,把地方交给天音阁和乾元宗。
不费一兵一卒,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得到两株灵草,这就是手握力量的感觉啊!
离开前,楚阿满回头望了望,见到一抹熟悉的绯色,是上官游赶来。
方思道等人危矣。
这样想着,她跟宋锦和与林青竹道:“担心他们两派反悔,解决完眼前的事,追来堵人,我们就此别过。”
不由分说,给身上拍了若干张空遁符,等楚阿满往身上拍一张隐息符,再次打量周围,发现自己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一片山崖。
她发现自己晋升一个小境界后,连贯使用空遁符的次数更多了。
进秘境前,师尊给她塞来几沓高阶符箓。
拜师时,师尊给的符箓还没用完,现在她储物袋里多的是符箓,根本用不完。
师尊座下只有她一名弟子,积攒的符箓都给了她。
这就是独苗苗的好处吧!
之后的两天,她每隔一段时间往身上拍张隐息符,藏住气息。
藏匿期间,她呕过一次血,不是体内的隐患损伤,察觉到是自己送给解兰深的玉牌,替他挡过一击。
话说,这会儿他应该在绝灵之地吧!
防御法宝,需要灵力启用,到了绝灵之地,只有两人定亲时,她以心头血亲手祭炼的玉牌好使。
梦里,解兰深出秘境时受了伤。
她付出一滴心头血,身体受到损伤,自是为了叫对方对她深信无疑,不再质疑她的爱,收获百倍千倍的好处。
靠着隐息符,她调养气息,恢复身体,中途躲去数次危机。
直到秘境开启,她的隐息符即将告竭。
果断掐下手中玉牌,周身被一团柔和白光包裹,眨眼间,人已经被传送到秘境之外。
才站定,楚阿满打量一圈周围,天剑宗队伍里多了一名鹤发鸡皮的老者,看着寿元将尽的模样。
通过衣着配饰上的家族图徽,猜测应该是易家那位久不露面的老祖。
易家老祖来了就好。
她松懈下来,在天剑宗弟子堆里扫视一圈,没见到解兰深。
他好像还没出秘境。
“阿满,这里。”
听到师尊轻唤,她揣着储物袋,喜滋滋往洛水门方向跑去。
妙真打量了小姑娘,身上衣裙有点乱,连块油皮都没破,看来最后几日在秘境东躲西藏,很是狼狈。
她柔和了语气,对徒弟给予肯定:“筑基中期了,不错。”
楚阿满咧开嘴,分享说:“师尊,我在秘境里融合了金灵珠,现在是极品金灵根。”
妙真愣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责备道:“你真是胆大……你可知金灵珠锋锐,以你筑基修为强行炼化金灵珠太危险,不过幸好你坚持过来,以后不可这样冒险。”
对上师尊关切的目光,楚阿满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周身暖融融的。
一只手掌轻柔抚摸她的发顶,她一点不讨厌。
“呀,是解真人出来了。”
楚阿满顺着人群哗然的方向望去,又转道望向入口处,见到解兰深同一众天剑宗弟子一道出了秘境。
站在解兰深身后,易姚林朝洛水门的方向眺望,用只有她们两人才懂的眼神,示意对方应该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楚阿满有七八分把握,于是挑衅回望。
易姚林的眉心瞬时聚拢,心知不妙,迅速朝老祖所在的方向看去。
见易家掌舵人走到老祖身边传音,紧接着老祖面色难看。
很快易姚林收到消息,有人闯入易家老宅……
朝楚阿满看去,易姚林露出胜利一笑,以口型说:“他不在老宅。”
其他人见到易姚林的口型,猜不出含义,唯有楚阿满,猜到意思后,顺着方向,看到易家老祖身后站着的宋朝阳,浑身血液瞬时凝固,四肢发寒。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贪狼和手底下一帮魔族真是废物!
不在易家老宅,贪狼不会去别的地方找找么?
楚阿满不认输,跟师尊说道一声,朝解兰深奔来,牵起对方。
易姚林也在这时赶到:“解师叔,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事关魔族的踪迹。”
被松开的楚阿满,心口发紧,口干舌燥地再次去牵:“解兰深,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要跟她走,还是要跟我走?”
“你太胡来了,身子有没有事?”解兰深回牵她,得到她的答复后:“别闹,我和易师侄有正事相商。算了,你跟我一起。”
楚阿满心头拔凉拔凉。
知晓平日里小打小闹,他都会一步步向她低头,纵容她。可只要遇到正事,低头没了,纵容也没了。
她干脆甩开对方回牵的手,冷漠望着。
解兰深盯着牵了个空的手,脑子发懵。
分明说了带她一起,他和她,还有易姚林一起私下说话,不算单独相处,不明白楚阿满为何突然闹脾气?
平时没见她吃易姚林的醋?
定亲时,她给他的玉牌看着平平无奇,其中居然有她的一滴心头血。
他还没气她,不爱惜自己。
楚阿满先负气离开。
解兰深不假思索,抬步去追。
“师叔,事关你的未婚妻,如果我当众说出,恐怕她在洛水门再无立足之地。”
易姚林的传音入耳,成功让解兰深停步。
故意佯装生气离开,果然发现解兰深追来,追到一半,他仍旧跟着易姚林离开。
还是失败了,楚阿满叹气。
第45章
送宋锦和的那只剑穗,应该是她第一次编的
秘境入口处接连出现几道白光, 其中有天音阁和乾元宗弟子。
对上可怜巴巴的林青竹,楚阿满移开目光。
乾元宗众人蓬头垢面,衣衫凝着血污, 均有不同程度的伤势。
与方思道的灰头土脸不同, 另一边天音阁小队虽狼狈, 也受了受伤, 看上去精神奕奕, 领头的沈一啸冲洛水门的方向点了点头。
随之, 上官游朝楚阿满望来。
在两支小队各归其位后,紧接着又有人从秘境传送出来。
程锦恨恨朝楚阿满瞪来。
待一扭头,见到身后被传送出来的楚德音,由恨转爱, 变脸跟翻书一样了,令人为之惊叹。
很快, 隐秀真人的弟子有幸得到延寿果的消息, 引起在场众位高阶修士的注意。
比起延寿果,解兰深、楚阿满和易姚林之间的猫腻, 立马被众人抛在脑后。
尤其易家老祖,本是寿元将尽, 千年前有修士从秘境中摘得延寿果, 这次来极乐秘境之外碰碰运气,哪知竟然被他等到!
许多人寿元耗尽, 等不到一颗延寿果,何尝不是他们的机缘?
隐秀真人的徒儿摘得六枚延寿果,无论如何, 易家老祖和易家的话事人都不愿意错过这次机缘,当即表示愿意以一百上品灵石购得一枚。
延寿果在拍卖会的价值差不多也是这个价, 每次一出现,立马被老怪物们拍走,有市无价。
易家一开口,其他修仙世族看着余下不多的延寿果,争先竞价。
任家开口一百二十上品灵石。
裴家继续往上抬价,几大修仙世族纷纷参与竞价,连解家也在其中。
听闻未来儿媳在仙门大比受伤,纪卿容特意来探望,带些补身子的药材,哪知赶上了延寿果,天材地宝罕见,岂有不心动的道理?
见未来儿媳无事,纪卿容加入到拍卖竞争里。
家底薄弱些的,只好在旁观望,现场乱糟糟,俨然成了一场露天拍卖会。
被众位高阶修士和家族话事人关注,楚德音头皮发麻。
同师尊隐秀真人商量,想要留下两枚延寿果,剩下的三枚,交给师尊帮忙处理。
听到徒儿要将一枚延寿果献给自己,另外一枚留给凡间的父母 ,隐秀真人冷抽一口气:“你可知延寿果的珍贵?”
楚德音点点头:“师尊待我关怀备至,为弟子劳心伤神锻造阵盘,庇护我父母,弟子永不敢忘,一直想着该如何回报。父母对我有养育之恩,弟子同样不敢忘。”
隐秀真人同天剑宗长老耳语几句,知道这会儿只能将延寿果拍卖,搞不好她们天剑宗刚出极乐秘境外围,可能会被某些寿元将近的老怪物打劫掉。
几位长老合计完,一面将三枚延寿果拍卖,同时给天剑宗掌门去信,请求派人增援。
拍出的三枚延寿果,攻击不到四百上品灵石,隐秀真人当众言道替徒儿保存这笔灵石。
楚德音明白,这是师尊护着自己,这样一笔庞大的财富在个筑基中期修士身上,无异于闹市里孩童抱金砖,势必引来高阶修士的觊觎。
延寿果的拍卖热热闹闹,洛水门这边,楚阿满心里有了答案。
以她对阿姐的了解,就知道会选择延寿果。
三枚延寿果,被解家、任家和易家包圆。
金乌西坠,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地平线。
秘境入口关闭,至于没能离开秘境的弟子,他们要么是沦为妖兽爪下大餐,要么被杀人夺宝,永远留在秘境里。
一艘灵舟靠近,舟身雕刻了天剑宗图徽。
从天剑宗到极乐秘境,最快要三四日,想要缩短时间,还可以走传送阵。
如今的修仙界日益没落,传送阵极耗费上品灵石,各大仙门通常会选择以灵舟出行。
往灵舟阵法里塞入数百下品灵石,可御空千里,是一种较为节省成本的出行方式。
这时楚阿满收到师尊消息,她们清点了存活下来的弟子名单,预备离开。
踏上灵舟时,楚阿满似有所感,朝天剑宗的方向望去一眼。
借助火光的昏黄光辉下,解兰深面上神情清冷,在她脸上一瞥而过,移开视线,同身旁的同门说着话。
隔着人山人海,仿似相隔了千山万水。
进入安排的房间,楚阿满知道无济于事,定了定心神,取出蒲团修炼,稳固修为。
抵达洛水门,已是三日后。
在灵舟呆着的几日,她估摸着解兰深正在气头上,不想触霉头。
回到门派后,听说天剑宗众人于一日前,提前返回。
能赶在洛水门前一天到,应是借用了传送阵。
楚阿满给传讯玉简打出一记法诀,等待片刻,无人应答。
早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她不气馁,带上自己才编好的剑穗开到天剑宗。
编好的第二只剑穗,比第一只剑穗能入眼些,本想等手艺好些,挑只漂亮的送他,现在时不待我,丑是丑了点,丑得独一份,瞧着也挺特别。
不知来过天剑宗多少回,山门弟子见了她,登记名字后,很快放人同行。
御剑来到玉英峰,一路畅通无阻,见到给仙鹤喂灵谷的小燕。
见了她,小燕宛若见到救星:“前辈,解真人在剑冢,你来之前,没跟解真人知会一声吗?”
楚阿满:“有些原因,我暂时没能联系上他,可否请小燕帮我通传?”
小燕点点头,表示了解:“你们吵架了吧,难怪自解真人从极乐秘境回来,身上的寒气一日比一日重,离得老远,差点给我冻死。”
剑冢重地,非天剑宗弟子不得入内,小燕特意往剑冢跑一趟。
等小燕的时候,她在园子里无聊拨弄着绿竹,察觉有人靠近,循声看来:“解兰深。”
他立在一丈远的距离,清隽身影挺拔如松,目光冰冷疏离:“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楚阿满手中拨弄竹叶,被锋利边缘割了手指,下意识蹙起眉:“好痛。”
解兰深的眼神从它面上,移至被竹叶擦得微微泛红的细白手指,以体修的炼骨境,这些凡物根本伤不到她。
他仍站着,重复问了一遍:“还有别的事?”
楚阿满认为他还愿意跟自己说话,事情应该还有转机:“解兰深,你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
沉默片刻,他往书房过去,楚阿满跟上。
两人进了书房后,解兰深开启了结界,两人对坐在长条案,楚阿满面前被放置一杯清茶。
想到引雷盘差点飞了,此刻她哪有心情品茶,干脆摊牌:“易姚林都跟你说了是吗……对,情丝绕,是我下的。”
对面的人长睫轻颤:“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们哪有后面的故事?”楚阿满唇畔漾着笑,歪头看来:“我这个人但凡想要什么,会不遗余力替自己争取。我一点不后悔当初给自己下情丝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不遗余力?我看是不择手段吧!你刻意惹怒方令恒,给自己撒情丝绕粉,难道不是在利用我,而我很荣幸成为你的刽子手,替你除掉方令恒这个祸患。又或者说,方令恒也是被利用的一环,好个一石二鸟,当真好手段。”在见过宋朝阳后,解兰深意识到自己被利用,想了想问出:“情丝绕乃水月宗不外传的密药,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这有什么难,我在秘境里捡到过水月宗弟子的储物袋,洛水门对私藏灵草和矿石查得严,这些药粉丹丸却宽松。”楚阿满挺直脊背端坐了会儿,维持不住仪态,没骨头地倚着桌面:“所以,你是在审问犯人吗?”
长条案分割的两侧,她懒懒散散,解兰深如雪后松竹,仪态端方:“只有做错事的人,才叫审问。如果你没有做出这些,何惧之有?”
少年高束玉冠,墨发如瀑,肤胜雪,眉如剑,眼眸清清冷冷,令人难以接近,仿佛回到了梦里皎若云间月,皑如山上雪的仙君。
楚阿满不甘心努力这么久,做了无用功,试图故技重施,撩拨这朵山巅之上的纯白雪莲。
上身往长条案俯来,抬手欲攀对方的肩臂,顺势扑进怀里,吻住对方脖颈的雪白突起……
每每她吻上这处时,这朵雪莲花不再纯白,目下隐忍,紧紧圈住她的腰肢。
双臂才攀上对方的臂弯,楚阿满裙摆一滞,茫然回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裙摆被桌脚绊住。
出师不利,她回身解开裙摆,待再次施展撩拨技巧时,赫然发现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是金丹修士威压!
除了红莲谷那次,他误会她对宋锦和下手,这是他第二次对她使用威压。
她倔强望向面前的少年,因逆反抵抗,喉间一痒,一股甜腥涌出唇角。
下一息威压如潮水褪去,解兰深塞来一颗回春丹:“你就不能安分点?”
她咬牙禁闭双唇,不肯吃。
少女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他没法子,只得绕过长条案,一手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唇。
她不合作,他蛮横将回春丹塞入,手指不小心触碰到温软潮湿的舌尖。
两人俱是一怔。
然后他感觉到两条灵活如小蛇的手臂攀来,勾住脖颈,紧接着是楚阿满凑来的鲜红唇瓣。
他目光闪烁,别开脸:“不是你每次犯了错,拿出这套,我都会原谅你。”
他对她太过纵容,纵得她一次又一次欺骗。
温软的唇,擦过面颊,楚阿满盯着少年的侧脸和耳蜗,不见染上薄红。
平日里她们厮混时,他每每动情时,面红耳赤,活像个黄花大闺男。
此刻她终于认识到,他没有动情,他很生气。
思索道:“那我要怎么样,你才会原谅我?这几日在门中,我每晚都睡不着觉,老是想着你,一面调养身子,一面抽空给你编剑穗,因为你好像很想要剑穗。”
说完,她从储物袋取出只穗子。
形状怪了点,大概没有天分,她真的尽力了。
掌心被塞来只剑穗,叫解兰深想起了绝灵之地。
绝灵之地内,他遭受妖兽攻击,以剑气硬抗,哪知被把玩后贴身放置的玉牌祭出灵力罩,替他挡过一记……
那时他丝毫没有逃过一劫的喜悦,更多的是担忧。
担心她正好在斗法,受到内伤,万一不敌……
两人定亲时她送给他的玉牌,遍布裂纹,生怕它就此碎裂,甚至不敢大些力气握住。
从绝灵之地逃出后,第一时间去寻她,路上遇到天剑宗弟子,再到秘境开启,捏下玉牌,直到在秘境外见到她,安然无恙,面色瞧着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很想过抱抱她,问她疼不疼?
又觉得她真是疯了,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有多么危险?
直到易姚林找上……
从前楚阿满总是笑嘻嘻说喜欢他,解兰深明知她口中说出的爱意不可信,还是随她坠落进了深渊。
他厌恶,又沉迷。
直到绝灵之地,终于信了她口中的爱意。
一个为了求生不择手段之人,能让她放弃生命也要保护的人,大概只有她的爱人。
所以在楚阿满再次攀上他肩膀时,解兰深没有推开她。
曾经想过拿到她编好的剑穗,会是什么模样,唯独没想过会是眼下的状况。
解兰深没有推开怀中人,面上挂着严肃神色,冷冰冰:“除了情丝绕,可曾还有别的骗我?”
楚阿满心凉了半截。
难道他猜到紫色幻影藤与她有关,他从来没有主动问过,而在去空流谷之前,也曾诘问过她可有欺骗之事。
今日又问,应该不是为了空流谷内发生的事。
他似乎十分笃定,自己有什么骗了他。
楚阿满心慌意乱,面上坚定不移:“没有旁的。情丝绕是我骗了你,我认错,可别的事情,你休想栽到我头上。”
言之凿凿,仿佛她才是上当的受骗者。
解兰深目露失望:“我今日有些累了,让小燕送你回去。”
楚阿满也恼了。
她以心头血祭炼的玉牌,竟抵不过区区一个谎言?
走就走。
气鼓鼓出了书房,她没让小燕送,自己御剑离开。
中途遇到从剑冢出来的宋锦和,两人说了会子话。
楚阿满发现对方的剑柄光秃秃,从储物袋掏出个丑不忍睹的剑穗:“上次在秘境,几番遇险,幸好有宋道友相助,这是我亲手编的剑穗,有点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送给你。”
宋锦和握着掌心的剑穗,想起那日极乐秘境外发生的事,解真人抛下楚道友,跟随易师姐一起离开,问道:“最近我看解真人每日呆在剑冢深处,前不久你们不还好好的?”
楚阿满神情变得颓丧:“都是我的错,是我达不到他的要求。”
似是而非的话,叫宋锦和想岔了:“你很好,很优秀,楚道友莫要妄自菲薄。”
又帮解兰深说话:“解真人天纵奇才,对自身要求极高,难免对楚道友同样高要求。我深知解真人的品性,不善言辞,对楚道友诸多要求,定是为了你好。找机会你们好好谈谈,只要两人心意相通,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楚阿满幽幽一叹:“但愿如此。”
目送楚道友离开,宋锦和回到住处。
楚阿满与解真人时,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心意,为时已晚。
觊觎他人未婚妻,极不道德。
他知晓自己不该生出虚妄,努力忘掉,仙门大比上,楚道友翩然的斗法身姿,深深印刻在脑海中。
世人慕强,宋锦和自认俗人一个,也不例外。
在极乐秘境时遇到楚道友,他心口漏跳一拍。
明知没有希望,应该就此为止,可偏又在天剑宗偶遇到她。
宋锦和细细摩擦着剑穗,挥开脑海里的杂念。
次日,前往剑冢。
剑气肆虐,遮掩住头顶天光,剑冢外围灰蒙蒙,他一呆就是大半日。
黄昏傍晚时分,从剑冢深处出来的解真人经过,突然停步。
解兰深朝剑冢外围某处望去,不,确切的说,是望向宋师侄手中的本命剑。
然后,宋锦和收到解真人向他邀战。
解真人愿意将修为压制到筑基后期,跟宋锦和一样,两人在演武堂比试一场。
能跟解真人切磋,这是多少天剑宗弟子梦寐以求的,宋锦和哪有不肯的道理。
两人来到演武堂,早有许多闻讯赶来的弟子,准备一睹解真人的绝妙剑法。
如果能侥幸领悟到其中一二剑意,对自己的剑道受益匪浅。
在众人的围观下,解真人仅用了数道剑招,打败了宋锦和。
不知是不是众弟子和宋锦和的错觉,解真人似乎很讨厌他剑柄挂着的剑穗。
斩下剑穗后,似是无意划来的一道剑风,将剑穗劈成粉末。
宋锦和心中明了。
他的剑穗是楚道友送的,一定是解真人认出了。
解兰深的确认出了剑穗。
能编出这种丑的不忍直视的剑穗,除了她,再无旁人。
返回玉英峰,他怒极反笑。
嘴上甜言蜜语地对他诉说爱意,转头又给旁的男子送剑穗。
看样子,送宋锦和的那只剑穗,应该是她第一次编的。
情丝绕、紫色幻影藤,以及她想隐瞒的那件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干的好事。
她还委屈上了。
在极乐秘境外,易姚林说与他未婚妻有关,解兰深以为是紫色幻影藤。
他同易姚林来到后方营帐,罩下结界,然后见到宋朝阳,或者说是方令恒。
听完方令恒一席话,听对方讲述秘境中,楚阿满如何甜言蜜语地哄,如何取得信任后,桃之夭夭。
以及丹田破碎后,方令恒醒来,发现自己身上中了情丝绕。
后来方令恒寻了个花楼,在花楼呆了一天一夜。
方令恒只在房内点燃了催情香,也吃过解药,根本不可能染上情毒。
这毒在两人斗法时便发作,方令恒确认不是在自己昏迷后被人下情丝绕,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真相——情丝绕为楚阿满所下。
事后杀方令恒灭口,空翠山方令恒设下埋伏卷土重来,事后不管如何询问,楚阿满模糊不清,似乎不着急找到幕后人,一切有了合理解释。
早在空流谷时,他隐约察觉到紫色幻影藤的出现可能与她有关。
山涧之下,因她还活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掩盖了种种异常。
事后他帮忙除掉魔物,灭口,替她遮掩,纵容着,给她安全感。
试探地问过她,希望她能坦白一切……
得到的是什么?
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
心神不宁间,传讯玉简灵光一闪一闪。
解兰深没有理会,余光不受控制地落到桌面。
灵光闪了两遍,黯淡下去。
直到月上中天,玉简的灵光,再没有闪过。
同一时间,楚阿满从炼丹阁出来。
极乐秘境后,门派将弟子们所获的灵草和矿石清点完毕。
作为内门弟子,楚阿满待遇得到提升,灵草、矿石等资源,她和宗门六四分。
她得大半灵草和矿石,上交的部分矿石和灵草,每名内门弟子有优先选择权。
楚阿满选了千年朝颜花、七转灵芝,一批易筋境需要用到的灵草,上交部分自己用不到的灵草和矿石,兑换到一万多贡献点。
目前她的贡献点有六万出头。
这些门派贡献点不仅可以兑换功法,还能到炼器阁炼丹阁兑换法宝和丹药。
靠磕丹药晋升的修为,是纸折的老虎,不堪一击,楚阿满对丹药没有过多渴望,法宝和符箓嘛,她不缺这些。
有位符箓师师尊,楚阿满在秘境里大手大脚。
思来想去,她现在最缺引雷盘,还有其他灵珠的下落。
昨天她哄了半天,毫无成效,最后把她自己给气到了。
白日里,她没事人一样用传讯玉简联络,他仍不理不睬,大概是还没消气吧!
再过些日子看看。
于是接下来半个月,楚阿满每日习剑、修炼打坐,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贪生怕死剑上册,共有十二式,修习到第四式时,遭遇到了瓶颈。
她咀嚼着这句“畏死而生,向死而生”,思考了许久,大概就是找人切磋。
最快的剑意,便是在生死之间。
想要强大,首先要学会挨打。
剑修,且斗法强过她,思来想去,只有解兰深。
半个月后,她又来到天剑宗。
前往天剑宗的路上,往传讯玉简打下一记法诀,打第二记法诀时,对面才姗姗来迟。
抵达玉英峰,书房房门虚掩着。
楚阿满推门而入:“解兰深,半个月不见,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然后,她听见空旷的殿内传来一声冷笑。
长条案前,少年剑修着一身湛蓝道袍,衣领袖口绣制着银色祥云纹,高束的墨发柔顺下垂,随着他斟茶的动作,泄下一缕发丝和发带。
空气里飘荡着梅花、松针和竹叶的清香,氤氲水汽之后,微勾唇角轻浅放下,一双眸子,看得她心有惶惶。
完犊子。
他好像更生气了。
第46章
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骂我?
他斟来一杯岁寒三友茶, 放置到对面:“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然后他看到少女往前挪了一小步,探头探脑, 小心翼翼窥来一眼, 不敢直视, 像一只做错事的小猫。
于是他又重复一遍:“过来坐。”
楚阿满觉得不妙, 上回露馅, 他生气不理她, 冷一冷,哄一哄就好。
这次他语气如春风和煦,她心里泛起嘀咕:“你还生气啊,好吧, 那我不烦你了,我这就走。”
她转身要走, 身后房门哐当地一声合拢, 推了推,纹丝不动。
楚阿满无语。
他不原谅她。
她要走, 他又不高兴了。
楚阿满慢吞吞挪过去,在自己的位置落座。
然后听到对面的人出声:“你送了宋锦和剑穗?”
她抬手将额前碎发捋到耳后, 谁让他最后还是跟易姚林走了……
他说她不择手段, 楚阿满认了,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她付出了一滴珍贵心头血啊, 他跟审问犯人一样审问她,楚阿满恼怒之余,见到宋锦和, 想起被自己随手丢进储物袋里的剑穗。
宋锦和性情敦厚,被梦里楚阿满展现的美好一面, 轻易骗过。他有上进心,每日都会入剑冢外围领悟剑意,不愁解兰深见不到他。
她只是多看了几眼旁的男子,他都会吃醋。
她编的剑穗送给旁的男子,见了剑穗,他会如何吃醋呢?
现在楚阿满知道了。
她佯装茫然:“是啊,那是我编好的第一只剑穗,去极乐秘境之前编好的。后来在极乐秘境中遇到魔族,幸而宋道友及时赶来,助我脱离险境,所以送了一只剑穗表达谢意。”
解兰深的拇指在茶盏杯沿细细摩擦,听她娓娓道来秘境里发生的事,她又遇到魔族了,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
从秘境出来后,他痛恨她的利用和欺骗,他们陷入冷战,对于楚阿满在秘境里遇到的危险,他一无所知。
只有事后从洛水门传出消息,她炼化金灵珠,晋升到筑基中期。
旁的筑基修士遇到金灵珠,怎敢如此莽撞的炼化?
他了解她,知道她对力量的渴望,只要遇到提升实力的机缘,哪怕仅有三成把握,她一定豁出去试试。
在剑冢见到宋锦和的本命剑上悬挂了剑穗,他第一反应是她和宋锦和私下有来往,接踵而来的念头,便是她在利用宋锦和……
这种手段,从前她屡试不爽。
她利用解荷华,利用方思道,利用蝴蝶兰,他便睁只眼闭只眼。
他很生她的气,忍不住又心疼她:“炼化金灵珠,委实太过鲁莽,还疼吗?”
当然是疼的,楚阿满想要获得对方的怜惜,这时候不能直接说疼,于是倔强说:“不疼,已经过去了。”
从容自若的少年,摩擦杯沿的指尖轻抖。
金灵气锐利,怎会不疼?
从前她摔一跤,会可怜巴巴跟他喊痛,她有多么怕疼,他比谁都知道。
是因为他不理她,觉得他不会关心她了,因而故作坚强?
他怎会不关心她,不心疼她:“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做。楚阿满,不要再骗我。”
闻言,她猛地抬头:“你不生我气了?”
解兰深想,只要她肯为他花心思就好,嘴硬说:“我还没有原谅你。”
楚阿满:“?”
想起自己来天剑宗找他的目的,她绕过长条案,圈住他脖颈,在脸颊啄一口:“这样呢,有没有原谅我一点点?”
在她的注视下,他耳根处染上薄红,楚阿满就知道他动情了。
于是她俯身下来,凑近了些,吻上脖颈处的雪白突起……
这次他没有躲开她。
她身上的馨香阵阵袭来,直往人的鼻端钻,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脆弱的脖颈皮肤,当温软的唇瓣衔住喉珠,解兰深脑子里轰地一声,敛眸望向怀里的小脑袋。
“楚阿满,别闹。”浑身血液沸腾,叫嚣着圈住她,把她扣进怀中,允求允取,残存的理智,让解兰深克制地推搡了把。
楚阿满抬起脑袋,红唇嫣然一笑:“还不够吗?”
“够了,我原谅你一点点。”解兰深气息不匀,呼吸粗重。
这才哪到哪,楚阿满兴致阑珊。
他身上气息干净,清雅的檀香,她并不讨厌,她喜欢看他难以自抑,失控的模样。
想着,楚阿满说:“我在藏宝阁得到半册剑诀,近来一直卡在瓶颈,需要找人切磋。
话外之音,就是问他的意思。
解兰深一颗心如坠入冰湖。
半个月以来,她没有一点音讯,听说每日在洛水门修炼习剑,好生忙碌。
他气了半个月,根本没法子静心修炼,每日盯着传讯玉简,整整半月,再也没有闪过灵光。
直到前不久传讯玉简闪动灵光,她一向没什么耐心,打第二道法诀,没有回音,便不会打下第三道。
在灵光闪过第一遍时,他矜持等待,终于等到第二遍,给了回音。
如果不是因为她遇到瓶颈,或许她还在洛水门,根本不会来哄他
解兰深的精致眉目染上愠怒,唇线紧绷:“我没有完全原谅你。”
楚阿满哦一声:“你不跟我切磋啊,那我去找宋道友好了。”
她放开他,转身要走。
手腕被人扣住,身后人眉眼倨傲:“不就是切磋?整个天剑宗,除了我,你再也寻不到更适合的人选。”
楚阿满:“……”
所以一开始乖乖同意跟她切磋不就好了吗?
非要把自己气倒。
她调侃:“解兰深,你现在的样子像只河豚?”
他脸色比锅底还黑:“楚阿满!”
“知道了知道了,可爱的小河豚。”她捏捏他的脸,回牵他。
解兰深立马不气不恼了。
他很想继续坚持板着张冷脸,但她说他可爱。
“好了,不是要切磋吗?”他故作冷淡拍掉她的手。
两人来到殿外,寻到片空旷地方。
解兰深要去折松枝,听楚阿满道:“我修习的剑诀,需要在危机中求生,你的和光锋芒毕露,我们用其他灵剑比试。”
解兰深没说什么,依言换了普通灵剑,楚阿满以银朱对敌,两人交手不过几个回合,楚阿满以惨败结束。
被剑气逼退,她毫不气馁:“来。”
被剑意扫飞到松枝里卡住,她脱身后,一把擦掉头上热汗:“再来。”
交手间,解兰深看出这套剑诀非常适合楚阿满,以她的悟性,练习到第四式,剑法步法奇快,迅如闪电,每每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步法闪避,招式诡谲怪诞,大开大合,以防守为主。
他抿着唇,看她在自己的剑招下狼狈躲闪,在剑峰划过她的发带发丝时,剑势一滞,削去一截芍药色发带。
一个时辰后,楚阿满力竭,叫停了。
解兰深:“才一个时辰就扛不住了,你真是体修吗,还是太弱了。”
接到线报,未来儿媳来天剑宗了,纪卿容兴血来潮到玉英峰打探,到时正好见到这一幕。
如芍药花娇艳的未来儿媳,乌发乱蓬蓬,裙摆被剑风割破,发带都短了一截,再看对面冷嘲热讽的好大儿,纪卿容眼皮子一跳:“看看你干的好事,阿满到底是个女儿家,她是你的未婚妻,不是你们天剑宗弟子,任你支配操练,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又对搀扶着的小姑娘说:“别怕,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我给你做主。”
楚阿满一懵,心知对方误会了:“不是的。我们在切磋。”
纪卿容想到极乐秘境外的猫腻,以及事后这对未婚小夫妻不欢而散,坊间的一些流言蜚语:“我知道你们切磋,你们是未婚夫妻,哪有这样切磋的,哪能动真格?”
解兰深头疼:“母亲,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纪卿容不搭理他,扭头询问楚阿满:“他是不是对你不好,总是欺负你?”
楚阿满瞄向解兰深,眼珠一转,欲言又止道:“没有,他对我好。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说话。”
这番话,听得纪卿容冒火,解兰深一头问号。
直到她慌慌张张跑走,解兰深对上母亲的怒容,后知后觉,他被楚阿满坑了。
从玉英峰下来,撞见易姚林。
见到易姚林瞪大了眼,楚阿满咧着唇,会心一笑。
以为解兰深知晓受骗后,会跟她分道扬镳么?
易姚林的确是这样想的。
解兰深厌恶欺骗,明明是楚阿满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才绑住他,他竟然这样轻拿轻放的原谅了?
易姚林一颗心冰凉冰凉,感觉自己像戏台子里上蹿下跳的丑角。
罢了,到底是他们之间的事,但愿以后解兰深不会后悔。
两人擦肩而过时,易姚林拦住她:“那日有人闯入易家老宅,似乎在搜寻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你是如何跟那些人结识?”
楚阿满打定对方没有证据,面上茫然又无辜:“易道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但愿你是真的听不懂。我劝你莫要与那些人来往,与虎谋皮,焉知祸福。”易姚林见她是个人才,品性方面不太喜欢,耐着性子劝说了两句。
楚阿满知道对方说的是魔族:“易道友且放心,我这人最是胆小。”
短暂交锋,从天剑宗出来返回门中。
纪夫人母子俩发生了什么,楚阿满不知,只知几日后她下山做门派任务时,见到了熟悉的白玉扇。
白玉扇体贴停在面前,她跃上,刚站定,周围被罩下一道结界,让人无处可逃。
楚阿满并不想逃,妆模作样地问:“那天,纪夫人有没有为难你啊?”
解兰深一眼看穿:“难道不是你故意的?”
楚阿满坐到他身旁的蒲团,故意用自己的裙摆袖摆,压住他的:“谁叫你一直生我气,都不告诉我怎么哄你。”
解兰深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角,陌生男女间这般,于礼不合,如果是未婚夫妻,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暧昧,亦有小心翼翼地讨好。
循着压来的雪青色裙摆一角,望向楚阿满,她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他没有主动拂开:“你若真心想哄我,手段频出,让人难以招架。不过比起哄我,更希望以后你莫要骗我。”
他张口闭口都是欺骗,楚阿满心头窝火:“你就没有错吗?每次生气你都不理人,我的传讯玉简一遍又一遍,吃了闭门羹,现在我也不想理你了。”
分明是她做错事,她振振有词,解兰深从未见过这种不讲理的人,别过头去。
空间一阵寂静,沉默许久,他见楚阿满没有闹着下去,后退一步说:“好了,不理你,我认错。如果以后我生气了,你用传讯玉简联系我,第三遍时,不管多生气,我答应不会不理你。”
楚阿满斜来:“真的?”
解兰深无奈:“真的。”
她满饱含期盼:“那你现在原谅我了吗?”
他回:“还没有。”
楚阿满:“……”
狗男人。
做完门派任务,从空翠山回来,楚阿满故意忘记离别吻,撒丫子跑走。
回到门中,她计算着自己目前的门派贡献点,想要在结丹前攒够兑换《乾坤五行决》,光靠做门派任务不够。
除了替门派采集矿石灵草,或妖兽爪牙皮毛等炼器材料,还可以接一些村镇递交来的委托任务。
例如某某村子来了妖兽,委托附近仙门派遣弟子消灭。
或是某某镇子有邪祟,诸如此类的任务,按照任务难度,一次委托能获取一千至五千贡献点。
楚阿满到门派任务堂递交了内门弟子身份牌,由管事带领着来到一面委托墙。
简单浏览一番,委托分为天地人三种类别。
天字委托,普遍难度较高,需结丹或筑基后期修为。地字人字委托,一般筑基内门弟子都能完成。
按照委托任务的轻重缓急,长时间无人领取的委托,门派会随即抽取竹签,让长老亲自走一趟。
其中贡献点最高的天字委托,是距离洛水门十里之外一处名为平遥县的地方,传闻那里出现过美人狐,任务比较棘手,有五千三百贡献点。
楚阿满想要短择一个事少贡献点多的委托,看过一圈,打消了这个念头,抬手扯下一块人字委托木牌。
这份委托来自十里外的杏林镇,近来一月,镇子里丢失数名幼童,特意派人来洛水门求助。
在柜台登记,确认领取任务后,楚阿满给师尊发去传音符,言明自己明日下山做委托。
妙真嘱咐她注意安全,不多时,让杂役送来几沓符箓。
得了隐息符、攻击符,还有防御符,楚阿满笑得见牙不见眼。
待她跟解兰深说道一声,对方问了地点,没有多说什么。
楚阿满巴巴问:“你不陪我一起吗?”
玉简那头,解兰深回:“我说过了,我还没完全原谅你。”
楚阿满愤愤咬牙,狗东西。
一夜过去,次日一早,听闻天剑宗的道君炼制出三炉延寿丹,共计得了八枚延寿丹。
其中两枚延寿丹,被楚德音拿给自己的凡人父母。
吃过延寿丹,坊间的楚氏夫妇得了一百年寿命,在街道招摇过市,恨不得大肆炫耀一番她女儿的能耐。
凡人百年寿元,吃过延寿丹,能得百年寿命,能活两百年。
莫说楚氏,连洛水门山门的管事听了,目中艳羡不已:“延寿丹啊,每位寿元将近的修士,谁不向往?”
他捋了捋胡须,感叹自己此生被困在筑基期,不似门中这批新晋弟子,她们年轻且心高气傲,未来还有许多光阴可以追逐大道……
楚阿满阴暗的想,等楚氏知晓楚德音为了延寿果,到底放弃了什么,一定会后悔。
梦里女主曾在结丹时,遭遇过心魔作祟,得菩提子,成功渡劫。
现在没有菩提子,心魔更甚……
出了山门,左右张望,不见白玉扇的影儿。
她祭出新绿,朝杏林镇的方向过去。
午时,抵达目的地。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镇长家,在杏林镇找了家茶楼,喝着茶,磕着瓜子,听茶楼里三教九流们谈论城中丢失童男童女之事。
“怪哉,丢失的都是七岁到十岁左右的孩童,莫不是被山里的妖兽吃了?”
“谁知道,哪有妖兽只吃孩童,不吃大人的,依我看,八成是被拐子拐了。”
“一个月丢了七名孩童,拐子哪敢这么明目张胆?”
“我听说有些世家和门派长老,会专门找人买下幼童,豢养成死士,替家族卖命。你们想啊,七岁正好可以测灵根,七岁到十岁正是踏入修行的年纪。”
围坐同一个桌子的一群练气修士,后背毛骨悚然。
楚阿满吐出五香瓜子皮,默默点头。
茶楼里,这帮底层修士间闲言碎语,并非空穴来风。
梦里水月宗内,便有长老这样干。
程锦的父亲座下徒儿数十人号人,半路收下的徒儿,以全家性命拿捏,另有一些身世不详的,便是高价问人贩子买来。
只是名义上给了徒弟身份,听着好听,实则同死士没什么区别,负责在外出历练和秘境里保护自己唯一的儿子。
这帮底层修士知晓又能如何,他们只有练气修为,对上修仙世族这样的庞然巨物,世族光是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这群小蚂蚁。
楚阿满之所以挑选这个任务,不乏有程锦的缘故。
秘境之外,程锦望向她的眼神如一条沾满剧毒的蛇,以后只要在外历练,或是秘境内相遇,程锦定会在暗处对她下手。
梦里程锦便是这样做的。
楚阿满想要循着丢失儿童这条线索,看看能不能扳倒程锦的靠山,之后对付程锦,容易多了。
在茶楼呆了一下午,眼看暮云收尽,夜风习习。
往桌面扔来些灵珠,她起身问了小二,往镇长家过去。
见到镇长,楚阿满取出委托木牌。
第一眼见到她,镇长还道是个年轻得过分的小姑娘,很快因为看不透对方的修为,意识到这是一位筑基前辈,一面惊叹对方年纪轻轻已经筑基,一面恭敬道:“仙长如何称呼?”
楚阿满捻起一块糕点嗅了嗅,放下,言简意赅:“我姓楚。”
“哦,楚前辈。”顿了顿,想到洛水门中最近有位风头正盛的年轻女修,似乎也姓楚:“敢问前辈可是妙真长老座下?”
楚阿满颔首:“正是。”
镇长瞬时变得谄媚无比:“久仰大名,原来是楚前辈。”
接着,他让下人准备楚前辈下榻的住所,将杏林镇最近发生的怪事一五一十道来。
这些信息,跟她在茶楼了解的有七八分重合。
跟镇长分开,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客院歇脚。
月上柳梢头,楚阿满从储物袋取出传讯玉简,掐下时第二记法诀,那一头的人问:“到了杏林镇?”
“嗯。”楚阿满想到解家家风严谨,她和小蚂蚁很难撼动水月宗的那位金丹长老,那便借力打力,罩下结界后,将从茶楼听来的传闻道来。
那头静默许久,解兰深道:“有些世族背后的辛密,我略有耳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给宗门去信,让宗门派长老过来查探,你最近也需小心谨慎些。”
楚阿满点点头:“我知道了。可是你一点不担心我,不想来杏林镇保护我吗?”
半晌,那边回她:“有师门长老庇护你,也很安全。”
楚阿满突觉古怪,凑耳到玉简跟前听了听:“咦,你那边好吵,你不在玉英峰,你在哪?”
“你还是赶紧给师门传讯。”他扔下一句话,飞快掐断联络。
“狗男人,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喜爱的时候,恨不得将我当作眼珠子般爱护,不爱时,成了鱼目。”恨恨骂了两句,掏出师尊给的传讯符,楚阿满掐下法诀,灵光闪了闪,正欲开口,察觉到黏稠黑雾悄无声息侵入结界,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
黑雾浮现,现出两人。
又是这两人。
“想要借刀杀人,失策了,气不气?”
那魔族贱嗖嗖的语气,叫楚阿满想起一位熟人。
又觉得不可能,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
她没搭理他,看向他身旁的贪狼。
面具之下,那双眼眸微眯着打量,仿佛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人。
贪狼不会杀她,楚阿满十分笃定:
“贪狼,你这个老眼昏花的狗东西,连本座也认不得了吗?”
此话一出,贪狼面色微变,试探地问:“是主上?”
楚阿满抬着下巴,目下无尘道:“若非本座,当今如何有人知晓你本名曾二牛,乃乡村一名放牛娃,本座将你捡回魔域栽培,方有你如今一番成就。”
贪狼眼中浮出激动之色,自己的这些辛密,连二长老三长老都不知,面前的少女无论语气、神态,像极了魔主:“真是主上回来了,可主上为何不回魔域?”
贪狼身旁的青年魔族如遭雷击,错愕的目光在楚阿满和贪狼身上来回扫视。
被楚阿满一个眼神警告,他瞥一眼卑躬屈膝的贪狼,也跟着顺从地垂下头颅。
这厢她故作高深,试图把这两人忽悠一番,最好短时间内不要来打搅自己的好事:“放肆,本座自有打算。”
贪狼的腰杆弯得更深:“属下不敢擅自揣测主上……”
笼罩小院的魔气被人劈开,楚阿满见到夜色里那抹惊艳又熟悉的湛蓝剑光,朝面前两名魔族睇去个冰冷眼神。
贪狼会意,抓着身旁人一起遁走。
黑雾散去,楚阿满奔向解兰深,得逞一笑:“不是说不陪我来吗?从天剑宗到杏林镇,一刻钟,来不及赶到哦!”
他根本是跟着她来的。
被戳破窗户纸,解兰深仍嘴硬道:“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见不得她唇角浮出得意的笑,他道:“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骂我?”
楚阿满心虚:“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第47章
天生恶种
他收剑入鞘:“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 刚才那两名魔族,正是我们在槐城见过的,其中一人为魔域五长老, 贪狼。”
习习夜风将少女的发丝和发带飘动, 楚阿满站定, 离他仅有一截小臂距离, 几丝顽皮的青丝扫过他肩臂, 撩拨出细细密密的痒。
风里带来她身上好闻的香气, 然后他听见楚阿满不满的声音:“你是在审问我吗?”
解兰深的目光从顽皮发丝里移开,落到身旁人,她立在月下,分明疾言厉色, 周身撒下一层轻柔月辉,面庞恬淡。
他盯着她:“你是我的未婚妻, 一言一行代表着解家。”
微妙的目光, 被楚阿满尽收眼底:“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他们为何总是阴魂不散的纠缠我,你信吗?”
“我不知道。你总是骗我, 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解兰深语气平静地回。
给楚阿满气笑了:“对对对, 都怪我骗你, 那你还跟着我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解兰深沉默了会儿:“我说过,会保护你。”
巴巴跟来杏林镇, 明明行动上已经妥协,他还死鸭子嘴硬,心口不一, 楚阿满扬唇一笑,在对方怔愣间, 踩了他一脚,跑回客房,顺手带上房门。
“楚阿满!”解兰深冷抽一口气,脚尖一麻,再回过神时,使坏的人已经跑走。
卧房里的人不理他。
担心魔族去而复返,他从储物空间取出只蒲团,干脆在屋外打坐入定。
她在客房内,他守在客房外,短暂一阵心安,不多时进入观想境。
清晨,光线从地平线升起。
窗外绿植葱郁,鸟雀啁啾。
楚阿满从入定中醒来,神清气爽。
推开房门,见到在廊下打坐一晚的少年剑修,他仍穿着昨晚的湛蓝道袍,一丝不苟,高束的墨发凝着潮湿露珠。
听到开门动静,蒲团里端坐的人长睫轻颤,睁开双眼。
收起蒲团,整理好身上道袍的折痕,两人从结界走出时,正好撞见等待等待多时的镇长。
见楚阿满身后跟来的剑修,一身天剑宗弟子服,观对方服饰跟普通内门弟子存在差别,似乎听说楚前辈与天剑宗定亲,当即精神一振:“莫非这位是天剑宗的解真人?”
待解兰深轻轻颔首,镇长紧张得搓搓手:“大降光临,招待不周,还请前辈们见谅。”
楚阿满没空听这些客套话,直奔主题:“昨晚我让你备的鱼饵,可有准备好?”
镇长点头:“听从前辈的安排,我与镇上一名姓陶的富商商量好,给他的义子测出灵根,这事只有我和陶磊知晓,连我们夫人都不知情,保证万无一失。”
又补充一句:“陶磊膝下除了这名义子,另有个亲生女儿,就在几天前失踪了。”
言下之意,陶磊的亲女儿也在失踪幼童名单里,值得信任。
楚阿满点点头:“知道了,鱼饵备好,就等着背后的大鱼上钩了。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
趁着夜色来到镇长家,没有对外声张,存着引蛇出洞的打算。
稍作掩饰,楚阿满将修为压制到练气后期,两人来到陶家对门茶楼,要了二楼的雅间。
她斜斜倚在窗台,坐没坐相,磕着五香瓜子,吐掉瓜子皮。
对面解兰深眉宇拢起愁云,忍了又忍:“你能不能小点声音磕?”
“不能。”楚阿满跟他作对,清脆的瓜子壳,嘎嘣嘎嘣。
解兰深只得暗自庆幸,还好只是磕得响,她不吧唧嘴。
这时雅间外有练气初期修士经过,谈论起陶家义子测出金土中品灵根的消息。
“这个风口测出灵根,我看啊,八成不是好事。”
“听说前几天陶家丢了个女儿,现在这个义子恐怕也保不住。”
两人对陶家深感同情,可他们只是最底层练气修士,对陶家的遭遇,无能为力。
一天过去,陶府风平浪静。
入夜后,街道上挂着灯笼照明。
爬上柳梢的弯月,挂上中天,街上行人渐渐不见。
繁星点点,四周安静下来。
一道黑影融入夜色之中,足尖一点,跃上高墙,进入陶府内。
少顷,黑影肩上扛着只麻袋,从陶府出来后,放出神识小心翼翼在周遭查探一番,钻进一条僻静的巷子。
藏在暗处的楚阿满和解兰深对视一眼,确认对方只是筑基初期修士,两人隐匿了气息,跟了上来。
黑影十分谨慎,先是绕了个大圈,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朝偏僻的一处库房走去。
不确定黑影的帮手是不是也在仓库内,楚阿满和解兰深不敢妄动神识深入查看,没有急着动手,藏身在暗处。
黑影在库房呆了一盏茶功夫,走出库房时,扛在肩上的麻袋不见了,幼童被安置在库房。
他布置下一道结界后,放心离开。
待人走远,两人现身。
在不破坏结界的前提下,进入仓库,对于解兰深来说并不是难事。
穿过结界,两人来到仓库内部,环顾一圈,不见丢失的幼童。
解兰深神识扫过,指向一处:“这里有密室。”
墙壁上布满灰尘的烛台,带有新鲜指痕,解兰深轻轻转动,果然出现一道暗门。
暗室内燃着长明灯,烛火的照明下,两人顺着台阶,眼前视野开阔,禁制地牢内关押着数名幼童。
见到陌生人出现,幼童们俱是神色惊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离楚阿满最近的一名男童,双腿发软,挪不到角落,几乎是爬到墙角:“不要杀我,我爹是安富贵,你们要什么,我爹都能给。”
换作其他人,大概会出声安抚这些小孩,可楚阿满最是厌恶吵闹孩童,尤其是七到十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
红莲谷的小女孩,倒不讨厌。
楚阿满冷眼打量一圈,发现人数不对,加上刚掳来的陶府义子,好像少了一人。
按照镇长说的,地牢里少了一个小女孩。
解兰深也发现了,见幼童们瑟缩如小鹌鹑,安抚道:“别怕,我们受你们父母的嘱托,来救你们的。”
话音刚落,躲在角落的孩童纷纷嚎啕大哭:“我爹是韦员外,两位救救我,自然少不了你们金银财宝。”
“先救我。”刚才哭着求饶,自称他爹是安富贵的孩童,立马趾高气扬了起来,抓住栏杆,威胁两人:“不然我跟我阿爹告状,我舅舅可是洛水门弟子,到时候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接收到楚阿满幸灾乐祸的眼神,解兰深轻蹙眉头,他也不喜欢这些小孩。
又听楚阿满笑着问:“哦,你舅舅是谁?”
孩童道:“曹大力,怎么样,怕了吧!”
楚阿满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应该是外门弟子,扭头跟解兰深商量:“这些小孩哭哭啼啼,吵得我脑壳疼,如何安全带回去也是件麻烦事,要不然把他们敲晕了,路上省点心。”
解兰深不赞同这种做法,也没拒绝,她说的不无道理,这些小孩子们啼哭不止,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别哭了。
哄?
他可不会哄人,还是楚阿满的法子利落,直接敲晕了带走。
得知是来救他们的,这群小孩闹腾得很,唯有陶府义子,靠在角落,安静地望着两人。
楚阿满询问这群孩童被关进地牢多久,又问几日前有没有见过竹纸上的小姑娘?
一众孩童纷纷摇头,吵闹着让她带他们赶紧离开。
楚阿满吓唬道:“既然你们不肯说,那大家都别走了。我是不会带你们出去的。”
有个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可是我们真的不知道,我是最后被抓到这里,在我之后,就是他了。”
小女孩指向陶府义子。
楚阿满终于相信这群小孩不是为了保全自己,故意隐瞒,是真的没见过陶磊的女儿。
陶磊的女儿没有被关进地牢,又去了何处?
解开地牢禁制,楚阿满抬起手,一记手刀劈晕一个。
受到惊吓的孩童想躲回地牢,被提起后衣领,她坏笑道:“躲什么躲?”
最后轮到陶府义子,他镇定自若走出地牢:“不用打晕我,我愿意跟你们走。”
楚阿满唇角略弯:“哦,我干嘛听你的。”
又一记手刀砍下,陶璟白眼一翻,结结实实倒在地上,砸得一声闷响。
解兰深深知她的恶趣味,无语:“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楚阿满盯着陶璟,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就很讨厌。真是奇怪。”
两人将孩童搬出库房,放到白玉扇,连夜赶回杏林镇,之后返回库房,埋伏在地牢。
翌日,从透气孔里投射进一束光线。
被光线晃了眼,解兰深从入定中苏醒,落在自己身上的光束,投射了部分到身旁人的面庞。
他以广袖遮挡,视线下移,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她水润润的漆黑瞳仁望来,浮出点点笑意。
解兰深轻咳一声,遮挡光束的广袖,行云流水地做了个舒展伸腰的姿势,站起身来。
背过身去,他垮着张脸。
身后,楚阿满准备看他傲娇嘴硬到何时?
正欲闭上眼继续修炼,听到暗门轰隆隆的声音,石阶传来杂乱无序的脚步声。
这个团伙不止一人!
待踏入暗室,同时身后一道结界浮现,三人面色剧变,其中一人下了台阶,望向楚阿满和解兰深,又扫一眼空无一人的地牢:“坏了,有人。”
另两名同伙从石阶跳下,打量两人修为一人为练气后期,另一人筑基中期,当即狞笑:“我看这小妞生得不错,卖到烟雨楼,能赚上一大笔灵石。”
光听名字,不是什么正经去处。
又一人道:“可是上头指定了要一批不满十岁的孩童?”
狞笑着要卖掉楚阿满的修士,一巴掌呼过去:“你傻啊,再抓回来不就好了。”
三人死到临头了,楚阿满一点不生气。
反而解兰深周身萦绕着寒气,随之修为节节攀升,那厢打闹的三人发现不对劲时,已被结丹威压制住,宛若砧板上待宰的活鱼。
他上前一步,将楚阿满护在身后,属于金丹修士的浩瀚威压,令三人口鼻喷血。
看得楚阿满皱起眉头:“太血腥了,我都吃不下东西了。”
她真的很讨厌杀人。
解兰深的脊背僵住,收回部分威压,声寒如冰:“说,你们在杏林镇可还有其他同伙?”
三人被威压震得五体投地,趴在地上,面上血糊糊,呻.吟不止:“没有其他同伙,前辈饶命,杏林镇只有我们哥三个,我们都是听吩咐办事,与我们无关啊!”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竟是结丹前辈,多有冒犯,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先前这人说道要将楚阿满卖去烟雨楼,话音刚落,被解兰深一道剑风扫过,无数冰晶开出了璀璨的花朵,楚阿满眼中充斥惊艳之色,这就是雪魄剑诀第二式仙藻之威势。
随着朵朵冰晶绽放,那人碎裂成了无数冰块。
杀人不见血,处理尸体的方式意境唯美,她现在非常想学会第二式仙藻,省得以后处理尸体时,太血腥了,搞得一点胃口都没有。
见到同伴粉碎成无数冰晶,余下两人的恐惧在瞳孔里扩大:“解真人饶命,您想知道什么,我们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晚了,比起你们口中说的,我更相信搜魂术。”解兰深踱步上前,以搜魂术搜出其中一人的神魂记忆。
几十息后,被搜魂术搜过记忆的修士眼歪口斜,哗啦啦流口水,这是承受不住法术发誓,成了痴儿。
解兰深抬手结果了他,另一人被禁锢灵脉,扭头说:“他们没说谎,杏林镇只有三人。他们是本地人,因在黑市得了悬赏令,回到老家拐走这些具备灵根的孩童,送给上头的牙人,牙人看过货,按标价给出一笔灵石,由牙人组织的拍卖会上,最后这些被当作货物的孩童供人挑选……拍卖会地点,在平遥县。”
“因为是杏林镇人,所以特意来嚯嚯家乡人?”楚阿满难以理解,问:“陶磊的女儿呢?”
解兰深回:“应该不是他们三人做的。”
将人带回镇长府,关押起来。
不多时,闻讯赶来的陶磊想要求见,他在客厅走来走去,心急如焚。
镇子里丢失的孩童都找回来了,唯独自己唯一的心肝宝贝女儿失去踪迹,陶磊哪里还能坐得住?
像只蚂蚁团团转,不知来回转了多少圈,终于等到金丹前辈,方才得镇长再三嘱托,修为高的仙长大多阴晴不定,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他们。
见到解兰深,陶磊扑通一声跪下,磕得脑袋咚咚响:“请前辈救救小女,小人愿意散尽家财。”
镇长撇撇嘴,就你陶家那点家财俗物,解真人根本瞧不上,要将人拉拔走。
“慢着。”楚阿满有些许动容。
凡人陶磊,在修士面前低进了尘埃。
对于女儿来说,他是一座高山,是坚实的依靠。
沉默的解兰深,这时开口:“你的女儿不是被他们掳走,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许是仇家所为?”
陶磊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摇摇头:“没有,我这人性子软弱,很少与人起争执。”
镇长帮忙说话:“说好听了,陶老弟性子软和,难听些是懦弱无能,都是旁人欺负他,不曾见他跟谁红过脸。养出来的陶嘉嘉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她带回个被乞丐欺负的小乞丐,后来被陶老弟认作义子,一家人都不是坏人,陶老弟一介凡人,行为举止粗鄙,请前辈莫要见怪。”
眼前浮现出陶家义子的模样,楚阿满心中怪异感更甚,提议说:“陶嘉嘉是在陶府丢失,不如我们去陶府查探看看。”
在陶老爷的带领之下,两人来到陶府后院,时隔几日,陶嘉嘉的卧房维持着原样,据陶磊说,自女儿丢失后,他们怕破坏现场,丢失线索,屋内陈设一应没有动过。
楚阿满检查一番,门窗没有撬动痕迹,与前面几起丢失孩童案件完全不一样。
前面几起案件,锁住门窗后,门和窗皆出现不同程度的损毁情况,她一锤定音:“窗子紧闭,房门未锁,只有一个原因,陶嘉嘉应该是自愿跟着那人离开,拐带她的,应该是陶府内的人。”
结论一出,楚阿满察觉到陶璟的异样。
小孩的手指紧紧握住袖角,目光游离,无意间跟她对视上,坦然看来。
这个眼神,楚阿满太熟悉了。
越是心虚,她越是大大方方盯着对方看。
从陶府出来,暮染烟岚,杏林镇周遭的起伏山脉,被晚霞薄雾笼罩其中。
解兰深开口:“你也看出陶老爷的义子不对劲?”
楚阿满点点头,摊开掌心的入梦珠:“夜深后,待我入他的梦境,一探便知。”
月朗星稀,夜深人静时。
躺在软榻里,她握着入梦珠,想象着白日见过陶璟的模样,念着对方的名字,几息后来到了对方的梦境。
在凡人梦境里,楚阿满可操纵一切,犹如神明降临。
心念一动,伏在书案前认真练习字帖的陶璟,面前出现了个小女孩。
楚阿满没见过真正的陶嘉嘉,按照竹纸上的画像,虚拟出了个七八分像的,对梦里的人来说足够以假乱真。
陶嘉嘉的出现,引得陶璟撩起眼皮。
在梦中无需伪装天真纯良,他目中不悲不喜,唤了声:“阿姐。”
楚阿满操控着陶嘉嘉,让她走到书案前,拿起陶璟练习的一幅字,上面一撇一捺,端端正正大书一个“善”。
“阿姐,是你将我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给我饭吃,给我衣裳穿,教我认字,习百家姓,学三字经,让我像一个人一样活下来。你对我真好,你是一个善良的人。”陶璟低声道。
楚阿满不知他们平时如何相处,干脆不让陶嘉嘉说话。
陶嘉嘉将竹纸递还给对方,陶璟逆光站着,面上带笑:“阿姐,这是我写的最好的一个字,送给你。”
楚阿满操控着陶嘉嘉收下竹纸,对两个小屁孩没了耐心。
难道是她心思阴暗,是她多想了?
就在楚阿满准备更换下一个场景试探,又听陶璟碎碎念:“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你这么善良,一次次包容我,难道还在怨我将你骗出陶府,推下山崖?”
陶嘉嘉的纤细脖颈上,徒然从后面攀来一双小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身后的陶璟面目狰狞,掐着陶嘉嘉半晌,始终不见断气,翘起唇角:“我忘了,阿姐已经坠落山崖死掉了。”
他轻轻叹气。
发生的一切,仅在电光火石间,楚阿满如梦初醒,退出梦境。
她起身,推门而出:“解兰深,陶璟将陶嘉嘉推入悬崖,可能是为了陶家的家产,或是别的原因。”
室外,端坐在蒲团的人回她:“夜已深,明早我们到崖底去寻。”
一大早,两人让陶老爷组织了人手到崖底搜寻。
带回的部分遗体,与陶璟对峙。
本以为对方会咬死不认,她们便施展搜魂术。
哪料陶璟痛快承认了:“对,是我将阿姐骗出陶府,是我杀了她。”
陶磊一直不敢相信,直到真的在崖底搜寻到女儿的尸首,备受打击,此时抱着一点微乎其微的希冀:“为什么?我不信,我们收留你,给你吃穿,认你为义子,你是嘉嘉带回来的弟弟,她一直待你最好,可曾有亏待过你?”
陶璟回:“不曾亏待。阿姐嘘寒问暖,待我极好。”
陶磊眼含期盼:“所以你没有将嘉嘉推下山崖,是吗?”
陶璟:“不,我将阿姐推下山崖了,亲眼看着她坠入深渊。那晚我故意支开门房,我知晓门房婆子喜欢赌钱,到天亮才会回来,只要赶在天亮前回到府中,清洗掉鞋底的湿泥,最近城中许多小孩失踪,便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
他给出的作案细节太多,陶磊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湮灭,嘶声力竭:“我们一家人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伤害嘉嘉?”
陶夫人泣声:“我们养育你,将你视作亲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你就是这样报答恩人的吗?”
“你们和阿姐说过,不管我犯了什么错,大家是一家人,会原谅我。我想试一试,如果我杀了阿姐,会不会得到你们原谅?”陶璟轻描淡写地说:“现在我知道答案了,你们选择不原谅我。”
“原来你们都是在骗人。”他双目猩红,眼中怒火似两团火焰,周身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
楚阿满吃惊:“这是……”
解兰深接着她的话茬:“魔种!”
第48章
不用了,我已经不需要了
距离杏林镇百里之外, 贪狼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向某个方位。
感应到一丝天魔之力,是杏林镇!
那日离开杏林镇, 贪狼带着半信半疑, 满腹疑窦。
楚阿满道出的辛密, 贪狼震惊之余, 并不完全认定她是魔主。
以他的猜测, 楚阿满可能是魔种之一。
魔种体内有一片天魔神识, 受天魔之力影响,生性冷漠、嗜血成性,一旦情绪受到刺激,遇到挫折, 便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楚阿满遭受到过许多打击和挫折,从未爆发过这股力量, 她同其它魔种完全不一样。
在道出她是魔主身份时, 贪狼产生过动摇念头。
楚阿满在杏林镇!
是她爆发的这股强大力量?
等他带回人皇幡,一切谜底自会揭晓。
贪狼快速朝杏林镇的方向掠去。
必须赶在其他仙门抵达杏林镇前, 赶到现场,初入魔的魔种, 无人教导, 不知如何使用自身的庞大魔力。
只有将魔种带回魔域,等待魔主的一片神识复苏……
在贪狼赶往杏林镇时, 距离杏林镇最近的洛水门亦发现了异样。
收到徒弟的传讯符,妙真立马求见掌门。
魔种现世,关乎整个修仙界安危, 洛水门立即通知另外四大仙门。
从杏林镇传回魔种出世的消息,同样天剑宗也收到了, 距离上次魔种出现,已有数百年。
数百年前的魔种现世,被魔域之人先行一步夺去,当天魔神识苏醒后,给整个修仙界带来一场灾难,当年无数仙门精英弟子围剿魔种,因此陨落。
这次他们运气不错,遇到尚在幼年期的魔种,已被解兰深和楚阿满共同制服,两人担心回宗门路上遇到魔族截人,于是向宗门求助。
大能辟出的一方虚境之内,五大仙门话事人齐聚一堂,商议如何处置魔种……
与此同时,五大仙门的集结一批精英弟子,跟随长老乘坐灵舟,前往杏林镇。
距离杏林镇较远的天音阁,大手笔地选择了传送阵,传送到杏林镇附近。
势弱的水月宗,在面对修仙界即将迎来一场浩劫的紧要关头,也派出一队精英弟子,及数名长老。
以往遇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其他长老纷纷推诿,这次程真人竟主动请缨。
水月宗掌门拍了拍对方肩膀,赞许道:“程真人心系天下,舍身忘己,是我水月宗的骄傲。”
程真人去杏林镇,除了魔种,另有一件要事,前不久收到消息,在杏林镇有一批资质上佳的货,底下的人突然没了音讯,莫非被天剑宗的解兰深查出了什么?
杏林镇。
陶府全家人被疏散,陶璟被禁锢住灵脉,四周设下结界,解兰深端坐在蒲团,看守魔种。
楚阿满睨向伏魔阵内的陶璟,因他的煞气,四周攀爬着遮天蔽日的紫色幻影藤。
她神色复杂。
难怪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孩,看着眼熟。
梦里的陶璟,是在五年之后被人发现魔种身份,先一步被贪狼带回魔域,不过仅一个月,被伪装潜入魔域的解兰深一剑斩杀……
解兰深的仙剑和光,雪魄剑诀,是天魔之克星。
他那样厌恶魔种,在空流谷时,有没有想过杀她?
楚阿满总觉得他应该察觉出来了。
下一刻,她反驳了这个念头。
以解兰深的原则和底线,如果知晓紫色幻影藤因她而生,知晓她可能是魔种,或许不会杀她,但一定不会帮她遮掩,杀魔物灭口……
走神间,听到解兰深突然开口:“来了。”
转头跟她说:“来我身后。”
楚阿满哦了声,想到一会儿有一场恶战,刀剑无眼,挪步过去。
刚站定,光线一暗,头顶的天空被阴云笼罩。
不,不是阴云,分明是翻滚的魔气。
解兰深的和光剑克制魔族,一般情况下,贪狼不想对上他,但魔种出世的消息,很快会传遍五大仙门,待仙门精英赶到,他们魔域想要带走魔种,难如登天。
魔域三大长老齐齐登场,废了番功夫,破开结界。
待看清庭院中密密麻麻的变异植株,梦幻的紫色幻影藤,这是属于天魔与魔种的象征。
贪狼与另几位长老纵得了魔主一点血脉灌注,提升修为,他们体内煞气,会生出碧色幻影藤。
唯有天魔煞气,才会生出紫色幻影藤!
三人贪婪地望向被梦幻紫色围绕的中心,伏魔阵内,趴伏着一名幼童。
贪狼咦了声,朝解兰深身后的楚阿满望去,脑袋突然转不过弯来。
她不是魔种?
不对,分明她体内有天魔煞气!
贪狼再次浮出某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果不是魔种,只有一种可能,她是魔主!
另一边,楚阿满计算时间,还有一盏茶功夫,她师尊马上赶到杏林镇。
楚阿满给解兰深传音:“贪狼交给我,你对付另外两人。”
解兰深回头看来一眼,心知眼下的状况不妙,只能如此:“好,你小心些。”
他以金丹修为,硬抗两名元婴修为的魔族长老。
那方交战,半空中的斗法如烟花炸开,绚丽夺目。
下方,楚阿满冷冷盯着贪狼。
贪狼疑神疑鬼,犹豫再三,不敢对疑似主上之人动手。
他调转个方向,试图加入对付解兰深的阵营。
楚阿满岂能如他所愿。
解兰深不能输。
必须坚持到仙门的支援赶到,否则这群魔族定会不顾她意愿,将她带回魔域。
贪狼以为她是魔主,是魔种,只有她知晓自己不是。
她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孤女,只是楚阿满!
贪狼刚有动作,被一记金斩术阻拦,他投鼠忌器,恐伤到魔主和魔种,只用了一半功力,楚阿满道剑双修,四灵根道法,拼命去博,成功缠上他。
这厢被拖住,两人战况胶着。
半空斗法的三人,湛蓝剑气与两团黑雾相撞,炸开巨响。
杏林镇的修士察觉到高阶修士斗法,纷纷四散奔逃,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对于底层练气修士来说,高阶修士斗法不常见,只敢躲在远处,偷偷观望。
同解兰深交手的两位魔域长老,自视甚高,以为拿捏区区一个金丹剑修,十拿九稳,哪知栽了个大跟头。
少年一把和光仙剑,专克魔族,分明只有金丹修为,却能在他们的威压之下,咬牙坚持,难怪都说他是那位仙君转世。
斜阳西照,天幕擦黑,时间从一呼一吸间,流走。
他在拖延时间,不能再耗下去了,等到仙门的支援赶到,魔种万万不能落到仙门手中。
想着,三张老朝贪狼和那筑基女修扫去,见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贪狼,你个废物,赶紧解决掉这筑基女修,速速来襄助我等。”
“我,我脱不开身呐!”贪狼有苦说不出,楚阿满太难缠了。
她的打法不要命,他束手束脚,一时金光斩结合道法攻来,一时施展雪魄剑诀第一式霜降,搞得贪狼焦头烂额。
“废物。”
“没用。”
接连遭到两位同伴的唾弃,贪狼一点不恼,如果他们知晓这名筑基女修的真实身份,肯定会吓一跳。
想到才得手的圣器,贪狼望向楚阿满,目中充斥着热切。
楚阿满给解兰深睇去一记安抚,掐出一记法诀困住敌方。
如果不是在秘境之中被魔族捉住,为了求生,她也不用撒谎,骗对方说自己是贪狼安插的细作。
因此被贪狼注意到,在空流谷给她设局,试探她的身份,再到前不久孤身来到杏林镇,见到贪狼,她毫不犹豫撒下了弥天大谎。
一环扣一环,她真是在作死之路越走越远啊!
楚阿满炼化金灵珠,以部分灵力拓宽灵脉和丹田,较筑基中期修士储存的灵力多出两成,与贪狼斗法,十分消耗灵力,察觉到丹田滞涩,是灵力耗尽的预兆。
距离一盏茶时间不够,还需坚持会儿。
她扔出数张攻击符箓,趁着空隙,咬牙塞来一颗补灵丹。
抽取恢复的一丝灵力,成功阻碍了贪狼的身影。
“解真人,我们来助你。”头顶黑漆漆的夜幕,不知何时出现一批御剑而来的修士,观身上衣着是天剑宗弟子服,为首的是云中道君,另有楚德音、易姚林、宋锦和,眼熟的秦云骁等人。
五彩斑斓的剑光,刺破黑暗。
楚阿满见了,浑身气力一泄,顾不得因斗法时房屋倒塌的灰尘,一屁股坐到地上,连从储物袋翻找蒲团的力气,也没有了。
为了拖住贪狼,她真的好累。
楚德音的目光一扫,落到没骨头瘫坐的楚阿满,看向她面前的贪狼,迟疑了下,御着寄雪而来,站定,护到楚阿满面前。
楚阿满吃惊,又在意料之中。
仙门大比后,阿姐分明着了相。
即便有心魔,楚德音仍会像从前在楚宅时,毫不犹豫站出来,庇护妹妹。
阿姐她,真的很好。
因为阿姐这样纯良,所以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楚阿满虽嫉妒,却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是她。
仙门的支援及时赶到,魔族落了下风,贪狼接受到同伴的讯号,化作黑雾遁地逃走。
秦云骁要追,被他师尊拦住:“穷寇莫追,当务之急,是将魔种带回仙门净化。”
斩杀魔种,魔种身上的一片天魔神识消散于天地间,重新回归天魔本源,被封印的天魔逐渐壮大。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的方法是将魔种带回天剑宗,浸泡洗心池,祛除魔气煞气,消耗天魔的本源力量。
在天剑宗弟子给魔种加固伏魔阵时,解兰深朝楚阿满走来,搀扶她,往她扔来只蒲团:“这样坐着不硌人。”
说罢,他又掏出只蒲团,坐到她身边:“很累,要不要靠一下?”
对上他移过来的半片宽肩,楚阿满正是疲乏,手指头都不想动,将脑袋靠过去,动了动,换个舒服的姿势倚着。
她毛绒绒的小脑袋,在他肩颈拱来拱去,短绒毛扎得皮肤紧绷,脊背僵住,随意搭在膝上的手掌,握成个拳。
楚德音见了,背过身去,抬步去帮助其他人清理现场。
这时,洛水门的一队精英弟子也赶到。
妙真神识一扫,下一息闪现来到两人跟前,打量着发髻散乱的徒儿,像只脏脏猫。
指上一点灵力探过去,发现徒弟丹田灵力耗尽,没受内伤,妙真松了一口气,转向楚阿满身旁的解兰深。
未婚夫妻亲密依靠,妙真没觉得哪里不妥。
解真人是她徒弟的未婚夫,按身份来说,怪尴尬的,妙真见解真人的师尊在加固伏魔阵,扫见他袖摆染血,顺嘴问了句:“解真人可有受伤?”
解兰深:“多谢。只是一点轻伤,不碍事。”
楚阿满没心没肺靠在他的肩膀:“你受伤了,我靠着你,会不会加重伤势?”
她嘴上这样说,脑袋一点没有挪开的迹象。
解兰深回:“我吃了回春丹,待事了,打坐养伤修养几日便好。”
楚阿满哼哼唧唧嗯了声,眼皮子沉重,靠着他,睡了过去。
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洛水门的住所。
正好见到前来探望的赵晶晶,她掀开被子,发现身上穿的衣裙皱皱巴巴,脏兮兮,还是杏林镇的那套。
听了赵晶晶的话,原来她睡了两天两夜。
自踏入修行后,她很少睡觉,睡两天两夜,光是想一想就很心痛:“也就是说,我浪费了两天时间?两天时间打坐修炼,我能吸纳不少灵气呢。”
赵晶晶一时无言以对:“天呐,我以为我已经很勤奋了,没想到楚师妹更卷。是不是因为解师叔太优秀了,所以你想努力追上他的脚步?”
楚阿满回:“不是。我想变得优秀,只是因为我想,不是因为任何其他人。”
然后她问:“对啦,我是跟你们一起回洛水门吗?”
赵晶晶摇头,促狭道:“不是,你不跟我们一起。是天剑宗的解真人亲自抱去天剑宗的灵舟,将你送回洛水门。”
楚阿满挑了挑眉,划过一丝错愕。
想到杏林镇,她问:“魔种呢?”
赵晶晶答:“被天剑宗带走,关押进洗心池,据说这只魔种太弱,浸泡洗心池的池水后,奄奄一息,大概用不了一个月,会力量枯竭死去。”
楚阿满点点头,望向窗外天色,暮色苍茫:“师姐,我想去一趟天剑宗。”
赵晶晶:“见色忘义,刚苏醒就想去找你的未婚夫,罢了罢了,我这个闲人不在这里打扰了。”
等赵晶晶离开,楚阿满给自己掐了净尘诀,梳理好发髻,换一身干净衣裳。
飞行法宝新绿在极乐秘境时损坏,外观摇摇欲坠,楚阿满没来及修补,只好御剑出行。
登记完,很快被放行。
来玉英峰的路上,她给解兰深发去传讯。
很快,玉简里传来回音:“何事?”
踏上玉英峰,楚阿满神秘兮兮道:“猜猜我在哪?”
话音未落,她感受到一抹清风般的神识拂来,温柔撩拨着她的发丝发带。
玉简内,传来解兰深的轻笑:“你来天剑宗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楚阿满:“我想你应该在玉英峰闭关疗伤,所以来探望你啊,不可以吗,莫非你的寝殿藏了别的女人,怕被我逮到?”
神识能清晰看到她捧着玉简,弯起了漂亮的眸子,眉目间带着促狭,解兰深跟着溢出点笑意:“没有别的女人,你当然可以来。”
他从净室走出,来到殿外迎接。
晚风徐徐,她踏月而来,芍药花色的裙摆飞扬:“解兰深,你伤有没有好一点?”
他望着她,发现她眼里倒映着溶溶月色:“好多了。你来找我,是想问杏林镇幼童走失之事,还是魔种?”
被看穿意图,楚阿满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都没有,我只是来探望你的,当然如果你想主动跟我说一说,我也愿意听的。”
解兰深抬头望天:“可是现在很晚了。”
楚阿满贴来,凑近说:“听说在杏林镇时,解真人亲自抱着我去天剑宗的灵舟,现在担心我的名声,是不是有点晚了?”
感受到两团柔软贴在手臂外侧,意识到那是什么,解兰深脑袋一片空白,急忙抽回手臂:“好……好好说话。”
楚阿满扁了扁嘴,有点委屈。
他从脖颈一路红到了耳根,眼神飘忽,结结巴巴。
哈,他一定是看了她给的双修心法。
楚阿满差点没憋住笑:“你怎么了,解真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解兰深别过脸,背过身,偏偏越想忘记什么,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两团绵软的触感。
他怎么能无耻无德地回味着。
解兰深默念了数遍静心咒,压下心头的烦躁:“我没事,外面冷,进去说话。”
楚阿满跟着他来到书房,打量一圈,没什么变化。
她们曾在这方空间厮混过无数次,她被他捧着脸,圈住腰,亲密索吻……
动情之时,他也只会死死捆住她的腰肢,不让她逃离,一遍又一遍迫切地吮吸她的唇瓣,不见更进一步的动作。
楚阿满惦念他的元阳已久,猜到他肯定不会,这才好心塞给他一册双修心法。
“离开杏林镇前,我将人带回解家据点安置,明日我们悄悄出发前往平遥县。”
解兰深的声音,拉回了楚阿满的思绪:“真的吗,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要不要紧?”
解兰深:“我身上的伤势快好了,不碍事。”
两人在长条案落座,解兰深从旁边的炭炉子取来茶壶,斟好一杯,放置到她面前。
楚阿满抿了口,嘴唇被烫到。
两根玉指探来,指尖溢出点寒气,解兰深道:“尝尝看,还烫不烫?”
她小心翼翼抿了抿,发现温度正合适:“不烫。”
又听解兰深说起魔种:“刚觉醒的魔种太弱,在洗心池中坚持不了半个月。”
楚阿满一错不错盯着他,不放过他面上的一点细微表情:“如果我是魔种,你会杀我吗?”
“你不是魔种。”解兰深注视着她,固执说:“魔种寄宿者,是天生坏种。”
楚阿满嬉皮笑脸,半开玩笑说:“我骗了你,难道你不觉得我是坏女人?”
“你欺骗我,只对我造成伤害,没有伤害到旁人,天生坏种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包括身边的亲人。”空气静默,解兰深继续补充道:“你不是坏种,只是你父亲不称职,没有承担一个父亲的责任和担当,没有保护好你,没有教好你。”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楚阿满呼吸急促。
莫名其妙的,想起在红河镇时,为了获得他的怜惜,她不惜利用过世的阿娘卖惨……
那晚,他将她抱了个满怀。
不带任何情欲,没有男女之间的缱绻,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怀抱而已,让她获得短暂的安抚。
简单而纯粹。
“解兰深,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问出这句话时,连楚阿满自己也被惊了一跳。
察觉他起身的动作,她立刻改变了主意:“不用了,我已经不需要了。”
她御剑离开天剑宗,逃似的离开了。
长条案前,解兰深的拇指摩擦着杯沿,心中怅然若失。
冥冥之中,他好像失去了什么。
刚才他不该迟疑。
他应该立即抱住她,像红河镇的某个夜晚。
次日午后,他在坊间的炼器阁接到楚阿满,她跟昨晚不一样了,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
“你想修补新绿,为何不找我?”
楚阿满:“解真人伤成这样,我哪敢麻烦你。”
最晚她刻意喊他解真人,不乏男女调情之意,他听着很是受用。
这会子的解真人,听得他直皱眉头:“我让解家的探子准备了身份,去白玉扇上说。”
谈论正事,楚阿满收敛了浑身尖刺,跟上他的脚步。
上了白玉扇,两人直奔平遥县的方向。
解兰深扔来一本册子:“半个月后,平遥县的牙人会举办一场拍卖会,册子上的身份信息你尽快熟记。”
她翻阅了几页,纳闷说:“你扮做屏州修仙世族的林家二公子,我扮作你的妹妹?为何不是夫人,再不济侍妾也成啊!”
解兰深厉声呵斥:“楚阿满,你不该如此自轻自贱?”
她认为他小题大做:“假装的,又不是真的。看你看你,又生气了,我都不介意,你气什么?”
解兰深就是格外在意:“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解家……”
她转过身去:“好了好了,别念了,听得我耳朵长茧子。”
解兰深:“……”
安静了会儿,楚阿满转过头:“在红河镇时,你为什么拒绝跟我假扮新婚夫妻?”
这次轮到解兰深慌了神,小心翼翼问:“你生气了?”
楚阿满重复一遍:“为什么?”
解兰深:“我认为假扮新婚夫妻不妥,不该这样儿戏。”
楚阿满倍感无力:“那是假扮啊,又不是真的让我们成婚。”
第49章
金桔好吃吗?
“你想和我成婚吗?”解兰深一本正经道。
楚阿满压根儿没考虑过这件事, 回:“我知道的,你没有找道侣的打算,等你腻了, 我不会缠着你。”
不知怎的, 等她说完后, 发现他周身的寒气更重了。
她托着腮:“难道你想和我做道侣?”
“谁会想找个骗子做道侣。”说到一半, 察觉楚阿满拉长了脸,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低声说了句抱歉。
“你没错,我本来就是骗子。”她瞪他一眼,别过脸去。
一路上,楚阿满背对着他。
白玉扇内, 一方空间里,少了某人的叽叽喳喳, 安静得人心里发慌。
“楚阿满, 你生气了?”解兰深手足无措,想到自己生气时, 她哄他的那些手段,他委实做不出来:“我要怎么哄你, 你才不生我的气?”
拿屁股对着身后人, 楚阿满翻着话本子打发时间,闻言, 好歹他也学会认错,学会哄她了,于是大发慈悲说:“我想吃你做的烤鱼。”
解兰深犯起难:“可是这里没有翎光鱼, 其他鱼可以吗?”
她点点头:“算了,将就下吧。”
然后解兰深将白玉扇停在一方深潭边, 以神识锁定住鱼儿,挑来两尾鲜活的,素来紧握本命剑和光的修长如玉五指,熟练灵活地宰杀活鱼,串到木枝,点燃火堆。
火堆上,烤鱼被炙烤得两面金黄,滋滋冒油。
他在鱼身上划出花刀,撒上香料,拿给身旁人。
楚阿满接来咬一口,外焦里嫩,鱼肉水嫩嫩,香死了。
解兰深见她眯了眯眼,就知道她很喜欢,故意问:“好吃吗?”
楚阿满咽下口中的食物:“还行,深潭里的生长的鲜鱼肉质丰腴,不过比不上翎光鱼。”
解兰深投其所好:“等我们从平遥县回来,我给你做烤翎光鱼吃?”
楚阿满优雅吐掉鱼刺,轻描淡写嗯了声。
吃了顿烤鱼,她好像原谅他了,恢复了平时叽叽喳喳的模样,一会儿跟他分享话本子里的美食,一会儿攀在白玉扇边沿,俯瞰下面的山川河流,有些闹腾。
解兰深喜欢这样闹腾,刻意放缓白玉扇的速度,叫她能欣赏到秀美风光。
从空翠城到平遥县,一日的功夫能到,他们游山玩水的,愣是在第三日后才到达目的地。
入城前,解兰深从储物空间取出一瓶丹药,拿给她:“这是变化丹,服用后能按照心意变幻面容,一粒丹丸,能维持三日。你按照册子上的画像变化。”
说着,他吞服一颗变化丹后,化做册子上的林二公子。
楚阿满吃下变化丹,变化了容貌,指着对方身上的天剑宗道袍:“你身上的衣裳是不是也要更换?”
解兰深点点头,找了个芦苇荡,罩下防窥视结界,等走出来时,便是一位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哥。
楚阿满不爱穿门派弟子服,身上衣裙不用更换,待听到芦苇荡传来动静,侧头看来,万里碧空,河边蓬松的一片芦苇飘啊摇啊,那人拨开秋色晚景,玉面郎君,锦衣华服,分明是张轻佻极了的面庞,愣是被解兰深的雪莲花气质,衬得多了三分端方。
被她一瞧,解兰深浑身不自在:“这身衣裳,是不是太花哨?都是下面人帮忙准备的,早知道我自己选了。”
楚阿满将他上下一打量:“不花哨,很衬你现在这张脸。”
又说:“天色不早,我们快些入城。”
入城后,两人找牙人租赁了一处院子,雇佣到十数名仆人。
一早,楚阿满在罩下结界的院子习剑,每日挥剑五万次的功课,可不能忘。
解兰深递来一只储物袋:“这些你拿去花。”
她神识往里一探,发现储物袋里一箱子上品灵石,想到册子上记录着林五小姐大手大脚,花灵石如流水。
不就是花灵石嘛,太容易了。
楚阿满挥完五万次,换身丑丑的法衣,带上储物袋,出门直奔城中最大的异宝炼器铺子去了。
据册子里的信息,这家铺子是平遥县最大势力的刘家开设,她明白解兰深的意思,直奔刘记华锦阁。
掌柜瞧到她身上着下品法衣,不稀得搭理,给店小二使了个眼神。
由店小二领着她看了一圈,楚阿满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听闻这是平遥县最大的法衣铺子,依我看,不过如此。”
她像只倨傲的小孔雀,惹来掌柜从账册中抬起眼眸,打量楚阿满仅有练气后期修为,眉宇间竟有一丝贵气。
掌柜是筑基修士,一半练气修士遇到他,多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唤一声前辈。
唯有某些修仙世族子弟,被家中父母长辈惯坏了脾气,盛气凌人,嚣张跋扈,连筑基修士也不放在眼里。
莫非眼前这位少女,也是修仙世族子弟?
掌柜连忙将账册放回匣子,以禁制锁好,屁颠屁颠上前迎来,同时给店小二一个眼神,招呼着:“贵客莫不是瞧不上我们铺子的法衣?”
楚阿满学着解荷华,将世族子女的跋扈恣睢表演得淋漓尽致:“这些法衣材质、款式太差,要不是路上与人斗法,弄坏阿兄送我的流光仙裙,哪用穿这身法衣,丑死了。”
掌柜猛抽一口气:“流光仙君?不知小友仙乡何处,来平遥县作甚?”
这是问她有没有靠山的意思了,楚阿满抬着下巴,鄙夷道:“区区一个筑基期,凭什么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是屏州林家小姐……”
似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她急忙捂嘴,左右环顾一圈,发现没人察觉到,这才松了一口气,同面前的筑基修士放狠话:“你必须替我保守身份,这次我与阿兄来平遥县有正事要办,敢说出去一个字,回头我阿兄要你好看。”
她将被兄长惯坏的无脑大小姐演得活灵活现,将掌柜唬得一愣一愣,呆呆点头。
目送楚阿满离开铺子,掌柜同店小二交代一声,半信半疑地跟上她。
发现这位无脑的林小姐在另一间炼器铺子,一口气买下数件法宝,且都是些外表华丽,不实用之物。
林小姐掏出大把大把上品灵石结账,看得掌柜一阵肉疼。
这间炼器铺子是刘记死对头开的。
瞧着大把灵石花在死对头的铺子,掌柜哪会不肉疼?
这位林小姐头脑简单,根本是个败家子,抱着上品灵石,买来一堆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真是暴殄天物。
妥妥一个败家女啊!
如果这些上品灵石是他的就好了,能替自己打造一件上品法器,待参加试炼,得到奖励,晋升筑基后期,甚至筑基大圆满,指日可待啊!
偏偏这些上品灵石生错了地方,被个靠着家族长辈庇护的蠢货得去了。
真是同人不同命。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修炼到筑基中期,辛辛苦苦靠自己,始终抵不过世族堆给子女的资源。
含在金汤匙出身就是好啊!
掌柜暗中窥视着林小姐,观对方一言一行天真单纯,或许可以想个法子将她手中的上品灵石骗来,为他所用。
见林小姐出了铺子,又去一间食肆,点了若干吃食,什么深海鳌花鱼粥,翡翠果,吃完后,一抹嘴,扔出块上品灵石,剩下的当作打赏了。
刘记掌柜又是一阵割肉的疼,这一顿饭,哪里值当一块上品灵石,多出的灵石,比他一个季度的酬劳还高哩!
林小姐离开食肆,好像逛累了,来到城中寸金寸土的商业地段,敲了敲门,立时有仆役开门,唤了声小姐。
然后林府朱门紧闭,隐匿在暗处的刘掌柜没有现身,暗暗打量四周,这处地段的房屋,因为离灵脉最近,灵气最为浓郁,因此价格一点不便宜。
离他们刘记铺子东家所住的院子不远,间隔了几户人家。
掌柜没有贸然打草惊蛇,身影消失在原地,找来相熟的牙人,询问林府的情况。
牙人收了一袋下品灵石的好处,将自己昨日领着这对兄妹租赁房屋,采买奴仆的事情一一叙来,末了,提醒一句:“你瞧上林府的富贵了,想要分一杯羹,我劝你别惹祸上身,林小姐的那位兄长是一位筑基后期修士,轻易招惹不得。”
刘记掌柜的确动了心思,想要从无脑的林小姐手中搞点灵石花花,听闻她兄长是筑基后期修士,仍旧贼心不死。
虽难搞,也不是没办法。
这事他摆不平,可以找上东家啊!
东家在平遥县说得上话,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即便真是屏州林家的公子小姐,在平遥县吃了亏,叫她们买个乖,只要不伤到林家的宝贝疙瘩,谅林家长辈不会千里迢迢跑来帮晚辈找场子,费时费力,可能一不留神栽在不起眼的小泥潭。
搜索一番,掌柜扭身朝不远处的宅子过去,来到后院,敲响后门。
等待许久,掌柜见到从后院姗姗来迟的东家,一身脂粉香气,想也知道定是才从温柔乡里出来。
听了他的耳语,刘万金双眼放光:“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了,闪闪发光的上品灵石,我亲眼看到的,是一只大肥羊。”掌柜恨不得当场赌咒发誓。
“如果真的是肥羊……”刘万金自然不会放过,送上门的灵石,岂有推出去的道理,沉吟道:“过些日子是拍卖会,杏林镇那边出了岔子,越是这个时候,越发需小心谨慎些。”
掌柜焦灼不已:“那属下即刻派人去屏州林家查探,查看这对兄妹身份是否有误,再晚一些,他们身上的七彩上品灵石,都要被咱们死对头周记全部得了。”
刘万金点头:“这事你去办。”
掌柜从后门离开,撞上刘家二少爷,抬手执礼,匆匆离去。
距离刘宅不远的一处府宅,林府。
楚阿满在净室外等待片刻,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响,解兰深走出:“怎么样了?”
“鱼儿上钩了。”她坐在台阶,双臂环膝:“不过他们肯定会派人去屏州打探林家的情况,验证我们身份后,才会有所行动,林家那边会不会被看出蹊跷?”
“不会,我自有安排。”解兰深掀开锦袍,不嫌脏,坐到她身旁的台阶。
她将下巴放置在膝盖,浓密的鸦睫下垂着,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他问:“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我在想刚才花掉的上品灵石,买回一堆破法宝,心疼死我了。”一想到储物袋里的破玩意,心疼得她一抽一抽。
解兰深好笑:“这些是从邹家得来的,身外之财罢了,何必如此纠结。”
楚阿满从邹家得来的一箱上品灵石,花得只剩几块了,她当然心疼:“今天花出去的三十二块上品灵石,够我买好几株千年灵草炼体了。”
“小财迷。”解兰深摸摸她的头,毛绒绒的,手感极好:“等事情一了,拿回这笔灵石,别多想了。”
楚阿满点点头,想到周记炼器铺也参与了拍卖会,想到事后。拿回灵石,手头这对破烂防御法宝都是她的,心情好了起来。
说不定除了打窝的鱼饵,后面给他们一锅端,收缴赃物赃款等等。
第二日,第三日,楚阿满没有出府。
第四日,估摸着刘记周记派人去屏州查实她们身份了,楚阿满换了身衣裙,乌发里簪着珐琅手彩花卉宝簪,细白手腕套着周记买来的一对蝶恋花防御手镯,腰间系着红山勾云玉,招摇过市。
仔细一瞧,她发髻里是中品攻击法器,佩戴的一对手镯,是中品防御法器,连腰间坠着的也是一件法器。
她全身上下挂满了法器,像是陈列珍宝的博古架,街道上路过的修士无不对她好奇。
见她面生,不像是平遥县本地人,区区一名练气后期修士,佩戴这么多法器出门,犹如三岁小孩闹市抱金砖。
这些法器,一看就是周记炼器铺出品,能抵挡筑基后期修士三次攻击,价值不菲,对练气修士来说关键时刻能救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连筑基修士见了,也会驻足停留。
这堆法宝只能抵御筑基后期修士三次攻击,在楚阿满眼中,跟破烂没什么区别。
她自己便能与筑基后期斗法,这堆法器一点用处没有,可不就是破烂?
面对周遭虎狼般的窥视目光,她似全然不知,哼着不知名小曲儿,这个摊子瞧瞧,那个摊子摸摸,尽职尽责扮演着一位败家女。
经过拐角,与人擦肩而过,是个有书卷气的青年,她没当一回事,继续往前走。
那青年走出几步,匆匆追来,见她周身珠光宝气,拦住她:“我没见过你,你是外地人吧!你家里人呢,怎么不陪你一起出来,让你一个女孩子在外行走?”
楚阿满抬起脸,一脸警惕:“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刘凌目中闪过惊艳,少女生得桃花粉面,眉目桀骜不训,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漂亮。
见到她的真容,他脸颊泛起红晕,拱手执礼说:“在下刘凌有礼了。”
又是姓刘的,楚阿满想到刘万金,问:“你可认识刘万金?”
问他兄长,刘凌愣在原地,摇头:“刘万金是谁?不认得。”
还以为是刘万金的族人,得知不是后,楚阿满对他没什么兴趣,抬步要走。
身后那人再次追来:“喂,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林书蕊。”楚阿满答了名字,见对方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顿时恼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刘凌弱弱指了指她腰间的红山勾云玉:“你身上佩戴这么多法器,太招人恨了,你很危险,你家中长辈可在附近,可以给他们发传讯符,让人过来接你。如果林道友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家。”
楚阿满想钓刘记周记这两条大鱼,中途冒出个程咬金,附近暗中盯梢她的练气修士和筑基修士起码有五六人,显然今日不适合行动了。
略一思忖,她掏出传讯玉简:“阿兄,我在外面遇到点小麻烦,你来接我一趟。”
解兰深回了个好,按照她报的地址,迅速赶来巷子。
他来得很快,仅用十数息。
以解兰深的神识,不难发现附近埋伏的几名修士,在他抵达后,这群乌合之众迅速撤离。
赶走了角落里的老鼠,他审视地目光看向刘凌。
青年方才听到楚阿满唤他阿兄,作辑说:“您是林道友的兄长,在下刘凌,久仰久仰。”
解兰深没搭理他,握住楚阿满的手腕,牵她离开。
身后刘凌着急了:“林道友你住在哪,我怎么找你?”
解兰深霜眉冷目,看得刘凌后背发凉,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完了,林道友的兄长一定是将他当作登徒子了。
见兄妹俩御剑离开,眨眼不见了踪迹,吃了闭门羹的刘凌,转身往回走。
来到华锦阁,刘凌没等到兄长刘万金,返回住所。
经过一户人家,瞧见牌匾写着“林府”二字,不知怎的,叫他想起白天见过的那位林道友。
她身上佩戴数件法器,精致的下巴微抬,看似娇纵不好说话,却会在见到兄长时,牵着裙摆小跑迎上去。
她眼中盈盈笑意,先前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现在看来实则是一只狐假虎威的小白兔。
这户宅院门口张贴着出售告示好久了,最近突然搬来了一户人家,恰好跟林道友一样都姓林,莫不是林道友家?
回到刘府,刘凌找兄长打听林府的人,被兄长含糊几句打发走了。
“奇怪,房里有两只茶盏,却只有阿兄一人,难道兄长在等什么人?”刘凌嘀咕了两句,离开院子。
等幼弟离开,刘万金招呼着藏进密室的人:“出来吧!”
隐匿暗处身影模糊的人:“你这里不安全。”
刘万金:“放心,刘凌是我弟弟,谁都会出卖我,他不会。”
……
林府。
打从外面回来,楚阿满发现有人不对劲了。
筑基修士能辟谷,不畏寒暑。
她贪恋口腹之欲,早晚少不了三顿饭食,小小的满足自我。
搬进院子,买来十数名仆役,便是特意为她准备饭菜。
解兰深早早辟谷,不食人间烟火,固执坐在饭桌,看她吃饭。
被盯得吃不下饭,她放下碗筷:“你吃刘凌的醋。”
“刘凌,你们已经熟到可以互通姓名的地步了吗?”解兰深后悔了,后悔跟她假扮成一对兄妹。
楚阿满笑嘻嘻,随口胡诌:“是啊,我们不止互通姓名,他还邀请我上门做客呢。”
解兰深轻哼:“你可还记得我们来平遥县有正事要办?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会来到此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开个玩笑而已。你看你,又生气了。”楚阿满捻起盘中的果子,送到对方唇边:“吃个金桔,降降火。”
他不张嘴,楚阿满来了坏主意:“不吃,是不喜欢这样喂你的方式吗?”
解兰深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见她叼起金桔,凑来。
他脑子嗡嗡响,身体反应迟钝。
不等他躲开,清甜的金桔堵来。
或许他根本不想躲开。
……
当楚阿满再次捧起碗筷时,发现桌上饭菜凉透,没法吃了。
坐在对面的人慢条斯理扶正了发冠,整理褶皱:“我让仆人给你重新备一桌吃食。”
说话时,楚阿满的唇瓣舌尖发麻:“算了,大晚上的,她们刚睡下。”
“要吃蜜桔吗?”解兰深知晓自己刚才吃得狠了些,盯着她鲜红似玫瑰的微肿唇瓣,毫无底气地说。
简短的几个字,叫楚阿满想起胡闹时,她破碎的音调,强烈表达自己不爱吃金桔,然后唇舌间属于金桔的果肉和汁液,被人卷走。
她正觉口干舌燥:“嗯,也好。”
解兰深从圆盘中取来只橙黄蜜桔,拨开桔皮,露出里面灯笼形状的橘红色果肉,细致摘干净白色筋络,递来。
楚阿满瞅见捧着桔肉的修长干净的手,宛若能工巧匠雕刻的工艺品。
而现在这只堪称工艺品的玉指,尽管经过擦拭,指缝里填着一线明黄桔皮油。
属于桔子的清香,有柑橘的酸甜芳香,很好闻。
她接来剥好的一整颗桔肉,往嘴里塞来一瓣,酸甜的汁水,激得嘴唇阵阵刺痛。
冷抽一口气,楚阿满睨向对面认真剥第二只蜜桔的人:“解兰深,金桔好吃吗?”
剥桔子的人,手中蜜桔差点掉落,将它捞起,他故作镇定说:“还行。”
她失望说:“哦,只是还行啊,没有下次了。”
解兰深:“?”
他硬着头皮:“不止还行,很美味,这样满意了吧。”
原来还想有下次啊,楚阿满本想逗弄他想不想再尝尝蜜桔,唇上阵阵刺痛,提醒她不能继续煽风点火。
第50章
鱼儿终于咬钩了
冉冉升起的朝阳, 炙烤着夜露。
庭院栽种着一丛丛绿竹,晶莹剔透的露珠积蓄成一滴小水珠,滑落。
待覆盖在绿竹的潮湿露气消失时, 楚阿满挥完五万次剑势, 用过仆役端来的朝食, 出门招猫逗狗去了。
昨日“阿兄”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露面, 证实她有位筑基后期的兄长做靠山, 平遥县的地头蛇想打她主意的, 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筑基后期修士之怒。
今日出门,她身上照旧佩戴了琳琅惹眼的法器,招摇在大街上闲逛,众修士投来的目光, 贪婪之中,夹杂着敬畏。
想到她有一位筑基后期兄长, 不到三十的年岁, 年纪轻轻,如此高的修为, 定是仙门天骄,又或者是尊贵的修仙世族子弟。
不管是哪种情况, 坊间三教九流的底层修士, 哪敢招惹这些天之骄子?
楚阿满一路走来,大家对她身上的法器垂涎不已, 没有一人敢继续跟踪。
毕竟作为平遥县数一数二势力之一的刘万金,修为同样是筑基后期修为。
刘万金今年骨龄快一百岁了,这小姑娘的阿兄才三十岁, 年轻得过分,定是资质上佳, 未来前途无量啊!
如果有机会,能结交这位天骄就好了。
同一时间,华锦阁内,刘万金也是如此想的。
这两日里,从屏州传回消息,林家这对兄妹的身份得到证实,林家二少爷外出历练,她的胞妹也一同前往。
除了这件事,另有一件关于林家的要事——林家老祖卡在元婴期,寿元将近。
刘万金想到了美人狐。
在这之前,他对突然出现在平遥县的每一个外地修士,抱有十成警惕。
在探子传回林家老祖寿元将近的消息,刘万金对林家兄妹的怀疑从十成,将至五成。
越是站到顶峰的高阶修士,越是畏惧生死,尤其踏入元婴后,距离化神飞升至九重天,飞天遁地,享有漫长的寿元,仅有一步之遥,如何能舍得?
元婴道君最是惜命,恨不得想尽千方百计延长自己的寿元,前不久天剑宗弟子在秘境得了延寿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作为五大仙门之首,天剑宗不得不当初拍卖掉三枚延寿果,延寿果难得,炼制出的延寿丹,每名修士只有第一次服用有效,且只能延寿百年。
有炼丹师为了结交这帮不出世的大能,研究出了另一种堪比延寿丹的丹药。
莫非林家兄妹辗转来到此处,是得到什么消息,特意来平遥县打探虚实?
三十岁修到筑基后期的年轻修士,未来一定是林家的家主,还有林家的元婴道君,若是能拉拢来林家做背后靠山,他刘万金何必畏惧周奕那老匹夫?
等他攀上林家,实力更上一层楼,如果他侥幸结了金丹,莫说周奕老匹夫,便是那位金丹真人也要看自己三分脸色。
比起林五小姐的上品灵石,刘万金迫切渴望与林家道君和未来家主结交。
当楚阿满再次经过华锦阁时,刘记掌柜得了主子的授意,巴巴将人请到铺子里,奉上灵茶和点头:“上回林小姐对我们华锦阁的法衣不满意,其实我们东家有一套炼器名家炼制的高阶法衣,不输流光仙裙。一般这样的上品法衣,只留给铺子里的尊贵客人,我见林小姐面善,可要瞧瞧?”
嗅到灵茶的清香,楚阿满拿过手边的茶盏闻了闻,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料,嗅了点茶香解馋,放下茶盏,挑衅说:“不输流光仙裙?我不信,且拿出来瞧瞧吧!”
“嗳,我这就到库房去取。”刘记掌柜屁颠屁颠跑走。
屏风后,一道结界内,刘万金盯着会客厅的少女,价值五十枚中品灵石一两的灵茶,被林小姐端起,似喝不惯中等瑞云灵茶,又被她随手搁下。
果然是修仙世族培养出的千金大小姐,日常吃用定是家中供养最好的!
这些瑞云灵茶,是下头人孝敬来的,刘万金平时可舍不得喝,只有那位金丹真人来时,才会冲泡上一壶。
金丹真人都会称赞的灵茶,这林小姐竟是一脸不屑,可想而知,老祖健在的林家,日常吃用是何等奢靡。
如果说在这之前,刘万金对林家兄妹的警惕降至五成,此时再次减少两成。
世族子弟周身华贵的气度,普通人即便伪装,一些细节上,难免会露出马脚。
另一边,刘记掌柜抱着只宝箱返回。
他掐下一道繁复法诀,启开宝箱,捧出一条芍药花色的衣裙,裙摆似芳莲坠粉:“此乃潇湘碧荷裙,林仙子随我来光源足些的地方,便能知晓这件法衣的精妙之处。”
两人来到窗边站定,借着窗子投来的一束日光,衣料上浮动着一线流光银丝细闪,仿若漫天星辰银河,金银丝线绣制千叶海棠,工艺精妙,叫人挪不开眼。
楚阿满眼底划过一抹惊艳,摸着柔软衣料,懒洋洋道:“尚可入眼。”
她面无表情,心头可太喜欢了。
盘算着事后不费一颗灵石得到这件潇湘碧荷裙,又能除掉程锦的靠山,真是不枉她大老远走上一遭啊!
楚阿满在计算利益得失,不知晓暗处有人观察了她许久,将她的走神,当作是见过太多了宝物,方能如此淡然。
她问道:“这件法衣要多少灵石?”
刘记掌柜朝屏风的方向望去一眼后,比出一根手指头:“一百上品灵石。”
楚阿满点点头:“可惜今日我出门没带这么多灵石在身上,我这里有十颗上品灵石,当作定金,你先帮我留着,等我明日再来取。”
刘记掌柜收下定金,写了张收据递交。
楚阿满拿着收据,离开华锦阁。
从屏风后走出一人,正是刘万金。
接过掌柜递来的十枚上品灵石,他把玩了阵:“十块上品灵石都不放在心上,这位林五小姐真是财大气粗啊!”
入夜后,刘万金在自家会见了黑衣人,隐去自己想要投靠屏州林家的打算,说起近来城中出现的林家兄妹,想要拉拢他们。
黑衣人一眼看穿他的意图:“我担心杏林镇的事情败露,正值多事之秋,先等拍卖会圆满结束,再议不迟。”
刘万金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这种事情上不敢有一点冒险,应和说:“只能如此了。”
反正明日就能亲眼见到那位林二公子,慢慢来,不急。
在黑衣人离开刘府时,解兰深从入定中睁开眼。
晨曦初露,旭日东升。
解兰深来到楚阿满的院子,见她在自己院子挥剑,递来一物:“这是剑符,吸纳了我十分之一的剑意,无需灵力引爆,万一遇到金丹修士,可保你周全。”
楚阿满握着十数枚剑符,有了底气,待抬头瞧见他眼白布满了红血丝:“你一晚上没休息,只做了这么点剑符?”
解兰深以为她嫌少:“才学会制剑符,我暂时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剑意,一晚上浪费了许多剑符材料。今日灵力耗尽,明晚我一定给你多制些。”
楚阿满没有过多解释:“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原谅你了。”
将剑符妥帖收回储物袋,她说:“今日出门,我去华锦阁,你去见周记的东家,叫刘万金急一急。”
解兰深揉了揉眉心,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跟着一道出了门。
穿过主街,来到华锦阁。
见到楚阿满和一位与她眉眼有几分肖似的年轻男子一同走来,刘记掌柜猜测中伟应该就是林家的二公子,未来的林家掌舵人。
忙乐颠颠上前迎接,见林二公子同胞妹低语几句,扔给她一只储物袋,转身离开,朝周记炼器铺子过去。
“喏,这是剩下的九十枚上品灵石,掌柜清点好,速速将我的潇湘碧藕裙取来。”楚阿满扔来一储物袋的灵石,没有落座的意思。
掌柜的余光瞥见林二公子踏入了周记炼器铺子,心头一凛,忙朝屏风后望去。
他没急着去库房取来法衣,讨好地问:“方才瞧见林仙子与一位公子同行,那人可是林仙子的兄长?”
楚阿满高抬下巴:“正是。”
知道她是个娇纵没脑子的,掌柜循循善诱道:“豁,原来是仙子的兄长啊,只是仙子来取这件灵器法衣,为何不让兄长作陪,出了华锦阁,万一遇到见财眼开的修士怎么办?”
楚阿满:“不打紧,等兄长办完事便会来寻我,或是我直接去周记炼器铺寻他也可。”
“令兄要办的事,竟比林仙子的安危还重要?小人只是担忧仙子的安全,替仙子不值。”
刘记掌柜暗暗上眼药,楚阿满一眼看穿,但她现在扮演的是天真单蠢,不谙世事的林五:“兄长要办的事,关乎整个家族,自是比我重要。”
嘴上这么说,她眼中蒙上失落。
屏风后,刘万金听完两人的一番话,越发认定是周奕那老匹夫要从自己手里抢走林二公子……
不行,周奕本就压自己一头,若是叫老匹夫得到林家的襄助,先一步晋升结丹,以后平遥县哪里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从华景阁出来,楚阿满直奔周记炼器铺。
半个时辰后,这对兄妹被周奕送到铺子门口,双方似乎相谈甚欢,面上一团和气。
见到这一幕,刘万金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吩咐掌柜:“帮我给林府递一张拜帖。”
晚间楚阿满用晚饭时,收到管家递来的帖子。
她和解兰深对视一眼,鱼儿终于咬钩了。
*
给林府发去拜访帖子,事后刘万金认为自己有点冲动行事了。
一夜过去,等到次日傍晚,才收到林府的回帖。
派人一打听,发现林二公子白天外出了,直到傍晚才回。
难道他去见周奕了?
刘万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一拍板,换了身衣裳,打算去林府一探究竟。
拿着回帖,顺利进入林府,在厅堂等了一盏茶功夫,林二公子姗姗来迟:“可是华锦阁的刘老板?一点琐事抽不开身,来晚了。”
见到林二公子,刘万金哪敢继续坐着,当即起身执礼:“无妨,是我冒昧前来打扰,还望林道友莫要见怪。”
解兰深:“哪里的话,舍妹今日在华锦阁买下一件法衣,刘老板前来,可是法衣哪里出了问题?”
“不关法衣的事。”刘万金打量着面前手持玉扇的年轻男子,观他周身气度,端方落座,凌厉逼人的面庞,尽管语气温和,带着世族弟子的天然冷傲,那股子上位者的压迫感,叫人忍不住臣服。
“哦,那刘老板亲自登门,所为何事?”说完他不耐烦地眺望天边暮色,道:“还有一盏茶功夫,该打坐入定了,明日我还有其他要事。”
被下逐客令,叫刘万金越发认定了林二公子明日的要事,八成跟周奕有关,心下一记,凑近来询问:“林二公子,可有听说过人丹?”
解兰深委实学不来楚阿满那套,木着脸:“可是能帮助修士延长寿元的丹药?”
见他面上没有任何激动神色,刘万金心头一咯噔,一定是周奕那匹夫说出的。
不由庆幸,还好自己一直在府中等林家回帖,拿到帖子,立马主动找上门来。
“可是周奕同林道友说的?”见对方颔首,刘万金卖了个关子:“果然是周奕透露,不过林道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解兰深瞥来:“哦,怎么说?”
刘万金神神秘秘说:“林道友与周奕合作,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周奕手上有人丹,可炼制人丹的法子,只有我手上才有,若是没有美人狐,他周奕何来的人丹?”
几年前在外历练,被邹家豢养美人狐的魅术所惑,差点着了道,被邹家老祖夺舍,再次听到美人狐,解兰深面色难看。
刘万金只当林二公子面色难看,是发现被周奕给耍了,志满意得道:“不如林道友弃了周奕,与我合作。”
解兰深冷眼旁观,问:“你想要什么?”
刘万金答:“如果能得林家老祖亲自指点一番,自是再好不过,不然允在下些快速提升修为的功法,大家互惠互利,只要有我在一日,必会保林家老祖安然无虞。”
距离拍卖会一日□□近,刘万金透露些消息出来,却也没有完完全全信任林二公子。
第二天午后,周奕想要拜访林二公子,被拒之门外的消息传来,刘万金差点笑歪了嘴。
在周奕吃闭门羹的当天,他派人给林府送去请柬,邀这对兄妹到刘府一叙。
这日一早,昨晚功课,楚阿满换上法衣,挽好乌发,跟随解兰深来到刘府。
进入府邸,在管家的带领之下前往刘万金所住的院落。
半路上,两人遇到了熟人。
“是你,林道友。”因打听了林府几句,被阿兄派往外地做事,刚回到平遥县,竟然叫刘凌遇到了日思夜想的人,简直不敢相信。
楚阿满打量对方,见他衣着不俗,不可能是刘府的仆役:“你怎么会在刘府?”
被抓包,刘凌窘迫极了:“抱歉,上次是我欺骗了你,其实我哥是华锦阁的东家。”
说话间,刘万金千等万等,干脆亲自来到前院迎接。
听了双方一番话,他故作惊讶:“你们认识?”
楚阿满看出刘万金的用意,立马顺着竿着往上爬:“前不久出门遇到点棘手之事,多亏令弟帮我解围。”
刘万金夸张说:“竟是如此之巧,我同林仙子的兄长一见如故,林仙子同我阿弟相识。来来来,我准备了点有趣的玩意儿,咱们边吃边观赏。”
四人来到凉亭,有仆役送来灵果、灵茶、果酒,甚至特意准备了楚阿满在食肆铺子吃过的深海鳌花鱼粥,可谓是用心至极。
在她们面前的一方空地,摆着正正方方的箱子,还是别的什么,以黑布罩住,隔绝神识,看不出是什么。
刘万金神秘兮兮来到箱子前,掀开黑布,露出由漆黑玄铁构建的一所牢笼,牢笼内跪趴着一位绝色美人。
楚阿满眯了眯眼,哪里是什么绝色美人,分明是美人狐。
邹家豢养的一只吞服低阶美人丹,为魅狐,品级太低,只能在斗法关键时刻施展魅术,扰乱敌人。
刘万金豢养的这只美人狐,吞服高阶美人丹,称之为美人狐。
想要炼制出高阶美人丹,其中一味主要药引须是金丹女修!
连金丹修士都会被抓来炼制美人丹,楚阿满想起在邹家地牢里见过的那只炼丹鼎,以及鲜红腥臭的美人丹,差点连早饭都被恶心出来了。
掩在广袖下的手,被人轻拍了一记,她侧头看向解兰深,对方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
刘万金让人把玄铁笼抬下去,回到宴席:“来,我敬林道友和林仙子一杯。”
楚阿满端起酒杯,抿了口。
她双颊绯红,对面刘万金旁边的刘凌忍不住劝说:“果酒入口酸甜美味,很容易醉人,仙子少饮些。”
“我才不听你的。”她一杯接一杯,将自己灌得醉醺醺,起身要去方便。
刘万金一个眼神,一名练气后期修为的婢女上前,搀扶住她,出了凉亭,两人的身影没入假山后。
等两人走远后,他审视地看向对面的林二公子,招呼着:“林道友为何不饮果酒灵茶,可是我府中招待不周。”
解兰深:“在外,我从不饮用视线范围的酒液茶饮。”
这是防范心极重的表现。
刘万金不再劝说,端起果酒猛灌了一杯,听到慌乱的脚步声,刚才扶着楚阿满离开的侍女,匆忙慌张地跑回来:“爷,刚才我帮林仙子找掉落的耳坠子,一眨眼功夫,等我回身后突然找不到林仙子了,我用神识探查了一圈,在附近没找到人。”
“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刘万金大骂一句,瞟了眼解兰深:“林二公子,不妨与我一起去找找令妹在何处?”
解兰深起身,冷脸道:“也好。”
按照两人的计划,楚阿满假装微醺,敲晕侍女,去刘万金的住所查探一番,她没按照计划走,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想着,他抬步跟上刘万金。
今早给了楚阿满数十枚剑符,若真动起手来,即使刘府上下布置了结界,即使那名金丹修士出现,解兰深自信可以全身而退。
刘万金带领解兰深到自己的住所,扑了个空,突然想到什么,他脸上面色一变,急急往刘凌的住处御剑过去。
尽管刘万金面上只有一瞬发生变化,仍是被解兰深捕捉到。
看来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在刘万金的住处,在刘凌住所。
楚阿满会在刘凌的院子吗?
解兰深紧随刘万金赶来,发现院子结界并未破开,楚阿满抱着小院前的圆石墩,呼呼大睡,嘴里念叨着:“刘凌,谢谢你救了我,可你怎么还不来找我,是因为那日我对你发脾气,你生气了吗?”
她嘟囔的声音,在场三人听得真切。
刘凌的手心湿漉漉,汗湿了一片,紧盯趴在石墩子的小姑娘,醉眼微醺,脸蛋红扑扑,很是可爱。
他一双眸子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原来不是他单相思,她对他也有意思!
“仙子,我,我是刘凌,我在这儿。”刘凌上前,抬手去搀扶,视野里闯入玉白修长的一双手,先他一步扶起人。
解兰深扶起楚阿满,圈进怀里:“舍妹喝醉了,行事不妥,我带她回去醒醒酒,告辞。”
刘万金在结界上来回扫视,迟疑不定,想到对方筑基后期修为,没有选择贸然撕破脸。
林家兄妹一走,刘万金让人将府中仆役全部带到跟前来,逐一审问。
从仆役口中,刘万金得知楚阿满甩掉侍女后的行踪,据仆役小鱼交代,自己在洒扫落叶,有位贵客拉着她询问刘凌的住处,她只是指了个方向,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位仆役的供词,证实了小鱼的话。
有仆役在假山附近捡到耳坠子。
这只珍珠坠子,只是凡物,与潇湘碧藕裙极为相称,是以刘万金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
让人将珍珠耳坠收纳好,刘万金想到明日打着送还的借口,当面向林二公子聊表歉意。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
……
林府。
一落地,楚阿满苏醒过来,眼中哪还有半分醉意:“美人狐,一定被藏在刘凌的院子里。在刘府见到刘凌,我才知晓原来刘万金将弟弟保护得这么好,所有人都知晓他有个弟弟,却不知道刘万金的弟弟是谁。幸好我机智,刻意试探刘凌的院子,果然有猫腻。解兰深,周奕那边,你查得怎么样?”
见她一边脸颊脏了,解兰深拿袖子擦拭:“掳来的孩童,被关押在平遥县郊外仓库的地下暗室,担心打草惊蛇,没有轻举妄动。今晚我将美人狐劫出,你跟妙真长老说道一声,可以行动了。”
楚阿满美滋滋:“太好了,一网打尽后,我能挣九千多贡献点呢!”
她给师尊发完传讯符,抬头说:“我跟你一起去。”
“担心我被美人狐迷上?”解兰深心情颇好,甚至学她开玩笑。
楚阿满:“是啊,万一你跟着美人狐跑了。我要上哪儿再找一个生得俊,会烤鱼,会给我制剑符的未婚夫啊!”
刘府。
刘万金进入观想境,突然眼皮子抽跳,心中浮出不好的预感。
万一那对兄妹察觉到他对弟弟的疼爱,猜到他将要命的东西藏在弟弟的院子,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刘万金睁开眼,额头直冒冷汗。
恰恰这时,一道惊雷劈下。
听到管家的声音,呼喊着:“刘爷不好了,有金丹强闯咱们府邸,刚从二少爷院子出来,二少爷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完了,一切都完了,程真人分明提醒过我,是我自己被贪欲控制,妄想攀附林家。”光是丢失美人狐,程真人便不会放过他,刘万金心如死灰。
程真人不信任他们,让他负责看管美人狐,周奕负责兜售人丹,刘万金只负责俩炼制美人丹,好处却被周奕都得了,不过因为周奕是程真人的小舅子,就能得到许多好处。
什么脏事烂事都是他干的,得到的好处最少,刘万金心中不平已久。
此时美人狐被林家兄妹夺去,他一面安排心腹将不知情的幼弟送走,一面给程真人发传讯符:“真人,不好了,林二公子来我府中强掳走了美人狐。”
听完,程真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你说那林二公子突然成了金丹修士,蠢货,从来到尾根本没有所谓的林二公子,你们被骗了。”
刘万金脑子转不过弯,讷讷道:“除了林二公子,还有谁会强美人狐,炼制人丹?”
那头的人沉默片刻,想到了杏林镇见过的楚阿满和解兰深。
她们两人的修为,正好对得上强闯刘府的两人。
果然在杏林镇已经暴露了。
“现在不管说什么,一切都太迟了。刘万金,如果想你弟弟活命,即刻写一封绝笔信,一口咬定以美人狐炼制的人丹,全部孝敬给了我,为我所用。”
程真人的话,刘万金心领神会,这是要一人扛下来,免得连累家人。
刘万金有幼弟。
程真人在水月宗,有个独苗苗儿子。
刘万金转身回书房时,意外撞见两张陌生面孔,观对方一位是金丹初期修为,一位筑基中期修为:“难道你是天剑宗那位解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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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兰深将留影石收拢进储物空间,楚阿满接过话茬:“是啊。是不是很意外我们为何去而复返,做这场戏,自然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原来是水月宗的程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