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他知道他的爸爸在陪男人……

    姜野险些认不出这个阔别六年的住所。

    他冷漠看着眼前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

    记忆里, 这里曾经冷得像冰窖。

    最早选择这里只因他是姜兴修名下最小的置业,却是最高的置业,俯视整个金市繁华的夜景,他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

    一种从姜家私宅俯视众人的同样感觉。

    那时他年幼又天真。

    曾认为是不是姜宅太大, 所以总是等不到忙碌的父母。

    无数次的等待和期待落空后。

    他想如果是一个不算大的地方, 是不是就能等来喜欢夜景的父亲和喜欢宴会的母亲。

    进入高中的姜野已经不再做这种荒唐的梦。

    但一个人住成为习惯。

    除去远在海外的爷爷还记得他, 埋怨他不该为了躲避父母的唠叨而搬出去, 姜野只是嘲讽的笑笑。

    直到发现摩天轮的独特意义。

    他才开始爱上这套住宅。

    不去跑山的夜晚,他并非像友人以为的那样纸醉金迷, 很多时候他会坐在花园里看着不远处的摩天轮。

    一看一整夜。

    宁安安静地坐在桌椅上, 眼睛认真地盯着黑板。

    每当老师转身时, 他就会侧身看一眼藏在手里的摩天轮钥匙扣。

    他不知道站在讲台上老师什么都看得很清楚吗?

    装作没看见只是因为他成绩优异。

    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怎么有这么坏的人。

    入口的玄关放置着一盆鲜插。

    紫蓝色的睡莲开出摩天轮的盛景。

    房门半掩着,门口立着一名安保员, 警惕地看了眼门外, 然后恭敬地推开门, “姜总。”

    姜野缓步踏入。

    越过一个小花厅。

    房间里的情形逐步展开。

    客厅辟出一处临时活动空间。

    宁翼在接受康复训练, 跟着康复师的要求做出各种反应。

    宁安坐在宁翼身旁,神色温柔地看着他。

    落地窗的白色纱帘轻轻浮动, 泳池波光粼粼。

    花园里生机盎然,开着不应季节的繁花。

    厨房传来浓郁的香味。

    开放式餐台上摆放着丰盛的菜肴。

    曾经, 姜野渴望过的东西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但是他觉得讽刺。

    宁安不是他的, 宁安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他知道宁安为了钱才接近他, 但是看见孩子的那瞬, 他还是感到痛苦。

    季衍察觉姜野的脸色不对,“怎么了?”

    姜野让季衍负责宁安的安顿工作,一个是受伤的脆弱男人,一个是听损的五岁儿童, 本着在国外养成的人道主义精神,季衍觉得这个安排是合理的。

    但显然姜野不喜欢。

    姜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季衍后颈竖起汗毛,姜野每次拉动枪栓时就是这个表情,他对一切文雅的放松活动都不感兴趣,直到前往夸祖鲁,无数瞪羚黑斑羚在身旁疾驰,带起铺天盖地的橙色尘土,姜野站在越野车上,抬起手里的法夫里。

    砰的一声巨响。

    疾驰而来的巨大犀牛,在离越野车不足一米的距离,骤然停下来,可能是几十秒,也可能是几分钟,轰的倒在地上,溅起厚重尘土,不一会儿鲜红的血液在山一般的身体下蔓延开。

    开着车的格雷吹了声口哨,朱莉脸色有些苍白的骂着脏话,坐在后排的季衍现在都记得犀牛身上浓烈的体臭和冒着热气的呼吸声,喷出来的热气变成鲜红的血气,小溪一般,一股一股喷射在越野车的车头,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看见姜野的瞬间,宁安不安地站起来,用纤细的身躯挡住认真上课的宁翼。

    姜野眼中闪过嘲讽,他朝卧室方向走去,“我还不至于朝一个孩子出手。”

    午饭期间,姜野没有出来。

    父子俩坐在餐桌上吃得战战兢兢。

    姜野的低气压影响到所有人,大家不自觉放轻动作,沉闷压抑的空气里,偶尔响起的汤勺声都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午饭后,屋子里的人慢慢减少。

    只临近花厅的位置立着一位安保。

    他们不像保镖那般西装革履,上面着深色体恤,下面是工装裤,看起来有些休闲,但魁梧强壮的身体彰显着强悍的力量,鼓囊囊的口袋似乎藏着可怕的武器。

    宁安抱着宁翼坐在沙发上。

    姜野迟迟不审判,他就像躺在铡刀下的受难者。

    除了把宁翼抓在手里再无他法。

    季衍从卧室里走出来。

    看着沙发上一直扭头望着他的宁安,眼里的不安跟泳池里不断漫出来的水声一样让人难以忽视。

    季衍停下脚步,“他在处理文件。”

    “如果你愿意可以给他熬些粥,最近宴会比较多,他不喜欢那些食物,大多空腹喝酒。”

    宁安收回目光。

    尖瘦的下巴抵着宁翼毛茸茸的脑袋。

    他在拒绝。

    季衍朝安保走去,需要增加一些细节。

    眼前的任务跟合约上有所出入,但这对父子若是落在姜兴修手里,以姜野目前的状态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姜野洗完澡出来,没有看见宁安。

    厨房方向隐约传来动静。

    宁翼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

    姜野走过去在宁翼面前蹲下,小孩黑沉沉的目光落到姜野身上。

    没有一丁点惧怕。

    很有意思。

    姜野伸出手盖住宁翼的头顶,像老鹰伸出锋利的爪子按住猎物那样,没有用力,但绝无让对方逃掉的可能。

    “小聋子,这些年你跟宁安躲在什么地方?”

    季衍交代完事情转身看着这一幕。

    几番犹豫站在原地。

    宁安在A大就读一个月后办理休学,休学理由是腹膜炎引发感染导致身体无法承担学业,有完整的医院证明,办理人是高敏。

    医院也去查过,没有问题。

    半年后宁安没有复学。

    休学时间从半年变成一年,又一年,两年后,宁安没有回学校复学,失去学籍资格。

    这些信息早先就递交到姜野手上。

    在Mu重逢宁安没多久。

    当时姜野曾疑惑对A大抱着坚定不移向往的宁安怎么会因为一个并不严重的疾病而退学。

    再见宁安比六年前有很大不同。

    安静里带上警惕和瑟缩。

    让姜野想起非洲草原的野兔,似乎随时都面临着危险。

    他以为宁安失去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人生不如意。

    现在他都知道了,宁愿放弃A大的宁安,不过是为了一个小聋子。

    他想起曾经半开玩笑的问宁安,“要不要跟我一起去S大。”

    宁安眼中闪过诧异和不安,但他认真思考,姜野喜欢他认真思考的表情,这表明他很认真对待这件事。

    结果跟姜野想的一样,宁安说他不能为了任何事情和人放弃A大。

    现在,他为了一个小聋子放弃了A大。

    姜野越想越觉得可笑。

    可是,离开A大的宁安就像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季衍没有查到宁安去了哪里,只查到宁安再次回到蒲公英是两年前,那时候宁翼已经三岁。

    姜野不无扭曲地想,宁安一定跟那个女人躲在阴暗的角落,挥霍着从他和姜兴修那里得到的钱财,不小心搞出一个孩子,却是个残废,然后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拿走剩下的钱一走了之。

    但如果是宁安恳求对方生下来的呢?

    宁安用一大笔祈求对方生下来。

    而他一直以为宁安偷偷拿走的那笔钱是为了蒲公英。

    甚至不惜背叛他。

    结果是为了一个小野种。

    姜野的呼吸加重,按在宁翼头顶的手一点点收紧。

    口腔里尝到一丝血腥的味道。

    厨房方向传来摔碎碗盘的动静,一个孱弱的影子冲过来,将宁翼迅速拉到身后,他扭到伤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洁白的额头和脖颈浮现出细汗。

    他警惕又戒备地看着姜野,轻声说,“你想说什么告诉我,他听不见的。”

    姜野站起来,垂着眼睛看宁安,“午饭做好了?”

    宁安看了眼厨房,露出下巴处一块红斑,“马上,马上好。”

    他的右臂目前连平举都做不到,做饭对他来说有些困难。

    幸好中午的菜剩下很多。

    宁安只需要煮些粥。

    即便这样依旧有些困难,前倾的姿势让他频繁被锅气烫到脸,但是都没关系,他不能惹怒姜野。

    姜野强势地将宁翼从宁安身后拉出来,担心孩子受伤,宁安不得不松开手,下一秒,姜野将孩子从地上提起来抱进怀里朝餐厅走去。

    他露出笑容说道,“我们这样也挺像一家人对不对,毕竟你是被我操的那一个。”

    宁安难堪地抿住嘴,看着望过来的宁翼,轻声说道,“我知道要做什么,你能不能别在他面前说,他会唇语。”

    姜野露出了然的表情,“所以你们当着我的面用唇语和手语交流,把我当傻子一样?”

    宁安摇头,“我们只是习惯这样。”

    姜野有些粗鲁地翻开宁翼的耳朵,“那他现在听得见吗?”

    宁安想上前阻止,又担心姜野做出伤害孩子的举动。

    他是被抢去幼崽的兔爸爸,哪怕伤痕累累,也不愿离开孩子半步。

    “康复师说他能辨别的声音含义开始增多。”

    姜野笑得恶劣,“那他听得懂他爸爸在陪男人睡觉这句话吗?”

    “姜野……”宁安难过地看着姜野。

    姜野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收起笑容走向餐厅。

    他将宁翼不轻不重地放在椅子上,坐到另一头不再说话。

    宁安不敢再说什么,赶紧过去端菜。

    姜野打开电脑一边吃饭一边看资料。

    季衍微不可查松开一口气。

    走过去根据姜野的需求时不时回答一些问题。

    午饭后姜野并没有离开。

    宁安泡好白茶后,将宁翼牵到身后。

    他们不敢坐,父子俩可怜兮兮站在客厅的角落等候发落。

    临近一点半。

    宁翼突然挣开宁安的手,走进卧室。

    屋子里的大人们看着这个不把外界当一回事的孩子。

    在宁安赶过去前,宁翼背着书包走出来。

    他无视所有人的注视,走到宁安面前,牵起宁安的手,没有拉动,疑惑地望向宁安。

    “他想做什么?”姜野放下冒着热气的茶杯。

    米粥和香茶让他空荡荡的胃舒适起来。

    连带着不虞的情绪似乎也缓和几分。

    宁安抿了抿嘴角,“下午有康复课,每天都这个点出门。”

    姜野的胃又难受起来,仿佛刚刚温度适宜的香粥已经快速代谢出去,“所以你每次急着赶回去是为了陪小聋子上课!”

    不止如此。

    晚上特意留出来的空闲时间。

    即便冒着大雨也要赶回去的慌张。

    无论受多大委屈都要坚持扛下去的工作。

    姜野的胃里像装了台搅拌器,突然高速运转起来。

    男人离开桌位,几步拦在父子面前。

    姜野黑沉沉的眼睛扫过开始瑟缩的宁安,最终落在抬起头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宁翼身上。

    宁翼的眼睛又黑又大。

    但那双稚嫩的眼瞳没有不谙世事的天真。

    姜野觉得对方不像宁安以为的那样一无所知。

    相反。

    他应该知晓很多。

    “小聋子,你爸爸没告诉你以后再也不能出门了吗?”

    姜野弯下高大的身躯。

    露出戏弄的笑意。

    搭在宁翼肩头的细长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宁翼突然朝外跑去。

    宁安来不及反应,他被姜野的审判砸得回不过神,姜野什么意思?再也不能出去又是什么意思?

    宁翼根本不可能跑掉。

    前方高大的季衍。

    临近花厅像小山一样魁梧的安保。

    他只是一个五岁的瘦小孩童。

    然而他连姜野的阴影都没有跨过。

    男人轻而易举拉住背上的书包。

    瘦小的身影却表达出全所未有的强烈扭动和挣扎,伴随着拉链拉开的声音,爆发出刺破耳膜的尖锐尖叫。

    那尖叫像战区警报。

    划破所有人的神经。

    季衍跟安保互视一眼,察觉到姜野的异常。

    他还拉着孩子的书包,脸上的笑容却全部消失。

    拉链彻底打开,像一张合不拢的巨嘴。

    姜野仿佛被藏在里面的怪物狠狠咬住,动弹不得,紧绷着的脸面肌肉怪异的抽搐。

    他突然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迅速松开手。

    焦急万分的宁安一把搂住宁翼。

    不断地安抚拍背。

    孩子却像受到刺激的精神病患者那般,在宁安怀里不断发出持续的高分贝尖叫。

    他叫得嘶声力竭满头大汗。

    漂亮的五官皱成一团。

    宁安抱着他难过地哭。

    他像是宁安的代言机,将沿途经历的所有不堪和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姜总!”

    姜野迟钝地回头看向季衍。

    里面的仓惶止住季衍的脚步。

    他有些踉跄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然后将整张脸埋进手里。

    “出去!”

    艰涩的声音从宽大的手掌间漏出来。

    因为宁翼持续不断的尖叫,工作人员纷纷从隐蔽的休息间走出里,站在过道里谨慎地看着季衍。

    季衍快速安排大家离开。

    只留安保队长在门廊附近。

    等一切处理妥当。

    宁翼的尖叫也停止。

    他气喘吁吁地趴在宁安怀里,紧紧闭着眼睛,拒绝交流,拒绝除宁安以外任何人的碰触。

    “先带孩子去卧室休息一下。”季衍放低声音。

    宁安疲惫不堪地点点头。

    季衍起身的动作微顿。

    那个大长着嘴的书包里。

    一只吐着舌头的小金毛开心地望着外面。

    第62章 第 62 章 今晚不用嘴

    主卧连着一个休闲区。

    舒适柔软的白色沙发对着电视屏幕。

    阳台外的灯火璀璨如星辰, 姜野曾坐在这里打整夜的游戏。

    年轻的俊颜绷得紧紧的,光点在起伏的轮廓在线变幻。

    偶尔转动的眼球露出泛着红血丝的眼白。

    桌上摆着烟和酒,烟灰落得到处都是。

    宁安总是陪着他一坐就是一整夜。

    那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接吻时宁安推开他, 他也摔掉宁安还回来的小金毛, 两个人似乎老死不相往来。

    姜野也这样想。

    填完志愿的宁安从班主任那里得知姜野没有填报志愿。

    不仅如此, 他的高考成绩查询无果。

    班主任安慰宁安, “他应该有出国打算,有没有成绩关系不大, 但是……”

    班主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宁安不相信这种说法, 就在几天前,姜野半开玩笑地说要不填报A大, 这样开学后两个人也可以一起玩。

    宁安很心动, 但一想到自己曾经拒绝过改报S大的志愿, 如果同意会显得自己很自私, 自己不会为了姜野改变志愿,姜野又为什么要为了他改变自己的理想大学。

    读大学不是儿戏。

    A大对于宁安的意义, 就像S大对于姜野。

    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大学。

    他们不应该为了任何事情任何人改变理想。

    这是高敏教会宁安的。

    于是宁安也这样说,他没有留意到姜野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宁安沉默片刻后说道, “我有在存钱, 应付生活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如果遇到节假日我能来S大探望你吗?”

    姜野笑起来, 两个少年坐在路边看着山风吹过山涧,层层树叶翻起白浪,应和着少年人的热情。

    “我又不是病人,你来探望什么呀, 那叫找我玩,我也会去找你玩,我查过航班,两个小时而已,比从这里跑到城市另一头还近。”

    宁安也笑起来,腼腆地垂下眼睛,“你这么一说真的挺近。”

    他不相信这样的姜野会错过填报志愿。

    甚至连成绩都无法查询。

    于是宁安再次找到姜野。

    依旧漂亮奢华的房间,只是莫名多了股颓废。

    看起来像几天没睡又像宿醉未醒的姜野,颓废地打开门,看见宁安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所有鲜活的情绪都从姜野脸上消失,那时候姜野偏瘦,但个子已经很高,虚虚靠着墙,眼睛空茫地落到一处。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实,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光亮,浓烈的烟味十分呛人。

    “随便坐。”姜野转身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的环境更加糟糕,休闲区的茶几上堆满外卖盒。

    白色柔软的沙发上有一大团污渍,像红酒。

    姜野点燃一根烟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继续游戏里的厮杀。

    蒲公英的条件虽然很简陋,但是干净整洁。

    有的福利院的床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衣物,在蒲公英不可能存在,高敏带着大家用废弃木板做出墙面支架,大家的衣物整齐地放在上面,高敏说堆放在床上不安全,倒塌的衣物可能淹没熟睡的孩子,容易引发窒息这类危险。

    姜野的家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但宁安产生了不安全的感觉。

    他走到阳台边拉开窗帘,明亮的光线让整个房间的疮痍暴露出来。

    这下宁安看得更清楚,雪白的墙面泼洒大量酒渍,墙跟铺着厚厚一层玻璃渣,姜野应该泄愤似的砸掉许多酒。

    宁安开始打扫卫生。

    晚些时候,他出去一趟,回来时手中多了些简单的食材。

    他煮了粥,并做了些简单的菜肴。

    姜野吃得不多,吃完一脸烦躁地回到卧室。

    宁安没有开口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刚吵过架。

    夜幕降临,漂亮的卧室再次充斥着呛人的烟味。

    游戏的音效震得人心里发慌。

    宁安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陪着姜野。

    十点多的时候,他说我要回去了,玩游戏的姜野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沉浸在游戏里。

    他想宁安应该再也不会过来。

    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有交集。

    现在倒好,以后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但是第二天他又不可避免的期待起来。

    但是宁安没有来,姜野将手柄丢在地上,死尸般躺在沙发上。

    脑子里是姜兴修一脸冷淡的表情,“成绩?我让教育部那边取消了,你马上就要出国,没必要进入接下来的国内录取环节。”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那时姜野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却不知此时的他不过是垂死挣扎,“你没有理由帮我选择人生,S大是我自己能考上的,它的专业排名在世界上都名列前茅,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我哪里做得不好?”

    姜兴修仿佛听到什么笑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姜野,“从你投胎到姜家的那一天起,你就没有选择的权力,你确实是我唯一的儿子,但姜家并不是非要一个继承人不可,姜野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姜家赋予你的一切,我随时可以全部拿走。”

    他很满意看着少年脸上短瞬的慌张,“初中让你去国外,你要在国内读,这已经是我作为父亲最大的让步。”

    这些年姜野感受到的是冷漠。

    这次,他感受到强权。

    这对放养惯了的姜野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但姜兴修显然知道怎么应付初露利爪的小兽,他站起来一脸趣味,就像当年姜英哲一次次掐住他的命运时说道,“你可以跟姜家脱离关系,从此我们就可以互不干涉,但是你能接受吗?”

    世人羡慕的财富和权势。

    能舍弃吗?

    “你身上随便一件衣服是很多人努力一年都不能赚到的,你能接受日复一日繁重的工作,低微的报酬,四处碰壁的处境,遥遥无期的理想抱负?”

    “你的那些朋友会第一时间离开你,如果你一开始就生活在泥泞里,其实也没什么,人类的承受能力很强,一开始看见的就是满地鸡毛,他便接受这种生活,但是你能吗?不是我瞧不起你,这是人性。”

    "如果你坚持自己的选择,现在就把卡停掉,身上的衣服也脱掉,从我这里赤身走出去,不要说自己可以打工赚取生活费学费,你现在最先考虑的是怎么度过今晚。"

    姜野的脸仿佛被掌煽过,火辣辣的疼。

    他真的能接受一无所有的生活?

    姜野想起宁安,被霸凌后也不敢吭一声的怯懦。

    他肯定会狠狠还击,但是之后呢,谁替他兜底。

    他突然有些明白宁安怯懦的原因,因为他身后没有父母,没有一个在他出事后站在后面兜底的人。

    姜兴修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姜野承认,他如果出什么事,姜兴修会替他解决麻烦。

    十八岁的姜野靠烟酒来麻痹自己,来掩盖自己的懦弱。

    宁安没有在昨天的时间点出现,他失望的垂下眼睛。

    但也不是太失望,他在漫长冷漠的亲子关系里明白期待是一件昂贵的礼物,他拥有了显赫的身份和挥霍不尽的财富,不过是人生被安排而已,而去国外读书这件事,在很多人眼里依旧是令人艳羡的。

    他又有什么理由矫情的拒绝。

    姜野用手臂压住眼睛。

    他感受到自己被世界抛弃,强烈的孤独差点淹没掉他。

    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

    有人推开卧室门走进来,依旧很轻,像一片云雾飘过山头。

    那人站在沙发旁边,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连外卖都没点吗?”

    他的语气又轻快起来,“我带了一些宵夜,你要吃吗?”

    没有得到回应,宁安也不在意。

    蒲公英里也有自闭症患儿。

    他就把此时的姜野将做自闭儿吧,虽然不太恰当。

    宁安转身朝外走,手腕被拉住。

    他诧异回头,腰被抱住,然后力道越来越紧。

    宁安想起那个激烈到不合时宜的亲吻,吓得想推开姜野。

    腰部传来润湿的感觉,滚烫的。

    宁安呆在原地,不再动弹。

    *

    那张布满污渍的沙发早被换掉。

    姜野收回目光,不清楚是离开的这些年被人换掉,还是季衍换掉,换成一张很时尚的白色真皮沙发。

    冲了澡,躺在床上,姜野面无表情看着财务报告。

    工作已经印入他的生命,他像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偶。

    没有停下来的那一天。

    他没有什么理想抱负,在姜兴修控制他的人生那刻起,他就清晰认识到不干掉姜兴修,他就会是第二个姜兴修。

    所以当姜英哲慈爱面具后的真实意图暴露出来时,他并不意外,甚至产生一种兴奋感,他终于找到干掉姜兴修的契机。

    于是他变成一个跟父亲闹了矛盾的叛逆少年。

    这些年经过姜英哲的不断努力,还有姜野的“成熟”,父子关系已经缓和不少。

    门被轻轻地推开。

    轻到根本听不到动静,姜野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抬起眼睛。

    宁安的影子出现在墙面上。

    他对这里感到不自在,抱着一支胳膊没有动。

    像个警惕的小动物,仔细观察着什么。

    房间的布局没有发生变化,他能想到什么?

    是六年前那段不声不响的长夜陪伴,还是酒醉后荒唐激烈一夜?

    影子动了,宁安慢慢走进姜野的视野。

    他穿着一套月白色的丝绸睡衣。

    露在外面的肌肤比睡衣的颜色还要亮。

    姜野突然置身浓郁的山间,看着月亮漫过黑黝黝山头。

    他轻轻走到床边坐下来,眼神飘忽而没有着陆点,“姜野,我们能谈一下吗?”

    姜野扔开手机,目光肆无忌惮扫过宁安的身躯,睡衣很薄,把宁安消瘦的身躯完全勾勒出来,不难看,总是让人想起黎明前的金市,亦或是暮色四合时的金市,晨曦未完全出来,暮色未完全落下去,灯火零星,但不足以变成璀璨的星辰。

    于是高楼林立的金市被勾勒出曼妙的轮廓。

    “你都是在床上跟人谈事情?”姜野伸出手枕在脑后,黑色丝绸袍下露出健硕的胸膛,一同隐现的还有蛰伏的欲望。

    纤长的睫毛眨个不停,在眼尾形成跳动的光影。他没有逃得远远的,而是走进这头巨兽的卧室。

    脸上的神色懵懂而迷茫,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好像不知道。

    姜野笑得讽刺,“其实我对有过孩子的男人没兴趣,甚至感到恶心,这么久以来你一直想爬我的床,但每次都一副我要把你怎么样的委屈模样,宁安,你知道吗?既然有目的就不要装出圣洁的模样,卖就卖得坦然一点,至少买方心里痛快。”

    宁安眼中闪过迷茫,“我没有目的。”

    姜野失笑,“你跟蒋亮的那些闹剧也是提前设计好的对吧,蒋亮是真的欺负你,但是你将计就计,成绩那么优异,脑子怎么可能笨,是我轻敌了,说吧,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观察你?”

    宁安脸上出现短暂的空白。

    那么遥远的事情,他真的快要记不住。

    他不明白姜野为什么抓住过去一遍遍质疑。

    锁骨的伤在做饭的时候被轻微拉扯,疼痛感比之前明显,从受伤到姜野再次出现已经过去十多天,宁安的伤势恢复得不错,但姜野再次出现,他明白无论是他的伤势恢复,还是宁翼的训练计划,都会被中止。

    他无所谓,宁翼呢?

    姜野一回来就将康复师赶走,也不让他们出去。

    宁翼的训练不能终止。

    他可以为了宁翼做任何事。

    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事。

    确实像姜野说的,很多次他都以为姜野想跟他发生关系,等他妥协的时候,姜野又将他狠狠地推开,所以他也迷惑了。

    他不知道姜野要什么。

    宁安慢慢侧过身,v领的衣裳随着动作微微露出一些,露出雪亮一片。

    眼中的迷茫淡去很多,浅琥珀色的眼瞳在昏暗的光影里带着一线亮光,异常的迷人,“我确实有目的,能不能让康复师继续帮小翼做练习?”

    姜野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态,“既然有目的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宁安迟疑片刻后,犹豫地点点头。

    他认真地看着姜野,希望这次没有猜错姜野的意图。

    很快,他在姜野黑沉沉的目光里放弃探寻。

    宁安轻轻吸了一口气。

    起身站起来,一颗颗解开胸前的纽扣。

    他的动作很慢,因为锁骨处的痛感随时提醒他要放缓动作。

    如果想快一点恢复就不要做剧烈运动。

    但是人生呀,哪里那么多不要。

    但是那慢悠悠的姿态落在姜野眼里却染上别样意味。

    平直漂亮的肩头露出来,然后是雪白的上半身。

    他侧身放上衣时,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

    不慎露出一点红,漂亮得刺眼。

    他似乎觉得冷,轻轻发着抖,弯腰退下裤子。

    他生得不明艳,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优势,于是并不会愚蠢地卖弄什么,而是聪明地将外人都以为的缺点放大,例如怯懦、腼腆甚至是战栗。

    他是个聪明的猎物,将别人拼命隐藏的弱点撕开来暴露给猎手。

    哪怕是最铁石心肠的猎人也会放松警惕。

    姜野突然觉得他栽得不冤。

    宁安赤.裸.裸地站在姜野面前,任由那道目光直白打量。

    他应该感到羞耻甚至产生更多情绪,但此时只是有些空白地期待姜野能手下留情,不要加重他的伤势。

    他像是知道即将来临的凶殘境遇,但由于过于脆弱而无法预料灾难究竟有多大,就像人类面临车祸、火灾都能做出反应,可当灾难变成地震和海啸时除了怔愣地看着,再做不成任何反应。

    “去把窗帘全部拉开。”姜野命令。

    宁安迟钝地走到床边,当绚丽的摩天轮出现在视野里时,宁安的身体开始微微发颤,他很快移开目光,只盯着地面,将窗帘徐徐拉开。

    这种近乎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窗景让他产生强烈的不安。

    平直的肩膀开始内扣,扯到伤口,宁安发出轻微的抽气声。

    他不敢抬起头,更不敢再看窗外一眼。

    他想蜷缩起来,可锁骨的伤痛让他把心打开。

    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上了床,跨坐到姜野身上。

    忍着越发强烈的疼痛缓缓伏下身躯。

    姜野的声音冷漠而强硬,“今晚不用嘴。”

    第63章 第 63 章 给我生个宝宝

    宁安茫然地看着姜野, 似是明白过来,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恐惧和抗拒,却又在姜野冰冷沉默的态度下一点点屈服。

    最终他缓缓将手伸下去。

    在碰到炙热的瞬间差点被烫得缩回去。

    手里的动作毫无章法,伤口频频被牵动。

    他痛得不断皱起眉头, 发出幽幽的抽气声。

    这番模样落在姜野眼里, 是刻意的勾引姿态, 黑沉沉的眼睛冷得像八月的冰雹, 欲望滚烫,心却坠入冰窖, 他快要分不出宁安的真实模样。

    他一脸欲求不满渴望男人的样子。

    但是他有一个孩子。

    检测报告躺在姜野的手机里, 宁安是宁翼的生物学父亲。

    没有一丝挣扎的可能。

    宁安在姜野的目光里快要坚持不下去。

    微弱的声音带上些许焦虑和急切, “我做了准备的。”

    “你怎么准备的?”

    宁安耻于具体描述。

    “手机上查的,刚才洗澡的时候……”

    他抬起眼睛, 视线投在姜野敞开的胸肌上, 又慌忙移开, 他想快点结束这种赤诚相对的不堪境地。

    姜野突然移开目光, “床头有润滑剂。”

    宁安从姜野身上起来,双膝跪行着拉开抽屉。

    姜野的声音带着些许奚落, “重新弄。”

    宁安起身想要去浴室。

    “就在这里。”

    宁安僵在原地。

    姜野的声音流露出不耐,“你的把戏我看够了, 我的耐心没有多少, 这张床上,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 难道你还认生?”

    宁安沉默地上了床。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只有宁安因为紧张越发急促的呼吸声,但那也是微弱,秀气的鼻翼急促翕动,脸颊上的小绒毛像在微风里颤抖的蒲公英。

    “对不起。”宁安实在太生硬。

    他的笨拙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我不想听见这三个字。”姜野掐住宁安的下巴。

    他突然撑起身, 一脸戏谑。

    “如果不在意伤势你可以让我直接来,但是我看你并不放心将宁翼交给我,所以为了宁翼,你知道怎么做最明智。”

    宁安咬紧牙根,瓶身凹陷下去。

    姜野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对方的腰间,那里依旧纤细,半个臂弯就能将人全部揽入怀中,跟记忆里的一样。

    但是他不记得宁安的髋部有这么宽。

    让整个躯体比记忆里更加诱人。

    腹部比寻常人低些,没有男性那么扁平,人鱼线自然流畅,下腹很低的位置有个细长的纹身。

    展翅的小鸟羞耻地抖动着翅膀。

    姜野想发生变化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拥有了强壮伟岸的身材,宁安拥有了性感迷人的躯体。

    他还在腹部下方纹了只小鸟,显得很轻佻。

    宁安细长的手指潮湿又滚烫。

    随着彼此距离的靠近,白净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很迷人,勾引着任何一个功能正常的男人。

    至少姜野这般认为。

    宁安微微张开嘴,因为不可避免的疼痛发出轻微的抽气声。

    浅琥珀色的眼睛里碎了一池的金光。

    他咬紧唇肉,晃动的眸光里似下了某种决心。

    于是用了力。

    白皙的肌肤一下变得惨白。

    空茫的脸上出现短暂的失真。

    他的眼睛半嗑着,没有焦距地看着半空。

    脆弱的脖颈扬起漂亮的弧度。

    细小的喉结急速滚动。

    疼痛在加剧,像被剖开的肌理,一寸寸断开,眼泪顺着眼角急速滑落。

    宁安闭紧眼睛,绷紧全身,力气沉到下半身,自暴自弃地不再顾及肩上的伤势。

    但预料的剧烈疼痛并没有来临。

    一双大手稳稳托住他的腰部。

    “姜野……”宁安低头,温暖潮湿的陌生触感让他睁开眼睛。

    宁安倒吸一口冷气,惊讶又羞耻地看着这一幕。

    姜野头顶的毛发茂密旺盛,熟悉的茶香浸入宁安的嗅觉系统,他呆呆看着胸前的头顶,脑海不受控制地闪过这股清香曾经顺着呼呼的风声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舌头的柔软触感带来无法忽视的快乐,极大缓解宁安对情.事本身的恐惧。

    喉咙深处溢出声音时。

    宁安僵硬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

    “姜野……”

    声音夹杂了痛色和恐惧。

    又慢慢被混乱起来的呼吸排挤出体内。

    姜野炙热的呼吸扑到宁安的肌肤上。

    握着身体的手指又重又稳,仿佛要将宁安捏碎。

    宁安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

    炙热和力量烫得他神志不清。

    等到姜野抬起头,宁安几乎瘫软在他怀里。

    他的意识有些沉浮。

    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汗水像雨水浇过全身。

    他靠在姜野的怀里,纤长的睫毛缓缓颤动,稍微喘匀气息,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姜野。

    姜野垂着脸看他,冷峻的五官依旧没什么变化。

    只突出的喉结一直急速滚动着。

    汗水顺着胸肌起伏的弧度滚动。

    他掐住宁安的下巴,一只手托着宁安的腰,他咬住宁安因为疼痛刺激而变得红润的嘴唇,恶趣味说道,“宁安,你咬得我好痛,我现在相信你没被别的男人玩过……”

    宁安眼中闪过痛色,抬起头堵住姜野的嘴。

    他皱着眉头轻咬,也可能是撕咬。

    但他是只没什么力气的小兔子,即便是撕咬也轻轻的。

    姜野顿了顿,抓着宁安的头发,粗鲁地回应了这个吻。

    宁安微微仰起头想要从这个充斥着彼此气息的激吻里逃离,却被姜野牢牢禁锢在怀里。

    宁安感到窒息,拒绝着,柔软的力道却像挽留。

    姜野将他放倒在床上。

    目光下意识望向宁安受伤的肩部。

    布满青筋的手臂承住绝大部分力道。

    身下的被子像柔软的白云,托着宁安。

    修长的腿弯曲着,颤栗不停。

    白皙圆润的脚趾绷得太紧,痉挛到抽痛。

    姜野将宁安发僵的腿抬起来,踩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一只手握住洁白的脚趾头,微微用力往下按,同时另一只手揉搓上僵硬发痛的小腿部位。

    宁安再次回过神已经有些晕沉沉。

    他没什么力气,很难承受这种高强度。

    脸上湿漉漉,分不清流着的是眼泪还是汗水。

    他也分不清伤口还痛不痛。

    麻胀感掩盖掉身体的一切感官。

    宁安微微偏着脸,大半张脸都陷入柔软的被褥里。

    只露出一只浅琥珀色的眼睛,看着窗外缓缓转动的巨大摩天轮。

    它的灯光缓慢变幻着,一会儿是蓝色,一会儿是绿色,一会儿又是粉色,它象征着幸福,它见证着幸福。

    它也看见他跟姜野之间的不堪。

    男人伏在他的身上,激烈啃咬着细嫩的脖颈。

    他的内心依旧因为每一次激烈的碰撞而恐惧,可身体又蔓延出陌生的愉悦感。

    他的眼睛花了,摩天轮看不见了。

    姜野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接了又一个湿长的深吻。

    一向善于忍耐的宁安终于轻轻地求饶,“姜野,今晚上就到这里好不好?”

    他说了好几遍姜野才听清。

    他的双腿彻底打开,看上去像是牢牢缠着姜野。

    姜野从上方俯视着宁安,似乎笑了笑,“你在开什么玩笑,我都没玩够。”

    沉重的身躯再次压下来。

    宁安闻到汗水的热度,茶的香味,还有一些浅淡的血腥味。

    宁安昏沉沉地想,已经好太多,已经比那七天好太多太多。

    但有时候姜野又会停下来,不断亵玩他的腿和脚趾,有时候又恶劣地压压他的纹身。

    宁安在他手里变成一个好玩的玩具。

    姜野是个穷小孩,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的玩具。

    现在终于拥有了,他便不知轻重地玩个够。

    白皙的身躯上很快落下青红交错的印记,这些印记会在第二天变成吓人的青紫色。

    他把宁安的腿再次放在肩上,侧过头咬住漂亮的小腿肉。

    宁安突然慌乱起来,脖子绷成一条脆弱的线,露出细小的喉结和青色的血管。

    细长的手指将身下的床品拽得快要碎掉,大颗的汗珠不断滚落。

    姜野坏笑地松开口,节奏缓慢而冗长

    就像永远不会停止转动的摩天轮。

    宁安的身体打着颤再次软下去。

    小鸟好像遭遇了隆冬,在苍白的天空下飞翔。

    落了满身的白雪,却不知道要落到哪里歇息。

    姜野终于松开宁安的腿。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到下颌线,黑沉沉的眼底隐隐冒着红光。

    他执拗地盯着快要晕厥的宁安。

    紧绷的面皮突然露出有些精神质的笑容,他发出欢快的乌拉声,“给我生个宝宝,这样一定能生的对吧,宁安你要能生该多好……该多好……多好……”

    姜野坐在宁安腿上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搓搓脸,起身朝浴室走去。

    宁安第二天几乎没法起身,姜野也不在,他就像个嫖.客,吃干抹净就离开。

    宁翼推开门摇醒沉睡的宁安。

    宁安慌乱想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却发现连抬手这么一件小事都很困难。

    打不了手语,他们靠唇语交流。

    但是宁翼不给反馈。

    而且宁翼也不是读得懂所有的唇语。

    “爸爸再躺一会儿就起来,小翼有没有吃东西,先自己去客厅玩乐高?”

    宁翼的目光一直在宁安身体的淤青上徘徊。

    宁安难堪地阻止,“小翼先出去等爸爸。”

    宁翼起身时,宁安终于松了一口气。

    很快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是厨具摔在操作台上,宁安急不可耐地爬起来,锁骨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等他赶到客厅,衣服被汗水打湿。

    宁翼站在小板凳上看着落在台面的锅铲,另一只手拎着锅柄似乎想直接跳下来,锅的重量会让宁翼失去平衡从小板凳上摔下来。

    宁安的脸色刹那间惨白。

    “小翼!”

    宁翼没有摔下来,他抬起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接住他的男人。

    姜野似乎觉得有趣,手指带着些力道抓了抓他的脑袋,“胆子真大!”

    他将宁翼抱起来,转身望向一身狼狈的宁安。

    有些刻薄地笑着,“你平日跟孩子相处也是这个样子?孩子没被你养死真是个奇迹。”

    宁安别开脸,靠着墙壁缓解身体的不适和伤口的疼痛。

    姜野没有错过他脸上的狼狈,突然饶有兴致的问道,“他变聋该不会跟你有关吧!”

    第64章 第 64 章 大狗走了,我们吃吧!

    这次姜野没有食言。

    康复师再次出现在宁翼面前, 她没有露出被强行赶出家门的尴尬神态,轻松自如继续上次进行到一半的训练课程,宁翼也没表现出抗拒。

    不仅她,所有进入这个房子的人都一如从前。

    坐着被医生检查伤势的宁安, 一度觉得中间那段时光仿佛被人为掐掉。

    他没办法忘记。

    他跟姜野再次发生关系。

    清醒自愿的情况下。

    且他的身体并不排斥。

    甚至在闻见姜野身上载来茶香的那个瞬间, 第一次产生身体的悸动, 与醉酒时的委屈茫然不同, 与那个七天的疼痛恐惧也不一样。

    虽然不明显,但宁安察觉到, 他还察觉比起让他疼痛难受, 姜野更愿意看着他的身体产生愉悦的反应, 他感到彷徨和不安。

    不过更多的还是恐慌,来自心理上的。

    医生开了药, “最好卧床修养, 如果反复受伤可能要手术。”

    宁安沉默地听着, 受不受伤并非由他决定。

    从父子俩落入姜野手中那天开始, 一切都掌控在姜野手里。

    医生离开后,营养师会在半个小时后抵达。

    宁安没有回卧室, 躺在沙发上看宁翼上课。

    客厅看不见玄关处的情形,但宁安察觉出安保应该守着门口位置。

    康复课程包含各项声音训练。

    康复师敲打物件发出清悦的声音。

    宁翼不反馈没有关系, 孩子泄露出的许多小动作足够她获取信息。

    宁安半梦半醒地躺了一会儿被手机信息吵醒。

    联系他的人不多, 谢涿每天都要报道, 信息一如既往的多且杂, 很多都是抱怨或者感叹人生的鸡汤,但宁安隐约察觉他的请假给直播间造成一定影响。

    宁安按着时间登入直播间,果然在线人数由之前的四位数降到三位数。

    谢涿卖力地介绍产品,而留言大多都在询问他们是不是解绑, 为什么要分开,是不是利益分配不均,之后还会一起出现吗?听损观众怎么办?

    消极的言论还在不断影响着直播质量。

    宁安感到无地自容,默默退出直播间。

    秦致知一般傍晚的时候会发,询问宁翼的情况,言谈间包含着对宁安的关心和少许试探。

    宁安搪塞住在朋友家,因为不方便送宁翼,暂时跟秦致知的机构请假,秦致知想把宁翼接过去住,这样就不会耽搁宁翼的课程。

    宁安委婉拒绝,但这骗不到秦致知。

    她应该联想到那个高大可怕的男人,询问是不是遇到困难,她和养父母以及高妈妈都能帮忙想办法,言语间的担忧和焦急十分明显。

    宁安短暂沉默后否认掉。

    这种超过界限的关怀让宁安感激。

    一地鸡毛的他没发现这里面潜藏的情绪。

    即便知道他也给不出任何回应。

    融欣两三天打一次电话,多半在宁安发送文案后才拨打过来,这种分寸感让宁安觉得很舒适。

    宁安听清楚融欣的意思后,“针对下沉市场?”

    宁安请假期间,谢涿根据公司的建议尝试转型,之前的拍摄风格几乎走到尽头,除非有新品上市,但是点绛唇的上新要求比较严格,不会因为销路看好就盲目上新,这意味着月光小鹿的作品量开始减少,自然,投入到组合的资金也会减少。

    谢涿跟着公司跑了几个发布会,又拍了几支广就同意公司的转型建议。

    他现在粉丝量不错,Mu里偶尔能遇见认出他的人,谢涿夸张地说,“烦都烦死了,要签名还要合照,晚上酒吧里拍出来的照片能看吗?脸白得像鬼,而且还不知道他们背着我怎么瞎传播……”

    说着烦,语气里的星兴奋和安慰显而易见。

    显然他明白宁安的自责不安。

    “我争取早点恢复。”宁安说得含糊,他无法确定痊愈后能不能出去。

    谢涿说话直接,“那你就快点争取,再不露面就被粉丝忘记了。”

    谢涿转型做变装视频,不是普通变装,而是变女装,他容貌漂亮,性格外向,非常适合。

    唯一的问题这个一旦爆很容易成为固定标签。

    再就是受众群体是下沉市场,纷争复杂。

    公司并非一言堂,给了其他选择。

    谢涿衡量后选择变女装,走甜妹路线。

    据说已经拍了几个成品,但没有发布,公司想挑选一个合适的契机。

    再就是谢涿想从Mu离职。

    但杨安康拿合同压人。

    姜野成为Mu最大的股东后,很多人都在观望,不清楚姜家太子爷买下这间酒吧是为了博宁安一笑,还是为了整治他,虽然并没有什么人相信前者。

    一段时间观察下来。

    宁安既没有得到利好,又没被为难。

    顿时大家有种姜野那种人哪会针对平民百姓,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亦或是相爱相杀的电视桥段不过穷人的精神狂欢。

    没有高层参与,杨安康又开始明显针对谢涿。

    宁安没怎么犹豫,“我问问姜野,看能不能不赔偿的情况下提前结束合约。”

    谢涿立马问道,“你们关系缓和呢?”

    宁安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段复杂关系。

    何况他并不了解姜野。

    不像谢涿在曹文生那里如鱼得水。

    “没有,所以也可能帮倒忙。”宁安诚实回答。

    谢涿撇嘴,“那你还是不要问,不然能成的事情也被那犟种搅合没了。”

    宁安同意。

    谢涿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你不会住在他家?”

    谢涿知道宁安受伤的事情,甚至询问是不是姜野家暴,宁安觉得“家暴”这个词并不准确,否认掉。

    宁安支支吾吾。

    “我现在就去出租屋逮你,你要是撒谎我们就友尽。”谢涿气呼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宁安觉得心中有暖流经过,“我不想退租的,还剩一个月,退了也不会把钱给我。”

    “三,二……”

    宁安报了暮光的名字,谢涿顿了一瞬间,“那个上千万一套的暮光?”

    宁安不清楚,“能看见摩天轮,楼下是……”

    宁安说出商超和商业街的名字,曾经他在这里走了很久都没找到便宜的店铺售卖日常所需,最后不得不点外卖送来蔬菜蛋肉,担心外卖员上不来,又在楼下等了好久。

    但是姜野并没有吃什么。

    喝了几口粥就烦躁地回到卧室。

    整个过程对宁安来说都很艰难。

    山上,他下意识推开姜野,以为姜野会道歉,会手足无措。

    但姜野的脸色黑沉得像乌云压过天空,冷冰冰地看着宁安,往日的和煦明朗消失殆尽,黑沉的眼底翻滚着宁安看不懂的情绪,一辆的士经过,姜野拦下来,面无表情抓着宁安的胳膊,将人塞进车里。

    的士远去,宁安察觉变远的不是两人间的距离,而是心。

    濒临暴怒边缘的姜野是宁安从未见过的姜野。

    那时他不知道盛怒中的姜野有多可怕,坐在的士上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同意接吻,就会让姜野翻脸无情。

    他们有很多种方式庆祝这次跑山的成功。

    但为什么一定要是一种行走在悬崖边的方式。

    宁安心中产生某种委屈的情绪。

    于是将小金毛和信还了回去。

    他并非想要讨一口气,又或者掌控姜野的情绪。

    他是个对情爱一无所知的笨蛋。

    他只是觉得姜野这个行为破坏了两人间的友谊,坐姜野的机车参加跑山时,他也见过男生跟男生接吻,甚至好奇地看了许久,但机车大叔说让他们不要学,那两人又不是恋人。

    宁安很迷惑,难道是恋人,两个男生就可以接吻?

    姜野当着他的面把信撕得粉碎,又把他十分珍惜,甚至舍不得抱舍不得揉捏的小狗砸到墙面时,他的心脏产生难以言喻的疼痛。

    现在站在楼下,顶着保安疑惑的目光等外卖。

    宁安并没有觉得自己很贱。

    他想知道姜野为什么没有高考成绩。

    他不想去S大了吗?

    他要像班主任说的那样去国外读书吗?

    去国外又是多少个小时的飞机?

    宁安突然觉得两个小时的飞机真的不是很远。

    或许想知道一个答案的心情战胜心中的羞耻,即便姜野吃得很少,看起来像是很讨厌他做的廉价食物,宁安第二天还是过来了。

    这次他带了外卖,味道应该比他做的好吃,姜野应该会多吃一点。

    但是姜野抱住他的腰。

    原来眼泪也可以烫伤皮肤。

    宁安心中的委屈便消失不见了。

    让他忘记鳄鱼也有眼泪。

    谢涿在电话里狂呼乱叫,“啊!你们同居了,我又相信爱情了,啊啊啊!”

    宁安将手机拿远些,等他平静下来才说,“小翼也在。”

    谢涿一秒安静。

    最后语无伦次到不知道先问什么,“他,他有没有,你们,小翼怎么样?”

    宁安苦笑,“暂时没事。”

    谢涿最后说道,“宁安,看来你们之间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很多,不要强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记得摇人。”

    宁安很高兴谢涿转型。

    在他眼里,谢涿成功是迟早的事情。

    谢涿聪明,懂得审时度势,在诱惑面前始终保持警惕,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不受外界任何影响。

    反观自己,因为一滴眼泪。

    他将自己彻底葬送在深渊。

    宁安开始努力学习写下沉市场的文案。

    这是他暂时能送给好友的祝福。

    康复师完成课程后,营养师也将饭菜准备妥当。

    育儿师带着宁翼洗手后回到餐桌。

    宁安则会放下手机,结束一天的工作。

    因为受伤,编辑文字这类需要低头的动作无法完成,他会坐到餐桌上打一些字再休息一阵,原本一天能完成的工作要分为两天。

    好在点绛唇那边似乎并不着急。

    姜野会回家吃饭。

    他发现了新的好玩的玩具。

    于是就会像恶劣的小孩那般,会毫不留情玩个够后再换下一个,但这个玩具并不是宁安。

    而是宁翼。

    确切地说,他会在宁翼面前说些让宁安难堪的话,从而以观察宁安的反应为乐。

    每天的食材都很丰盛。

    看着根本不像三个人吃的量。

    做完饭,房间所有人除去安保都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宁翼喜欢蒜蓉味的蟹腿,粗壮的蟹腿被剥开,只留下一半的蟹壳,营养师处理得干净方便,宁翼可以自己剥,也可以直接拿起来啃。

    姜野并不是那种注重餐桌礼仪的人。

    但是宁翼没有动,而是望向宁安。

    宁安顶着姜野的目光将蟹腿夹出来,挑出成块的蟹肉,再顶着姜野的目光,将蟹肉夹进宁翼的碗里。

    没有结束,他艰难的用左手把蟹肉分成丝。

    才打着手语,“吃吧!”

    姜野的冷笑也一同传过来,“你把他当废物养?”

    宁安摇头。

    姜野一只手轻轻敲着桌子,“他是五岁,不是五个月,需要你一个右手不方便的人把蟹肉夹到他碗里还分成丝?”

    宁安有些着急地解释,“我担心他呛着。”

    宁翼用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两人。

    然后拿起筷子心安理得地吃下宁安的照顾。

    那种从容的做派甚至让姜野产生一种,小聋子在挑衅他。

    但是五岁的孩子哪有这么深的心思。

    “他只是个小聋子,又不是手断了。”姜野很不爽,他觉得宁安细心照顾宁翼的行为很碍眼。

    宁安放下筷子,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气得不轻,姜野心中那点不快就消失了,他很高兴能往宁安肺上戳刀子。

    即便是愤怒,宁安的声音也轻轻的,“你能不能不要一遍遍说他是聋子,他只是听损,他还保留着部分听力,你不要用那么侮辱性的词语来称呼他,他有名字,他叫宁翼。”

    姜野散漫地笑,“怎么?很心痛?”

    “听不见,话也不会说,哦,不该叫小聋子,应该叫聋哑人,宁安,你真了不起,居然生个聋哑人,不愧是蒲公英出来的,你该不是也有什么毛病,才把这种病态基因遗传给他,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宁安气得手都在抖。

    浅琥珀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姜野,里面复杂的情绪让姜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

    但宁安更担心影响宁翼的情绪,默默将发抖的手藏到桌下,他觉得很心寒,觉得这样的姜野简直畜生到极点,但是他依旧不会在宁翼面前用畜生这类的词语来描述姜野。

    突然眼前的碗里多了一块蟹腿肉。

    剥好的,完整的。

    宁安怔愣地抬起头,一只小手牢牢捏着筷子将完整的蟹肉分成丝,然后他对上宁翼安静的眼睛。

    “小翼是要喂爸爸吗?”

    宁翼点点头,开始夹下一块蟹腿肉。

    这块也是椒盐味的,一只帝王蟹能做出很多种味道,而椒盐味是宁安喜欢的,两人只吃过几次椒盐味的鸡块,宁翼便记住了。

    宁安烦闷到极点的心情瞬间轻松起来。

    “爸爸谢谢小翼。”

    隔壁座位传来筷子重重放在桌面的声音,宁安并不抬头,姜野起身离开餐厅。

    直到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宁安松开一口气,低声说道,“大狗走了,我们吃吧!”

    第65章 第 65 章 宁翼长得不像宁安

    父子俩吃不惯山珍海味。

    营养师调整菜单后, 宁翼的饭量有所增加,但宁安日渐形销骨立。

    姜野往往在兴头上摸到一手骨头。

    几天后一个形象质朴的女人出现在宁安父子俩面前,她有些拘谨地笑着冲宁安自我介绍,她姓朱, 叫她朱姨好了, 五十多岁的女人烧得一手好菜, 普通菜肴满是烟火气, 她还会药膳,虽然闻得到浓浓的药味, 但入口后滋味醇香。

    只有宁安有药膳, 他来不及疑惑, 朱姨就笑眯眯地说,“男人不兴这么瘦的, 多喝点多喝点。”

    宁安便不好拒绝。

    宁翼的饭量却增加得有些惊人, 他也算吃百家饭长大, 小的时候并不挑食。

    宁安还在南方打工时, 宁翼就跟着吃各家的饭。

    有时候是餐厅厨师给孩子单独炒的一两个菜,有时候外面摊位上买来的盒饭, 宁安还给宁翼吃过一段时间方便面。

    这些信息在营养师得知后转到姜野这里。

    即便是只拿薪水的营养师在面对这些答案时,也难得露出不太赞同的目光, 宁安陈述的声音便越来越低。

    他不是故意给宁翼吃方便面, 那段时间宁翼感冒了, 长期服药败了孩子的胃口, 加之看病导致宁安经济拮据,宁安平日就用方便面解决一日三餐,却让宁翼闻到味道有了食欲,他真的不知道孩子不能吃方便面, 见孩子吃得多还开心不少,直到被房东发现提醒。

    那以后宁翼就有些挑食。

    宁安自然为了这件事又难过自责许久。

    这些事情远比姜野说难听的话更让他难过不安。

    他真的不会带孩子,记得宁翼还在襁褓时,有次哭得喘不过气,路过的一位阿姨提醒他孩子是不是尿不湿穿得太厚,他才发现宁翼哭闹的真正原因。

    他像个自顾不暇的旅人,摸着石头过一条湍急的河流。很多时候都会觉得下一个浪打过来就会淹没他们父子俩。

    有时候看着宁翼熟睡的安静脸庞,宁安也会怀疑就这样把宁翼带到这个世界上真的对吗?

    但是等宁翼大一些,开始回应他。

    可爱的小奶音喊着‘爸爸’‘爸爸’的时候,宁安又觉得是对的。

    现在营养师用眼神告诉他不对。

    用配比好的营养餐和维生素等补充剂让宁安明白,孩子应该这样抚养。

    训练师会暗示他过去几年丢失的课程其实对宁翼影响巨大。

    姜野更是直白露骨批评他对宁翼的疏忽大意。

    宁安想说自己很爱孩子,但是周围的一切都在无声的反驳他。

    你怎么爱的?

    是为他提供了安稳富足的物质生活。

    还是充裕安全的精神生活?

    偶尔,宁安会产生一瞬的自我怀疑,要不要告诉姜野真相,如果姜野知道后,宁翼至少不会再跟着他受苦。

    这种念头刚刚冒出来,宁安就像被挖掉心脏一样浑身冷得直发抖。

    而姜野的一次次恶行更是让他不敢将宁翼交给对方,他根本不相信如今的姜野会善待一个孩子,哪怕他们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

    姜野不也扬言要弄死自己的父亲姜兴修吗?

    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跟宁翼有血缘关系就改变态度。

    他无数次贬低自己和宁翼的听损,如果知道宁翼是被一个男性身体生出来,说不定会希望宁翼从未出生过吧!

    宁安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吃饭也能发呆,我倒是越来越同情小聋子。”姜野放下碗筷,倒了一杯宁安提前泡好的白茶。

    茶烟寥寥,茶香清幽。

    宁安回过神替吃好饭的宁翼擦嘴。

    姜野点点桌面,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宁翼,“自己擦。”

    宁翼没动,小脸依旧微微抬着。

    宁安为难地看了姜野一眼,姜野越来越喜欢干预父子俩的相处模式,他不在还好,只要他在,宁安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姜野在故意为难。

    但他又频频想起很多人的委婉建议,要学会培养宁翼的独立性和自理能力,就连一向对他和蔼的高敏也会就这点单独指出。

    “他听不见,下次吧!”

    姜野按住纸巾盒,要笑不笑地看着宁安,“我养你没问题,凭什么还要帮别人养儿子,我也不觉得你能养出什么感恩戴德的人,你看他那个样子,长大了肯定是个白眼狼,不想后悔就听我的。”

    宁安皱起眉头,“他以前听得见的时候很心疼人。”

    姜野指指脑子,“他只是听不见,又不是脑子坏了,怎么?听不见就能为所欲为,什么都要你帮他做,吃饭要喂,洗澡上厕所要帮忙,睡觉也要陪,宁安,我再一次告诉你,你在把他当废物养。”

    宁安不会真的相信姜野在为他考虑,“他才五岁。”

    姜野笑着靠着椅子,“可以送去寄宿学校。”

    宁安吓得瑟瑟发抖,他无法想象宁翼不在身边的日子。

    也无法想象宁翼一个人待在学校会多么的孤立无援。

    吓住宁安,姜野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讨厌那个孩子,特别那个孩子用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时。

    竟然能窥得一两分挑衅。

    当然,姜野也从未打算在孩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他迟早会找个机会将孩子送得远远的。

    足够远,让宁安一辈子都见不到对方。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蒲公英二楼窗边,高敏夹着一支红梅。

    最近降温,满地都是落叶,混着湿漉漉的地面更显泥泞,前两天点绛唇送来物资,除去厚实御寒的棉被还有冬季的衣服,布料厚实耐清洗,很用心的捐赠。

    其实高敏一开始挺担心融欣的用心。

    也提出配合对方的宣传工作。

    但融欣表示不急,需要等宁安回归后再说。

    好好的人,突然锁骨骨折,高敏难免担心宁安的处境。

    但宁安只说一切都好,让她难以判断真相。

    蒲公英脱不开身,直到昨天聘用两位新的保育员,一切才周转开,秦致知他们依旧每天轮人过来帮忙,看样子短时间劝不回去。

    高敏的心不可避免的柔软起来。

    正要点火,想了想宁安那孩子吞吞吐吐又担忧的模样。

    高敏将烟丢回抽屉。

    其实按照她的性子很难喜欢上宁安这种温吞的孩子。

    大约他总是在高敏忙碌的时候搭把手,又在高敏忘记吃饭的时候端来热的饭菜,福利院的孩子惯会看人脸色,但高敏还是留意到宁安温吞下的关心和依恋。

    之后这孩子果然像她期待的那样。

    好好读书,高敏说。

    他就拿个第一回来。

    去好点的中学,他就考上区内最好的初中。

    高中时有三个学校抛来橄榄枝,高敏属意第一高,那里升学率最高,但是宁安第一次没有听取高敏的建议,而是选择离蒲公英最近的学校。

    之后他不住校,每天回来帮忙。

    当秦致知的养父母想收养宁安时,高敏想都没想拒绝掉。

    事后反应过来,高敏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高敏每年会带着宁安去朋友的私立医院,那个孩子很信任他,自始至终没有对她给出的简陋理由做出任何怀疑。

    事后很多次高敏都很后悔,如果早点告诉宁安。

    是不是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但是时间的河流只会奔涌向前。

    高敏心中对宁安的愧疚不低,所以她用最后一次机会换取隐藏宁翼的机会。

    当姜野走进办公室时。

    她既感到意外,又不意外。

    姜野很敏锐,察觉到高敏的异常。

    “看来您一点都不意外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说完后他静静盯着高敏。

    高敏依旧一脸平淡,她拉开抽屉,抽出一支红梅。

    姜野眼睛的颜色变深,他第一反应高敏果然什么都知道,她放任宁安跟自己一步步加深联系,这两人是不是有着更大图谋!

    姜野将两百万的债务合同丢在桌面上,“您可以选择拿走它,但是更多的东西无法企及,做人不要太贪心。”

    姜野很有钱,但也很吝啬。

    他在喜欢的事情和人身上可以一掷千金,而仇人休想从他那里拿走一分钱,不仅如此,他还喜欢用钱引诱仇人,看着对方摔得头破血流后什么都得不到。

    高敏的目光轻轻落在合同上。

    原来是向健柏那里出了纰漏。

    她不清楚姜野的目的,索性保持不动声色望着窗外。

    “高小姐,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一声高阿姨,我知道您不是简单人,哪怕穷困潦倒至此,您的人脉依旧能解决很多事情,例如宁安大学的休学申请。”

    高敏心里有了方向。

    果然是来问宁翼的。

    高敏微微眯起眼睛,眼前的男人与六年前相去甚远,她曾站在窗边遥遥见过几次,但是白木香太茂盛,挡住少年清俊的轮廓,但是她记得宁安偷偷跑向小铁门的欢快。

    那时候她也犹豫过要不要提醒宁安,不要跟男生走得太近,如果宁安问她为什么,她要如何解释?

    这种几率极低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但它又确实发生了。

    眼前的男人强势沉稳,微笑散漫的表情下是锁定猎物的笃定。

    高敏曾经在过去的圈层看见过不少这种目光。

    所以她厌恶,选择温文尔雅的向健柏。

    但现在她突然觉得这种目光也没有什么不好。

    至少让人知晓对方的企图和目的,而不是像向健柏那样,温水煮青蛙,等意识到时已经难以全身而退。

    “你想知道什么?”

    姜野很满意高敏的配合。

    他单刀直入,“他跟谁生的孩子,那个女人在哪里?”

    高敏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她沉思片刻,“知道了又怎么样?将孩子还回去?”

    姜野的回答令她意外,“能抛弃丈夫孩子的女人如何值得信任。”

    他笑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宁安当年从我这里拿走不少钱,我总要知道钱的去向,一开始我以为他把钱给你,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高敏皱起眉头,听姜野的口气,那笔钱还不少。

    “不可能,宁安那孩子不可能随便拿别人的钱。”

    姜野嘲弄地笑道,“有什么不可能,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跟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连孩子都有了,我父亲也给了他一笔,应该只多不少,所以,我想知道钱的去向,如果被那个女人拿走,至少我能追回来,那么宁安跟他的那个聋子儿子接下来会过得好一点。”

    高敏锐利的目光瞬间戳向姜野,又带上一点同情。

    “你找不到她的。”

    姜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什么意思,你要替他隐瞒?”

    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两百万的合同上。

    高敏摇头,“她去世了,所以不用找。”

    尽管这也是姜野曾经想到过的一个答案,但是真的听到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想听见这个答案,甚至他希望那个女人还存在。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高敏走到柜子边拉开抽屉,拾起打火机,点燃红梅,呛人的烟草味在空中蔓延开。

    姜野的思绪被打乱,看着半空中的白幔,冷冷地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敏转过身背对着姜野,女人的嗓音有些沙哑,但并不温柔,“他呀!最好的人,温柔善良有爱心,谁跟他在一起都会觉得世界是美好的,所以跟他拥有一个孩子,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身后传来椅子剧烈的拉动声。

    高敏回头,看见姜野脸上抽动的肌肉。

    刚才还绅士沉稳的男人此时像只狼狈的野兽。

    她并不同情,也不意外,有钱有权的人希望什么都掌控在手里,不能有一点点的背叛,但是对自己却没有任何要求。

    因为她曾经也是其中一名。

    每个阶层都有固有的顽疾。

    刀割不掉,火烧不烂。

    高敏的眼神很冷,有种看透一切的悲悯,但更多是厌恶。

    她厌恶姜野这种人的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她不像宁安活得拘谨和小心翼翼,出身赋予她即便落魄也是傲然的玫瑰,“既然将那两个孩子接过去,就好好对待他们,不然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姜野很久没经历过年长女性的逼视。

    连男性都没有,他带回来的钱让很多年长的男性对他惺惺作态。

    时间一久,连姜野自己都忘记他其实还很年轻。

    此时他像草原上已经掌握权势的狮王,却突然遇见从神秘之地走出来的老母狮,她落魄穷困,却气度不凡,用他厌恶的语气提醒和警醒。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姜野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

    起身离开时,也没有带走两百万的合同。

    他厌恶高敏对那个女人的形容。

    在那段形容里,姜野勾勒出一个温柔善良的女性,她与宁安温柔对视,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不会大一点,所以宁安也会变得愈发像那个女人,他想让小聋子对早逝的母亲保留所剩不多的回忆?

    只有足够爱一个人,才会想要变成那个人。

    这个想法让姜野产生噬心蚀骨的感觉。

    直到坐到车上,他还有些神经质地拉扯领带,仿佛再晚一步,那些该死的蚂蚁就会顺着喉结爬上来,攀咬他的致命之处。

    “找人进高敏的办公室,她应该跟宁安一直有联系,宁安休学后去了哪里一定要查出来。”

    季衍透过后视镜观察姜野。

    他觉得姜野最近变得有些疯狂。

    外表沉默冷静,但内里却是翻滚的岩浆。

    宁翼是那根挑动神经的刺。

    他觉得整件事有些奇怪,但说不出来,可是宁安是宁翼生物学父亲的报告还是他取回来的,但是宁翼长得一点都不像宁安。

    或许像母亲。

    季衍看了眼后视镜里姜野黑沉沉的眼睛,微微顿住,某个角度,他觉得那个孩子的眼睛挺像姜野。

    季衍应了姜野的要求,“跟白先生的吃饭时间到了,现在过去?”

    姜野沉默地闭上眼睛,片刻后后座传来疲惫的应答声。

    院墙的白木香比周围的植被更早的凋零。

    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根茎缠绕在铁栏杆上,像一团团理不清的铁丝网。

    奢华低调的商务车顺着院墙缓慢消失。

    高敏收回目光拨通电话,“阿琴,是我,上次让你帮忙的事情可以进行了。”

    第66章 第 66 章 他强势干涉父子间的相处……

    九点不到宁翼进入梦乡。

    过去宁安八点才能赶回蒲公英, 做饭家务带孩子洗漱上床要到十点。

    不知是不是一天见宁安的时间太少。

    即便躺在床上,宁翼都会磨蹭着不睡觉。

    睁着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宁安用手语打睡前故事。

    哪怕很困也强撑着。

    有时候甚至磨蹭到十点半,这时候宁安再赶往Mu往往要用尽全力,那段日子很狼狈。

    但父子俩的生活一直如此。

    直到住进暮光, 虽然才短短一个月。

    宁翼入睡的时间越来越早。

    身高好像也拨高一些,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好处。

    人穷志短的人很少想着反抗命运, 总是习惯一退再退。

    然后就会发现还可以退, 还可以忍。

    宁安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志气也没有勇气的人。

    手机亮了一瞬,宁翼的睫毛微微颤动起来。

    他的睫毛又长又密, 像两把小刷子, 很漂亮。

    宁安快速按灭手机, 轻轻拍着宁翼的背。

    宁翼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

    很快,手机再次亮起, 宁安依旧没有理会。

    又过了几分钟, 短信变成电话。

    宁安无奈地接起来。

    姜野不耐烦的语气顺着手机清晰地传过来, “还要我过来请你?”

    宁安的声音压得很低, “再等一会儿,他快睡着了。”

    姜野挂掉电话。

    不一会儿, 过道上载来并未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宁安知道不该挑衅姜野的脾气。

    他如果真的接受这种生活,就应该避开姜野的坏脾气, 并积极努力讨好对方。

    但, 很难。

    姜野强势干预父子间的相处模式, 不断挑拨离间父子间的关系。

    也从不隐藏他对宁安的强势占有。

    他将两人之间的不堪彻底撕破摊开在一个孩童面前。

    宁翼越发配合听训, 却在日常生活细节里表露出更加明显的偏执行为。

    例如姜野厌恶的照顾行为,他就越发‘安心’等待着宁安的照顾。

    他不会像有的小孩胡乱发脾气。

    但是他会更加执拗地等待宁安将食物分配好。

    更加高的扬起小脸等待宁安给他洗脸。

    往日自己就能做好的很多生活琐事,都在姜野的强势下退回原形。

    仿佛真的变成姜野口中的‘废物’。

    他用这类细微的,幼稚的偏执行为对抗身边发生的一切。

    宁安觉得自己跟宁翼被巨大的猛兽逼迫到悬崖边, 无论怎么转身都无法获得安全。

    他竭力扒拉着松动的岩石,恐惧着怀里的小小兔子有一天会掉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想起身拦下姜野已经来不及。

    宁安索性有些自暴自弃地没有动。

    如果要跳下悬崖,他也会选择将小小兔子牢牢抱在怀里。

    姜野推开房门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小夜灯发出微弱的光,宁安靠着床头静静看着宁翼沉睡的小脸。

    手掌颇有节奏地拍打着孩子的背。

    扑面而来的温馨让姜野顿在原地。

    恍然间,年少的时候,他不是没幻想过这种场景。

    就在宁安陪伴他的那一个个长夜里,有时候宁安会因为疲惫睡过去。

    姜野知道宁安还在打工,对方不会为了任何事情放弃打工和学业。

    哪怕他这么难过,宁安也只会抽空来陪他。

    所以他不会感激宁安的陪伴,依旧冷脸对着他,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只是幼稚的迁怒。

    直到那只小金毛被宁安抱在怀里。

    宁安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被两人扔来扔去的小金毛睡着了。

    这只被姜野扔到墙上的无辜小金毛在宁安走后又被他灰头土脸地捡回来。

    然后随意地丢在沙发上,再也没有碰过。

    他以为宁安不会再碰小金毛。

    却在这个空调温度过低的夜晚,将小金毛抓进怀里。

    电视机屏幕的光映在姜野起伏的侧脸轮廓在线,少年看着熟睡的脸庞,露出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

    他想宁安以后有孩子了是不是也会这样搂着孩子。

    看起来那么乖,那么像天使。

    他想跟宁安有个孩子,领养一个。

    那么这个从小被父母抛弃掉的可怜虫,会得到两个爱他的爸爸。

    他不会像宁安那样被抛弃在孤儿院里,也不会像他那样有着父母,却过着没有父母的生活。

    姜野回过神,宁安搂着儿子,儿子搂着小金毛。

    他曾经幻想过的那一幕实现了,却跟他无关。

    不舒服的感觉盘上心头,刺得姜野一抽一抽的痛。

    宁安越是在乎这个孩子,他就越是烦躁,宁安越是照顾这个孩子,他就越是想看见孩子哭泣的模样。

    但是那个孩子像个小怪物。

    不会笑也不会哭,用黑沉沉的眼睛沉默对抗着周围的一切。

    姜野知道,宁安的儿子不喜欢他。

    甚至恨他。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姜野一次又一次欺负他的爸爸。

    于是姜野扭曲的心又轻快起来。

    姜野开口,“宁安,他以后会记你的好吗?”

    宁安抽回手,替宁翼盖好被子。

    掀开被子起身,他的动作很轻,是那种做惯的熟稔。

    有种甘之若饴的愚蠢感。

    姜野突然笑了一下,“之前你特意空出晚上七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就是为了他吧,真是难为你那段时间跟我讨价还价,即便惹我怀疑也要赶回去,下雨那次小聋子在屋檐下等你,他半夜不睡觉等你回家这种情况发生过多少次吧,宁安,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看着很爱他,却对他疏忽大意,时常让他身处危险,你真是个虚伪的人。”

    宁安缓缓走向姜野,从一个光圈走到另一个光圈。

    白皙的肌肤出了一层薄汗,有种水润润的感觉。

    他没有辩解,“一年前才找到Mu这份工作,白天的工作能养活我们,但是我想给他买助听器,之前存了些钱,不过都还给高妈妈。”

    温和的脸上没有抱怨和怨恨,也没有讨好和谄媚,但他牵起姜野的手,“等我伤好了让我出去工作好不好?”

    姜野的目光划过宁安的手,宁安的手不柔软,甚至有些粗糙。

    那是生活的痕迹。

    但是他的手指很好看,白皙纤细,跟年少时一样。

    就像曾经美好的人无论被生活变成什么模样,总能从中窥得当年的鲜活模样。

    “你想要零花钱?”

    宁安轻轻叹了口气,“我签着合同,难道你要帮我赔违约金?”

    姜野不愿意借他钱,想来也不会帮他支付违约金。

    这个人就是这样,给你提供华服美衣赏,黄金鸟笼,也打赏看着丰厚的零花钱,却永远不会让你自己飞翔。

    曾经宁安有过飞翔的机会。

    哪怕只是做一只蒲公英,被风送上天空。

    但姜野也把这个机会掐掉。

    宁安没办法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姜野身上,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宁安没有后悔。

    姜野露出了然的表情,“我知道你的胃口不小。”

    “两百万只是抛出来的一个引子,如果我给了,你就知道能从我这里再要很多个两百万,毕竟我现在是金市的财神爷。”

    宁安沉默。

    姜野点点头,“那就看看我们鹿死谁手。”

    宁安牵着姜野朝外走,轻轻带上房门。

    “那你是答应了吗?”

    姜野:……

    要跟宁安起冲突真的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姜野逐渐暴戾的情绪因子在宁安这么一句答非所问又软绵绵的询问里偃旗息鼓。

    他索性抛掉越发心梗的思绪,目光顺着v字领口一路下滑,算不得下流,但意图明显。

    宁安轻声说,“下午医生说再受伤就要手术。”

    姜野将宁安拉近,嘴唇刚好碰触宁安的耳轮。

    过道的地灯将宁安的耳朵映得有些透明。

    不知紧张还是什么缘故,耳轮泛着淡淡的红。

    但怀里的身子却微微颤抖着,看来并不像表现得破罐子破摔那般淡定,姜野心情好转,“一次只能提一个条件。”

    宁安沉默片刻,“我帮你洗澡。”

    姜野垂下眼睛,宁安微微抬起脸,往上看的眼睛微圆,眼尾有些下垂,透出几分祈求的渴望。

    “你什么意思?”

    一次只能提一个要求。

    如果做两件事,是不是可以提两个?

    宁安在姜野黑沉沉的目光下放弃这个想法。

    他垂下眼睛,牵着姜野的手下意识收紧,为自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算计”而羞耻,又回过神想松开。

    却被姜野牢牢抓在手里,拉着他朝主卧走去。

    “你要是乐意我没问题,你可不要把我当成宁翼,我可能没那么听话。”

    看着姜野高大挺阔的背影,宁安微微松开一口气。

    他确实想把姜野当成宁翼,至少哄起来轻松点,他不想抱着小小兔子跳下悬崖,生活本应该是美好的。

    小小兔子还没见到太多的美丽风景。

    他舍不得。

    他只会将小小兔子牢牢抱在怀里,忍受着悬崖边的寒冷和曝晒,等着猛兽一步步靠近。

    姜野喜欢偏冷的水,坐在浴缸里好久,水汽一直没有上来。

    宁安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姜野,默默将水温调高些,宁翼更喜欢热气腾腾的水温。

    架子上放着精油和洗护用品。

    宁安没有使用精油,而是往浴绵上倒上洗护用品。

    姜野的体感很舒适,甚至他觉得宁安的手艺比洗浴中心高级技师的功夫还要好,他微微撩开眼皮,看见宁安正用泡沫绵密的浴绵仔细擦拭他翘在浴缸边的长腿。

    宁安此时的表情认真得看不出一点旖旎心思。

    甚至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

    仿佛刚才用手指勾引他的人是个幻影。

    但姜野已经习惯这种琢磨不定的宁安,索性闭上眼睛看宁安下一步要做什么,是洗到一半自己坐进来,还是让他同意先前提出的两个要求。

    “坐起来,要擦背了。”

    姜野顿了顿,被泡沫掩盖的欲望也顿了顿。

    他睁开眼睛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宁安,坐起身转过去。

    宁安被那一眼提醒,他确实有目的。

    他不想做,如果可以用其他代替也行。

    但是想起姜野的粗鲁,他不清楚离伤口更近的咽喉部是否能承受那个力度,姜野的野蛮体现在每个方面。

    他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洗到一半宁安停下来,他无法决定放掉水洗剩下的部分,还是干脆让姜野站起来配合自己。

    但姜野先他一步起身。

    坐到宁安身旁的台阶上,姜野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池水,再看了眼水线以下已经开始发红的肌肤,有一瞬觉得宁安是故意的。

    宽阔的后背冒着热气,宁安松开一口气,继续擦背。

    姜野的目光下垂,温度果然是杀死欲望的良方。

    他这下肯定宁安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不是为了跟他发生关系,而是为了看他出丑。

    “你是不是故意……”姜野正要转身。

    宁安温温的身体贴上来,纤细的手指抓握住姜野。

    指腹粗糙,却让姜野倍感舒适。

    “你?”

    不知道是不是帮成年人洗澡耗费太多力气,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声音有些低,有些倦,透过姜野的胸膛,应和上心跳的节奏,“我帮你弄出来好吗?”

    姜野还在坚持,但欲望又一次违背他的意图。

    “凭什么?”轻易掌握他的欲望。

    宁安很吃力,因为姜野的胸围比他想象得更宽,他曾经从后面抱过姜野很多次,他熟知姜野的腰腹有多细,背部虽然宽却维度不大,少年身上还有浓郁的茶香,却很清新。

    而不是像现在,他从后面想要握住姜野,其实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也可能他受了伤,不能像过去那样亲密的环抱。

    但姜野真的变了,他变成一个强壮的男人。

    背部的肌肉隆起漂亮的弧度,每一块都像铁一样坚硬。

    茶香时隐时现,却混着一股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熟悉又陌生。

    水温在赤裸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宁安的整张侧脸都贴着带着水珠的后背。

    纤长的睫毛一下下剐蹭着敏感的肌肤。

    姜野的喉结狠狠滚动一下,压住差点溢出来的声音。

    黑沉沉的眼睛微微泛着红光。

    他张开手握住宁安的手。

    冷白肤覆盖上奶油肌。

    一个充满着冰棱般锋利的力道,一个柔软得像香草冰淇淋。

    姜野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道,“宁安,你真的很会勾引人。”

    宁安轻轻咬住嘴唇,他不想碰到姜野的皮肤。

    “这个样子的你怎么能跟女人上床的?”

    没人回答姜野这个问题。

    “钱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

    宁安察觉到手有些酸的时候想抽走,却被姜野更紧地抓握住。

    他被水汽蒸得有些头晕,就像在夏季行走在南方的城市里。

    那里比金市的青山区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总是下不完的雨,总是闷热窒息的空气。

    他背着宁翼敲开一家又一家医院的大门。

    却得到一个比一个绝望的回复。

    潮湿就像衣服裹紧全身,又渗进骨头缝里。

    刚刚失去听力的宁翼在他背上哭闹。

    他很疲惫,更让人难过的,银行卡里余额所剩无几。

    钱对他来说当然很重要。

    非常重要。

    宁安昏沉沉地睁开眼睛,他尝到雨水的味道。

    还有姜野滚烫的皮肤。

    “很重要。”

    姜野松开宁安的手,打开喷头冲洗身上的污垢。

    然后没有再管宁安。

    他可能也被过高的水蒸气熏得头晕。

    走出去的脚步竟然有些脱力。

    第67章 第 67 章 玩玩而已

    小酒吧的后门敞开着, 人来人往。

    虽然环境有些凌乱,但是氛围不错,时常有人拿着这家的酒瓶窜到隔壁家跟人闲聊。

    墙上挂着酒店logo,残缺不全的闪烁着。

    下面堆放着一些空掉的啤酒瓶, 或者是一个不算太简陋的花坛。

    里面种着白色的桔梗。

    四周的泥土里灭着参差不齐的烟头。

    再外面点就堆放着自行车和摩托车。

    最近经常出现一辆通体红色的NinjaH2R。

    大多数人不认识它, 却没有人不被漂亮的外型和光滑的漆水所吸引。

    还有一点, 只要它出现, 代表着姜野的出现。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高挑的个子和俊美的容貌像个发光的太阳, 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毫不意外, 他再一次成为这条街上瞩目的存在。

    人们三两成群的聚集着,目光时不时落到他身上。

    他谈不上高冷, 有人过去找他说话, 他也会赏脸一起喝酒。

    但就没有下文了。

    “别说名字, 连联系方式都要不到。”好看的男孩彼此怂恿着。

    这条街上的酒吧都是同志酒吧。

    当这么年轻优质的目标出现时, 没有人不意动。

    但少年似乎只是真的来喝酒。

    “人家有目标,当然对旁的人没兴趣。”

    男孩们彼此递着眼神, 穿过烟雾缭绕的昏暗过道,看见外面时隐时现的一个白色衣角。

    那个少年很普通, 无论是外貌还是衣着。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不清楚, 等大家发现整夜整夜坐在吧台的姜野其实时刻盯着外面时, 大家才注意到普通的那个。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在酒吧小街道的对面来回转悠。

    有时候太久没看见姜野,他会偷偷摸摸挤到后门的位置,探头往里看。

    如果姜野还在坐在原地,他又会回到原先的位置。

    如果姜野不见了, 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就会变得焦急起来。

    看够玩笑的男孩儿们会打趣他,人在厕所,要不要跟进去?

    大家都以为这个少年爱慕姜野。

    不清楚姜野为什么不搭理人家。

    直到喝醉酒的男人拦住少年,对方笑得和善,递来香烟,“弟弟多大?”

    宁安不接香烟,警惕地盯着对方。

    几日前,他像往常那样前往暮光时,被公寓管理员告知不用进去。

    宁安的脸上闪过尴尬狼狈,这里的公寓一看就很昂贵,姜野的家也只有专用的电梯卡才能刷开。

    第一次是管理员帮他拨通的电话,他以为姜野不会让他进去。

    下楼去外卖时宁安偷偷拿走放在柜子上的门禁卡。

    他为这种行为感到羞耻。

    现在他被拒绝进入,姜野应该是真的不想再看见他。

    他默默掏出门禁卡,“你帮我还给他,再帮我说声……”

    对不起?

    明明应该说对不起的是姜野。

    宁安抿紧嘴角。

    管理员愣了愣笑着摇头,“他没有不让你上去。”

    管理员想起少年颓废又不耐烦的表情,还有表述得模棱两可的意思,这里的业主不会跑来莫名其妙的通知管理员自己不在家,看着眼前腼腆的少年,原来如此呀!

    “他骑车出去了,说不回来,你上去了家里也没人。”

    宁安有些意外,“他去哪里呢?”

    管理员摇头,“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不如你给他打个电话。”

    管理员还有工作,转身朝前台走去,小声的嘀咕,“现在的孩子都开机车吗?看着好危险!”

    宁安站在街边看着璀璨的灯火和川流不息的车流。

    第一次觉得很茫然。

    【你去跑山了吗?】

    姜野喝了很多,但是没有彻底醉掉。

    他雾蒙蒙地掏出手机,这里的环境很逼仄,时不时有人故意碰到他。

    他觉得很烦躁,但更不想回去面对宁安。

    因为他知道宁安不会跟他在一起,不会跟他一起领养一个孩子。

    宁安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对一个同学的关心。

    这种关心让他渴望,但又让他更加烦闷。

    当宁安下意识推开他的时候,他就明白宁安跟他不是一类人,所以他来到这里,不想见宁安,想看看同类是什么样子。

    但同类的每一次碰触都让他更加烦躁,甚至是恶心。

    他们很多人都年轻漂亮,穿着品味不低的衣服,带着各种昂贵的香氛。

    当这些东西全部混在一起时,姜野觉得他只想跟宁安在一起,看着宁安那张干净的脸,闻着他身上舒服的气息。

    姜兴修那个王八蛋带来的一切伤害似乎都不重要了。

    姜野按灭手机。

    宁安那种人的关心只是装在小匣子里的吝啬糖果。

    一过十一点,糖果就会收回去。

    白天也看不见,甚至连糖果的芬香也吝啬飘出来。

    宁安确实要回去了,他明天还有兼职。

    这段时间老往外跑,一开始还跟高妈妈编造理由。

    后来有几天高妈妈外出有事,他就偷偷跑了出去,再后来他不再向高妈妈编造理由,高妈妈也没有追问,他感到很愧疚,但又听见高妈妈跟告状的保育员说他都成年了,应该有自己的社交圈。

    最后一趟地铁,再不回去就只能走回去。

    这里离青山区很遥远。

    十一点多时候,姜野打开手机,很多追问他在哪里的信息。

    【野哥,都快出国了,不来聚一聚?】

    【野子,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报警了,谈个恋爱把兄弟们都给忘了?】

    【野哥,你要读的学校跟我一个城市吗?我们定同一天航班过去怎么样?】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要出国读书。

    他好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没有一个人询问他的理想,可是他们明明都知道的。

    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除了……宁安。

    姜野收到机车大叔的信息,两人很早加了微信,但是不怎么聊天。

    【最近怎么不来跑山?】

    【看见你的小男友坐在路边,好可怜,你不要我就捡走了。】

    【吵架了?】

    【多大的事,哄哄不就完了,总有一个人要让步。】

    可凭什么是他!

    姜野点开宁安的通话界面,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发了个地址过去。

    已经十二点了。

    宁安没有来,也不会来。

    他要为明天的兼职做准备,他要为自己的生活转圈圈。

    而他姜野只是谁都可以抛弃的玩具。

    “哎,头盔头盔。”

    宁安长高了些,但还是瘦,头盔戴在他身上依旧像戴着个大头套。

    他又摇摇晃晃地跑回来,摘下头盔递给机车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谢谢叔叔!”

    机车大叔:……

    他也就二十八岁而已。

    机车大叔挥挥手,“进去吧进去吧!”

    他调转车头,扬长而去,他早看见姜野的机车,啧,真看不出来,现在的小朋友挺会钓。

    但爱情这个东西又不是谁会钓谁就赢。

    宁安急匆匆地冲进去,看见吧台旁的姜野又刹住脚步。

    几番犹豫后,回到酒吧外的小道上。

    那以后,姜野坐在吧台喝喝不完的酒,宁安站在外面走走不完的路。

    他们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

    十来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两个小时的航程。

    又或者是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你在天明,我在昏黄。

    醉酒的男人色眯眯地盯着宁安,“抽吧,我注意你很久了,总在这附近晃悠,是不是没钱进去喝酒,没关系,叔叔请你喝。”

    宁安摇头,他不喜欢喝酒,只是担心姜野。

    跟他预料的一样,姜野喝完酒也会开机车。

    他原本是校园里的模范学生,遵守一切规章制度,但是这个暑假,他像变了一个人。

    特别上次推开姜野后,宁安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原因造成这个后果。

    但是他下意识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于是姜野醉醺醺去开机车时,他没有拉扯劝说,只是站在机车前不动。

    姜野依旧很烦躁,看都不看宁安。

    骑不了机车,姜野转身就走。

    几步后,身后传来脚步声。

    姜野烦躁地大吼,“不要跟着我。”

    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来。

    姜野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开了房。

    拿着房卡从前台离开时,看见玻璃窗外站着的单薄身影。

    已经凌晨过,街上的行人车辆寥寥。

    宁安开始思考怎么回去。

    没有交通工具,只有叫车,但是费用对他来说太高。

    走回去不现实,还会影响明天的兼职。

    他仰着头看了眼高耸的酒店,看见其中一间窗户的灯光熄灭下去,就好像姜野也安全进入梦乡般松开一口气,去开一辆共享自行车。

    几步后,他的领子被人拽住。

    宁安诧异地回头,姜野黑着一张脸将他抓回前台。

    “再开一间房。”

    宁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正要回去。”

    姜野冷漠地对着前台,“把我那间换成标间。”

    宁安还要拒绝,姜野恶狠狠地盯着他,“那就大床房。”

    宁安噤了声。

    前台需要身份证,宁安正要说没带,姜野将手机递过去,他看见自己的身份证照片在姜野手机里,姜野冷笑着,“我怎么也是班长。”

    宁安低着头抿住嘴角。

    那一晚,谁都没有睡。

    宁安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姜野翻了一晚上的身。

    但那以后,宁安跟姜野形成这种奇怪的搭档。

    两人不同行,两人又同在。

    “没关系的,抽一口试试,你担心害怕的事情都会变得不那么重要。”

    真的吗?

    姜野的烟瘾超出宁安的想象。

    姜野那么喜欢抽烟,也是喜欢这样东西能解决很多烦恼?

    “没关系,就是交个朋友,你是不是嫌大叔看着太老,不想跟大叔做朋友?”

    宁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他犹豫地伸出手,他不想抽,不会抽,只是没法拒绝别人的好意。

    一拳挥过来,男人应声倒地。

    被吼的却是宁安,“你是傻子吗?他给你烟你就抽,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敢碰,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敢来。”

    宁安看着冲他大吼大叫的姜野。

    多日来总是被冷漠,总是被厌弃,总是被无视的委屈达到极致。

    浅琥珀色的眼睛好像下了雨,他抿了抿嘴角,看着满脸愤怒的姜野,男人还躺在地上呻吟,酒吧后门挤满看热闹的人,宁安转身离开。

    “他又来了。”

    “他是不是喜欢你呀1”

    “被你那么凶还来,看来是要缠着你了。”

    “你打了老嗲不怕人家搞你,不过老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弟弟很吃你这套呢!”

    “我是那个弟弟也喜欢,谁不喜欢英雄救美!”

    姜野靠着墙壁,吐出一口烟雾。

    梦幻的通道里,他望着天花板转来转去的彩灯笑得讽刺,“玩玩而已。”

    逼仄的过道,缭绕的烟雾。

    姜野身旁围着好几个漂亮的人,他们一起抽烟,好像已经是好朋友。

    宁安遥遥地看着。

    姜野总是那么耀眼,他好像很轻易就能被人环绕。

    那辆红色的机车没有再出现。

    宁安从小街道的对面走过来。

    议论声缓缓停下来。

    他们兴奋地看着这一幕。

    弟弟要表白了吗?

    眼前这个看着又冷又傲的帅哥会答应吗?

    怎么不会答应。

    钓了人家那么久。

    宁安停下来,一切的怯生生都消失掉,他好像又变回校园里那个安静又镇定的宁安。

    他沉默内向却不怯懦。

    他仰起头,身旁的白色桔梗微微颤抖。

    “我明天就不来了,他们说你要出国留学了,我……”

    浅琥珀色划过不易察觉的留恋,“我祝你前程似锦。”

    淅淅沥沥的细雨飘下来。

    聚拢又分散。

    如云如雾又如烟。

    低矮的天空似有飞机的轰鸣。

    无论是两个小时还是十多个小时,飞机的这一头再也没有那一头要等的人。

    第68章 第 68 章 我帮你

    金市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

    气温急转直下, 对于弱小的动物来说,气温降低预示着危险的来临,果腹的食物迅速减少,同时它们成为猛兽过冬的粮食。

    出摊的人用塑料布将四面裹得严实。

    艰难迈过泥泞的路面, 同时担心雨水淋湿摊子上的食物。

    上班族行色匆匆, 避雨的伞在进入地铁后又成为行动的阻碍。

    开车的人也烦躁, 虽然不用吹风淋雨, 但每个十字路口都堵得寸步难行,只能看着时间一步步跳向临界点。

    小兔子和小小兔子却难得度过一个温暖的秋季。

    家中早早开了地暖, 宁翼第一次发现地板是热的后, 再也不愿意穿鞋子, 大约听不见的缘故,他身上没有宁安的拘束和谨慎。

    赵凡的目光很难不落到他的身上。

    他发现这孩子像天生的猎手, 内心强大稳定, 但又敏锐警觉, 并没有因为听损变得脆弱自卑。

    他的爸爸跟雇主是一种难堪畸形的关系。

    但孩子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他很多次发现, 这个孩子只在宁安面前表现出撒娇任性的一面,有时候还会装可怜, 而宁安不在时,孩子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如果这个孩子注定被抛弃, 他产生收下对方的心动, 但是残障又将这个孩子列为不合格狩猎者。

    姜野进屋时, 父子俩正在泳池前的长廊下看雨。

    大雨中的金市雾蒙蒙, 傍晚的灯河还未飘起来,雨势里亮起几点,像行舟崇山峻岭的江中。

    摩天轮只有模糊的轮廓。

    雨雾里变成一艘巨轮。

    身上的彩灯指引着巨轮沉默前行。

    宁安用手语把这类奇思妙想塞进宁翼的脑子里。

    听见动静,宁安拉着宁翼进屋。

    孩子发丝落满水珠, 在灯火通明的水晶灯下五光十色,宁安接过保育员手里蓬松柔软的毛巾,将宁翼头发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衣服有些受潮。

    “我带他进去换身衣服。”保育员的细致有时候让宁安产生过头的感觉。

    蒲公英的粗枝大叶是因为条件受限,但高敏并未冷落遗忘任何一个人。

    秦家两位教授熨帖细致,却不会过分注重细节。

    而姜野安排的人似乎连一根头发丝都会注意到。

    宁翼的状态确实越来越好,就连他也感觉身体松快许多,但是他并不喜欢这种昂贵的细致。

    为了宁翼,宁安不会反对。

    甚至,他开始尝试讨好姜野。

    保育员牵着宁翼走向浴室,如果孩子的体温太低,她会先给对方洗个热水澡,雇主在的时候,很多事情执行起来比较容易,雇主不在,那对父子,特别那位看起来温和安静的男人,总是不按她们的守则来。

    他沉默又小心翼翼的固持己见。

    很难看出对方是个这种性子的人。

    保育员在发现宁安的真实性格及不配合后第一时间告诉季助理,她以为季助理会转告给雇主,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能得到配合。

    但是那位像机器一样冷冰冰的助理居然露出笑容,笑容带着一丝无奈,有些了然,然后吩咐她,不用过于遵守职责,对于父子俩不过分的行为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姜野提前回家,她担心雇主看见自己让父子俩在外面淋雨而丢掉高薪工作,于是下意识将雇主不喜欢的孩子带走。

    没了道具,宁安不得不面对姜野。

    姜野回来的时间不固定,而且不喜欢让季衍提前告知家里,他喜欢搞突袭,悄无声息出现父子俩的身后,然后看着宁安露出惊吓的表情。

    这种把戏屡试不爽,但姜野大多会在晚上六七点时回家,掌握到规律的宁安渐渐好许多,加上对环境的熟悉,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出现类似应激的反应。

    但他不会主动迎上去,像热情的家庭主妇那样说一句“你辛苦了”或者是温柔地问候一声“你回来了”,宁安只会匆匆瞥他一眼,然后将手放在道具宁翼的头上,看似轻柔实则毫无章法地揉捏。

    有时候又装作给宁翼穿衣服,不断扯着宁翼的衣领和袖子。

    道具去浴室了。

    宁安不得不走过去。

    步伐轻柔缓慢,脑子里不停搜寻不会惹怒姜野的话题,但是找不到,如果实在找不到,宁安宁愿不开口,无非面对姜野的冷言冷语。

    狗叫完了,总会安静一段时间。

    宁安的目光突然在姜野的发梢上顿住,打理精致的发丝像钢网网住不少细密的水珠。

    细小的水珠看起来白茫茫,像一粒粒珍珠。

    姜野这种人也会放下窗户看雨?

    宁安的动作先于意识一步,他抬起左手,用毛巾擦去姜野头发上的水珠,姜野的身体微微顿住。

    宁安的力道很轻,但不是敷衍。

    很轻易就能感受动作里饱含的呵护和关爱。

    姜野非常清楚这份殊荣并非给他,只是宁安在长期照顾孩子的过程中养成的习惯,甚至这份温柔也只是先前照顾宁翼的延续。

    但被浴巾盖住头的姜野短暂而贪婪地没有动。

    宁安反应过来时已经骑虎难下,但姜野没有推开他,他便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很快他察觉到对方跟宁翼太不一样。

    宁翼的头发很软,面部轮廓还比较柔和。

    姜野的头发很硬,五官深刻刚毅。

    宁翼是软的。

    姜野是硬的。

    宁翼是可爱的。

    姜野是可恶的。

    刚刚想出这句话,毛巾下的姜野开口,“你有做贤妻良母的意识我很满意,但下次换条毛巾,我讨厌毛巾上留着那野种的味道。”

    宁安松开手,抽走毛巾。

    浅琥珀色的眼睛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介于讥讽和难堪之间,又隐忍地走向浴室。

    姜野眼中闪过些许疑惑。

    这种奇怪的情绪他不仅在宁安身上看见过,也在高敏身上看见过,他还察觉,嘲讽宁翼的残缺时,宁安会愤怒,有种想跟他拼命的感觉。

    但如果只是辱骂宁翼的出身,宁安就会流露出这种诡异的复杂表情,他觉得这种反应有些不正常,不像是对待深爱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应有的态度。

    但此时的姜野想不到那么多。

    他对宁安早已形成刻板印象。

    即便奇怪,也会下意识觉得那是宁安的又一个把戏。

    浴室传来水声,看样子宁翼要洗个澡。

    宁安回到卧室换衣裳,他的衣裳也有些潮。

    穷人不能生病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

    宁安因为受伤的缘故一直穿着睡衣,分体那种,家中时常出现外人,宁安并不习惯这种衣着,他想要几套休闲装,但更衣室并没有配备,仿佛默认他们不需要外出。

    睡衣款式不复杂,分体和浴袍两种款式,他穿不惯浴袍款式,一直选择分体。

    分体以浅色为主,浴袍款则以深色为主。

    他很遗憾分体没有深色系,这样更耐脏。

    虽然穿一天就会被家政拿去清洗的丝绸类睡衣并不需要具备耐脏功能。

    宁安看着衣柜微微蹙眉,浅色系的分体睡衣似乎都穿完了,家政并没有挂上干净的,宁安微微偏头,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他只好挑选一件黑色的浴袍款。

    领口颇深,露出白皙的肌肤,宁安系紧腰际的细绳。

    正脱西装外套的姜野看见月光穿过云纱走出去。黑色的云纱如烟如雾,轻轻覆盖皎洁的白月。

    “宁安。”

    宁安在门口顿住,不解地望向姜野。

    姜野抬起手,“脱衣服。”

    他的姿势自如随意,仿佛被人伺候惯。

    宁安走过来,姜野看见月亮奔他而来。

    天生的微笑唇似乎笑起来。

    宁安的右手暂时只能平举,姜野领口的位置过高,宁安先伸出左手尝试解开纽扣,脖颈位置的扣子一般很紧,几次无果后,宁安抬起眼睛。

    浅琥珀色的眼睛像月陆。

    “你能自己解开吗?”

    姜野没动,垂着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嘲讽。

    连扣子都解不开。

    你还有什么用?

    大概又要说这些。

    宁安偶尔也会产生烦躁的情绪,虽然并不会反驳,因为惹怒姜野倒霉的还是他们父子。

    宁安踮起脚,凑过去咬住领口附近的布料,有了受力点,左手轻松解开纽扣。

    轻微的鼻息透过轻薄的衣料落到肌肤上。

    姜野冰凉的皮肤一下灼热起来。

    宁安正要离开,腰部被捏住,并收紧后将他压向姜野宽厚的怀抱,宁安的眼中闪过慌张,他的请求是有用的,姜野确实没再碰他。

    过去十多天,宁安意识到已经到极限。

    或者就在这一两天,但绝不是现在。

    “姜野……”

    姜野没有给他请求的机会,直接把人带到床边压下去,但很有技巧,宁安倒在床上时锁骨位置并没有传来疼痛感。

    但他还是惊慌和恐惧。

    不清楚姜野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点,离晚饭不到一个小时,宁翼洗完澡出来看不见他会到处找他,更何况,卧室的门还虚掩着。

    听见金属扣解开的声音,宁安的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大约他的表情太有趣,姜野轻轻笑起来。

    姜野靠近,从上方笼罩着宁安。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轮廓深邃英俊,神态漫不经心。

    确实像谢涿预测的那样,被这样的男人压着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但绝不是现在。

    “姜野,晚上行不行?”宁安哀求。

    姜野拿来一个避孕套,撕开后套在手指上。

    “你乖一点,我们快点。”

    “姜野!”

    宁安脸上出现短暂的空白,白皙的皮肤迅速渗出潮湿,就像满城的风雨幻成轻薄的纱衣,穿在宁安的身上。

    卧室很大,被褥很柔软。

    宁安像陷在一片云朵里,他能听见遥远的厨房传来的动静,碗勺碰撞的清脆声,火上靓汤的噗嗤声,近一些的地方,有模糊的水声还有保育员轻柔的说话声。

    这是一个最寻常不过带着温馨色彩的傍晚。

    但是他跟姜野在敞开里的卧室做着茍且之事。

    宁安突然觉得鼻尖很酸,像突然挤进一只大柠檬。

    酸涩夹杂着刺目的痛意。

    他看不清姜野,门外的微光里,姜野晕成一只巨大的野兽。

    “哭什么,我还没进去。”

    宁安伸出一只手搂住姜野宽厚的背,他们衣着整洁,这样即便宁翼不小心闯进来,也只会以为两个人在接吻。

    “这么迫不及待?”姜野的语气听起来很愉悦。

    宁安没有吭声,眼睛有些失神地看着姜野。

    姜野不喜欢这个眼神,他不喜欢宁安空散的目光,就像碎掉的萤火,总是无法聚集在一个地方,而不是像过去,漂亮的萤火总是围着他打转。

    他掐住宁安的下巴,“看着我。”

    宁安勉强地聚集注意力,模糊散开的五官一点点聚集。

    浓墨般能吞噬人的目光,冷淡到无情的表情。

    这个男人是可怕的,是无情的。

    宁安颤抖地小声喊道,“姜野。”

    宁安脸上的表情霎时凝固,细密的汗水争先恐后从额头冒出来。

    就像赤身裸体的旅人裹着薄薄一层雨衣,却站在狂风暴雨里。

    姜野奖励性地低头啄啄宁安的嘴唇,“我帮你。”

    宁安眼里的光一下狂乱起来,他微微挣扎,“姜野……”

    两个字被他说的支离破碎。

    姜野捂住他的嘴,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低沉又用力的嗓音贴着宁安的耳畔,“如果不想被外面的人发现,不要出声。”

    宁安迟疑而缓慢地点点头。

    姜野微微撑起来,松开手,眼底的欲望得到短暂舒缓。

    他垂眸看着宁安,“你咬得我真的好痛。”

    随着嘴角笑意的扩大,宁安反应过来,赶紧伸出左手死死捂住嘴,这个做法是明智的,到后面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有没有漏出声音。

    姜野就像窗外的雨,狂乱地扑在窗户上。

    身下柔软的云彩散开又聚拢。

    餐桌上,丰盛的菜肴冒着热气,在上方温馨的灯光下形成大家都渴望的烟火气,但是坐在这里的三个人,他们不是一家人。

    宁安沉默而安静地吃着晚饭。

    宁翼几次从宁安那里得不到回应后,也回到自己面前的食物里。

    姜野很高兴,好几次找宁翼说话。

    但宁翼没有理会他。

    只是晚上入睡时,宁翼紧紧抓着宁安的衣服。

    宁安没有去姜野那边。

    姜野也没有发恼人的信息。

    第69章 第 69 章 我们并不是夫妻

    意识到姜野喜欢在有人的地方求欢后, 宁安消沉了好几日。

    而并没有往深的方面想。

    没有想过可能是大小两头野兽开始争抢。

    他们都认为宁安属于自己。

    这种攀比竞争渗透到生活里的每个细节。

    迟钝的宁安很长时间都没有察觉。

    等宁安产生怀疑时,并非宁安突然变聪明。

    而是姜野跟宁翼的攀比竞争已经摆在明面上。

    例如姜野莫名其妙挑剔早餐里的某样食物不和胃口时,宁翼会专门吃那样食物,结果就是不明所以的宁安将这样食物放到宁翼面前, 然后自己也夹了一块, 吃完后会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姜野。

    那眼神翻译过来: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当然宁安并不是这个意思, 但姜野觉得是。

    然后姜野会在傍晚本应该宁安陪伴宁翼的时候, 更长的占用宁安的时间,有时候太过分, 即便是温和的宁安也会扑腾地推开姜野。

    “我晚上过来陪你行不行?”宁安委屈又恼怒。

    宁翼的脚步声几次出现在通道里, 又及时被保育员劝走。

    如果宁翼像普通小朋友询问:爸爸, 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爸爸,你脖子为什么红了?

    兴许宁安还好受一点。

    但是宁翼什么都不说, 他现在已经很少去看宁安露在外面肌肤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淤青, 只会匆匆扫一眼, 然后黑沉沉的眼睛就会紧盯着那个愉悦地吹着口哨的姜野。

    宁安会产生一种宁翼什么都知道的恐惧感。

    孩子喜欢一个人还是讨厌一个其实是很明显的, 对于频繁抢走他爸爸的人,很多孩子会表现出攻击性。

    但是宁翼没有。

    他像只凶猛的兽, 安静地瞪着敌人。

    他是一只足够小的兽。

    所以,不足为惧。

    但宁安却有种不安的感觉。

    因为宁安很了解宁翼, 宁翼是个固执到有些偏执的孩子, 他想做的事情和不想做的事情, 往往都能达成所愿。

    或许过去有宁安纵容的成分, 现在姜野某种程度接管宁安的位置。

    他便不能随心所欲。

    但宁安觉得他并没有屈服,甚至产生一种宁翼在等待机会的感觉。

    有时候宁安又会淡化这种不安。

    当宁翼抿紧嘴角委屈巴巴看着宁安时,宁安会松一口气,会产生终究是个孩子, 终于在姜野的逼迫下使出很少用的杀手锏。

    这时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宁安都不会再管顾姜野。

    他会用很平静很轻的声音,固执地拒绝姜野,“他情绪失控会尖叫,你愿意听他连续叫五分钟吗?”

    “他的嗓子会坏掉,哪怕不愿意说话,嗓子也不能受伤。”

    “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好吗?我求求你了。”

    姜野就会气急败坏地回到卧室。

    晚些时候受罪的还是宁安。

    一直偏颇宁翼的宁安慢慢学会不去频繁挑战姜野的怒火。

    但这对于宁安来说依旧很难。

    他像个被夺走孩子的弱兽,看着孩子被折磨他不可能无动于衷,站在烈火圈里焦急不已,可一靠近火圈就会烈火焚身。

    他该怎么办呢?

    就连不经常出现在家里的季衍都感受到三人间微妙又紧张的关系。

    他莫名其妙扫过那个孩子。

    目光又回到安静温柔的宁安身上。

    很难想象就是这么毫不起眼的一对父子,竟然短时间让姜野变得不仅鲜活,还幼稚起来。

    他不再是墨西哥那个嗜血凶殘的姜野,不是纵横投资界无情狡诈的鬣狗先生,也不是毫不考虑血缘关系冷漠利用一切的姜家太子爷。

    他像个意气用事的少年人,跟一个孩子争抢宁安。

    “最近发现一个账户频繁地转出资金,但金额不大,跟贸易区里的其他账户混在一起,不清楚是不是他的,我们正在调查……”

    书房变成宁翼的训练室后,姜野再也没踏进去半步。

    他跟宁翼某种程度保持着泾渭分明的区域。

    那个野种用过的沾过的他绝不会碰一下。

    如果不是才五岁,还需要照顾,姜野早把他扔到爪哇岛。

    同样因为他才五岁,频频占用宁安这件事让姜野越发烦躁。

    他不像宁安那般迟钝和带有滤镜,他清醒敏锐地察觉这个孩子的危险,他几乎肯定这个孩子若能顺利长大,又会怎样狠狠地报复他。

    这个孩子在性格上像姜野。

    姜野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但现在依旧不是最佳时机。

    书房是宁翼的,姜野跟季衍在临近泳池的窗边谈事情。

    姜兴修在国内赚取巨额财富,摆脱了姜英哲对他的控制,同时也将自己死死锁在金市,现在他要利用自由贸易区的通道将资金转出去。

    这就是姜野为他设下的圈套。

    只要姜兴修行动,早已设立好的通道就会运作起来,对应的账户也会接下姜兴修的资金。

    但姜兴修不信任姜野,毕竟姜野在姜英哲的帮助下带着巨额资金回国,赢得上面人的信任和宽待,至少在自由贸易区这块,姜野的话语权不低,但能接下这么多资金的除了姜野没有别人。

    所以他频繁试探,想要看清楚姜野是否值得信赖。

    他曾想强势控制姜野带回来的资金,可惜数额过于巨大,姜野又很快跟各界要员交好,随着项目的动工,很多事情便不是他能干预的。

    好在姜野并没有旁的动作,似乎真心回来打造澄江项目,让姜兴修对他的信任与日俱增。

    “持续监控,超过这个数用贸易区的名义给他电话,询问他的资金意向,他想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们就可以给他包装出最顶级的投资公司,他不露之前我们按照正常程序走……”

    季衍仔细聍听,瞥了眼说话中的姜野。

    姜野没有看资料,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池水上,语速不快,看得出思维在高速运转,不断比对双方计划的节点。

    捕猎就是这样,根据动物的习性,提前做好计划。

    然后就是耐心等待,这个过程考验彼此的耐心和敏锐度,还涉及到调整计划的能力,应付突发状况的反应。

    姜兴修是要飞出去的鸟,但是他想携带太多的金银财宝。

    姜野是拿着猎枪的猎人,茂盛的草丛挡住手里的猎枪,但他的存在即是危险又是诱惑,鸟儿迟疑着,犹豫着。

    他不确定站在草丛里的是真人,还是一个虚张声势的稻草人。

    姜野也不敢大意,不小心打草惊蛇,子弹的轨道不一定跟鸟儿的飞痕重合。

    除此之外,更复杂的是人性。

    季衍不清楚围猎的姜野对姜兴修有没有一丝的心软和迟疑。

    朱莉反馈回来的,姜野跟姜兴修的关系愈发缓和,他们像是刚刚进入和睦期的父子,从彼此身上感受到亲情、仰慕和爱护等情绪。

    熟知姜野的同伴自然知道这些都是虚假的。

    朱莉递过来的消息不止于此,井正作为姜兴修最信任的秘书和情人。

    两人间没有性.生活。

    季衍并不喜欢在商战中加入私情纠纷,但对于姜野和朱莉联手选择的切入点并不会过多干涉。

    一路追踪下来,无论是尚未找到的那名媒体记者,被人利用的陈立申,还是贪婪成性的胡毅,季衍发觉这类低俗卑劣的手段早在六年前被一对成年人用在刚刚成年的两名少年身上。

    那么姜野凭什么不能以牙还牙。

    外面局势微妙又紧张,于是姜野在面对宁安这对父子时,暴露出更多的真实?

    一整个下午,季衍都没看见宁安的身影。

    他知晓孩子在书房上课,那里偶尔会发出动静。

    直到中途休息,宁安才带着宁翼出来走了一圈,看样子想去花园,因为两个男人在这边谈事情,宁安遥遥看了一眼又领着孩子去了厨房。

    他让孩子在餐桌上坐下来。

    用手语比划了几句,那个孩子并没有回应,宁安脸上却划过浅淡的笑容,回头从冰箱里拿出酸奶,打开后倒入坚果搅拌好,再淋上蜂蜜后端给宁翼。

    宁翼背对着他们,毛绒绒的脑袋微微低下去,开始吃宁安准备的小甜食,宁安坐在宁翼的对面,撑着手安静地看着。

    他没有笑,但季衍有种清新的山风吹拂脸庞的感觉。

    “看够没有?”姜野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

    季衍讪讪地收回目光,“你要将他们一辈子关在这里?”

    姜野一页页翻着资料,头也不抬,“我这是在保护他们。”

    季衍嘴角抽动,上次谁否认根本没有保护人。

    季衍低声提醒,“当年他跟姜兴修深入接触过,如果让姜兴修知晓你们现在在一起,你好不容易获取的信任会再次被质疑。”

    姜野这才抬起头,目光轻轻瞥过那对父子。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知晓比资金变动更加莫测的是什么吗?”

    季衍摇头,姜野深深地看着宁安,窗外的阳光落在宁安的身上,秋日的阳光是浅的,淡的,它带走夏日里让人窒息的烦闷,令一切看起来都有种宁静清雅的美好感。

    姜野收回目光,“人性。”

    很快宁安带着宁翼回书房。

    经过客厅时,他似乎又遥遥看了一眼,看着烟雾缭绕的半空,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没说将宁翼交给老师,自己则回了宁翼的卧室写文案。

    他对于长达一个月的休假感到抱歉。

    尽管点绛唇那边什么都没说,宁安的不安与日俱增。

    晚些时候姜野走进主卧。

    他只在睡觉时才换上浴袍,平日即便在家里也西装革履,他是合格的狩猎者,需要随时保持警醒。

    当他走进来打算洗澡换身染了烟味的衬衣时。

    宁安跟着走进来。

    “季衍留下来吃饭,晚上我跟他要出去一趟。”

    宁安安静地点点头,帮姜野解开纽扣。

    他不是姜野的妻子,也不是姜野的情人,但是在这段时间学会照顾姜野的饮食起居,从早期在另一处公寓做住屋保洁开始,宁安就知道附带做这些事情时,姜野其实是满意的。

    姜野是一名优秀的驯化者,

    姜野看着宁安抬起双手,灵活地解开他的纽扣,难得开口,“伤好了?”

    宁安的手微顿,直到将第三颗纽扣解开,才开口,“昨天医生说问题不大,只要不接受二次强力撞击,目前高举手臂也能做到。”

    姜野勾了勾嘴角,他喜欢温顺且不敷衍的人。

    宁安在这些小事情上事无巨细的回答让他心情愉悦。

    他想宁安以前的性子其实并不好,就像缠满蒲公英的那些小白花,看着无害其实浑身都带着刺,如果后面没有发生那些事情,他可能也会很快厌烦宁安性子里执拗的东西。

    还是如今这样最好。

    无论小白花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他只需要把小白花身上的刺一根根拔掉就好,变成他喜欢的模样留在身边就好。

    至于宁安的真实模样是什么样子。

    他毫不关心,也没兴趣。

    姜野搂住宁安的腰,将人拉近,“小聋子到底什么时候能自己睡?”

    宁安别开脸,很艰难地开口,“我们并不是夫妻。”

    姜野笑出声,“宁安你在想什么,你没有那么大的脸,你应该很清楚住进这里的原因,至于小聋子只是我不跟你计较,所以你凭什么觉得陪睡的你要把雇主放在小聋子的后面?”

    纤长的睫毛颤抖个不停。

    姜野莫名觉得宁安很难过。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双手捉着宁安的胳膊,强势又温柔,“不要老惹我生气好不好,我们做了两年半的同学,你应该很清楚我,只要你乖乖的,我会是一个很讲礼貌的人。”

    宁安缓缓抬起头,眼前高大强壮的男人,他看起来野心勃勃,精力旺盛,他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也可以达成所愿。

    最重要的,他们父子俩的命运始终捏在这个男人的手心。

    宁安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姜野很开心,抬起宁安的下巴,跟他接吻。

    灵活的舌头带着宁安颠簸,宁安渐渐失去对呼吸的控制。

    直到手伸进去。

    很快又顿住,姜野疑惑地感受着指尖的潮湿。

    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宁安。

    宁安白净的脸庞很快漫过红霞,他像个做错事又被抓住的孩子,慌乱而不安地解释,“很多次都是这个时候,我不喜欢避孕套的触感……”

    像劣质的雨衣剐蹭着细腻的肌肤。

    不仅痛还难受。

    所以他自己做了工作。

    他不清楚今天的姜野要不要,何况季衍还在外面。

    但他又不觉得姜野是在乎那些事情的人。

    姜野这个人没有底线。

    但是被发现时,他还是难免觉得难堪。

    但是迟早会被发现不是吗?

    他不想听姜野说难听的话,强迫自己抬起眼睛,“你喜欢吗?”

    姜野黑沉沉的眼睛看不见星点光亮。

    他渴望宁安做一个乖巧听话的人。

    他不喜欢宁安身上有任何戳伤自己的东西。

    当宁安真的这样做的时候。

    姜野是高兴的。

    心在旋转,在盛放。

    但是却朝着黑色的泥塘坠落。

    他挤出笑容,“你这么主动,我有什么不喜欢。”

    他压着宁安朝床的方向退去,加深刚才温馨的吻,将其变成一个充满欲望的吻。

    宁安跌落。

    在暮色里跌入黑色的云层。

    第70章 第 70 章 我掉的粪坑

    宁安看着守在玄关里的安保队长。

    “赵队长, 我还是不能出去?”

    看着穿着整洁外出服的宁安,赵凡微微蹙起眉头,雇主曾说扔掉他们所有的东西,看样子这个男人还是偷偷藏住些东西, “没有收到姜总的通知?”

    宁安微微垂下头, 片刻后带上商量的语气, “您能帮我问问他吗?我的伤势好了, 工作堆积得太多,不去不行。”

    赵凡见过很多跟宁安相似的人。

    因为身上压着生活重担, 身形微微佝偻着。

    神态客气有礼, 其实是瑟缩胆怯。

    但宁安有些不一样。

    他的背脊挺直, 并不像经常看见的底层人民那般连肩背都缩着,但他身上又带着这股气质。

    赵凡的目光落到那截微微弯曲的脖颈上。

    很细, 很白。

    因为白显得更细。

    就像一截纤细的树枝, 一头连着树干, 一头坠着繁叶。

    两头拉扯, 于是纤细的连接处绷得紧紧的。

    随时都有断掉的危机。

    赵凡收回目光,给季衍打去电话。

    几分钟, 宁安得到同样的答复。

    他没有流露出太失望的目光。

    只是轻轻地说,“这样呀, 谢谢您了。”

    然后轻轻走进屋内。

    中午姜野没有回来, 信息发到宁安手机上。

    宁安回了个‘好’。

    他们好像真的像一家人, 外出工作的丈夫为了不让家中的妻儿担忧, 于是发来信息。

    已经放下的手机又被宁安拿起来。

    姜野收到‘注意安全,少喝点酒’的信息时,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季衍看着后视镜开口,“宁先生好像想回去工作。”

    姜野没有啃声。

    季衍不再多嘴, 朱莉告诫过他,姜野是传说中的犟种,犬科。

    如果不希望那对父子过得太悲惨,最好不要忤逆姜野的意图,更不要在姜野面前频繁提起那对父子,季衍谨记于心。

    季衍觉得姜野像头顽劣的野兽,逮回两只兔子又不吃,关在笼子时不时走过去吓唬一下。

    他很想告诉姜野宠物不是这样养的。

    你要关心他,爱护他,他才会慢慢亲近你。

    如果宁安是这只宠物,季衍觉得宁安亲近姜野的可能性很小。

    可能姜野一早就知道结果,索性采用这种粗暴方式。

    他不追问,姜野自己慢悠悠地说出来。

    “不急,过段时间他会更听话,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看,这条关怀的短信就让人心生愉悦。

    收到谢涿要过来的消息,宁安刚刚把外出的衣服换回去。

    宁翼依偎在他身边,静静看着宁安再次拿起外出衣服,很突然地摇摇头。

    宁安顿住,“小翼不想爸爸换衣服?”

    父子俩第一次长时间相处。

    三岁之前父子俩也没分开过,但是宁翼已经不记得。

    宁翼再次摇头,小手紧紧拉着宁安身上柔软舒适的睡衣。

    “谢叔叔一会儿要过来探望我们,如果不换衣服会显得很不礼貌。”

    宁翼这下干脆抱住宁安的腰。

    柔软舒适的睡衣意味着宁安不会离开他。

    何况宁安身上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暖暖的,不是香型,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放松,好像还处于蒙昧时就熟悉这股气息。

    宁安只好妥协,“不换不换,见谢叔叔换不换都无所谓。”

    宁翼抬起头冲宁安笑。

    宁安刮他的鼻子,“你这个小赖皮。”

    谢涿没想到宁安会等在电梯口。

    电梯打开的瞬间,他正跟曹文生打闹。

    曹文生将他压在墙壁上,谢涿一只手勾着曹文生的脖子,一只手跟曹文生缠斗,两人面对面贴得很近,几乎亲上去。

    宁安连忙捂住宁翼的眼睛。

    想了想,又松开。

    谢涿猛地推开曹文生,脸上的惊慌瞬间变魔法似的换成笑容,“小翼有没有想哥哥?”

    曹文生揉揉鼻子,拎起地上的两大盒乐高跟出来。

    看见玄关里的安保队长还嘀咕着,“这么阵仗的吗?”

    从进门起谢涿的惊呼声就没停过,“哇塞,这就是千万豪宅暮光?也太大了吧,客厅感觉能溜冰,餐厅和厨房在那边吗?要穿过我们刚才进来的那个小客厅吗?”

    “哇塞,这个泳池也太爽了吗?”

    “怎么还有花园?”

    谢涿一点不见外,跑进跑去,很快发现客厅也有通往餐区的通道,他拉着宁翼穿来穿去,曹文生好笑地看着他,“这么喜欢?”

    谢涿撇嘴,“谁会不喜欢豪宅?”

    曹文生便说,“那我给你买一套。”

    谢涿冷笑,“法律规定像房子和车这些礼物是可以要回去的。”

    曹文生无奈地看着谢涿,“我就像这么缺钱的人?”

    谢涿嚷嚷,“你倒是让杨安康把那五十万的提成给我呀!”

    曹文生怎么可能跑去跟个酒吧营销部经理说这种事。

    他连杨安康是谁都不知道。

    再花个五十万倒是可以,但是他现在跟谢涿的关系进了好多步,不是之前那种虚假的只存在目的性的关系,与其花五十万让谢涿提成,到不如直接给谢涿五十万。

    可惜现在他愿意花,谢涿倒不愿意收。

    宁安端着水果和茶水过来时,看着两人斗嘴露出浅淡的笑容。

    谢涿专门挑着姜野不在的时候来,见家里的佣人护工都算规矩,没有探头探脑,连忙朝曹文生使眼色,曹文生无奈地笑了笑,走向安保队长赵凡。

    谢涿赶紧掏出包里的文件给宁安,“高院长让我带给你的。”

    宁安疑惑地翻看文件,很快脸上露出强烈的疑惑和不安,“高妈妈为什么……”

    高敏将蒲公英转增给宁安,一个个鲜红的具有法律效应的公章让他心中涌起强烈的酸胀感。

    谢涿看着通道方向快速说道,“高院长说你的信息已经报备到区上,现在你是蒲公英的法人代表,这样的话你们会安全点,如果姜野……想对你们父子俩做点什么,可能要考虑很多因素。”

    宁安猛地想起高敏曾让他签下的聘请蒲公英老师的文件。

    那时候他心思不在文件上,只想逃离姜野的围追堵截,把一份教师岗位当作虚无缥缈的庇护所,于是签下了那些文件,没想到高敏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考虑好如何保护他们。

    这算是高敏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用尽全力。

    宁安强忍住心中的酸涩,快速翻看文件,没有看见两百万的债务。

    为什么高敏没有将两百万的债务一起转过来。

    宁安心中产生强烈的不安。

    宁安走到花园拨通高敏的电话,他有很多疑惑,但更担心高敏的状态。

    电话接通,“高妈妈,那个两百万……”

    高敏的语速一如既往的迅速,“姜野曾拿着两百万的债务来找我,他想知道孩子的母亲是谁。”

    尽管是预料到的事情,宁安的心还是悬到心脏口。

    高敏的声音突然缓和下来,“你放心,我已经还给他,宁安,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一定要记住,你不欠他任何东西。”

    相反,他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宁安顾不得其他,“高妈妈,我不是担心那些,那个两百万您要怎么办?”

    高敏笑起来,“那是我跟姜野之间的事情,你不要多管,小翼还好吗?”

    两人简单聊过挂断电话。

    下午三点的时候姜野赶回家。

    进门的身影有些急促,看见宁安跟谢涿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微不可查松开一口气。

    他像只圈养了宠物的小气鬣狗,不希望任何人接近他的私有物。

    曹文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端着一杯红酒,意有所指,“六年前的红酒保留到现在,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念旧!”

    姜野瞥他一眼,看来曹文生想起宁安的身份。

    他不说,曹文生反倒起了兴致,追在姜野身后,“他就是当年坐你后座的搭子?”

    两位身量高大的男人朝着卧室走去,经过客厅时,宁安有些不安地站起来。

    目光一直追随姜野的身影消失在过道,才默默地坐回去。

    谢涿不满地摇他,“你们到底咋回事,都同居了,怎么搞得你像个舔狗?”

    要不是他跟曹文生在场,谢涿估计宁安还会跑过去帮姜野换衣裳。

    虽然事实如此。

    宁安在谢涿面前放松不少,哪怕被揭穿也不觉得难堪。

    他压低声音轻轻说,“我掉的粪坑。”

    曹文生被姜野冷漠地关在浴室门口,里面响起水声时,曹文生八卦的声音一并传进来,“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当年你弄死不让人碰后座那劲,还有宁安恨不得跟你合为一体的抱姿,我不相信你俩之间没什么,怎么后面就变成你强迫他?还闹得圈子里都知道?”

    没得到回答,曹文生往外走,路过宁翼做训练的房间,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

    曹文生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来,就算当年有点什么,孩子都冒出来,还能怎么整?

    姜野那种人怎么可能帮人养孩子,能留着已经是个奇迹。

    就算宁安没有孩子,他们也不可能。

    曹文生眼底闪过一丝郁色,出去看见谢涿倒在沙发上笑得手舞足蹈。

    明明挺压抑的氛围,谢涿的笑声让周围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仿佛天大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曹文生站着看了谢涿许久,又转身走向姜野的房间。

    那两人见一次不容易,自己就不去打扰了。

    家里来了客人,菜肴更加丰盛。

    谢涿早早将宁翼牵到自己身旁的位置,比宁安更加夸张地照顾宁翼,宁翼吃口饭都恨不得夸上天,直到姜野的脸色黑得像锅底,看足笑话的曹文生才在桌下踢了踢他。

    谢涿这次来带了任务,吃着饭开始讲述公司这一个月发生的变化。

    “宁安,粉丝都在猜测我们分道扬镳了,有些人说我傍了大款把你踢出局,我解释得嘴巴都要干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回去直播?”

    谢涿的性格大大咧咧,善于把困难往小了说。如今能明着说出来,直播间的情况已经出现危机。

    宁安一直有关注,直播间的人数在维持大三位数一段时间后,又开始快速下跌。

    尽管融欣安慰这是竞争对手和谢涿风格转型带来的数据波动,但宁安知道跟自己的长时间缺播脱不开关系。

    直播间有许多听损粉丝。

    宁安小心翼翼看了眼姜野,那意思不要太明显。

    谢涿立马说道,“你伤势没好,舟车劳顿也不便,不如我来你这里直播,但是你家环境实在太好了,网友们都是柯南,万一扒出什么那就不方便了。”

    曹文生很上道,一脸好奇,“你们这么受粉丝欢迎?”

    谢涿连连点头,“我这种五千年难得一见的美少年粉丝当然多,宁安粉丝也不少,都喊他‘老公’呢。”

    你快闭嘴。

    宁安微微睁大眼睛。

    一直不开口的姜野突然说道,“这么喜欢给人做老公?”

    谢涿立马求助地望向曹文生,他一时口快,估计现在姜野不放宁安出去就出在‘老公’这两个字身上,这旁边不正坐着一个好大儿,时时提醒姜野,宁安给别人当过老公。

    真是要命。

    曹文生开口,“网友都喜欢这样喊,小鹿还被网友叫老婆。”

    姜野望向宁安,“这份工作也不是非做不可。”

    宁安失望地收回目光。

    垂眸捏紧筷子的样子委屈巴巴。

    姜野胸口微堵。

    谢涿不怕死地还想努力一把,“我们跟点绛唇签了五年合约,宁安要是不做需要赔偿对方五十万,加上他的人气,可能超过一百万,宁安这么穷,哪里赔得起,姜总,您应该不在乎这点钱吧。”

    谢涿想得简单,如果宁安真的不能出去工作,那姜野将钱给到位也是可以的。

    宁安不会谈,他来谈。

    可惜他并不了解姜野。

    姜野笑了一下,“可以呀,这钱算不得什么。”

    宁安知道他的意思,姜野赔了这笔钱,债主就变成姜野。

    宁安不想跟姜野产生经济关系。

    他曾无数次恳请姜野帮忙解决两百万的债务,姜野都置若罔闻。

    却只为了弄清楚宁翼的母亲是谁,就将他们费尽心力都无法解决的债务轻飘飘抛在他们面前。

    一路的亲身经历警醒着宁安,姜野的钱不好拿,更不能欠。

    如果再加上一百万,姜野又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他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宁翼。

    一想到姜野曾扬言要送走宁翼,宁安就夜不能寐。

    他不要姜野的钱。

    仿佛只要债务少一些,离自由就近一些。

    宁安不敢抬头面对谢涿的怒气不争,低声说,“不用了,我自己去跟融总商量。”

    姜野立马皱起眉头,他不喜欢那个装模作样的男人。

    谢涿上车时一脸不爽,曹文生好笑,“又不是我惹你生气。”

    谢涿立马望向曹文生,“你不觉得宁安在姜野面前很窝囊,窝囊到有些害怕那种。”

    曹文生不以为然,“你没见过野子更可怕的时候。”

    他跟姜野混酒吧时,太招姐姐们喜欢,没多久就被人围了巷子。

    五六名成年男人堵着巷口想教训他们。

    姜野当时看了眼头顶。

    为首的笑着说,“小子挺有安全意识,看摄像头?早被我们拆了,今天别想全须全尾的走出去。”

    曹文生当时也才十四五岁,吓得双腿发抖。

    姜野没什么表情,只是问了一句,“真的拆了?”

    对方握着铁棍走过来,脸上是得意猖狂的笑容,“不然呢,等着你们去警局告我们殴打未成年。”

    一个小时后,是曹文生把姜野拽出来的,他要不拽,就真的出人命了。

    上次姜野一酒瓶砸在向木头上,那时候他更加意识到,可能在姜野心中,他们这群朋友也不算什么吧!

    谢涿气哼哼转开脸,“就真的没人拿捏他,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算得上囚禁,是犯法的。”

    曹文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宁安生活得挺好,宁翼也能做训练,他不是挺在乎这个儿子嘛,那么为了儿子牺牲点不算什么吧,再说姜野也没有虐待他们,还好吃好喝地供着,换作是我,哪里愿意养着带拖油瓶的男人。”

    话音刚落,曹文生遭到谢涿一顿狂抓乱挠,挠着挠着两人就吻到一起。

    分开时,谢涿羞愤气恼地捶了曹文生两下。

    曹文生占了便宜心里美,认真提醒谢涿,“他们的事情你就别掺合,我看不简单。”

    阿顿斯马丁开出去时,谢涿心有不甘,“不就有一腿,后来宁安不爱了找人生了个孩子,能有多复杂,姜野就是心里不忿,男人心思我还不懂?”

    车辆行驶在车水马龙的街面上,沿途行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曹文生正是人生得意,哄着暧昧对象,“当年姜野不是自愿出国,而是犯了事被送出去的,什么事你就不要问了,指证他的人是宁安。”

    谢涿瞪圆眼睛,“你开什么玩笑,宁安指证姜野?就他那性格,那胆子,你说宁翼指证姜野可信度都高一些。”

    曹文生心中划过一丝疑惑,“你不懂,有些人可能看起来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像宁安的情况为了钱做出对不起姜野的事情并不少见。”

    谢涿感觉在跟一头猪交流,“你们总是把人想得很坏,殊不知你们就是最坏的那一批。”

    曹文生讪笑,这话谢涿没说错。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跟谢涿吵架,好在车辆行驶起来,两人很快和好。

    谢涿就是这点好,无论自己的情绪多么不好,但很能提供情绪价值。

    他想,宁安要是有谢涿一半聪明,也不会在姜野手下过得这么憋屈。

    也不知道姜野看上他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