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51让他滚,现在。……
看到未接来电,时岁心跳加快,立刻回了电话过去。
可惜却是漫长的拨号声,一直没有人接。
时岁的心脏也随着“嘟嘟”声,越来越快。
一通毕,她又拨了一次。
就在时岁已经不报希望时,电话终于被接听。
但却没有人声。
同一时刻。
酒店房间大门被人叩响。
“咚。”
“咚咚。”
以为是幻听,时岁屏息凝神。
半晌,确定有人在外面敲门。
叩门声不疾不徐,是他一贯的斯文教养,似乎不带什么催促意味。
时岁的心脏却几乎快跳出来。
隔着一扇门,这种类似于鬼敲门般的压迫感,都能让她喘不过气。
她试探对着电话问:“门外是你吗?”
同一时刻,晏听礼似乎确认了她的存在。
这种平静又诡异的敲门声也终于停止。
门外,晏听礼的嗓音听不分明,和通话中一同响起,夹击着时岁的耳膜。
但绝不是愉悦的腔调。
他又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开门,现在。”
时岁没开,而是淡淡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酒店这一间房。”
“你是不是又追踪我了?”
晏听礼置若罔闻:“开门,我要现在见到你。”
时岁:“你先回答我。”
那头安静了片刻,才反问:“是又怎么样?”
时岁胸腔重重起伏一下。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
被打断。
“我再给你三秒时间。”
“你猜这扇破门,能不能挺过我一脚。”
“三。”
“二。”
熟悉的压迫感将她席卷。
类似于大学时期,他逼着她去后台,去教室接吻,或者在晏家上。床。
时岁又气又委屈,不敢赌他的下限,还是抬步去开了门。
已经临近十二月。
最近几场秋雨连绵不绝,晏听礼进门时,黑色长风衣沾染外面的寒冽,冷意扑面而来。
他看着她。
眼眸温度更低。
“砰”一声。
门关上。
他满身风尘仆仆。
时岁猜测,很可能是出差刚下飞机,就直奔她家,再开车来苏市找她。
刚站定,晏听礼就两步上前,冰凉的手指掐着她的下巴,疯犬一样将她扑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沉沉的吻,裹挟着渡过来的寒意,狂风骤雨般落下。
这只是最普通的连锁快捷酒店,床铺撑不住他精壮的肌肉,重重回弹,发出“吱呀”的响动。
旁边就是李廷言,酒店隔音也一般,甚至还依稀能听到隔壁的电视声。
生怕被听出什么动静,时岁偏着脸不停去躲,边伸手去推他胸膛。
这个动作显然又激怒了晏听礼,他哂笑一声,指骨卡住她的下颌,舌尖更为放肆地闯进她唇中,用着她最吃不消的接吻方式。
恶劣地吃光她所有的津液,还不忘反哺喂给她,逼着她吞下去。
他浑身带着非常诡异的低气压。
精神状态也似乎悬在一线间,岌岌可危。
时岁试图和晏听礼好好沟通,刚要在接吻的间隙刚开口,他便又堵上来,兀自宣泄潮水般情绪。
丝毫不知收敛。
几番来回。
最后时岁实在忍无可忍,手指揪住晏听礼后脑的发丝。
另只手冲着他的脸,就扇过去一巴掌。
但收了力道。
只是为了让他停止这种恶劣行为,连印子也没留。
晏听礼却像被触碰到什么开关。
手臂撑直,退开些距离。
乌黑瞳仁凝视她,里面翻涌着湿润的潮气。
房顶的灯光被他挡住大半。
时岁的视野很昏暗,以为是幻觉,正要细看。
晏听礼已经将头垂下。
细碎发梢挡住眉眼,再也看不清。
时岁心中咯噔一下。
不带这么碰瓷的吧,这么轻一巴掌就能把他打哭吗?
“时岁。”他垂着眼睫,突然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骂她,“你就不是个东西。”
“……?”
荒谬!时岁一口气憋在胸腔,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刚刚那掌还是打轻了。
刚要还嘴。
晏听礼手指作弊一样掐住她的唇瓣,不让她开口。
然后盯着她,面无表情地继续骂:“你冷暴力,玩失踪,没边界感。”
“还有家。暴。”
他每说一句。
时岁的眼睛就震惊地瞪大一分。
她气得不行,支吾着非要反驳。
但被晏听礼继续不讲道德地手动封嘴。
挣又挣不脱。
只能听他用着平静的腔调继续抹黑。
“你鬼话连篇。”
“嘴上说爱我,但打我从不犹豫。”
“任何人面前,都不会先护着我。”
“我不找你,你永远不会主动找我。”
“上床也从来是我倒贴过来给你睡。”
晏听礼越说,脸色越寡冷,薄薄的眼皮垂着,雾一般的潮气也更明显。
“我们到底,谁更过分?”
有关“谁更过分”这个话题。
让时岁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吵架。
他们俩就这个话题,永远吵不出一个结果。
每次,强势的明明是他,晏听礼却总能理直气壮。
好像他有多委屈。
时岁从前觉得晏听礼在倒打一耙。
现在看,他像是真情实感地觉得她更过分。
比倒打一耙还可恶。
晏听礼缓缓松了手,时岁终于得以拥有话语权。
她机关枪一样:“那你呢?这么多年,你有主动哄过我吗?”
“每次不分青红皂白,不是强词夺理,就是强吻强——”
“我这次没有,我有在改!”
晏听礼突然打断。
语速罕见地快,尾音也落得重。
罕见带上了浓烈的情绪。
他鸦黑
眼睫垂落,洒下一层阴影。
这瞬间的神情,让时岁联想到努力没被看到,还蒙受冤屈的小孩子。
冲动又幼稚。
“我都回家了。”他眉眼阴翳。
“也忍着,没有去查那个男的。你还要我怎样?”
时岁张了张唇,想回嘴,又讷讷闭上。
好像,的确是这样。
她沉默几秒,嗓音也被逼得弱了些:“可你还是一直给我甩脸。”
“因为我不高兴。”
晏听礼盯着她,“你该哄我。”
语气理所应当。
时岁也异常委屈,忍不住反问:“为什么不是你主动哄我?”
似乎在晏听礼的思维里,不强迫她,不去发疯查人威胁,就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明明这只是正常人该做的事,作为男友,一点儿也不合格。
这么想,时岁也这么说出口。
最后反问他:“作为我想长久相处结婚的对象,我就不能对你要求高一点吗?”
说完,她观察晏听礼神色。
并没有出现她所期待的幡然醒悟。
甚至还埋下头。
泄愤般在她肩膀咬一下。
毫不悔改,一字一字道:“可我就是想你哄我。”
“我就是要。”
固执无比。
像是非要到糖不可的小孩。
时岁吵累了。
心中叹一口气:“为什么?”
晏听礼半天不吭声。
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时岁冷淡道:“不说就永远都不哄。”
晏听礼又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
这次用了些力气。
让时岁“嘶”一声,顺势就想回击,扇他脑袋一下。
但突然想到他刚刚那句“家。暴”,又忍耐着收了手指。
本不指望他能给出什么正经的回答。
突然。
有闷闷的一声传进耳朵。
“你哄我,我会感觉。”
后面那几个字,他刻意含糊带过,根本不想让她听清楚。
但还是依稀落入时岁耳朵,让她倏而怔忪住。
“你还在意我。”
反应片刻,时岁还原晏听礼那句话。
他在说——“你哄我,我会感觉你还在意我。”
时岁心脏就像被击中,瞬间柔软下来。
心中那点别扭突然烟消云散,再说不出什么硬邦邦的话。
算了。
就这样吧。
室内陷入安静。
时岁终于缓缓环住手臂,抱住他,轻声说:“我明明一直都很在意你。”
晏听礼从鼻尖发出一声不冷不热的响动,像是嗤。
“一点也没有。”
他将头偏向一边,“我出差半个月,你从没有主动问我一句。”
时岁实话实说:“最近我也很忙。”
“而且,你不是说,不想见到我吗。”
她将那天吵架的话,原路返还给他。
得到的就是晏听礼更为不悦的一口。
这次咬在了耳垂。
他还在生气,且有增无减:“那你培训,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话题来到了晏听礼今天发疯的核心问题。
时岁眼睫动了动,一时也有些心虚。
讷讷道:“我以为你还要出差几天。”
她记得,前几天黎茵还说,晏听礼还得忙到下周。研发要用到新技术,他这次去美国,就是谈合作的,时间拉得比较长。
本就相隔两地,他们还在冷战,时岁便更赌气不想提了。
但晏听礼揪着她不放。
“就是你的错。”
虽然时岁内心有在小小反省,但不代表晏听礼可以肆无忌惮把错误全推给她。
“可你今晚又让我害怕了。”她一股脑说,“打电话不接,哐哐就是敲门。”
“我不开,你还威胁我要踹门。”
“一进来,你又强迫我接吻,声音很大。”
“而且旁边房间就是我同事,他听到怎么办?”
晏听礼冷冷淡淡看她。
不知在想什么。
时岁戳他脸颊:“你是不是也该反思。”
晏听礼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反思”的意味在。
反而眸中翻滚着惊涛骇浪,看起来更可怕的模样。
“我吓你,是不确定你是不是在这。”
时岁没听明白。
“你要是不在。”
他瞳孔转动,喃喃低语,“你要是不在,又敢玩我一次。”
“这次,我一定会把你关起来。复通也要把你灌到怀孕。”
“你跑几次,我们就生几个。”
“你这辈子——”
时岁听得悚然,黑着脸捂住他的嘴:“你又发什么神经?”她莫名其妙:“而且我玩你什么了?”
晏听礼冷冽地盯着她。
忽而笑了下,在她耳边用气音柔声提醒:“三年前,英国。”
“……”
时岁突然安静如鸡。
“我在皇家邮局,接到了周栩妍寄过来的邮件。”
“里面有你的手机。还有你想给我的东西。”
晏听礼甚至提都不提那封信。
只冷冰冰用“东西”替代。
“这次我没有定位你。花了些力气,查的手机ip。”
时岁脊背越来越僵。
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还原出今晚的细节。
在门外听到她的声音,晏听礼才开口说话,脱缰的情绪也拉回来,就是因为确定了她在这个酒店。
手机ip也不是烟雾弹,她也没有再次逃跑。
晏听礼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响起。
“那天英国下了很大的雨。”
“我也在酒店,看了你给我的东西。”
看得出,这段记忆,依旧让晏听礼格外不悦。
他的语气变得森冷。
甚至还迁怒现在的她:“我讨厌你。”
这是时岁最心虚的地方,她默默挪开脑袋,不敢吱声。
“你说话。”晏听礼掰过她下巴,执拗地盯她。
时岁软和嗓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要朝前看。”她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抱住,循循诱哄,“我们现在在一起就好了,不是吗?”
晏听礼嗤笑:“喜欢翻旧账的,到底是谁。”
时岁略过这个话题。
“我已经在哄你了。”
眼看晏听礼漫不经心,她忍不住道:“哄了又不满意,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晏听礼的回应是,低头咬她睡衣的纽扣。
“花言巧语,我听腻了。”
时岁:“”
晏听礼边散漫看她,边起身脱衣服。
风衣到领带。
时岁看到,故意嘲讽:“那你怎么没做腻?”
察觉到她嘲弄的视线。
晏听礼没一点羞耻,弯腰,情。欲满满地在她脸上舔一下。
腔调一本正经,内容却极致下。流。
将她手往下按。
“小礼认主了。”
“腻不了。”
时岁脸颊立刻和火烧云一样烫起来。
偏偏晏听礼还偏着头,乌黑眼眸细致打量她的反应,坦荡又天真。
轮廓甚至更明显了。
一副把她的羞耻心当成了刺激性。欲的工具般的表情。
“不行!”时岁咬牙,压低声音,“这里隔音很差,同事会听到。”
“哦。”
晏听礼反应看起来平平淡淡。
“哪个同事。”
时岁突然沉默。
晏听礼笑了一声。
“那更好了。”
说完,他继续脱衬衫,解皮带。
时岁额角青筋跳动:“我说了不行…”
“我要洗澡。”
时岁愣了愣,刚放下心。
又听晏听礼说:“洗干净,你来玩我。”
“我来喘。”
时岁头皮一炸:“你能不能正常——”
但晏听礼已经坦荡地脱完了衣服。
某一处,可以说是骚扰的程度。
她非礼勿视地挪开眼。深吸口气,在脑中敲木鱼。
在家里和高级酒店,晏听礼习惯赤脚,显然,这是他第一次入住快捷酒店。
还是嫌弃地没法用酒店提供的拖鞋。
最后皱着眉,勉强挤进她专程带的拖鞋。
进了对他来说,同样处处简陋陈旧的洗手间。
没几秒。
他就喊她。
时岁怕他下套,谨慎问:“干什么?”
“水温怎么调,好冷。”
习惯控制人工智能的晏听礼,在日常生活中依旧是智障,毫无长进。
时岁叹口气:“往左边转,加热水。”
下一秒。
里面传来声“嘶”,伴随着水声停。
时岁:“又怎么了?”
“冷水。”晏听礼像是在生气,“从头上浇下来了。”
“……”
时岁嘟嘟嘟去了卫生间:“是转下面这个啊!笨
蛋。”
这辈子第一次被人骂笨蛋的晏听礼看她。
“那你帮我洗。”
时岁:“…洗澡你不会?”
“我笨。”
他脸皮已经厚到为达到目的,连笨蛋的称谓都欣然接受。
时岁丝毫不动摇:“不可能,我已经洗过了不想弄湿。”
说完,她立刻就走回床边。
躺下,戴耳机,杜绝骚。扰。
但耳朵能屏蔽水声,没法挡住视觉。
在晏听礼洗完,就坦诚走到床边。
和她脸对脸。
时岁很想报警:“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脏。”
晏听礼有洁癖。
换下来的衣服,绝不会再穿。
更别提酒店的用品。
时岁还想说什么,她的手突然被握住。
晏听礼微阖着目,小声说:“洗澡的时候,怎么都出不来。”
时岁瞄过去。
立刻就看到他对着她。
他皮肤白,颜色浅。
只有真的许久没法,才会这样。
他就这样站在床边。
让她手盖住,往下压。
眼神有些不满意:“手太小了。”
“我要两只一起。”
“……”
时岁对他的在这种事方面的底线,几乎已经降到底。
晏听礼自己diy,也能玩得很欢。
像是故意一样。
他平时也不这样喘。
时岁耳根发软,脸颊也通红。实在不好意思,开大了电视声掩饰。
她很担心,照晏听礼这放浪形骸的程度,被隔壁听到,会不会以为她在投屏外放什么女性向。
虽然百般嫌弃酒店的床单,但不躺,就没地方睡。
最后晏听礼还是选择躺在她身边。
不是裸躺。
睡前,他还打电话,让品牌店送来全套衣服。
作为黑金用户,无论在哪个城市,自然都有高级经理服务。
大概从来没有哪个奢牌黑金用户入住快捷酒店,导购过来敲门,神情都还是懵的。
时岁一再点头确认,导购才放心离开。
晏听礼换上睡衣,才终于愿意屈尊降贵,睡在这张床上。
只是表现得好像有什么病毒在攻击他的皮肤。
整个晚上,晏听礼就死死贴着她。
恨不得把她垫在身下。
时岁一晚上不知道蹬了他多少脚。
最后扯着被子怒道:“你再吵明天就给我滚!!!”
“……”
晏听礼才终于没了声音。
白天奔波,晚上又入睡得晚,时岁这一觉,直接睡过头。
培训九点开始。
八点四十。
她才刚刚清醒。
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身侧却空荡荡,没看见人。
“晏听礼?”
要不是房间还有晏听礼的衣服,她说不定还会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好半天,洗手间才传来动静。
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没有吭声。
表情尤其难看。
时岁正在急急忙忙换衣服梳头发,根本没有注意。
直到她越过晏听礼,要进洗手间洗漱。
忽而。
时岁停住脚步。
视线猛地停在晏听礼的脸上,还有脖颈冒出来的红点。
她双手捧住他脸,“你怎么了?是过敏了吗?”
“你吃什么了?”
晏听礼别开视线,冷冷道:“我说了,床单有毒。”
床单?!
时岁不解:“那我怎么没事?”
晏听礼这是什么体质?
也在这时。
门口传来“笃笃”敲门声。
李廷言温和的声音传来:“岁岁,你收拾好了吗?得快点了,马上要上课了。”
时岁要去开门。
被晏听礼一把掐住手:“不准开门。”
时岁眼珠转了转,微微一笑:“你昨晚喘那么欢,不就想给他听到吗?”
“……”
晏听礼面无表情。
“让他滚。”
“现在。”
第52章 chapter52你第一次让我赢。……
晏听礼心情不好,嗓音自然也不高。
但酒店的隔音实在差,声响似乎还是隐隐约约传到了门外。
敲门声逐渐变慢。
时岁对着门外说:“你先去吧,我还要等一会。”
李廷言沉默了片刻,迟疑了半晌才说:“好。”
“需要我在楼下给你带一份早餐吗?”
话音刚落,晏听礼的视线就像是冰冷的网,细密从头浇下。
再盯向门外,脸色阴沉。
时岁甚至幻视他头上出现一片黑色的乌云。
“不用,”她立刻道,“我自己有带吃的。”
“那好,我去教室等你。”
时岁头皮又是一紧:“别等了,你忙自己的吧。”
“好吧。”李廷言语气有些低落。
直到李廷言脚步声远去,时岁才感觉那种似是而非黏在后颈皮,被带刺舌苔舔过的尖锐毛扎感缓缓褪却。
眼看时间来不及,时岁火速往洗手间跑,刷牙洗脸。
这期间,晏听礼就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整个人呈现一种有火,却没法发出来的冷感。
按照他以前的秉性,绝对等不到她说话,就能立刻开门,朝着李廷言说出一些让人三观炸裂的疯话。
现在却只能躲在门后面,想爆发发不出来。
何其憋屈。
时岁余光朝他瞥一眼。
眼看他冷白的皮肤上,还错落着红点。
乍一看,真有些消沉可怜。
晏听礼这辈子吃的苦,大概都是跟她一起了。
时岁却没空安慰他,洗完快速拍了点护肤品,就急急忙忙拎包。
临行前,开门看他,嘱咐一句:“你的脸去医院看看,应该很快就好了。”
晏听礼没有表情地说:“所以,你也觉得我现在见不得人。”
时岁:“……?”
她无奈:“不是你自己不准我开门吗?”
晏听礼:“可我还让你让他滚。”
时岁尽量心平气和:“莫名其妙让别人滚,有教养的人都不会说这种话。”
晏听礼:“对这种男小三,要什么教养。”
刻薄一如既往。
“你不能这么说,”时岁耐心解释,“我没和他说过我有男朋友。”
晏听礼毫不知耻地反问:“我昨晚叫的声音很小吗?”
时岁脸一烫:“谁会故意听这种东西?”
“那他今早过来,听到我声音后,还想试探什么。”
时岁被他说的略微一怔。
心中也起了些疑窦。
但低头一看时间,她匆匆丢下句:“我不和你说了,你自己去医院看看。”
“你今晚也别住这了,回家或者换个地方。”嘱咐完,时岁就夹着笔记本和平板,径直往酒店楼下奔。
培训课的内容枯燥,还得交手机,整个上午坐下来,简直就是坐牢。
时岁和李廷言在一组,位置自然也排在一起。
中午下课,时岁随着人群往外走,他跟上来,温声道:“一起吃饭吧。”
时岁正低头回晏听礼的消息,没听见。
看得出晏听礼的确很重视这张脸,她刚走,就花时间跨越半个城区,普通医院看不上,非要去专科医院找专家面诊开药。
现在也才刚回来,晏听礼:[下楼]
时岁:[我要去吃饭了]
[我要你陪我吃饭]
时岁:[可中午就两小时的休息时间]
她还想回去睡个午觉。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
冷不丁发来:[可我生病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一句,却真让时岁心揪紧起来:[过敏很严重吗?]
他不回答,只说:[我一个人去的医院]
时岁:[我现在下来]
她看消息看得忘我,根本不知道旁边还有个等待回应的李廷言。
“岁岁,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啊?”
“中午一起吃饭。”
“不好意思。”伴随着电梯停在一层,时岁说,“我要和男朋友出去吃。”
“男…朋友?”李廷言一愣,然后闷声问,“今早你房间那个声音…”意识到不妥,他蓦然停顿:“你男朋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你来得晚,”时岁往电梯外走,装作看不出他的失落,淡淡道,“公司其他人都见过的。”
出了电梯,时岁也看到了站在一楼柱子旁,穿着某奢牌秋冬系列黑灰撞色外套的晏听礼。
他站姿笔直,肩宽腿长。
时岁知道,晏听礼在外一直很有站相。
哪怕旁边是柱子,也不会轻易去靠。
他毛病非常多,除非迫不得已,不会随意触碰公共场合的任何不明物体。
现在,晏听礼脸上戴了副口罩。
整个人也显得恹恹的。
他瞳孔一转,立刻就看到了她。
以及。
晏听礼的视线往后越,看到了紧随其后的李廷言。
眼眸眯了下。
眼底那种挑剔、高傲、嘲弄。
展露无遗。
“喏,他就在那。”
说着,时岁快步往前,在李廷言的注视下,一把挽住晏听礼的手臂,从善如流道,“这是我男朋友,晏听礼。”
“阿礼,”时岁晃一下他的手,亲昵说,“这是我一起培训的同事,李廷言。”
她介绍完。
身侧人诡异地安静。
连被她握着的手臂,也突然变得硬邦邦的。
突然的冷场。
让时岁感觉,像有一排乌鸦,从她头顶嘎嘎飞过。
她感到几分尴尬。
手指藏在晏听礼后臂,恶狠狠掐一下。
眼神也暗示。
你说话啊!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
漫长的几秒后。
还是李廷言先晃过神,上下打量晏听礼。半晌,才堪堪维持礼貌:“你好。”
也到此刻,晏听礼终于有了反应,眉梢挑动一下
他比李廷言高一截,眼睑懒洋洋垂着。
眼中那种高高在上审视的意味倒是褪去了,却变成一种愉悦又莫名让人升起无名火的打量。
好半晌,晏听礼从喉间拖腔带调说出句:“对,我是她男朋友。”
李廷言勉强笑笑:“我还是刚刚才知道岁…时岁有男朋友。”
晏听礼歪头。
隔着口罩,看不见他的唇角,但从上挑的眼尾来看,他一定在笑。
“我们都在一起五年了。”
“马上结婚。”
时岁猛地看他,头顶也缓缓打出排问号。
谁问你了?
“你叫什么?李廷言?”
“…是。”
晏听礼突然轻飘飘笑了声。
显然,他也立刻反应过来名字中的巧合,眉梢微挑。
时岁:?
“岁岁。”他突然看她,语气柔和,像是真在征求她的意见,“我和你同事这么有缘。我们婚礼,也给他递个请柬吧。”
时岁只能给他面子:“要看人愿不愿意。”
晏听礼微笑着转移视线。显然,李廷言每一分变化的微表情,都成了刺激他神经的兴奋剂,“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不要客气。”
李廷言移开脸,维持最后一丝体面,“再看吧。”说着,他往餐厅方向去:“你们去吃饭吧,不打扰了。”
他还没走远。
晏听礼突然不停地笑。
还是一点也不收敛的笑声,就像是顽劣的小孩恶作剧成功的张牙舞爪。
再往前看,李廷言的脚步都加快了。
几乎健步如飞。
时岁转头,脸颊还有没褪去的红晕,是被尴尬出来的,忍着拧他的冲动:“你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晏听礼慢条斯理牵着她往外去。
语气冷冷淡淡:“他想做三,我让他滚,有错吗。”
“……”
时岁说:“可他也不确定——”
晏听礼似笑非笑看她:“你猜他今早听没听见我的声音。”
“那也没到想做小三的程度吧。”时岁嘟囔。这也太刻薄了。
晏听礼却蓦然停顿,收敛笑意看她。
他眼中有种无法无天的肆意,一副“我就喊他小三那又怎么样”的意味。
看得时岁唇角抽一下。
无语凝噎。
直到坐上车,晏听礼让3.0推荐好吃干净的餐厅。
时岁心中挂念着还刚刚他说的生病:“你脸到底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晏听礼没说话。
时岁刚好看到座椅旁开的药方和病历单,便打开来看。
怎么看都是最普通的过敏,时岁忍不住问:“你这不就是普通过敏吗?”
眼看晏听礼一声不吭打方向盘,启动车辆。
好几秒,似乎才发觉她的注视。
侧头,轻描淡写:“过敏不是生病吗?”
“……”
“过敏就过敏,你为什么要说生病?!咒自己吗!”
晏听礼:“我就想你担心我。”
时岁瞬间失去所有力气,摆摆手:“你别去太远。”
好在晏听礼在车上就开始订菜,去的时候直接就吃上。
半小时解决午饭,看着还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时岁让他把她送回酒店。
却见晏听礼开往另个方向。
时岁睁开眼:“去哪?”
“睡觉。”
“这不是酒店的方向。”
说到那家快捷酒店,晏听礼突然面无表情:“你觉得我还会去那个细菌培养皿吗?”
“……”
好一个细菌培养皿。
成功让时岁也瞬间失去回酒店的欲望。
摆摆手,随他去。
而晏听礼的低气压,又莫名其妙蔓延开来。
时岁敏锐地感知到,莫名看他:“你又不高兴什么?”
晏听礼冷冷道:“我要去投诉这家酒店。”
时岁:?
“大家都没事,”她斟酌地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的问题?”
“你帮酒店说话?”
时岁:“你下次别住快捷酒店不就行了。”
“我不高兴。”
以为他在担心外在形象,时岁耐心道:“你就是最简单的过敏,放宽心,很快就好了。”
晏听礼直接吩咐3.0:“告诉我本市的消费者投诉热线。”
时岁实在不解:“你为什么非要找这个麻烦?”
晏听礼不说话,兀自按动拨号键盘。
“……”
算了。
随他吧。
轿车驶入星级酒店的停车场。
时岁昏昏沉沉,一路打着哈欠跟着晏听礼,进门就躺倒在五星级酒店的松软大床。
小憩了会,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时岁刚醒,大概觉得她身上还残留着细菌。
晏听礼喊人上来换了床棉絮。
时岁:“……”
她走到窗边。
晏听礼靠在沙发,看起来兴致不高。
时岁俯身,朝他脸看了看。
早上还红得明显的印记,消了不少。
时岁伸手戳了下,安慰道:“没事的,已经好多了现在。”
“晚了。”他眼皮都没抬。
“已经好得很快了。”
时岁无奈。
他该投诉也投诉了,就是天大的气也消了吧?
晏听礼淡淡:“李廷言。”
时岁:“?”
“他说不定会觉得我自卑,没法见人。”
别扭一中午,她睡觉都醒了,才终于缓缓理解晏听礼的意思。他竟然还在为了没法全方位打压李廷言而懊恼。
时岁唇角抽了抽。
实在没忍住道:“你差不多可以了。”
晏听礼突然冷冰冰看她,吐字:“都怪你。”
时岁荒谬地指自己:“我?”
晏听礼扯着她手臂下拉,将她按在大腿。
从后咬她耳朵,不悦地说:“你从没让我赢过。”
“这是第一次。”
时岁跟不上他的脑回路:“赢?赢什么?”
像是恍然大悟,他突然开启迟来的算账。
“方淮景面前,你从没承认过我。”
“你见他一次,打我一次巴掌。”
“西奥多,你和他多次约会,说他眼睛好看。”
“你从没夸过我的眼睛。”
似乎越说越生气,晏听礼气息也起伏。
“连付泽那种东西,你宁愿和他待在一起,也不上我的车。”
他掰过她的下巴,一字一字说:“只有今天,你才真正承认我是
你什么人。”
漫长的沉默中,时岁震惊到无以复加。
想还嘴,却发现桩桩件件都是事实。
反驳不了一点。
时岁试图转圜气氛,双手捧住他脸,晃了晃:“所以我今天让你赢了,你应该开心呀。”
晏听礼眉眼没有一丝动容:“连脸也不敢露的赢?”
“……”
“下次,”时岁哄道,“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晏听礼脸色稍霁。
那种古怪盘旋一中午的郁气,似乎也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时岁心中松口气。
他真是越来越难哄了。
晏听礼只在这里待到周末,周一就回了杭市。
到周三,时岁结束培训,也跟随部队回了家。
而自那天后,李廷言就主动变得疏离许多。
晏听礼再一次,成功地斩断她身边所有冒头的桃花。
时间迈入十二月。
和北方不同,南方的湿冷,总能不经意渗入骨缝,让人打着颤。
恰好,晏听礼讨厌潮湿。
时岁握着杯热可可,站在公司茶水间的窗户,看到外面绵密的细雨时,不由想到了晏听礼。
他回来便投入工作。
3.0测试完毕,即将试点投入规模生产。
各供应商,经销商之间,利益纷繁复杂。
晏听礼也忙到隔两天,才抽空回来吃一次饭。
周六。
时岁睁眼,看到晏听礼快凌晨一点发来的消息,猜测他刚刚加班结束。
[我要见你]
时岁揉着眼睛回复:[你可以来我家吃饭]
那头竟然也醒了。
[你来我这]
[我要单独见你]
时岁不用想,都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她不回,下一秒,屏幕跳动新消息。
[你不想看平安吗]
他在引诱她。
时岁心痒难耐,还是忍不住松口:[那晚上你来接我]
但下午,她接到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
看着来电号码,时岁生理性坐直,心跳也快了两秒。
等反应过来,她才恍然。
原来她已经不用在宋婕面前这么紧张了。
其实,回国后的这个手机卡,宋婕并不在她的通讯录里。
但时岁认识宋婕的号码。
她不去想宋婕怎么能知道她新号码。
尽管晏听礼一定不愿承认,但某种程度,他的行为的确和宋婕一脉相承。
时岁没有犹豫多久,还是接了电话。
礼貌疏离道:“宋阿姨。”
除了回国第一晚,那虚伪的一面。
时岁已经和宋婕太久太久没有联系,以至于再听到她的声音,都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今天下午,我想见你。”
“有空吗?”
她一如既往的强势,直入主题。
时岁也简单应答:“好。”
下午,她应约,来到了宋婕说的茶馆。
从前,时岁第一次见到金尊玉贵的晏夫人。
就觉得她年轻,高贵,优雅,是连明星都比不过的美丽。
时岁仰视她,甚至因为太有距离感,而害怕她。
但这次再见宋婕,时岁不由恍惚。
记忆里高高在上,冰山queen一样的女人,脸上竟也有了岁月痕迹。
尽管妆容仍然精致无暇,皮肤在医美和保养的加持下依旧紧致。
但眼睛,是没法遮掩疲惫的。
茶气袅袅间,宋婕淡淡看她一眼:“坐。”
时岁颔首。
服务员安静布茶,随后留下单独的空间。
宋婕打量她,忽而一哂:“我早该想到是你的。”
“某种程度上,你胆子很大。”
时岁至今不可思议,她也有和宋婕面对面,开诚布公的一天。
她笑笑,直视回去:“如果胆子真大,我也不会出国躲这么久。”
宋婕对时岁,始终停留在那个漂亮乖巧有余,但怯懦没大本事的模糊印象上。
如今被她四两拨千斤给怼回来,不由几分意外。
但她面上没表露半分。
依旧用着从前的语气:“你是看重他的家世,还是外在的表皮?”
“他是个神经病,你知道吗?”
虽然时岁在心中骂过晏听礼无数次神经病。
但这种话经由宋婕说出来,一股莫名的戾气从心底升起。
时岁握紧茶杯:“他不是。”
宋婕嗤笑:“他做的疯事你还不知道吧?”
“加州打了你那位追求者两枪,把他爸肋骨撞断两根,大腿骨折,现在还在医院。”
“从你回国,他要挟我陪他演戏,给你设下天罗地网。”
“这样一个无法无天,克亲克己的疯子,你不怕吗?你指望他懂什么爱?”
时岁:“就算他这些都是真的,也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是,晏听礼不懂,但你们从没教过他,他怎么学?”
包厢突然安静。
宋婕肩膀抖一下,脸色也有些发白。
但她很快调整好呼吸:“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个的。”
时岁看她:“那您想和我谈什么?”
她直接用上了“谈”。
宋婕瞬间领会,也就不再废话。
淡淡道:“我可以送你全家离开,给你们下辈子都用不完的钱,并让晏听礼再难找到你们。”
时岁笑了笑。
不答反问:“条件。”
宋婕:“我需要这次3.0发布的全部供应商挑选权。”
时岁扯唇:“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只要你想帮我,就能帮到我。”宋婕道,“他全都听你的。”
冬天的白天,总是黑得格外早。
才刚刚五点,玻璃窗外的天已经黑沉沉压下。
室内更是昏暗一片。
那头,两人的对话在室内清晰响动。
在宋婕说完后。
那头一片安静。
她像在犹豫。
晏听礼手指僵冷。
垂着脸,思绪也飘移。
那头气息缓动,终于,她即将开口给出答案。
晏听礼却突然砸了监听设备。
缓缓垂下头。
脸上是一种接近空白的表情。
第53章 chapter53教我怎么爱你。……
冬日的天空总是黑得悄无声息。
等时岁回过神,窗外昏黑,面前的茶盏热气早已消散。
变冷,变凉。
宋婕已经离开很久了。
走时,浑身带着寒霜般的冷意,高跟鞋声音尖锐刺耳。
在时岁对她的提议清楚地说出“不可能”三个字后。
宋婕红唇弯一下,并无讶然:“你是不满意什么?可以说出来。”
她话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眼神也轻飘飘落下。
虽未言明,但时岁读出了其中的嘲她不知满足的意味。
时岁笑了笑,平静回视过去,淡淡道:“我不可能利用他。”
宋婕手指漫不经心在桌上敲一下,眉梢也扬了扬。
直接道:“三千万美金,加曼哈顿中心区两套顶级公寓,够你和你父母衣食无忧一辈子。”
“你不相信,我可以预付一部分,直接汇入国外账户,他查不到。”
时岁胸腔起伏一下:“我说了,我——”
但宋婕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便兀自说:“如果你担心晏听礼还能顺藤摸瓜查到你,我会给你安排可靠的安保。”
她话落几秒,似乎没有耐心再等,紧接着就问:“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时岁唇抿成一条线。
突然说:“我真的非常不喜欢您,总是打断我说话。”
似
乎没反应过来。
宋婕看她几秒,大概觉得荒谬,她扯唇:“你说什么?”
时岁重复一遍:“我说,我不喜欢您打断我说话。”
宋婕彻底收敛笑意。
视线落在她脸上。
被这样注视着,时岁也回视回去。
也在此刻,她恍然发现,宋婕面无表情的时候,和晏听礼的神态是如此之像。
五官凌厉,眼神同样的冷漠,高傲,轻蔑。
宋婕那么喜欢晏从谨,但事实上,她那么避之不及的晏听礼,才是真正像她的孩子。
只是她没有发现,或者是不愿承认。
从思绪中回神。
时岁表明态度:“无论您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可能背叛他。”
“为什么?”
时岁沉默了下,说:“因为我爱他。”
“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宋婕嗤,连连问,“你爱他什么?你爱他为什么还要离开?”
时岁:“原因很复杂。”
宋婕已然嘲讽:“你是觉得他能给你更多的物质?”
“”
时岁蹙起眉。
有时候,和宋婕沟通,让时岁感觉,像是在面对一个plus版的晏听礼。
因为思维根本不和她在一个维度。
时岁心底已经提不出什么愤怒,只淡淡道:“您没有感情,从来利益为重,自然不能理解。”
她自觉语气平缓,但宋婕看过来的视线陡然锐利。
明显是被激怒的前兆。
当宋婕褪去最后一层伪装的外壳,扑面而来的就是刀锋般的凛冽和压迫。
她们之间所剩无几的体面也被撕开。
“好好好,真是给我演了一出狼心狗肺的大戏。”宋婕开始笑,边鼓掌边说,“当初我同意让你住进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她红唇勾起刺眼的红,吐出的字眼也是直戳人心的犀利。
“十几岁就没名没分地跟我儿子滚在一起。”
“时岁啊,你父母也是这么教你的吗?”
这一幕,是时岁曾经噩梦里的场景。
她从前总是诚惶诚恐,最怕宋婕用这样轻蔑刻薄的眼神看她,再攻击她的父母。
但这刻,这件事终于发生时。
时岁竟心如止水,没有因为这些话产生任何的波澜。
甚至能理智跳出自证陷阱,抽丝剥茧地分析她的话。
几秒后,时岁微微一笑说:“我父母没有教过我这些,他们是彼此初恋,结婚二十几年,都很恩爱。”
“我怎么学会的?”时岁故作苦恼地想了想,“大概是和您与晏伯伯学的吧。”
“您和晏伯伯各自有那么多情人,耳濡目染,就学会了。”
说着,时岁眨一下眼:“听礼哥哥应该也是的,所以我们俩就一拍即合了。”
她边说,边看到宋婕因为生气,而颤抖的面部表情。
握着茶盏的手指也收紧,几乎就要朝她泼过来。
但最终还是为了维持最后一丝虚伪的教养。
沉沉放下。
时岁冷淡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晏听礼被泼了满身水,冰冷,黏腻地贴在身上的毛衣。
那时他脸色苍白,从未有过的狼狈。
而如今,在她如此出言不逊的情况下,宋婕甚至还能保留理智,不曾将水泼在她身上。
宋婕能忍耐,不朝她发难,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对晏听礼呢?
难道最尖锐的刀就一定要刺向最亲近的人吗?
时岁突然感到有些悲哀。
话题谈崩成这样,自是不欢而散。
随着高跟鞋声音远去。
良久,时岁抿了口已经变凉的茶水。
干渴的喉咙并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更加艰涩,到有些发苦的地步。
时岁从窗外眺望,看昏黑的天空。突然想起晚上和晏听礼的约定,从包里拿出手机。
也在此时,手机屏幕亮起,晏听礼拨来电话。
时岁边接通,边往外走:“喂?”
那头隔了好几秒才说话。
沉沉的,机械的。
没有情绪的。
“我要见你,现在。”
时岁脚步停顿一下,奇怪问:“你声音怎么了?”
晏听礼置若罔闻:“我说,我现在要见你。”
时岁脑中响起雷达,开始飞速运转。
——她最近,没惹他啊。
时岁心里毛毛地报了最近的商场地址:“我们在这吃完饭,再…”
“嘟嘟嘟。”
她没说完,电话挂了。
时岁看着手机屏幕,几秒后,气笑了。
这是什么态度?!
半小时后,晏听礼到了她订的中餐馆。
鉴于他在电话里的态度,时岁也没给好脸色。
直接把平板丢给他,示意他加菜。
但晏听礼瞄都懒得瞄,直接把平板递给服务员,让她离开包厢。
从坐下来,他就不发一言。
掀着眼睑,视线平平的。
像是机器人分析数据一样。
从她脸上扫过。
一遍又一遍。
时岁鸡皮疙瘩都被看出来了。
鉴于晏听礼别扭的点总是常人没法理解,时岁只能问:“你又怎么了?”
晏听礼看着她。
突然说:“我们结婚吧。”
“……”
总是这样被逼着结婚,时岁压下无奈,耐心说:“我说了,我还没准备好,我们还要多磨合性格。”
“我都听你的。”
“…呃?”
“我说,不用磨合了,我都听你的。”
晏听礼没有任何表情地说:“我们可以结婚了吗。”
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吗?
时岁更觉疑惑:“你到底怎么了?”
“回答我,结不结婚。”
时岁被他东一锤西一棒地说得发懵:“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现在结婚?”
晏听礼直勾勾看她,眼底无机质的黑。
不知在想什么。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很突然地说:“3.0上线,我会有更多取之不尽的财富。”
时岁点点头:“…那恭喜你。”
事业上取得成功,的确是值得开心的事。
“和我结婚,你下下辈子也用不完。”
时岁沉默几秒。
她看起来很拜金吗?为什么一个两个,全都在拿钱砸她?
时岁无语:“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她就是个普通人,各种纸醉金迷的奢侈品还不如一份泡面入味的鸡公煲更能让她开心。
虽然她之前的确朝晏听礼要过分手费。
但本质只是想父母不那么辛苦,自己也不用因为工作疲于奔命。
“你不要钱。”
晏听礼垂眼睫,重复一遍,“我的钱你不要。”
“到底怎么样,你才和我结婚?”
时岁被问的有些烦躁,深吸口气道:“哪有你这样逼婚的,你越逼我我不想结。”
伴随着服务员来包厢上菜。
晏听礼眸色也彻底冷寂,下颌紧绷,不再说一个字。
后面的气氛,更是凝固。
时岁边吃菜,边用余光打量他。
看他薄薄的眼皮垂下,像在走神,吃菜的动作也很慢。
“诶,这是生姜。”时岁指着他筷子上,伪装成土豆的生姜。
晏听礼的吃喝住行都很挑剔,饮食尤甚。
除了口味淡,不喜欢吃调料。
动物内脏,头,任何莫名其妙的部位不吃,气味浓烈的蔬菜也不碰,生姜更是他的雷中雷。
但时岁的提醒晚了,晏听礼已经咬了一口。
随后皱着脸,面无表情地吐出来。
盯着餐盘上的生姜,他冷冷丢进垃圾桶,看起来更生气了。
“……”
时岁缄默地咬着筷子,有些无奈。
她在心中呼口气。
算了。
一个和生姜都能生气的人,就别计较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脾气了。
时岁不得不承认,因为和宋婕的对话,让她开始对晏听礼有些溺爱。
眼看饭桌沉默,她便主动找话题,关心地问一句:“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你心情才不好吗?”
大学时候,晏听礼很忙没空休息,或者是闲暇时光突然被急事打断的时候。
也会莫名其妙自己生闷气。
总而言之,他不高兴能有很多种意想不到的原因。
哄哄就好了。
谁知时岁话音刚落。
晏听礼蓦然抬眼看她。
时岁被看得心里毛毛的,解释说:“我听说最近3.0准备规模生产,你都在忙这个。”
“听说?”
晏听礼扯一下唇,“你听谁说的。”
“高霖翰啊,他发好多朋友圈,怎么了?”
晏听礼语气很淡也很轻:“你很少问我工作。”
时岁捉摸不透他的反应,猜测:“是有什么
机密我不便了解吗?”
“你想知道什么?”
像是试探,像是防备。
时岁莫名被刺一下。
嗓音便也垂落,不太高兴地说:“我就随便问问,能想知道什么?”
晏听礼视线凝在她身上。
这家中餐厅的灯光不亮,他脸色半明半暗。
看不清楚。
他忽而说: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行。”时岁说,“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高兴?”
晏听礼缄默了片刻。
“我没有不高兴。”
我只是害怕。
时岁吐槽:“那你今天怎么怪里怪气的。”
晏听礼不说话。
他整个人都像被一种不知名的迷雾笼罩。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的确不像即将犯病的模样。
时岁还要问。
突然,晏听礼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
大概是工作电话,他蹙眉扫一眼。
就当她面接通。
时岁隐约听到一些。
大概晏听礼坚持要换一批新的供应和经销商,这么大的换血,曾经隶属宋婕的那一批,和她有利益相接的元老自然不满,董事内部吵得不可开交。
对那头,晏听礼语气很不客气,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时岁给他夹菜:“菜要冷了,你多吃点吧。”
“你觉得呢?”
时岁懵:“觉得什么?”
“我是该用原来的供应商,还是不管这些董事,继续换?”
似乎为了让她能听懂,晏听礼问得简略。
时岁没放在心上,继续低头吃菜,“你怎么高兴怎么办。”
对面的视线依旧凝在她面上。
不放过她面上的每一丝微表情。
这种机器人扫描般古怪的审视,实在让时岁忍无可忍,连带着那点溺爱都快消耗殆尽。
她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反问:“你到底想问什么?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晏听礼不吭声。
就像个沉默又犟种的锯嘴葫芦。
时岁索性放弃。
喝完最后一口汤,面无表情说:“我吃饱了,你——”
也在抬头的这一刻。
她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什么,通电般将一切都串联起来。
时岁瞳孔缓动,脊背也僵硬。
抬眸看他,边缓缓问:“你为什么没有问,我今天下午为什么会在这边?”
不等晏听礼说话,她继续往下问,语速也越来越快,“是因为你知道我和宋婕的见面对吗?”
“你到现在,”时岁不可思议,“还在监视我?”
晏听礼:“我没有监视你。”
“那你是怎么”
“宋婕,她手机里的3.0系统,有我植入的程序。”
时岁情绪平复了些。
虽然监听谁都很可耻,但她如今对晏听礼的道德要求已经放得很低。
但一颗心还没落下。
她又猛地反应过来什么,盯着他问:“所以,你怀疑我要联合她,一起利用你。”
“对吗?”
尾音隐隐发颤。
晏听礼这次没有说话。
他视线垂落,不知在想什么。
时岁点点头。
“也是,”她不知道嗓音已经带上鼻音,起身拎包,“你怀疑的对。”
“宋婕说要给我三千万美金外加两套房,我很心动。有钱有自由,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吗?”
说完,时岁也没管晏听礼,立刻就往包厢外走。
胸腔像有无数颗跳跳糖胡乱碰撞,让她心浮气躁。
但所有情绪,只汇聚成一个念头——晏听礼怀疑她会因为利益背叛他。
在这段感情里,时岁知道自己劣迹斑斑,她骗了他好多次。
但她不会为了利益。
去骗他,害他。
心中五味杂陈。
但委屈最多。
出了饭店,屋外的寒风刀一样刮在脸上。
感觉到脸颊的湿润,时岁用手指拂过。
才发现天空飘起了小雨。
背后脚步声渐近。
时岁不理,抬步就走,手腕被拉住。
晏听礼将大衣套在她身上。
大步拉着她,迈步去停车场,上车。
一言不发。
时岁挣脱不开,被按在副驾驶。
晏听礼倾身给她系安全带,落下一句:“回家说。”
“我不去。”时岁冷淡道,“我现在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手腕被收紧,晏听礼压着情绪,看她。
“和同事,你怀疑我和他有暧昧。和你妈,你怀疑我为了钱背叛你。”
“你既然这么不信任我,我们还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
“时岁。”晏听礼眼睫颤着,沉嗓,“把话收回去。”
“怎么,你不爱听了?我说的哪一点有错?”
“你闭嘴。”
“凭什么要我闭嘴!”时岁的情绪逐渐上来,并且毫不受控,“你要一直这样猜忌我,我们不如早日分——”
晏听礼胸腔起伏,猛地凑上来,堵住她嘴巴。
时岁更是火大。
毫不收力,伸手扯他发丝。
间隙,她吸着鼻子,感觉眼泪滚到下颌。
正落在晏听礼手背。
他呼吸停顿瞬息。
终于退开。
却是将头埋在她脖颈。
整个肢体语言,像是被水淋湿的小狗,倒显得比她还委屈了。
时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哽咽着说:“你装什么?”
“你说话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为了钱害你?”
脖颈那里传来沉哑的一声。
“我根本不在意。”
时岁:“…?”
“我不在意你为了钱利用我。”
时岁反应了会,又锤他脊背一下:“你别乱扯话题!我问你,是不是怀疑我。”
晏听礼停顿了好一会,才说:“我没听下去。”
“你回答之前,我就把监听设备砸了。”
时岁冷冷道:“所以你还是怀疑——”
“我不敢。”晏听礼突然打断。
猛地抬起头看她,昏暗的视线里,他眼底像是被水洗过,又倔强又拧巴。
“我不敢听!”
沉默了会,时岁轻声说:“你要是对我多一些信任,你就该听下去。”
“我不监视你,就已经给你最大的信任。”
时岁被他的理直气壮震撼到:“不监视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事,算什么信任?!”
晏听礼拿起她手,贴在脸上。
垂着眼,呼吸也时轻时重地拂过她手腕,他情绪像是平复了些,边亲吻她手腕边轻轻道:“可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看向她,一字字道。
“自私,冷漠,多疑。”
“但我爱你。”
他声音很轻,却清晰落在她耳边:“你可以利用我,但不准离开我。”
“”
时岁瞳孔颤动一下,别过脸:“我根本不会利用你。”
“无所谓。”他可有可无地说,“我所有的一切,你随意支配。”
“哪怕对我开一枪。”
这话太像天花乱坠的情话,但时岁知道不是。
晏听礼不会说情话,他只会说疯话。
此刻他的表现,就是正在发病的征兆。
时岁深吸口气。
恼得掐他脸:“既然你自我认知这么准确,为什么不改?”
“你帮我改。”
晏听礼闭上眼,贴在她手心,深深呼吸,“我才改。”
时岁撇嘴:“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你都没改,根本就是冥顽不灵。”
“那就用一辈子改。”
晏听礼睁眼看她,其间闪着细碎的光点。
“你教我。”
时岁不敢报希望:“我还能教你什么?”
话出口,时岁蓦然一愣。
突然想到,和宋婕对话时。
她说,晏听礼不懂爱,是从没有人教他。
时岁回神,随即晏听礼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腔调说。
“教我怎么爱你。”
“用一辈子教。”
第54章 chapter55我是岁岁的小狗。……
车在道路快速行驶。
雨淅淅沥沥,水珠顺着车窗流下。
“滴答”。
这一下,也像是落在时岁心尖,瞬间绽开波纹般的涟漪。
已经过去好一
会,甚至晏听礼马上都要开到他家门口了,时岁还没从那种飘在云层间轻盈眩晕状态晃过神。
余光悄悄打量,又自以为淡定地转回来。
时岁曾经想象过,成功驯服晏听礼的场景。
以为会为此得意,兴奋,放松。
可当晏听礼真放弃所有筹码,违背本能,朝她露出脆弱脖颈,捧上心脏的那刻。
那一刻,时岁的心跳得比谁都快,血液也因为情绪的沸腾翻涌而激荡。
她甚至清楚感觉到自己的“恋爱脑”病情加重。
以至于放宽底线到——哪怕晏听礼学不会,一直做这样的“恋爱差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都有点小脾气,只要不违法犯罪,不和从前一样犯病,他作点就作点吧。
她能忍就忍一忍。
这个念头刚产生,时岁就被吓一跳。
底线呢?道德呢?
她勉强正色,郑重其事地回应:“好,我教你。”
话毕,晏听礼在她颈窝里,略微抬头,掀起一只眼睛,看她。
是一种无声的、固执的等待。
时岁知道他在等哪一句话。
瞳孔缓缓转动,故意没说。
想试探他的反应。
果然,等了几秒。
晏听礼眼睛眯了眯,开始不满。
气息也往上,丝丝缕缕落在她耳垂。
好像想破防咬她。
但停顿须臾,又沉闷地垂下。
改为用头撞了撞她下巴,恼火地催促。
这一连串的憋屈小动作,让时岁想笑又忍住。
如今他在有意识地收敛爪牙,表现可圈可点,值得鼓励,不能笑。
她双手环抱住晏听礼脊背。
终于在他耳边,温柔说出后面的话:“嗯,一辈子。”
晏听礼看她的眼睛瞬间晶亮,被他刻意垂眼睑掩饰。但藏不住唇角上勾,一副吃到糖的得逞表情。
然后他说:“你发个誓。”
“…?”
晏听礼重复:“你发誓。
“这次我真信。”
“”
合着你以前都是假信?
时岁沉默了会,还是愿意惯他一回:“你要我拿什么发誓?”
她所能想到的常规发誓方法,就是以诅咒自己为筹码,于是时岁正色说:“如果这次再骗你,我就永远倒——”
嘴巴被不满地捂住。
晏听礼压着眼皮:“不是这种。”
时岁纵容:“那你说,我跟着念。”
晏听礼:“如果我再骗你,离开你。”
时岁跟着念。
“你就孤寡一生,不得善终。”
“你就…”
不对。
说一半,时岁瞳孔疑惑放大。
到底谁是主语?
但晏听礼坚持:“说下去,照我的说。”
时岁:“到底拿谁发誓?”
“我。”
时岁震撼:“我为什么要拿你发誓?”
晏听礼视线黏在她身上,漆黑的眼中装满固执。
好久,他才缓慢说:“我要证明你爱我。”
你爱我,就不会舍得离开我。
当你舍得抽身,说明你已经不爱我。
誓言印证,我会孤寡一生,不得善终。
整个思维逻辑,复杂又拧巴。
时岁脑子转了一-大圈,才艰难读懂几分。
“我不想…”
“乖。”
晏听礼温柔看着她,轻声说,“说下去。”
“我要听。”
时岁说不出这样古怪的誓言,更不想诅咒他。
直到晏听礼带着诡异的笑意,歪头问:“你还是不确定,对吗。”
时岁叹气:“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不敢说呢?”
时岁憋出一句:“…我不想诅咒你。”
“只要你永远不离开我,怎么会是诅咒?”他笑,“明明是祝福。”
这几乎就是无解的悖论。
时岁快被绕晕了。
直到她被晏听礼字字诱哄着,艰难地说完整句话。
晏听礼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灼热亮光。
胸腔起伏着,低下头吻她。
呼吸很烫,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泛粉,他一遍遍吻她。
炙热。
虔诚。
“岁岁,我现在很高兴。”
时岁迷蒙着眼看他。
晏听礼认真看她,说:“高兴到,好想把心掏给你。”
时岁缄默瞬息。
虽然有些不解风情,但还是实话实说::“…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思索了下:“情话。”
“”
拜晏听礼所赐。
在他日夜不息的熏陶下,时岁如今对这种“情话”,已经能接受良好。
她闭眼,手在他脖颈轻柔抚一下。
算是回应。
时岁以为她表现得淡定。
实际,在接下来,晏听礼开车的途中。
她胸腔又热又烫,还时不时泛着像被羽毛挠过般的轻痒。
正努力适应这种陌生的感觉,直到时岁突然想起晏听礼那句天真却又恰当的形容词。
——“这里很满。”
有些忍不住,悄悄扬起唇角笑。
天马行空间,车驶入住宅区。
这还是时岁第一次来晏听礼这座位于顶级富人区湖景大平层。
从外观,就不出意外的高级,泛着低调的奢靡气息。
时岁时常觉得晏听礼生活非常割裂。
明明吃穿住行都凌驾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之上,却和她这个丢在人群都找不到的普通人纠缠这么多年。
还非要跟在她后面,吃一些没必要的苦。
这种感觉在时岁随着晏听礼通过层层安保验证,终于进入他家,亲眼见到那个占据一整个客厅的横屏玻璃时,达到顶峰。
真正的奢侈,总是不需要言明,就能给出巨大的视觉震撼。
因为雨天,雾气朦胧,高楼大厦仿佛隐在云端,蓝色LED灯穿过云层。
科技与梦幻融合,像是一脚穿越进赛博朋克世界。
时岁的出神,被小腿的柔软触感打断。
她蓦然低头。
看到翘着尾巴,垂着头轻嗅她小腿的平安。
平安正张着嘴,分析气味。
闻一下,抬头看一下。
似乎不确定,又闻了闻。
时岁看着它,眼睛逐渐变红。
她蹲下身,手迟疑地悬在它头顶,哑声问:“平安,你还记得我吗?”
背后的晏听礼也从她肩膀感兴趣地探来视线。
也在这时。
平安眼睛突然瞪得像铜铃,背上丝丝缕缕炸起毛。
它尾巴忽然甩了甩,然后开始咬时岁的裤腿。
接着迈步往门边走,“喵”了好几句。
时岁不解地看它。
平安便又回头,焦急重复了一遍动作。
对着她“喵”个不停。
来回几次。
时岁终于缓缓理解什么。
侧眸,心中酸涩地问晏听礼:“平安…是不欢迎我,想让我走吗?”
不知怎么,晏听礼脸色也很不好看。
正垂着眉眼,冰凉凉地盯着平安看。
一人一猫对峙。
平安弓着背,耳朵也放平。
看起来有些瑟瑟发-抖。
时岁看得不忍心,连忙拉住晏听礼:“没事的,你别吓它。”
“它应该只是不记得我了,没关系的。”
晏听礼终于缓缓收回视线,朝她露出一个笑,说:“嗯,这猫被惯坏了。”
平安:“喵喵喵!”
他置若罔闻,揽着时岁的肩,往客厅带:“你别理它。”
时岁失落地垂头,闷声说:“只能以后再和平安好好熟悉了。”
不知哪个字眼戳到晏听礼。
他将她紧紧抱住,在她额角轻吻,难得的温柔:“还有很久时间,慢慢来。”
平安绕过来用牙咬时岁裤腿:“喵喵喵!”
晏听礼似笑非笑地垂下眼。
忽而道:“它今天不太乖。”说着,他拎起平安后颈皮,冲时岁笑笑:“我让它回房间适应适应。”
时岁是知道猫咪会因为生人到家应激。
虽然失落,还是点头:“我看看窗外的景色。”
平安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超大
房间。
昂贵的猫爬架,猫玩具,各种款式的床铺堆了整个空间。可以说,猫中尊贵公主不过如此。
“砰。”
门被关上。
晏听礼面无表情和它对视。
平安默默转移视线。
“来劲了是吧?”
哼。
“你妈妈爱我,是自愿过来的。听到没?”
平安甩了下尾巴。
完全嗤之以鼻的肢体动作。
晏听礼冷冰冰勾唇,淡淡道:“你一周的猫饭没了。”
“只有猫粮吃。”
“……”
说完,晏听礼放开它后颈皮:“给我在这面壁思过。”
几分钟后,时岁还在欣赏窗外景色,就被晏听礼从后抱住。
他看起来实在太高兴了,触碰她的肌肤,吐息都是滚烫的。
不言而喻的性。邀请。
时岁直接忽略。
她依旧没有从见到旧物的惆怅中脱身出来,轻声感慨:“平安被你养的很好。”
平安不是昂贵的品种猫,花纹也是最常见的短毛小三花。
甚至远不如长毛的小圆漂亮。
但它没有发腮肿-胀的脸,和迎合人类审美的超重体重。
体态匀称,毛发光亮,眼睛也看不到一丝泪痕,是绝对的精细照料。
晏听礼沉默了会。
突然说:“可我养不好你的绿植。”
“你走之后,全死了。”
他只是平铺直叙。
但嗓音垂落,如同落在地上的柳絮,让时岁有些难受。
时岁低头握住他的手:“那我教你种好不好?”
晏听礼:“不、好。”
时岁回头看他:“为什么?”
“你在就不会死。”
“我不学。”
时岁缓缓收回视线,闷闷嗯了一声。
室内变得安静,某种心照不宣的暧昧也升腾。
晏听礼的气息凑近,自然而然衔住她唇-瓣。
他温柔接吻的时候,的确能蛊惑人心。
舌尖像是游动的小鱼,沿着她口腔壁触碰。
又酥又痒。
间隙,晏听礼问她:“喜欢这里吗?”
“喜欢。”时岁喘着气回答。
“最喜欢哪里。”
时岁:“这个玻璃窗。”
晏听礼忽而笑了一声。
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今晚就在这里做,嗯?”
这个巨幕玻璃窗太清晰。
以至于,在这里接吻,时岁都觉得似乎被人注视,脊背也微微绷紧。
她气息乱了拍:“不行。”
“这是智能玻璃,能调控可视度。”
他说半句藏半句地暗示她,边含她耳垂,边用循循善诱的腔调说:“我可以让3.0调数据,外面看不见。”
时岁耳朵被刺-激得烫起来,扭开头:“我不想在这里做。”
“可我幻想过很多次。”
“每次弄不出来的时候,”他毫不知耻,“想想这个,我就能勉强——”
“停!”时岁受不了,“闭上嘴。”
“岁岁。”
“岁岁。”
他置若罔闻,一连唤她好几遍。
用这种黏皮糖一样腔调求。欢。
比直接强迫还恼人。
时岁想把主动权拿回自己手里,转身看他,淡定道:“你想在这里,不是不可以。”
晏听礼歪头,等待下文。
表情认真得不得了。
在这种方面,只要能达成目的,他甚至比狗都听话。
时岁垂着眼,扯他大衣里的领带。
“你得先给我玩。”
“要不许反抗,全听我的话那种。”
晏听礼眉梢扬起。
几乎瞬间,看着她的眼就灼烧起情。欲的温度。
他唇角溢出漫不经心的弧度,看她也像是送到口中的小白兔。
晏听礼强势,恶劣,从来习惯主宰。
他爱看她被他弄得神志不清,如同飘荡的芦苇般,只能随他支配的无助模样。
但既然要教。
时岁一定要让他平等尝试这样被主宰的感受。
而且,甜头也要靠自己的努力换来。
想让她陪他胡闹,满足他变-态的xp。
也得拿出相同的筹码。
眼看晏听礼表情云淡风轻,一副对她的调。教可有可无的傲慢态度,时岁立刻就被激起胜负欲。
恼火地将他领带往下拽了拽:“怎么,你不敢试吗?”
晏听礼垂头,笑着在她耳边一字一顿说:“奉陪到底。”
“那现在,我要用领带绑住你的手。”时岁说。
浴室雾气蒸腾。
超两米大的浴缸,在时岁的命令下,只穿着衬衫的晏听礼双手被缚,靠坐在浴缸躺着。
眼睛也被时岁用另一条领带挡住,打死结。
从前,他也和她玩过蒙眼。只不过,都是不让她看见。当视觉被剥夺时,被他撑。开,顶。撞的感官也那么明显。
此刻,晏听礼毫无反抗之力地泡在水里,衬衫和裤子都淋湿,沾在身上,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和人鱼线。
眼前的场景,的确称得上秀色可餐。
也是晏听礼从未有过的下位者姿态,如此赏心悦目。
时岁满意地用眼神一遍遍扫过。
类似于他从前慢条斯理,看她狼狈姿态的模样。
“怎么,不敢过来吗。”
晏听礼突然挑衅。
他唇角勾起,还是那副悠然的姿态,甚至岔开腿,对着她毫不掩饰。
时岁沉脸,赤着脚踩上去。
隔着布料,重重一碾。
“我准你站起来了吗?”
晏听礼仰着头,喉结缓动着吞咽。
边吸气边笑:“岁岁,重点。”
“小礼好喜欢。”
时岁抽回脚,恼得一巴掌扇过去:“真不要脸。”
“是啊。”晏听礼视线看不见,只能闻着她的气息,往她的方向靠,终于嗅到她头发的香气,他喟叹:“所以岁岁再打它几巴掌。”
“用点力。”
时岁一屁-股坐在他腹肌,掐起他下巴,冷道:“滚。”
晏听礼挑一下眉。
唇角下撇,似乎有些遗憾。
时岁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指腹玩弄般碾磨他唇-瓣。
晏听礼顺势张唇,笑着含-住她手指,舌尖舔舐。
时岁一激灵,瞬间抽回手,胸腔重重起伏一下。
好像所有的玩弄手段,对不要脸的人来说,都没有任何杀伤力啊!
她气呼呼地,毫不客气扒拉开他衬衫。
手指玩着胸肌,挠痒痒似的,漫不经心地扣一扣。
看晏听礼蹙眉,胸腔震颤也更明显。
“岁岁,舔一舔。”
时岁立刻沉嗓:“是我在用你,有你提要求的份吗?”
晏听礼无声弯唇。
“那可以用我的脸吗。”
“坐上来好不好。”
“”
时岁盯着他唇角得意的弧度。
无名火越烧越旺,掐着他下巴说:“怎么可能?这是奖励。凭什么给你?”
晏听礼又含-住她手指:“那岁岁怎么才能奖励我?”
时岁神色莫测地看他。
忽而扬起唇角,在他耳边道:“我只奖励我的小狗。”
“你是吗?”
听得晏听礼挑眉,强势的气势也压下来。
他悠然吐字:“小狗是你。”
“岁岁是我的小狗。”
时岁气得手狠狠一捏。他瞬间弓着腰,溢出沙哑的声响。
时岁冷冷重复一遍:“我只奖励我的小狗。”
“你是吗?”
晏听礼唇角压着,置若罔闻。
只是仰着头,上下蹭她。
时岁一巴掌扇过去,看他又溢出喘。息:“问你话呢。”
“摸我。”晏听礼蹙着眉,明明在低位,话里还能习惯性带上主导的意味,“手动一动。”
“小狗才会求着被摸。”时岁玩弄般用手指弹了弹,“你是吗?”
被水雾蒸腾着,晏听礼热得皮肤已经变成深粉,他微张着唇呼吸,肌肤上有水珠有薄汗,怎一个蛊惑人心了得。
时岁心中暗啧,哪怕看过无数次,还是忍不住被晏听礼美-色俘获。
这人不靠脑子,靠这
张脸随便干点什么,都不可能过得差。
他像是终于难捱。
嗓间沙哑溢出:“那岁岁爱小狗吗?”
时岁一愣,不由自主就道:“当然爱。”
“最爱?”
“嗯。”
这没头没脑的对话,让时岁怀疑他是不是在狡猾地转移话题。
又没忍住圈住一捏:“所以你是不是小狗?”
原本没报希望,毕竟让晏听礼这种把面子比天还大的拧巴人低头,比西天取经还难。
谁知下一秒。
“是。”
时岁震惊,以为幻听,又问了遍:“谁的。”
“岁岁的。”
如此听话。
简直像被人夺舍。
时岁不确定地说:“那你连起来说。”
“我是岁岁的小狗。”
时岁心软成一片,主动凑上去。
捧住他脸亲吻。
立刻被夺回主权,他凶狠地,激烈地闯入她口腔。
腿也抬起,换角度蹭她。
然后发出舒爽的喟叹。
他还没忘记,仰着脸说:“岁岁坐上来,现在。”
“小狗要吃。”
“”
时岁不得不震惊一下。
甚至有些后悔。
刚刚还咬死不肯承认,如今竟然从善如流自称。
好像这种底线开闸后,晏听礼能比从前更不要脸。
水雾蒸腾,扩散。
时岁抓着他的头发,整个视线也变得迷离。
她被从浴室抱着出来时,整个人都是软的。
但一切自然还没结束。
甚至才刚刚开始。
时岁看着晏听礼似笑非笑,却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怕的脸色。
想着自己如果也有猫耳朵,可能也已经贴到了头皮。
巨大的全屏玻璃外,城市夜景璀璨壮阔。
但突然,不知晏听礼按了哪里的按钮。
眼前的透明玻璃在时岁震惊的眼神中,逐渐变成面巨大的镜子。
“我突然改主意了,”伴随着晏听礼从后将她压住的动作,他愉悦地在她耳边呢-喃说。
“现在我更想让岁岁亲眼看着,小狗是怎么一点一点把你的肚子。”
“灌大的。”
第55章 chapter55你要和我求婚。
晏听礼总是热衷于在这种时候,说一些非常超过界限的下。流话。
然后满意地观察她因为他的话而染上羞态。
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
那时,晏听礼的表现甚至算的上纯情。
他们最先几次都是在晏家,在他或者她的卧室。哪怕出格一点,也是在密闭的琴房。
虽然,在非常规时间段,晏听礼严令禁止任何人上三楼。但楼下好歹还有阿姨,怎么也没法无所顾忌地放肆。
那时候,晏听礼其实也不太会很多花样,只知道闷头做,然后最大程度和她肌肤相贴,缓解某种填不满的渴。欲。
除了总是用浸泡湿润情。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观察她所有细微的反应。
几乎就是块沉默的礁石。
但看得出,他每次都兴奋得简直快要晕过去。
因为他体温总是很烫,气息也是极力克制都压不下的颤栗。
晏听礼皮肤白,热一点,甚至血液流速快一点,都能染上从里透出的粉色。
那时,时岁觉得他整个人都像是堆积岩浆的火山。
嗡嗡着颤动振鸣,却郁闷于不知怎么抒发。
每每在他达到最顶端时,瞳孔几乎失去焦距。不知怎么办,就强压喉间的喘息,咬上她锁骨,克制留下齿痕。
不停呢喃。
“好喜欢。”
“好喜欢。”
这种感觉,类似于还没有开化的幼兽,用还没长全的牙齿试探着吞咬她,但不得要领。这让时岁生理性有些不安,觉得晏听礼在内和在外的反差有些大。
明明在外是那种一看就干净清冷,冰凉凉像玉的美少年。
在这种事上,会这么失控重。欲吗?
但转念想青春期躁。动,连她自己都不能免俗。
男性生理结构不同,晏听礼可能会更爽些。
抱着这个猜测,时岁没怎么犹豫,就在开学,答应周末住进他在学校的公寓。
在晏家,还会有偶尔归家的晏则呈宋婕,和每天都会打扫卫生可能会发现蛛丝马迹的阿姨。
他们需要收敛。
但随他来到公寓后,很可能时岁多看他一眼,就会被掐着下巴压在沙发,落地窗上。
晏听礼的理论知识突飞猛进,突然探索出了很多花样。
但真正让他彻底撕下面皮,露出野兽獠牙的,还是有一回,他突然心血来潮,好奇地舔她。
然后愉快地发现,这样比任何方式,都更快能将她击溃,如飘荡芦苇般无助。
他全然不顾她的哭泣挣扎,手按在她大腿。
手背都因为激动,颤栗地爆出青筋。
喉间吞咽。
类似于接吻时,急切吃她的唾液。
然后满足地贴过来,潮湿的脸和她相蹭——他似乎终于找到了比交换唾液更黏腻亲近的方式。
“好像喷泉。”
他表情认真,的确只是客观形容。
却让时岁羞得几近昏厥,闭上眼,又是不自觉一抖,吐出更多。
那刻,晏听礼表现得像发现新大陆的小孩。
“更多了。”
他突然又开始生闷气,不高兴地说:“以前的都浪费了。”
“应该全喂给我的。”
从此以后。
晏听礼学会了所有下。流话。
并且,他的道德底线,能支持他一次比一次更没下限。
全遮光窗帘,挡住外面明亮的光线,让室内还保持如同暗夜般的乌黑。
时岁睁开眼。
属于昨夜不堪回首的记忆,立刻帧帧映入脑海。
她骨架小。
也瘦。
晏听礼能隔着肚皮抚摸到轮廓。
让她对着镜子看,小声说:“看,小礼都到这里了。”
她闭眼不看。
他手就狠狠按那块。
也在那瞬间。
时岁尖叫。
淅淅沥沥。
然后她羞耻地哭了。
晏听礼愉悦地吻她。
看似是温柔解意的安慰,其实是野兽得逞的吐息。
“宝宝好会。喷……”
他第一次喊她宝宝。
这个普通情侣最常见的称呼,却让时岁恨不得把他的脸挠花。
晏听礼照常没醒,抱着她,呼吸绵长地拂过脖颈。
时岁便摸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消息。
昨天她就做好晚上不回家的打算,提前在群里和父母说过。
但她当然不好意思说过来晏听礼这边住。
只和他们说,要跟晏听礼去郊区的温泉度假村度假,可能晚上不回去。
时岁点开家庭群。
父母没问什么,她便放心地退出。
正要继续看消息。
旁边传来道晏听礼刚睡醒的嗓音,显然是偷看了她的群消息:“撒谎。”
“明明是和我做。爱。”
“做了一晚上。”
时岁耳根发烫。
实在受不了,肘击过去:“我总不能直接和他们说这个吧。”
晏听礼嗤笑:“去温泉酒店我们就不做了吗。”
时岁说不过他,恼了:“反正不一样!”
“我们还没结婚,我不能光明正大说来你家过夜。”
晏听礼阖着的眼睛睁开。
立刻就来劲了:“那就结婚。”
一天能说八百遍。
时岁哼哼两声敷衍过去,懒得搭理。
她手指继续下滑。
突然,看到和薛婧,林安然,包括苏涵在内的四人小群,甚至从前和隔壁寝室组接成的大群,全都显示消息99+。
时岁好奇地点进去。但消息太多,她直接点到最初一条。
竟是林安然发的婚礼邀请函。
为表仪式感,她询问她们的地址,准备将请柬寄过来。
上次聚会,她们聊天时,林安然就有提过,她工作以后,就被介绍认识了如今的男朋友。
很巧合,这个男生还是她高中时期的暗恋对象。
如今,两人一个老师一个警察,家境相当,感情也稳定,很快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说起这件事,曾经俏皮跳脱的林安然,脸颊白里透红,是藏不住的羞涩和幸福。
彼时她们全都送上祝福。
只是都没想到,婚期来得这么快,就在一个月后。
这条消息,直接在群里炸开了锅。
林安然邀请她们三个做伴娘,还在群里发了礼服供挑选。
时岁快速冒泡送出祝福,选了件烟粉色的一字肩裙子,就准备下线——不知怎么,她莫名心虚。
很怕被晏听礼看到,
然后又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几乎在她起这个念头的瞬间,背后就传来道刺挠的注视。
时岁收手机,回眸,正看到晏听礼抬眼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虽不言不语。
但其中的怨气已经冲天。
时岁想要说什么,但晏听礼已经扯被子转过身。
只留一个冷淡的后脑勺。
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
时岁明智地选择哄,主动伸手从后抱住他。
“听礼哥哥,我们都还小。”
“我哪里都不小。”
时岁气得掐他,不搭理:“我们才不到二十四。”
晏听礼从喉间嗤一声:“你室友二十四岁结婚了。”
“那有人二十四还死了呢。”
“”
晏听礼头上似乎飘来朵乌云,嗖嗖释放着黑气。
他胸腔起伏。
突然,猛地从床上起来。
站在床边,眼眸居高临下,锐利扫向她。
从前时岁或许还会怕他这样的眼神,但如今她也只是淡定眨眨眼。
她晾他不敢再疯。
两人对峙着,一秒,两秒。
见晏听礼虽态度不算端正,还在对她小发雷霆,但至少懂得收敛爪牙,时岁便从被子里出来,站在床上。
自上而下将他抱住,放缓语调,哄道:“听礼哥哥,还没和我的室友们介绍你。”
“这次婚礼,你有空就和我一起去吧。”
时岁总算知道,为什么晏听礼总能一眼识破她在撒谎了。
因为从俯视的视角下看,脸上的每一丝微表情变化都这样明显。从她开始哄,晏听礼敛起的眉就无意识松动,整个表情都从阴缓慢转晴。
只是嘴巴还是很硬:“她们谁不认识我。”语气十分傲慢。
时岁装作没听到,继续道:“正好这次看看别人的婚礼。”
“有什么好的巧思,我们也可以吸取放在自己的婚礼上。”
“听礼哥哥你觉得呢。”
“”
时岁再看他脸色。
那朵乌云,好像突然就蹭蹭飘走了。
晏听礼撩眼皮。
大概是受够了她一直高高站着,直接将她抱着放地上。
真是吃不了一点亏。
时岁撇撇嘴。
看他漫不经心按遥控打开窗帘。
随着室内慢慢变亮,他也款步迈向门边,懒洋洋丢下句:“我应该有空。”
“…?”
她还没说是什么时候,他就有空了?
时岁努力压制上扬的唇角。
背过身才敢笑。
晏听礼出去后,将平安从房间放出来,放放风。
被关了一整个晚上的平安甫一出来,就对着他幽怨地喵喵叫。
听得出,骂得很脏。
晏听礼心情不错。
垂手撸了把:“等着,给你喂猫饭。”
时岁便揉着眼睛,看他从小冰箱拿出冷藏的猫饭,放在集成灶加热。
她跟在后头,好奇地打量一眼这个迷你小冰箱。
视线扫过右上角橘色猫猫头的冰箱贴。
她一愣,指尖抚摸上去。
终于,时岁回想起什么,热意突然涌上眼眶。
大学时岁逛街时,总喜欢在精品店收集漂漂亮亮的小玩意。
类似冰箱贴,水杯,或者盲盒。
这些东西不贵,但总能让她小小地感到开心。
有时候这些小玩意放在包里,落在公寓。
她自己也记不得了,但被晏听礼留到了现在。
时岁忍住鼻尖的酸涩,打开小冰箱。
看着里面瓶瓶罐罐,全是各种罐头,还有提前几天做的猫饭,层层密封保存。
看来这个贴着猫猫头的小冰箱,是专属平安的。
大概是看到属于自己的粮仓被入侵。
平安踱步过来,歪着脑袋打量她。
时岁红着眼眶,朝它伸出手。
这次,平安没有躲,试探着迈步,轻嗅她指尖。
时岁摸了摸它的头。
见它没再抵触,便大胆将它抱起来。
将头埋进毛茸茸。
狠狠吸了口气。
直到晏听礼将热好的猫饭放在地上。
平安立刻伸爪扒拉时岁,颇有几分“别耽误本喵干饭”的意味。
时岁哭笑不得,将它放开。
抬眸,和正愣愣看着她和平安互动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他眼中是一种春水融化的温度,甚至有种孩子般透彻天真的干净。
但被她发现后,很快消退,然后挪开视线。
时岁发现,她现在总能很意象化地体会到晏听礼所说的“胸腔满胀”的感觉。
使得她很想,特别想多抱抱他。
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时岁迈腿,投入他怀抱,手臂环紧。
她闭上眼睛。
脑中突然闪过细碎的片段。
是中枪那天,晏听礼用苍白破碎的眼神看她。
他说,他想要的很简单。
的确太简单了。
他只是想要一个小家。
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从出生就拥有的东西,晏听礼拧巴地朝她要了这么多年。
“听礼哥哥。”时岁突然轻声唤他。
她抬眸,“我也改主意了。”
像是有预感。
晏听礼放在她肩膀的手指收紧,视线也立刻像藤蔓一样,将她围拢。
“我愿意和你结婚。”
晏听礼乌黑瞳仁怔忪。
表情虽然没什么浮动,但手指立刻非常紧地握住她手腕,一副立刻要带她去民政局的姿态。
“但你要好好和我求婚。”时岁说完后半句话。
晏听礼立刻:“好,求你和我结婚。”
“”
“不是这种!”时岁气结,“要仪式的。”
“我们恋爱没有仪式,总不能求婚也没有吧?”
晏听礼眉梢动一下:“仪式?”
他一副在脑中用智能搜索的神游表情,漫不经心道:“送花还是送戒指?我现在就订。”
时岁:“也不是这种…”
“那是什么?”
时岁也说不清是哪种。
但求婚好像也确实就是这样,本质就是送花送戒指。
但时岁不想晏听礼这么草率就成功,显得她实在太好说话。
时岁绞尽脑汁上强度:“还要单膝下跪的。”
话音刚落,晏听礼就屈膝矮下去一截,时岁瞪大眼,将他扯住:“你干嘛!”
“不是要下跪吗。”他语气轻描淡写。
“反正不是这么简单。”
“那是怎样。”
感觉又和他说不通,时岁焦躁起来,伸手戳他头,“反正你得精心准备,我满意了才会答应。”
晏听礼眯了下眼,表情变得恹恹。
“好讨厌。”
时岁立刻瞪过去,语气危险:“你说什么?”
晏听礼身上冒出来的小刺不情不愿收了回去。
只是依旧不爽。
没法纾解。
“别吃了。”
他突然面无表情收起平安饭碗,“昨天说了,你这周不许吃猫饭。”
平安:“喵喵喵!?”
它大骂。
听得出,比刚刚还脏。
时岁只有六个点要说:“”-
林安然的婚礼就在她自己老家,渝市。
要带晏听礼去的事情,时岁还没和她说。
因为大学除了苏涵,至今没有人知道她和晏听礼的关系。
甚至连薛婧也不知道。
如果高霖翰有和她透露,
那应该早就杀到她面前问了。
她们如今也只知道,她有个“神经病”前男友,但不知道那个人是晏听礼。
这件事必须提前坦白。
晚上,时岁有些忐忑地拨通群视频,还专门让苏涵也加入帮她解释。
等了会,小群的视频连线被接通。
看着笑容满面的林安然,时岁由衷给她送上祝福。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薛婧让林安然放了老公照片,她便羞涩地给她们看了婚纱照。
薛婧立刻火眼金睛上下扫描:“不错啊,很周正,身材也好。”
连外貌协会顶级会员苏涵也点头:“嗯,配得上你。”
时岁也认真夸奖:“感觉看面相,就是个很好的人。”
说得苏涵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时岁头顶打出问号。
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苏涵想表达的意味。
大概就是“你自己看人都走眼,可别面相不面相了”的嫌弃。
时岁:“”
她用“你难道没走眼”的眼神回视过去。
“你俩在眉来眼去什么呢,”薛婧注意她们的小动作,酸溜溜道,“难道私下有什么小秘密了?”
苏涵哼一声:“那当然了,我可是最先知道的。”
“岁岁谈男朋友了,想带着去婚礼,问安然行不行。”
林安然一愣,随即笑道:“可以,当然可以啊。”
“男朋友!”薛婧则震惊看她,一连串问,“你也谈了?那岂不是就我一个单身狗了,谁啊谁啊?我们认识吗?”
背后的视线也如有实质投过来。
是从她打视频开始,就赖着,非要在这听的晏听礼。
时岁忐忑地抿了口水。
“我慢慢和你们说。”
薛婧看她脸色,脸上的笑褪去,语气也变得紧绷起来:“岁岁,你不会又被他缠上了吧。”
时岁:“…呃?”
“就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变态前男友啊。”薛婧的嗓音也压得低低的,“他是不是,还没放过你啊。”
晏听礼的视线,存在感更强了。
毛刺刺的,显然,又不高兴了。
但薛婧说的哪句不是事实啊?他凭什么理直气壮不高兴?时岁心中吐槽。
几乎就要如实点头时,后背突然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指骨搭住。
晏听礼在她背后俯身。视频里,也出现他带着清浅笑意的脸。
“各位好久不见,”他嗓音放缓,温和动听,“我是岁岁的男朋友,晏听礼。”
薛婧和林安然瞪大眼睛。
唯独苏涵嗤之以鼻移开脸,超小声嘟囔两个字,时岁注意到口型。
貌似是“装货。”
她心中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晏听礼还在继续用着这种声线拿腔作调,先是祝林安然新婚快乐,继而问候薛婧近况。
甚至连苏涵,他也露出斯文的微笑,说:“最近又漂亮了。”
苏涵:“”
薛婧捂着嘴巴,还在担心刚刚说的时岁前男友被晏听礼听到,他会不会在意。
下一秒,就听晏听礼态度自然地说:“你们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岁岁。”
时岁和苏涵唇角共同冰冷抽搐。
都从对方眼底看到咬牙切齿的四个字“真不要脸”。
薛婧和林安然立刻就明白了,两人都松口气。
的确,有晏听礼在,时岁就不用怕了。
薛婧忍不住好奇问:“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时岁已经懒得说话了,托腮看着他编。
“我之前就喜欢她。”
晏听礼恰到好处露出些许失落神色,“但她出国那几年,我找不到她。”
话说的似是而非,轻易就给人引导。
——哦,之前暗恋,回国后追求,然后在一起的。
听起来如此深情,说得薛婧和林安然露出星星眼,真诚地送上祝福。
时岁一直忍到通话结束。
确定视频挂断,转身便打他手臂:“你怎么好意思的?”
晏听礼歪头:“为什么不好意思。”
“说这么多瞎话。”
晏听礼双手撑在桌上,将她包围起来。
无辜地问:“我哪一句话撒谎了?”
时岁立刻要反驳。
但在脑中过一遍,才发现,竟然真的没有一句话撒谎。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自己不是那个“前男友”。
只是全程给人误导,让她们顺着他的逻辑补全所有故事。
理完思绪,时岁沉默地看他。
“但我不喜欢。”
晏听礼眼睫动一下。
时岁冷淡重复:“我不喜欢你这样算计我。”
不仅憋屈,还让她觉得可怕。
晏听礼脸上笑意消失,唇角也下撇。
气氛立刻凝固。
时岁:“婚礼那天,你去和她们说清真相。”
“有必要吗。”晏听礼冷冰冰道。
“有。”时岁丝毫不退。
“为什么。”
“因为这都是曾经发生过的。”时岁抬起下巴,哑声道,“凭什么要遮掩。”
晏听礼眼皮下压。
他的气压很低,明显不高兴。
但没法抒发,便用头撞她一下:“我不要说。”
时岁不为所动:“以前的事,你至今欠我一句道歉。”
她望进晏听礼眼底。
“你该真诚和我说一句对不起。”
第56章 chapter56可以亲亲小礼。
时岁怀疑,晏听礼这辈子都没和人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
不然怎么让他道个歉,比登天还难。
她说完那些话。
良久,晏听礼才盯着她,唇瓣不明显地瓮张一下。
又阖上。
反复几次。
最后都还是没有吭出半个字。
如此艰难,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他不说,时岁却也有耐心等。
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这几分钟。
终于,晏听礼说了话。
虽然气势没那么足,但内容照样气人:“我道歉,就可以不和她们说吗。”
“…?”时岁坚定立场,“当然不行,这是两码事。”
“我说了,她们会烦人。”晏听礼从后,不情不愿将头埋在她肩膀,压着烦闷的语调,“会又劝你从我身边离开。”
他讨厌她身边所有让她离开他的人。
时岁不接茬:“做过的事不想承认,有这么好的事吗?”
“父母那我已经瞒着了。”她语气淡淡地说,“不然如果被他们知道从前的事,一定不会同意——”
晏听礼突然咬了她耳朵一口。
气压也降得低低的,不许她往下说。
他越这样拧巴,时岁非要逼他面对。
将靠椅转个圈,面对他:“不说别的,你先和我道歉。”
这次,好几秒。
晏听礼才从喉咙挤出含糊的一句。
不知道叽里咕噜什么。
“好了。”他说。
时岁快气笑了:“我听不见,你大点声,给我说清楚!”
晏听礼和她对峙几秒,突然,一言不发转身,趴到床上。
然后整个人憋屈地埋在被子里。
只留半个后脑勺对着她,像是装死的蘑菇。
时岁看懵了。
简直不可思议,晏听礼能做出这么弱智的事情。
两步上前,抬起细白的脚丫就踹过去。
“让你道歉你还说不出口了?”
“……”
时岁直接横跨坐他身上。
手伸进被子里去掐他腰:“你不好好道歉,我回去就和我爸妈说你是个装货,以前不停强迫我欺负我,我看你怎么和我结婚——”
晏听礼终于恼得不可自抑。
倏而翻身,就将两人位置调了个边。
时岁被压在了下面。
眨眨眼,在昏暗的被子里,撞上他愠怒的眼睛。
他忍着说:“时岁,你别欺人太甚。”
时岁:“……?”
欺人?到底谁欺谁?
时岁原本只是小小生气,这下变成了大大的生气。
她伸手就掐着他脖子晃:“晏听礼,你现在给我道歉!!!”
两人眼对眼,都是犟种的眼神。
时岁越想越气,甚至感觉鼻酸。
她不懂,让晏听礼服个软,说点好话,哄哄她怎么就这么难。
这么一想,眼泪竟然也被气出来,晶莹水珠滴落。
沿着晏听礼下颌滚动到脖颈,他纤长眼睫轻动。
时岁视线模糊,颠三倒四地说:“以前都是我道歉,我没错我也要道歉。你就知道发疯做那些讨厌的坏事。”
“我分也分不掉,跑也跑不掉!
“好不容易勉强走到现在,你说让我教你爱我,现在连让你道个歉也这
么难吗?”
“我要你现在道歉!哄我!”
时岁如今倒是不怕他,反而更气他。
犟,拧巴,嘴巴毒,还惯会装模作样。
时岁边想边气急败坏地咬他,也学着他的动作用头撞他下颌。
眼泪汩汩也流在晏听礼脖颈。
他终于变得安静,肢体动作,带上点不知所措的意味。
指骨缓缓上移,最终轻捧在她后脑。
硬绷绷说了句:“别哭了。”
时岁理都没理,继续用头撞他下巴。
晏听礼沉默了会。
突然将被子拉得更严实,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整个空间又小又暗。
时岁不知道他在鬼鬼祟祟弄什么把戏,正要抬头。
脑袋突然被紧紧压下。
与此同时,晏听礼很轻地在她耳畔说:“对不起,岁岁。”
时岁瞳孔动了动。
“我以前,”晏听礼说得很慢,“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一字一字,像从喉里挤出来般艰难。
每说一句。
他就停顿好一会。
但时岁愿意给晏听礼斟酌语句的时间,用发顶蹭了蹭他下颌,示意他继续说。
“总把坏情绪发泄在你身上。”
“总不尊重你的意愿。”
“总让你,”他停顿了下才说,“害怕。”
“对不起。”晏听礼吻落在她耳畔,触感就像小狗温热的舔舐。
最后一句,很轻很轻,几乎让时岁以为是幻觉:“别生我气了,可以吗。”
——他真的在学着哄她。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像有羽毛搔刮时岁的心尖,使得她脊背都一阵过电般的颤栗。
时岁胸腔刚刚还熊熊燃烧的烈火,也“哗啦”一下,偃旗息鼓。
她早就不生气了。
她快化了。
“答应你。不气了。”
“你早说不就好了?”她吸了吸鼻子,鼓腮道,“非要惹我生气。”
冬日暖洋洋的被子里,陷入无声的静谧。
就像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空间。
晏听礼突然说:“要是一开始我就这样。”
他停了停,往下问:“你还会不要我吗?”
时岁表情也有些空白。
想了半天,也没法给出一个答案。
这世间因果总有定数。
他们能走到今天,全靠晏听礼的偏执和坚持。
而她是个胆小鬼。
如果一开始,晏听礼就人如其表清冷温淡。
他们甚至都不会在她酒醉那晚有开始。
但这话时岁没有说。
这一刻,她更愿意哄他,给他所有的安全感,于是时岁说:“没有如果,我只喜欢眼前的你。”
晏听礼又蓦然翻了个身。
顺势将脸掩在枕头里。
虽然看不见,但时岁还是听到了他胸腔的因为笑而发出的轻微颤动。
真是好哄的小狗。
她唇悄悄弯起,善解人意地没有戳破他-
林安然的婚礼在一月中。
时岁三人作为伴娘,提前两天就准备出发渝市,帮忙布置婚房和完善各种婚礼细节。
时岁知道晏听礼忙,便提议让他婚宴当天再来。
但晏听礼置若罔闻,硬是从他密密麻麻的行程里抽出两天,跟着过来。
看着高霖翰发来的诉苦消息,时岁哭笑不得。
摁灭手机,看向身侧闭目养神的人:“到了以后我要帮忙,可能没空管你。”
“我也要一起。”
时岁莫名:“一起什么?”
“看别人怎么结婚。”
晏听礼难得这么一本正经。
时岁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回应她那天随口哄的那句“吸取别人婚礼的巧思”。
糟了。
都差点忘了。
时岁有些心虚,在晏听礼睁眼要看过来的瞬间,连忙顺毛捋:“嗯,是要好好学学。”
“对。”
“”
落地渝市,鉴于上次的“酒店事故”,时岁委婉拒绝了林安然说的给她们订酒店的好意,让晏听礼自己订。
毕竟他愿意落塌的地方一晚上就是大四位数,时岁可不好意思因为晏听礼的公主病,让别人破费。
到酒店已经是下午,时岁就兴致勃勃地应约去火锅店,参加久违的四人姐妹聚餐。
她笑意盈盈地梳理头发,转头,看到孤零零靠在酒店沙发,面无表情看她的晏听礼。
身上的不高兴快要溢出来。
他这模样,让时岁突然想到,上次黏着苏涵的阿克塞尔。
哪怕再不舍,但鉴于苏涵立的“姐妹聚会不得打扰”的规则,他还是得委委屈屈地在车里等着。
那时,时岁还羡慕阿克塞尔的听话。
那她现在,能不能让晏听礼也这么听话呢?
“我们姐妹间有个规矩,”时岁说,“就是各自的男朋友都不许打扰姐妹聚会。”
说着,时岁用手在坐着的晏听礼头上摸了摸。
他盯着她的动作,唇角冷冷下撇,身上又竖起毛尖尖的刺。
时岁偏不收手,弯腰捧住他的脸。
“听到没有?”
晏听礼怎么可能说什么是什么,反过来问:“那你什么时间能留给我。”
“晚上我要做三次,够吗。”
什么玩意?时岁立刻将他头一推:“这个下次再议。你现在只需要,在这里等我回来。”
她刚迈步,又被晏听礼掐着腰,从后按在大腿上。
“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装傻。
晏听礼在她耳边冷冰冰说:“我可不是那个好骗的混血黄毛。”
时岁顺势说:“所以阿克塞尔有苏涵的奖励。”
“你没有我的。”
“”
一秒,两秒。
晏听礼突然气闷地在她耳朵咬一下。
肢体动作小怒,言语还是妥协:“我晚上八点半去接你。”
时岁在他脸上碰一下:“你真好。”
他立刻顺着梯子爬:“我要你回来陪我看动画片。”
“然后做三次。”
时岁打哈哈,拍了拍他腿:“行了,在这等着吧。”
渝市的火锅一向出名,这家也是老字号。店里人满为患,鲜艳的牛油汤底在面前咕咕冒泡,微辣也够劲。
时岁吃得十分过瘾,连不太能吃辣的苏涵也一边吐舌头一边继续库库下菜。
看着袅袅热气,时岁心想,还好晏听礼没跟来,不然按照他娇惯的胃,今晚可能又要折腾去医院,然后生闷气,一定又会十分磨人。
吃着吃着,聊天话题自然也离不了晏听礼。
林安然作为东道主,自是客气地问了句:“怎么今晚不把晏听礼一起带过来?”
时岁摆摆手指:“姐妹聚会,带他干什么。”
薛婧促狭:“哟,挺说一不二啊,看来他挺听你话?”
时岁咬了口虾滑:“现在挺听话的。”
听得苏涵用“你真能吹”的眼神看她。
“”时岁回视过去,为自己正名,“我说真的。”
苏涵扬眉:“把有阿克塞尔听话吗?”
“咳。”
那确实还差远了,时岁不敢再说话。
“诶,还没问呢,”林安然说,“你和晏听礼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那次同学会之后吗?”
薛婧也道:“对,我想起来,那天有个男生找你搭讪,晏听礼脸色可难看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现在看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说起来我还想起一件事,”林安然边下菜边看向薛婧和苏涵,“岁岁你刚走那年,新学期晏听礼来上我们院选课,你们还记得吗?”
薛婧立刻反应过来:“我也想起来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来找苏涵,现在看来是找岁岁啊。”
又是桩时岁不知道的事。
她动作放缓:“他来干什么了?”
苏涵冷不丁哂笑:“来套话。”
“也是这一次,他猜到了你在加州。”
她们俩对话没头没尾。
让薛林二人怔愣。
时岁索性也就不瞒了,放下筷子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们说。”
“我前男友就是晏听礼。”
“大学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对不起,瞒了
你们这么久。”
席间寂静。
除了苏涵,两人都是不同程度的震撼。
“那你们现在…”薛婧消化着信息,眼中也立刻从震惊转化为担心,“他还和之前一样吗?”
时岁摇摇头说:“后来发生了好多事,他现在好多了。”
席间还是一片担忧,显然还觉得她在安慰人。
林安然蹙眉:“我们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啊对对对!”薛婧猛地想起来什么,“然然老公是警察,你需要司法帮助吗?”
唯独苏涵撑着头,唇角要翘不翘:“没用的,我爸都帮不了,他说晏听礼疯起来就是法外狂徒。”
看着室友无比担心的眼神。
时岁正襟危坐说:“我说真的,他现在真的改了很多了。”
“我不信,你一会把他喊来!”薛婧拍桌叫嚣,“我们姐妹看看他到底听不听话。”
“就是,”苏涵显然积怨已久,“我要让他夸我一百句漂亮。”
林安然也附和:“是啊,你把他喊来,我们大家考验考验。”
今日见面,四人都喝了点梅子酒。
显然,酒劲上涌,胆儿也大了。
时岁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二十了。
晏听礼说八点半过来接。
“他应该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
身后传来一声慢条斯理的一声:“大家是在等我吗?”
“……!!!”
众人瞳孔剧颤。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晏听礼顺势坐在时岁身侧。
火锅店气味重,他格外讲究地脱下大衣放在框里。
晏听礼温声:“我刚到不久,正好听你们说话。”
对上对面怔忪的眼神,他斯文笑笑:“岁岁说过的,你们姐妹聚会,我不能打扰。”
晏听礼这一上来,气势平和,温文尔雅。
和时岁话里那个神经病,哪里有相干?薛婧和林安然都有些傻眼,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唯独苏涵毫不客气扯唇:“你是不是在哪里偷听我们说话了?”
这里是镂空包厢设计,要是晏听礼坐在别的包厢,她们还真不一定知道。
时岁也看过去。
晏听礼看苏涵的眼底,的确有瞬间的冷意。
但微乎其微。
很快他便笑笑说:“我和岁岁说,八点半来接。”
“我只提前到了二十分钟。”
苏涵冷哼:“不还是偷听吗?”
晏听礼:“公共场合,算不上偷听。”
“你们看,他就是这么变态。”苏涵立刻说。
薛婧也狐疑地看他:“晏总,我们也是刚刚知道,大学时候你对岁岁有一些过激行为。”
“说实话,如果您依旧这么偏执,我们很难不担心岁岁。”
林安然在一旁严肃点头:“我们会尽全力帮助岁岁。”
晏听礼眯了下眼。
也在此时,那种被他裹挟隐藏在皮下的冷意,也终于有了瞬间的外泄。
迎面而来的锋利。
气氛冷凝,薛婧和林安然脊背涌上层汗意。
时岁自是最先发现晏听礼情绪的波动。
如果不高兴也有等级,那现在应该已经快爆表了。
他忽而漫不经心笑了下,神态傲慢,不可一世。
像是在说“凭你们吗?”
时岁眉头突突跳,在他后腰一掐。
冷声道:“对她们态度好点。”
晏听礼那快要爆表的不高兴,就这样掐在了那个数值。
转头看她。
眼睫下压,黑沉沉的。
又是憋屈又是生气。
时岁盯回去,想把他支开,吩咐道:“你去把账结了。”
林安然立即不好意思地道:“不不不,是我请大家吃饭——”
“没事,”时岁微笑说,“让他去。”
于是几人看见。
几秒后,刚刚还浑身散着黑气,几乎就要展露爪牙的男人一言不发起身。
绕过火锅店人群。
去了收银台。
只是明显依旧心情不佳,头顶像有一片移动的乌云。
苏涵最先收回余光,挤眉弄眼:“不是吧,真这么听话了?比上次又进步了不少诶!”
“这样看,”薛婧迟疑地说,“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确定,再看看。”林安然谨慎说。
就她们视角来看,晏听礼的确有些不对劲,但没有什么大问题。
因为只要时岁放话,虽心不甘情不愿,但也能慢吞吞收了脾气。
就像一只看起来很危险,实际没什么危害的大型犬。
等晏听礼回来,刚刚的情绪也了无痕迹。
“抱歉各位,”他平静地说,“从前那些事情的确是事实,是我故意隐瞒。”
时岁转头看他,眼中闪烁。
晏听礼端起时岁的酒杯:“今后不会再犯,也请各位监督。”
说完,他喝干净整杯酒。
这下,连苏涵都不说话了。
虽看过来的视线还是有些狐疑,但好歹端酒杯,回了一杯。
“我们没别的意思,”林安然说,“只是岁岁是个很好的女孩,她曾经因为你背井离乡,躲去那么远,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我们很心疼她。”
薛婧附和:“就是,岁岁因为你还和我们断联这么久,你就是罪魁祸首啊!还诡计多端,从我们这里套走岁岁的消息!”
苏涵呵呵一笑:“还想绑架我威胁我爸,好厉害哦。”
“桩桩件件,罪不容诛!”
她们一人一句对着晏听礼输出。
每句话都戳中时岁心坎,她没有插嘴阻止,只是一直安静地在旁观察晏听礼的表情。
绝不是高兴,也没多么虚心接受。
但好歹有意识控制情绪,没有对她的朋友发泄出来。
一直到夜深,大家都喝得有些高的时候,这顿“讨伐晚餐”才结束。
今晚的梅子酒虽然度数低,但时岁喝了不少。配上火辣辣的牛油火锅,胃里烧个不停。
回到酒店才好了些,她立刻进浴室洗去一身的味道。
这期间,晏听礼一直很安静。
浴室外,只有投影上的动画片在放着欢乐的片头曲。
他就靠在沙发。
也没看电视。
头垂着把玩手机。
浑身气压都低低的,显然,又在生闷气了。
时岁走出来,朝他观察了会。
然后扒拉着刚吹好的头发,屈膝靠近,垂头放软声音:“听礼哥哥,你今天表现很好哦。”
晏听礼不为所动,冷淡淡说:“让她们骂我,就是表现好了?”
时岁顺势坐在他腿上,双手捧起他脸:“总比怕你好吧?”
“对我们女生来说,骂你才是不见外,才是认可你呀。”
晏听礼从鼻尖冷哼一声。
看起来像嗤之以鼻,但气压有所回升。
可惜只有一点,不多。
“我需要她们认可吗。”
时岁:“那当然。”
“凭什么。”
“凭她们是我闺蜜,”时岁想了想,作类比,“算你半个丈母娘。”
“”
他表情像是喝了敌敌畏:“那真是谢谢她们。”
今天还挺难哄。
时岁心中叹口气,低头吻了吻晏听礼唇瓣。
然后在他耳边说:“今天哥哥很听话。”
她边说,手指往下按。
感受到他气息立刻紊乱,在空气中灼烧。
时岁朝他弯起眼睛,吐气如兰:“所以,我可以亲亲小礼。”
第57章 chapter57你不准喜欢小孩。……
这种事,时岁曾经不能理解,甚至心有抵触。
但晏听礼
总是过于热衷。
表现在几乎每次运动热身前,都像吃饭前餐般对她实验一遍。
时岁从开始的羞耻,到后面的麻木——就当爽了。
晏听礼也想让她帮他。
但从前时岁不愿意。
倒不是真的嫌弃。
晏听礼平时异常讲究干净,饮食都不沾辛辣,还经常吃水果。
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气味。
时岁只是心中膈应。
她已经处处被晏听礼压制欺负。
这种更带低位性质的行为,她就是不想帮他做。
晏听礼又死要面子,说一两次得不到回应,更不可能挂在嘴上求。
其实他很在意,但时岁装死到底。
唯独的一次,还是那年夏天,她心软,愿意在白噪音般的雨声中给他尝试。
但也终止于刚开始,甚至时岁只是含了含他,舌头都没动,他就交代于此。
平时晏听礼刻意磋磨她时,慢得好像时间流速都变缓。
故而那次,时岁格外震惊他这么不同寻常的速度。
从回忆中回神。
时岁垂眸,感觉脸颊已经开始发酸。
但他还是挺着。
颤抖嗡动,青筋蔓延。
看得时岁都有些害怕。
尤其晏听礼身上涌起薄汗,双手放在身侧,收紧又松开,带着紧绷的压抑。
乌黑瞳仁像被水洗过,等待地着看她。
她磕磕绊绊,晏听礼憋得很难受。
但时岁更怕她再一低头,会被他忍耐不住地按下去,喉咙会被穿。透。
“你怎么还不”时岁欲言又止地暗示。
之前不是挺快的吗?
晏听礼早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冷冷一扯唇:“早着呢。”
时岁:“那我不弄了。”
他立刻难捱地闭眼。
妥协道:“不用你喉咙。”
“亲亲。”
“亲亲就好了。”
时岁奇怪地问:“可我感觉这样更不舒服。”
不上不下的,吊着更难受。
“我要。”他薄唇抿起来。
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固执。
好吧。
既然是奖励,那就给的痛快些,不然她的信用度可能又要清零。
除了亲亲,时岁还送了舔舔礼包。
然后垂眸,看晏听礼整个人都因为此发抖,用手挡住眼睛。
这瞬间的晏听礼竟然如此脆弱,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
时岁心底涌上一种变态的快感。
然后,坏心思地咬了一口。
换来晏听礼弓起腰,从喉间溢出一声呜咽似的闷哼。
接着时岁被溅了一脸。
她懵了,手指蹭了把脸颊。
看向晏听礼,他早已经放下手臂,眼神着迷般看她,像是欣赏自己作品的野兽。
然后他喘息着起身,用手在她脸上抹开,抹匀。
看艺术品般说:“好喜欢。”
这个变态!
时岁胸腔重重起伏一下,立刻就翻身下床,去浴室洗脸。
晏听礼慢悠悠跟着过来。
他全身带着细胞都得以舒展开的慵懒松懈,将头依恋地埋在她后脖颈。
像是粘人的海藻。
时岁一边漱口一边想,她吐掉水,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这样?”
她觉得这种浅尝辄止的舒适感,甚至还不如他自己用手。
也许来自于男人变态的征服欲?
等了几秒,晏听礼答:“因为你不喜欢。”
“?”时岁眉头危险地一挑。
“你愿意为我做不喜欢的事。”镜子中晏听礼眉眼舒展,又不知在兀自兴奋什么,“我会很满足。”
这种满足,远超于身体快感。
时岁反应好半天才弄明白,他又在莫名其妙地按照他的逻辑佐证着什么歪理。
脑回路真不正常。
她心中吐槽。
眼看她收拾完,晏听礼还没放弃凑上来,在她脸颊嗅闻。
满意地说:“还有我的味道。”
“你身上全是。”
“”
次日,时岁起床就去林安然的婚房,帮忙布置。
这种实地视察,晏听礼自然是要跟着去。
坐在车上,时岁提醒说:“你之前参加的婚宴,应该会比普通人的盛大很多。”
晏听礼淡淡:“那些人的婚宴,还不如丧宴有意思。”
“”
听得前排的司机师傅猛咳一声。
时岁则掐他一下,小声:“你在外面说话注意点!”
不过晏听礼这话,倒是让时岁想起一些久远的回忆。
她高三住在他家的几个月,的确看到晏听礼随晏则呈二人参加过婚礼。
之所以现在还能想起来,还是因为那是时岁第一次见他穿正装。
那次时岁刚来晏家不到一个月,每天都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除非必要出行,其余都和个老鼠人一样闷头待在房间。
难得闲暇的周六,时岁前天熬夜画画,次日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出来接水。
刚从卧室出来,她就和穿着剪裁合身西装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醒来就有这么大个帅哥看,这感觉就和梦游差不多。
晏听礼看过来的视线存在感太强,像什么舔过肌肤。
时岁感到奇怪,疑惑看过去时,他已经淡淡移开眼。
她只好礼貌地打个招呼:“早上好。”
晏听礼突然说:“今天你自己在家吃饭。”
时岁愣了下:“那你呢。”
“我堂哥结婚。”他交代。
“哦。”
想到自己现在不修边幅的模样,时岁用一秒就放弃了现在出去接水的打算。
“那我继续睡了。”
她关门。
但当天中午,时岁下楼吃饭,看到坐在餐桌边戴耳机看科技周刊的晏听礼,愣了愣。
其实早上听到他说不在家,时岁还是挺高兴的。
她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时岁坐到对面,小声问了句:“你没去婚礼吗?”
“去了。”晏听礼从周刊前抬眉,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怎么…”
“婚礼取消了。”
时岁:“…呃?”婚礼还能说不办就不办的?
“堂哥前女友怀孕了,”晏听礼为她解惑,“来婚宴闹了闹。”
“”
好炸裂。
时岁迟钝反应半天,也不知道该接什么:“那还挺遗憾的。”
“是吗,”晏听礼突然冲她笑了下,“我还挺高兴的。”
“……”
这件事,后来时岁也从周栩妍口中得知了全貌。
晏听礼这个堂哥,很得家族看重,联姻也是安排的高官千金。
这种事在私下根本不算什么,但从政家庭最看重脸面,这么一闹,基本就是不可能了。
堂哥出了这么大事,接下来家族首要扶持的,也只有样样拔尖出色的晏听礼。
从这段记忆里回神。
时岁觉得晏听礼的疯劲,其实从那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了。
只是她太迟钝,被他的外皮骗得团团转。
忍不住用手肘撞一下晏听礼。
他握住她,不满道:“又打我。”
时岁便和他提起这桩旧事,总结说:“你当时就在幸灾乐祸吧。”
“有吗。”他表情无辜。
时岁:“你和我说你很高兴。”
她当时都听不明白这没头没尾的对话。
明明这件事对谁都不是好事,新娘和前女友都很可怜。
有点同理心的都高兴不起来好吧?
“能回来和岁岁一起吃饭,”晏听礼慢条斯理说,“我就是很高兴啊。”
时岁抿了抿唇:“少说瞎话,你明明是高兴你堂哥没结成婚。”
晏听礼:“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样你就好上位呀。”
晏听礼突然将头埋在她肩膀,不停地笑。
时岁蹙眉:“你笑什么?”
“你把我当什么废物了。”他轻描淡写,“他是什么东西,能影响我上位?”
好欠揍。
不过时岁也确实没话说,人比人气死人,晏听礼的人生就和开了挂一样,他狂也有狂的理由。
时岁沉默了会,又没忍住问:“那你家族这些兄弟姐妹,都是联姻吗?”
她对整个晏氏家族的了解很少,只听说他们家族枝繁叶茂,人非常多,而且个个都是精英。
光是晏听礼的堂表兄弟姐妹,有几十个,甚至不包括那些非婚生子。
这些离她太远了,好像两个世界。
正琢磨着,她被晏听礼轻蔑的腔调打破遐思。
“废物才需要联姻。”
“”
时岁额角抽了下。
她突然想到不知有没有出院的晏则呈。
就晏听礼现在这种谁惹谁死的劲,谁敢逼他做什么事。
事实证明。
只要人够疯,天王老子也不敢惹-
布置婚房是
一件比较繁琐的事情。
各种气球,彩带,鲜花。
不过她们人多,装饰得也够快。
林安然的新房格外漂亮,处处凝聚着爱意。
因为次日就是婚礼,来去的亲友也多。
时岁帮着布置时,晏听礼就四处晃荡。
探着头,这里看,那里看。
他相貌实在出色,有长辈看得目不转睛,笑眯眯上前打探。
时岁回头,就瞄到晏听礼在朝自己的方向抬下巴,旁边的阿姨看起来很遗憾地点点头,走了。
估摸着是被介绍对象了。
苏涵在一旁吐舌头,小声哔哔:“要阿姨知道这是个什么装货,得扛着火车头跑。”
“不过他今天的确挺正常的,”苏涵琢磨着,找了个确切的形容词,“就像,就像个被带出来玩的小孩。”
时岁粘彩带的动作微顿,点头认同:“他有时候,其实就和小孩没什么区别。”
“这个被子里,为什么要放枣子桂圆。”
突然,晏听礼从背后窜出来,在时岁耳旁问。
“这都不知道?这可是常识,”苏涵奚落,“两百的智商是假的吧。”
被这么一噎,晏听礼眼睛眯了下。
是不高兴的前兆。
时岁立刻拉住他衣袖:“这的确是常识。”
苏涵得意地留下一串笑声,还不忘离得远了些。
倒是旁边有个听到的阿姨忍不住笑着解释:“红枣,桂圆,早生贵子嘛小伙子。”
好一会。
时岁转头去看晏听礼。
他面无表情:“哦。”
这个话题,对晏听礼来说似乎有些超纲了。
时岁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很排斥生小孩,拍了拍他手臂:“你去玩吧,在这耽误我做事。”
直到房间布置完毕,时岁终于得暇,感兴趣地拿起展示柜上的婚纱相簿观看。
晏听礼又不知道从哪里晃荡到她身后。
“你嘴里吃什么呢?”时岁回头看他。
晏听礼闻言垂头。
时岁谨慎避开:“干嘛?”
“让你闻闻。”
“…”时岁皱鼻子推他头,“不闻。”
晏听礼似乎很是遗憾:“奶糖。”
“哪来的?桌上有吗?”时岁问。
“小孩儿给的。”
说着,时岁就看到个扎着羊角小辫,穿着喜气洋洋的红色小裙子的小姑娘小步跑进门来。
时岁认出,貌似是林安然的侄女,这次给她做花童。
“哥哥,你还要不要糖呀?”
小姑娘过来扯晏听礼大衣衣摆。
时岁有些惊讶地看着。
晏听礼气质冷冷的,大多数生人都不太会主动和他搭话,小孩子敏感,就更不会了。
“要。”晏听礼伸手。
他问小孩要糖要得这么自然,时岁无奈扯他衣袖。
晏听礼像是看不到,拿了还想要:“你再给姐姐一个。”
“给你,”小姑娘一点也不小气,从兜里掏出来最后一块奶糖,递给时岁,“漂亮姐姐。”
给完糖,她又叮铃铃跑了。
时岁忍不住弯唇:“真是个小天使。”
林安然看完全程,笑吟吟在旁边说:“她平时才不这样呢,她爸妈怕她长蛀牙,一天只给五颗糖吃,对我们可小气了,是看你们好看才舍得给。”
时岁弯唇:“那也很可爱呀。”
“喜欢?”林安然眨眨眼,“那自己生一个。”
晏听礼依旧不说话,气息也冷冷的。
时岁笑着打哈哈:“那还是你生吧。”
晚上吃过饭,时岁随晏听礼回酒店。
明天就是正日子,早早就要过去陪林安然出嫁,今天需要早点休息。
忙了一天,时岁洗漱完,就要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突然,被人从后扑抱住。
晏听礼洗澡后,头发就会更加蓬松柔软,蹭着肌肤痒痒的。
时岁伸手推他,蹙眉说:“今天没精力和你闹,我四点钟就要起来。”
晏听礼突然咬她一口。
“时岁。”
“干嘛?”
他又沉默。
“快说,不说我真的睡了。”时岁有些烦了。
晏听礼终于凉飕飕出声:“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
“嗯。”时岁闭着眼睛。
但她喜欢可爱漂亮的,又哭又闹的魔童可不行。可这话太长,她又犯困,就懒得说了。
过了几秒。
晏听礼冷不丁又说:“你不准喜欢小孩。”
“……?”时岁莫名其妙:“你管我喜不喜欢。”
反正他又不生。
“不准。”他显得很焦躁,非常无理取闹,“不准喜欢小孩。”
时岁叹口气,转身面对他:“你总不能自己不生,还不让我喜欢吧?”
晏听礼表情很古怪:“所以你很想生?”
怪里怪气。
时岁只能诚实说:“条件允许,我会想要个孩子。”
但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
时岁出生在一个和谐的家庭,虽然父母工作忙,但她依旧很幸福。
而且,从小她就想过,自己以后做妈妈了,会给孩子更多的陪伴,延续幸福。
“不过我尊重你。”时岁认真道。
她选择和晏听礼在一起,就已经是接受他的所有,包括丁克的态度。
但晏听礼的表情,看不出多少被安抚的情绪。
相反。
他扭过头,肢体很僵硬。
“你在想什么?”时岁觉得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晏听礼还是说:“我不想要。”
“那就不要。”时岁打哈欠。
但这话也没哄好他。
晏听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还将被子盖到头,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时岁实在太困,便也懒得纠结这个目前来看还比较远的话题,继续睡了过去。
次日天还没亮,时岁就揉着眼睛起床。
她动静不算小,以为晏听礼被她吵醒。
谁知,转头看过去,他正睁着眼睛,好像根本就没睡啊。
时岁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晏听礼用被子将脸盖住。
“我先出发了,”时岁试探说,“你没睡好得话,不如先休息,晚上再去婚宴吧。”
几秒后,晏听礼还是起身,神色冷冰冰的:“我要一起。”
时岁无奈:“那你快点。”
冬天的缘故,时岁出发时,外边天还是黑黑的。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啊?”时岁看他眼下的黑眼圈,想了想,她压下笑意:“要不要我借你个遮瑕。”
晏听礼睁开眼,冷冷看她。
怕笑出声,时岁转过脸。
他伸手,转过她的脸。
憋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如果我真不能生,你以后又特别想要孩子,怎么办。”
前排的师傅猛地听着话,凌晨的瞌睡都醒了。
目光炯炯往后瞄。
“……”
刚刚不说,非要在车上说。
时岁脸颊都替他红起来,拍开他手,眼神示意他闭嘴。
晏听礼根本感受不到羞涩。
继续道:“复通概率不是百分百。”
时岁受不了推他:“那就不生,不生行了吧。”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晏听礼的脸色,显示他真的一晚上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眼看快到目的地,师傅的车速都慢了下来,就恨不能把瓜吃全。
时岁:“师傅,开快点,我赶时间。”
“咳,好。”
终于到了地方,时岁拽着晏听礼下来。
好在时间很早,外面还是黑的,没有什么行人。
“你现在知道怕了?”她
无语,“之前对自己不是挺狠吗?”
晏听礼淡淡说:“可我也爽了。”
时岁反应两秒,才知道他的“爽”是什么意思。
气得伸手就去拧他:“那现在你知道后悔了,活该。”
“我不后悔。”晏听礼的眼睛在暗色中更像一汪深潭,非常固执且冷漠,“我不会教,也不懂教。我的血脉,也没必要延续下去。”
时岁一愣,立刻就道:“胡说,明明你把平安照顾得很好。”
“而且,而且,”她说,“还有我啊,还有我爸爸妈妈。”
晏听礼的嗓音依旧冷淡:“生育对女性是一件很消耗的事情。”
“你觉得我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时岁彻底没话说了。
她的手机响起,看到薛婧打来的电话,应该是问她到哪里了。
“先上去,”时岁回复马上到,然后去牵他的手,“这些事之后再说。”
时岁上去时,林安然刚刚化完妆。
抬眸,用捧花挡住脸,羞涩地看着众人。
不多时,新郎带人过来接亲,接着就是热闹的接亲小游戏。
气氛格外欢快,时岁不自觉偏头,看晏听礼。他好奇地歪头打量,唇角也盈起浅淡的笑意。
她终于放心了些,小声问:“这些小仪式是不是很有意思?”
晏听礼终于点了点高贵的头颅。
“以后你来接我,也要这样哦。”时岁说。
晏听礼想到新郎被刁难关在门口,冷不丁道:“我会比他更快。”
“……”
谁又让你比了?
接亲去了新房后,时岁陪着林安然一起拍照。
一晚上没睡,晏听礼似乎终于有些困了。
靠在一旁,神色心不在焉。
直到林安然晃了晃手中的花:“对了,晚上这个捧花,你们谁想要?”
“我我我,”薛婧立刻握住花,“求求了,给老娘来个赶都赶不走的多金帅哥吧!”
苏涵抱臂轻哼:“给有什么意思?抢来的才是真的。而且你连男朋友都没有,要给也是给我和岁岁。”
“不行,是我的。”
“是我的!”苏涵抬起下巴。
时岁看她们斗嘴,有些忍俊不禁。
直到对话,突然被一道困倦男声打断,晏听礼睁开眼,看那束花像在看囊中之物:“别吵了。”
“???”
几人看他。
随即听见他理所当然说:“是我和岁岁的。”
“”
第58章 chapter58阿礼不会再孤单。……
“”
这话一出,屋内几人都看向晏听礼。
共同沉默。
苏涵最先憋不住,抱臂奚落:“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晏听礼掀眼:“我劝你们不要和我抢。”
苏涵立刻:“岁岁,你看他——”
晏听礼:“岁岁会帮我抢花。”
时岁:“……”
那还是不要太指望她了。
苏涵笑话:“求婚了吗就这么确定能结婚。”
这话又戳到了晏听礼的不可提禁区。
自从上次时岁说要满意的求婚仪式,不然就拒绝。他之后就突然安静,没再天天在耳边说结婚。
不知道在憋什么。
但时岁严重怀疑,他是拉不下脸。
这种在私底下毫无底线的人,真让他当众做些有仪式感的事,比登天还难。
好在,他不天天喊着结婚,时岁耳根也能清净一些。
“就是啊,求婚了吗?”薛婧也附和,“然然,你老公当时怎么求婚的?说说看。”
林安然眼睛弯起,温声说:“他找了我们的共同朋友一起组局吃饭,吃着吃着,他养的小狗诺诺,突然叼着戒指盒过来了。”
苏涵:“哇,够浪漫呀。”
薛婧也比大拇指:“对,超有仪式感。”
两人边说边将视线朝晏听礼方向瞄,看他垂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对视一眼,暗自笑。
晚宴很丰盛,婚礼细节也饱含爱意。
时岁坐在伴娘席,看薛婧送上去戒指,司仪让新郎新娘接吻时,全场欢呼。
她莞尔,鼓掌为好友献上祝福。
余光,看晏听礼托腮,若有所思看向台上。
时岁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他淡淡:“结婚挺没面子的。”
时岁:?
他又在刻薄什么。
“又怎么了?”
晏听礼锐评:“被人当猴一样观看。”
时岁想到他私底下那么不要脸,不由灵魂拷问:“你觉得自己是脸皮薄的人吗?”
“是。”
“……”她面无表情,“你之前不还说着要在谁谁谁面前和我接吻。”
“要让我妈妈知道我们周周都做,套都不知道用了多少。”
“”
晏听礼:“不一样。”
时岁唇角抽了抽。
是不一样。
区别只在他发没发疯。
时岁继续看向台上,没再搭理他时不时的矫情。
忽然又听晏听礼说:“我不高兴,会想让所有人知道。”
时岁纳罕看他。
“但幸福晒多了,会被偷走。”
人生过满也一样。
又是属于他的怪逻辑。
时岁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心很软,使得她主动去握住他的手。
“那你抓紧我好了,就不会被偷走了。”
也在这时,头顶的聚光灯亮起,婚宴到尾声的抢花环节。
司仪在台上热情邀请未婚女性。
时岁立刻就被晏听礼推了推:“你去抢。”
时岁瞧了瞧台上的人,有些还是林安然老公队里的女警。
她老实说:“我不一定抢得到。”
但看晏听礼盯着花,眼中涌动的浓重渴望,就像是商场里看到玩具小汽车,撒泼也要让长辈买的小孩。
“我就要。”他坚持,“你现在去。”
时岁像是无能为力的中年男人。
看他半晌,无奈憋出一句:“我尽力。”
时岁混在苏涵和薛婧之间,看林安然朝她们的方向比比手指。
然后林安然背过身。
捧花从空中飞来。
时岁睁大眼睛盯着看轨迹,紧张地绷紧肢体。
周身都是人,花也不是正正对着她过来。
本以为没希望。
谁知,苏涵和薛婧两个人,同时笑嘻嘻地左右避开,同时把其他“竞争对手”也拉着跑。
时岁就这样正正将花接了个满怀。
在司仪的恭喜声中,时岁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苏涵二人。
看苏涵笑眯眯比口型:“谁敢和晏小变态抢啊。”
知道她们是故意让的花,时岁会心一笑,口型表示感谢。
司仪过来例行询问,无非就是有没有男朋友,来没来现场。
时岁刚想点头,但想到晏听礼说,不想被人当猴一样观看,便忽略了后一个问题。
走完程序回坐席,她把花递给晏听礼:“不负组织众望。”
旁桌刚好有小孩把互动游戏抢到的大娃娃,炫耀般放在桌上。
时岁便看着晏听礼理所当然接过捧花,把其摆得板板正正,笔直立在桌面。
时岁:“…你不嫌挡视线吗?”
晏听礼手指认真把玩花瓣:“随便。”
感觉到或多或少投来的视线,时岁眉心跳动:“你现在不怕被当成猴看了?”
话音刚落,晏听礼不满地看她:“你刚刚没介绍我。”
“不是你说不喜欢被人当——”
晏听礼理直气壮:“可我喜欢炫耀。”
这人反复无常,一会一个样。
时岁彻底没了脾气。
算了。
只要晏听礼精神状态稳定,就随便他吧-
婚礼结束,再回到杭市,生活又重新步入了正轨。
还和从前一样,晏听礼最大限度抽时间,隔三差五来她家吃饭。
但周末时岁会无奈以各种借口,或是度假或是邻市旅游,实际去晏听礼那厮混。
说多了,时跃看她的眼神都已经欲言又止。
时岁还得硬着头皮继续编。
直到二月初,年关将近。
小年那天,晏听礼拎着酒柜两
瓶红酒,来家吃饭。
气氛还和往常一样。
酒过三杯时,时跃突然说:“小礼,岁岁回国那晚后,我还没见过你父母。上次你父亲出车祸,我打电话问候,还是秘书接的。”
“今年春节,是不是两家可以见面吃个饭了?”
听得时岁蓦然抬头,咬筷子看对面。
父母表情一致,应该是事先商量过,要和晏听礼提这个事情。
时岁感觉不妙。
就现在晏听礼和他父母的关系,还能坐在一桌吗?之前的事会不会也被翻出来?
正想着怎么圆过去,晏听礼在旁不紧不慢地接话:“应该的,我立刻和他们提。”
“除此外,今年正月,我也想带岁岁去见见我家那边长辈。”
啊?时岁倏地扭头看他。
“这样啊。”黎茵吸一口气,有些茫然,“那你家那边长辈需要准备些什么?”
“阿姨不用担心,”晏听礼笑笑,“该是他们准备见面礼。”
晏听礼现在编瞎话的本事可算是登峰造极。
这些事时岁全都不知道,就已经在他嘴里“安排”好了。
饭后,她立刻拉晏听礼出去说话。
冬风冷嗖嗖地刮,晏听礼不喜欢潮湿的空气,便拉她进了车。
时岁:“你编这么多瞎话,我爸妈真会信。到时候你怎么…”
“谁说是瞎话。”
晏听礼垂着眸把玩她手指。
时岁无奈:“不说你家长辈,就是你父母,他们还会来和我们吃饭吗?”
“你觉得现在他们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晏听礼语气轻蔑,不带任何感情。
“所以你是打算强迫他们来?”
时岁干巴巴问。
被晏听礼强迫的感觉她可太懂了。
他掌握足够筹码,并且一定要达成某种目的的时候,没人能反抗得了。
晏听礼不赞成地看她:“不许用这么难听的词。”
“”
他笑了笑:“明明叫利益交换。”
时岁实在想象不出,再和晏则呈和宋婕坐在桌上虚与委蛇是什么样。
只能烦闷地坐回去。
“那还有去你家见什么长辈,也是真的?”
晏听礼:“当然。”
想到他家族那么多可怕的兄弟姐妹,时岁简直恐人:“你家是有什么必须见面的规矩吗?”
晏听礼理所当然看她:“婚前见各家长辈,不是必要的流程吗?”
这还是他在这次婚礼学来的知识。
时岁还在犹豫。
“你说过,不想私奔。”晏听礼说,“那就按明媒正娶的流程。”
他观察她微表情,直接挑破:“你不敢去?”
时岁承认自己怂,诚实点头。
“你怕谁。”晏听礼突然脸色阴阴地问。
似乎她真说了哪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立刻就会倒霉。
时岁不知该怎么说。
好半天,才徐徐开口:“你知道我第一次在晏家看到你,是什么感觉吗?”
“知道啊。”晏听礼了然说,“你仰慕我。”
“?”时岁炸了炸毛,“胡说!”
“很明显。”晏听礼垂眼睑看她。
神态中是笃定的傲慢,“我收到过很多类似的眼神。”
时岁噎住:“那也是喜欢你的外表。”
“我知道,”晏听礼说,“大部分人也这样。”
熟悉他的人只会避之不及。
感觉到从他身上溢出的淡漠和厌倦,时岁双手握住他,解释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让人不敢靠近,就像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也是去你家,才知道原来有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弹这么贵的钢琴。”
如果不是什么巧合的八字命盘,让宋婕点头同意,让她误入那个迷宫样大的别墅。
恐怕这辈子,时岁都不会认识晏听礼,并和他说上一句话。
从前时岁出于少女时期的自尊心,很难和他推心置腹地剖析这些。
“所以突然要去见你家族的人,对我来说还是挺有挑战的。”时岁轻声说,“要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
晏听礼手指被她握着,像是贴着一块温热的暖玉。
突然,他将她手抬起,放在脸颊贴住,蹭了蹭。
时岁被他突然的类似于撒娇的举动弄得有些懵,放轻声音:“怎么啦?”
“不知道。”他停顿了几秒才说,“我喜欢这种感觉。”
晏听礼对于情绪的描述词,比她还匮乏,但情绪的变化,却比谁都敏感。
时岁只能自己引导问:“是因为,我在和你心平气和的沟通吗?”
甚至还说了以往碍于自尊,根本不会说出口的话。
晏听礼没说话,只是吻了吻她手腕。
他们之间难得有些正常有效的沟通。
不是拌嘴斗气,不是对牛弹琴。
而像是任何普通情侣,袒露心声,询问对方的意见。
“是我给你的底气太少了吗。”晏听礼垂着眼睫,突然问。
“…呃?”
“你担心那群废物看不起你?”
时岁表情微恼,轻轻掐他一下:“…你倒也不用这么直白。”
晏听礼蓦得看着她笑。
只是口中说的话让时岁为他人捏了把汗。
他漫不经心:“我看谁敢。”
“……”
那倒也是。
和晏听礼在一起,受不了别人的委屈-
年底事情总是太多。
等时岁在忙碌的收尾工作中反应过来时,已经逼近年三十。
放假前收工,是晏听礼过来接的她。
时岁上车便问:“你是不是要回京市了?”
晏听礼:“不回。”
“啊?”时岁疑惑,“那你在哪?不会是我家吧。”
“不可以吗。”晏听礼目不斜视。
时岁迟疑:“那你家那边…”
“没人管我。”
到底是“没人管”还是“没人能管”时岁就不知道了。
“那你和我爸妈说了吗?”
晏听礼:“他们知道的。”
“啊?”
“我每年都会来。”
“每年?”时岁瞳孔缓缓转动。
晏听礼突然不说话了。
看他淡淡的表情,像是陷入某种回忆,没了往下说的欲望。
时岁便也有些沉默。
晚上回去吃饭,黎茵自也问了嘴晏听礼在哪过年的事。
“今年我想陪岁岁在杭市,”晏听礼从善如流,“我可以留下来吗?”
“当然可以。”
黎茵一口答应,但很快又犹豫,“那你父母一年也见不着你一面,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都是这样的,都习惯了。”
黎茵:“这样啊…”
哪怕再迟钝,也能看出晏听礼和父母感情一般。
晚上,晏听礼走后,黎茵终于来到时岁卧室,问她:“岁岁,你和妈妈说实话,小礼是不是和他爸妈有什么矛盾啊?”
时岁正在看动漫,冷不丁听母亲这么一问。
心咯噔一声,只能含糊作答:“他爸妈忙,他们本来聚得就不多。”
“可我和你爸工作忙,也没这样啊。”黎茵想到前两年,轻声说,“你出国那三年,他大年初一都来咱家。但不久,坐一会就走了,看着怪孤单的。”
一些时岁不知道的事,被突然从角落里翻出来,竟让她鼻头一酸。
“那可能是他想我了吧。”
黎茵揉了揉她发顶,没再问下去。
温柔说:“好在今年小礼就不会再孤单了。”
“…嗯。”
三十那天。
清晨,晏听礼就上了门。
时跃打开门,看着他脚边,几乎堆满整个电梯厅的礼品。
除了烟酒补品,甚至还有成捆的金条。
他震惊道:“小礼,你这是?”
时岁刚好起床,打着哈欠看过来。
几乎被晏听礼脚边金光闪闪的金条晃瞎了眼睛。
“你干嘛?”她哒哒哒跑到门边。
晏听礼想了想:“他们说,上门要送重礼。”
时岁:“谁说的?”
晏听礼表情莫测。
然后朝着客厅3.0的总控抬下巴:“它。”
时岁:“……”
3.0倒也没错。
国内女婿上门,这些烟酒啥的都是标配。
但这些有点俗气的东西,和晏听礼放在一起,就哪哪都有些不搭。
时跃和黎茵震惊一会,就看着晏听礼吩咐人搬进门。
黎茵表情变换。
这些东西,对他们实在过于贵重,但价值对于晏听礼,又轻得像是鸿毛,倒让人不知该怎么处理了。
时岁倒是习惯了。
晏听礼能琢磨准备这些消耗的精力,在他眼里都比这串数字值钱。
她指挥人将东西放进了家里的
收纳间。
他们家的新年也很简单。
爷爷奶奶在时岁高中去世,大学,时岁随父母一起去邻省的外婆家过了次年。
但住的地方小,父母都得挤黎茵没出嫁前的小房间。
时岁就更要和表姐挤一个床,还要被脾气不太好的表姐翻白眼。
她现在还记得那年在表姐昏暗的房间,烦闷地玩手机。
突然晏听礼一个视频打过来,时岁误触了接听。
彼时房间外的公鸡打鸣声还没停歇。
晏听礼背后是宽敞明亮的别墅,那张脸也是含霜赛雪,不食人间烟火的好看。
他凑近对着她背景看了眼,古怪地问:“你去哪里挖煤了。”
让时岁闹了个大红脸:“…这是我外婆家。”
准确说,现在是舅舅家,外婆也没有话语权。
晏听礼歪头打量了下,眼中一副“现在还有这种房子”的好奇。
“赶快回来,我要见你。”他漫不经心说。
“不…”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晏听礼打断,他凑近,脸也放大,露出唇角坏笑:“你那边公鸡在叫,我听不见在说什么。”
下一秒。
嘟嘟嘟,视频断了,糗得时岁将滚烫的脸埋下,半天都缓不过劲。
而这次过后,时跃也就再没带她去外婆家。
大年三十,也往往是他们一家,很简单地聊聊天,再吃一顿饭。
今年,多了个晏听礼。
往昔记忆浮上心头,让时岁有些恍惚。
那个视频对面高高在上,住在象牙塔的晏听礼,有一天也来到她身边,陪过春节。
他那时候笑她旁边有公鸡,那明年就让他亲自去喂鸡,时岁恨恨地想。
随即提议说:“明年我们回小镇过年吧。”
时跃一愣,立刻被勾起些乡愁。
他赞成:“可以,回农村过节,才有年味。”
时岁笑眯眯:“再待两只鸡回去养着,过年炖了。”
“好主意。”
今天晏听礼陪着时跃喝光了整瓶酒。
时跃喜欢喝白的,但晏听礼喝不惯,几杯下肚,就已经全身都涌上粉色。
黎茵看着,担忧地拍了拍时跃:“行了,别让小礼喝了。”
边说边道:“我去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时岁倒觉得没大碍。
晏听礼这皮肤,干点什么事都变色,已属常规操作。
但晏听礼欣然接受:“好,谢谢阿姨。”
一直到酒过三巡。
时跃都微醺,晏听礼反应时间比平时长,时岁猜他到了量,打算提议结束时,黎吟突然笑眯眯摸出两个小红包,给他们一人一个。
“来,压岁包。”黎茵说,“新年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晏听礼怔忪地看了几秒:“我也有吗。”
“当然。”黎茵说,“就是给你们的呀。”
时岁已经快速接过,在晏听礼面前晃晃:“再不拿我拿走了。”
“是我的。”晏听礼一把抢过来。
他大概的确喝多了,眼睛雾蒙蒙地盯着红包,上下翻转着看了看。
然后十分妥帖地,放进了口袋里,似乎还担心她过来抢,朝她警告地眯了眯眼。
时岁看得好笑,伸手推他手臂:“你是没见过红包吗?还怕我抢。”
“没有。”晏听礼将头靠在她肩膀,小声说,“没人给。”
“?”时岁惊讶,“怎么会?”
时跃喝完酒去阳台抽了根烟,黎茵在煮醒酒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外面有淘气的小孩,时不时偷偷放鞭炮发出几声响动。
再就是眼前饭桌香喷喷的饭菜,混合着浓郁的酒香。
汇聚一个完整的年。
“家里人太多,给不过来,就不给了,”晏听礼皱着眉说,“数额太小,没意义。”
都是利益关系,没人会花心思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时岁沉默着,忽然摸了摸他的头。
“但其实,”晏听礼声音更低了。
时岁凑近:“什么?”
“小谨有。”
宋婕会悄悄给他。
他看到了,但谁也没说。
这一刻,时岁只觉得心尖竟比喉间的刚刚咽下去的酒都苦。
使得她立刻把自己那份也塞给他:“给你,我的也给你。”
“不要。”晏听礼扭头,“这是你的。”
“岁岁更要平安。”
醉了酒的晏听礼,也突然不拧巴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时岁的心脏软成一片,将他扶着去了房间沙发。
“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汤好了我端给你。”
时岁正要去厨房看看,衣摆被拽住。
晏听礼闭着眼:“不,我要再说会话。”
时岁没法拒绝,蹲下身:“…想说什么?”
“今天我很高兴。”
时岁弯唇笑:“嗯,我也很高兴。”
“今年我也不孤单。”
时岁低头在他额头亲一下,轻声说:“往后阿礼也不会孤单。”
第59章 chapter59我老婆,能不漂亮……
晚上,时岁在和周栩妍的视频聊天里,得知京市已经大雪纷飞。
周栩妍身后的背景富丽堂皇,她懒洋洋端着杯红酒慢品,眉目中几分疲惫,表情也意兴阑珊。
“我真的很讨厌过年。”她指着自己的唇角吐槽,“脸都要笑僵了。”
时岁知道她家庭人员关系复杂,只能说:“辛苦。”
周栩妍叹口气:“晏听礼是解脱了,不用继续和我一样虚与委蛇。他人呢?”
时岁看了眼沙发上呼吸均匀的一大团:“还在睡呢。”
“啧。”周栩妍发出羡慕的一声。
突然问:“听说他年后要带你去晏家?”
时岁讶异:“你都知道了?”
“他家多少人眼红地盯着他,早查个底朝天了。”周栩妍懒笑,“而且,晏小变态自己也根本不掩饰。”
真是整个家族都一脉相承地爱监视,时岁心中腹诽。
“那他们对我有什么看法吗?”
“甭管背后什么看法,”周栩妍摆摆手,不屑道,“见了面还不是和狗一样围着。”
好吧,看来他们对她的确有看法,时岁啼笑皆非。她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爱吃笋吗?这次我来,会给你带一些妈妈晒的干菜和粽子。”
“好诶!”周栩妍瞬间变脸,开心道,“终于能见到你啦。”
同时,两家吃饭的事也在晏听礼轻描淡写地提议中,在年初三飞速提上日程。
甚至连时跃二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在初二听晏听礼淡笑说:“我父母听到消息很高兴,明天就会赶来杭市,还是老地方,忆阑珊。”
神情自然到让时岁咋舌——真是天生的影帝。
这次再见晏则呈,连时岁都惊讶他的改变之大。
男人相比之前已经清减了太多,甚至面部也明显见苍老。
晏听礼的样貌虽然更像宋婕,但眼睛完全和晏则呈一个模子刻出来。
都是薄薄的眼皮,微微上挑的眼尾。
乍看斯文谦和,仔细凝视,就会窥得其中的冷漠薄情。
而在时岁不知道所有真相前,她是真的觉得晏则呈是个儒雅端正的大家长。
甚至在初期,因为他和父亲最为相熟,时岁也认为他是整个晏家最亲近的人。
现在,时岁看了会,只能默默垂下眼睛,硬着头皮演完这场饭局。
好在晏听礼全家演技都很感人,不知晏听礼给了多大的诱饵,晏则呈和宋婕热情比从前更甚,让她父母受宠若惊。
饭局结束,时跃热情邀请家里坐一坐。
但晏则呈表示行程紧张,京市还有事情,遗憾离开,并表示下次再畅快相聚。
整个流程就像是拍完戏的演员,结束就离场。
时岁看着他们出现又离开,虚情假意中窥不到一丝真情。
但她已经提不出多余的情绪,唯有心中空洞洞的。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家人,才能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任何事都得以利益为牵绊。
时岁想到晏听礼说的数次“胸腔很满”的言论。
的确,在这样的家庭里,情绪被耗干,也只能感觉到空。
这场饭局明明气氛是顺利祥和的。
时岁却感觉父母也提不起什么劲头。
晏听礼走后,时跃在家中捧着茶杯,突然感慨一句:“我怎么感觉,我和则呈没我想的那么熟呢。”
时岁正在门口修剪绿植,闻言转头去看。
黎茵则端着刚烤好的糕点过来:“怎么?”
“今天我问他记不记得大学时候,一起逃课吃过的烧烤,他表情都像想不起来了。”时跃叹口气,“真是岁月匆匆啊,现在说起来是亲家,却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了。”
黎茵已经洞察出一些什么,只是得不到论证
她沉嗓道:“你当时和我打包票,说晏董是你大学上下铺的铁杆儿兄弟,人特别好,我才放心让岁岁住过去。你现在又说不怎么熟了?”
时跃挠头:“以前确实挺熟的啊。”
他从来就是一根筋,因为人仗义,朋友也多,遇到困难也是鼎力帮忙。
“我看你就是自作多情。”黎茵冷哼。
时跃尴尬地抿口茶:“但他不也爽快答应了嘛,还让岁岁住了本家,和小礼同吃同住,能说没感情吗?”
当时情况紧急,他京市的房子也不得不抵押出去填债务窟窿。
时岁又临近高考,实在没法跟着他们换地方。
学校食宿条件都不好时跃又实在不舍得女儿去吃苦,才腆着脸找了昔日好友。
晏则呈给他的回应是,他刚好在学校边有空的房产,可以让时岁住过去,再配个阿姨照料。
时跃满口答应,也没想到,几天后,晏则呈又改了主意,说晏夫人,也就是宋婕,想让岁岁住到晏家,更能细心照顾。
这份情谊可就很重了。
时跃心中感激,这么些年都竭尽全力报答和感恩。
从他口中得知这些事,黎茵放下盘子:“这些事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时跃:“啊?”
黎茵拧眉:“既然他第一反应是让岁岁住外边,后来为什么改主意?”
“晏夫人说要让岁岁住过去。”
黎茵嘀咕:“反正我是觉得怪怪的。”
女人总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她觉得不对,但说不上来,只觉胸腔发闷。
听了父母的对话,时岁才知道,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回事。
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真是稍微差一个环节,她都能和晏听礼毫不相干。
晏听礼将去京市的时间定在初五。
出发前两天,黎茵给她准备了要带去送给周栩妍的特产。
“但你去小礼家,妈妈是真不知道该给你准备什么东西。”黎茵苦笑。
自古就有门当户对一说。
她虽然喜欢晏听礼,但一旦涉及结婚,其中的规矩就多了。
晏家整个大家族,她一点也不熟,包括晏听礼也没多提那边的关系。她打探不出什么,只能通过去网上搜索八卦新闻来了解。
这难免让做母亲的有些不安,生怕时岁去了受委屈,而她毫无办法。
时岁懂得母亲的隐忧,玩笑般宽慰她。
“放心啦,阿礼喜欢待咱家。”
“表面是我嫁给他,还不如说他入赘咱家。”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黎茵心中稍微缓和一些。
初五下午,飞机落地京市。
刚下来,凛冽冬风拂面,空气中还飘着细小的雪花。阔别三年多,时岁重新呼吸到了京市的空气。
直到来接他们的车,停在从前的公寓楼下。
时岁怔忪地看了半天。
这是从那年清明之后,她再也没来过的地方。
晏听礼拉她的手进公寓门。
门打开,属于初版小蜗,机械呆板都声音响起。
小蜗:“欢迎回家。”
这里的一切,还和从前一样,连任何摆设都没有变化。
时岁四处打量,还看到了展示架上那对丑丑的“金童玉女。”
尘封的记忆涌现,她有些闷地说:“你就非要带我来这里住?”
晏听礼从后低头吻她脖颈:“非要。”
时岁又想到大学时,无数次进门就被他按着亲的记忆。相同的景象说不定又激起他的变态欲,不由想避开距离。
“你不喜欢这里?”他问。
这里阴影太多,谁还能喜欢上。
时岁撇嘴。
“可我喜欢。”
“你当然喜欢,”时岁毫不留情地说,“因为你总在这里强迫我,然后一逞兽。欲。”
晏听礼不满在她耳边说:“你哪次没爽。”
“”
时岁恼火起来:“但我明明已经不想做,你还要做做做,就是不对。”
晏听礼沉默了会,突然说:“只有在这里,你的时间才完全属于我。”
时岁要将他撞开的手肘停顿:“那这也不是你欺负我的理由。”
就是在这个地方,晏听礼才逐渐撕破外皮,变得越来越变态。
他的控制欲不是突如其来,不然她也早可以及时及损。
他很聪明。
初始只是偶尔暴露,很快又被外表蒙盖。
然后收紧手中丝丝缕缕的网,等时岁反应过来,早已经成了掌中之物。
一些不好的记忆被勾起来,时岁闷闷坐在沙发。
晏听礼则半蹲在她面前,凑近,眼神直勾勾看着她。
不知道又在作什么妖,时岁双手掐他脸,往外一扯。
没好气道:“你可别又犯病。”
被她这么作弄,晏听礼也没恼。
还是就着刚刚的话题:“你那时候眼里没我。”
无论他身体上怎么和她贴近。
她反而越来越远,怎么也抓不住。
晏听礼继续看她,像在对比。
突然笑了:“现在有了。”
同样的地方,不一样的岁岁。
他表情很纯粹,似乎故地重游,就是为了让现在的她,再在这里看他,覆盖掉从前的记忆。
幼稚。
来这就为了干这点事。
时岁那点郁闷的情绪消散不少,转而捧住他脸,学着他的腔调:“你那时候是禽兽。”
“现在终于是人了。”
“”
下一秒,时岁被他扑在沙发上。
“我可以随时是禽兽。”他面无表情扯她衣服。
“……”-
原以为来京市这趟,晏听礼首先会带她去家族露个面。
谁知次日上午。
他带她上车,也不说目的地,就一直安静地开着车。
眼看周围高楼越发稀疏,人迹也越来越少。
看得时岁的信任又不由动摇一秒,怀疑他想干什么疯事。
直到轿车停在北郊墓地。
她终于恍然,表情也变得沉默。
后备箱竟然早有晏听礼准备的花。
他沉默递给她一束。
时岁低头看,是雏菊和百合的混合花束,很纯真清澈,就该是送给小天使的礼物。
早上刚下了场小雨,空气中还有潮湿的水雾。
从墓地进去,有一道长长的路。
晏听礼的嗓音也低得不太真切:“其实他们都以为我不喜欢小谨。”
时岁偏头看他:“我知道你喜欢——”
晏听礼朝她勾一下唇:“我确实不喜欢。”
不喜欢他的聒噪,不喜欢他的善良,不喜欢他总是轻易得到的
所有爱。
这人到这还在嘴硬,拧巴是他一生的宿命。
时岁心中叹口气,无奈地看他。
“但,”晏听礼停了下,嗓音更轻,“我总会想起他。”
他眸色放空,无意识地说。
“想他如果长大,现在是什么模样。”
“应该上大学了。”
“大概率和我学同样的专业。”
“会上哪所学校?”
“虽然没我聪明,但A大倒也是闭着眼睛上。”
“”
怎么说着说着还拉踩一下?
时岁几不可见地笑着摇头。
也在这时,晏听礼突然停步。
时岁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089号墓碑,以及上面的照片。
这是时岁第一次见晏从谨。
格外漂亮的一个小男孩,面庞简直就是天使的化身。
但她凝视着看了会,表情有些怔忪。
说实话,晏从谨和晏则呈,宋婕,甚至晏听礼,都长得一点也不像。
时岁看了半天。
才弯下腰,将花放在墓碑旁:“小谨,很好看。”
晏听礼:“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像?”
时岁不好说什么。
晏听礼蹲下,对着墓碑的脸,咧唇笑了下:“我小时候还怀疑过,他在医院被抱错了。”
晏则呈和宋婕这种歹竹怎么可能生出晏从谨这种好笋。
说这些合适吗?时岁无语地扯他衣袖。
“没事,”晏听礼哼笑,“他脾气好,小傻子一个,不会和人生气。”
“小谨,”说完,他拉着时岁一起蹲下,就像是和小弟说话的语气,“这是你嫂子,时岁,我们马上结婚。”
时岁顺着弯唇冲照片说:“你好,小谨,我是时岁。”
有一阵风吹过,带动花瓣飘动。
不知晏听礼接收了什么信息,他扬着唇角,兀自往下说:“我老婆,能不漂亮吗?”
“而且脾气好,贤惠,在家她都听我的,我说一她不敢说二。”
“最重要的,她非常非常爱我。”
时岁瞪大眼,看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吹牛逼。
唇角止不住抽动一下。
“我们还养了一只三花猫,平安。”
“很乖很黏人。”
停顿很久,晏听礼说:“我现在,很幸福。”
“应该也有你的祝福。”
晏听礼的嗓音像是飘落在风中的柳絮。
越来越轻,也逐渐低哑。
又是一阵风吹过。
却不似冬日风凛冽,轻柔拂过面庞。
时岁握紧他冰凉的手指,温声道:“小谨都听到了。”
从北郊墓地回来。
晏听礼似乎才终于想起,晏家还有那么一大帮人。
但这个流程,他带她走得极快。
从中午到晚餐,一个下午,时岁就跟着他走马观花,见了起码有上百号人。
但毫无感情,只在乎程序。
甚至包括晏听礼的爷爷奶奶,时岁连脸都没记清,见面礼却是收了一后备箱。
这种敷衍,是让时岁都幻视他们在打劫的程度。
但晏听礼这样做,竟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说任何“不”字。
包括高他辈分的长辈,迎面都是灿烂的笑脸。
切切实实让时岁体会到何谓底气。
原来当一个人足够强悍时,所有规则都会重订,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变成好人。
从京市离开前,时岁终于有时间和周栩妍见一面。
对面周栩妍早就听说,晏听礼带着她在晏家走一圈狂收礼的事迹。
“爽翻了这不是!”周栩妍拍桌,“这就是霸道小变态爱上我吗!”
时岁一口饮料差点呛在喉间。
“你们是不是今年就要结婚了?”
时岁莞尔:“大概率会。”
当然,他一直不求婚就另说了。
周栩妍托腮朝她眨眨眼,突然感慨,“其实你当年要是不离开,也没什么事。”
时岁鄙夷看她:“…你倒戈这么快?是不是被他收买了。”
“当然不是啊。”周栩妍用一副“你怎么能质疑我立场”的眼神无辜望回来,“我真是有感而发,最近晏听礼带你见家长这事儿,我身边的女孩都嗑得不行。”
“嗑?”
“嗯呐,”周栩妍扬眉,“我身边也有不少二代自由恋爱,但最后都抵不过家族安排。”
“什么原因?没本事呗。既不舍得家族给的优渥条件,又想违抗命令自由恋爱,哪来这么多好事。”
“但就小变态这个劲,没路都能给他撞一条路出来。你要是真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应该也不会让你委屈。”
时岁笑笑:“哪来这么多如果。”
在她看来,如今的一切,既是阴差阳错,也是命中注定。
还是专注眼下最好-
再回杭市,当晚,时岁就和黎茵说了她关心的问题。
黎茵小说和电视剧看多了,总担心她会遇到那种刁难。
时岁摊手:“流程很快,没受委屈。他家人我都没认全,拿了一大堆见面礼,回来了。”
“…啊?”
时岁点头:“嗯。”
黎茵又打量她半天,终于舒口气:“那就好。”边走边嘀咕:“和电视剧演的也不一样啊。”
那当然不一样。
也不看看谁敢惹晏听礼。
时岁边想边抱着抱枕,忽然噗嗤笑开。
初七后,新年结束,各公司陆续开工工作。
高霖翰带着活人微死的表情,踏入公司。
同事也一样,整个技术部的怨气都能养活一个邪剑仙。
唯独,神清气爽,走路都徐徐带风的晏听礼格格不入。
开工脑子钝,注意力不集中,被他发现好几次。
都只是嫌弃看一眼,但没有进行精神攻击。
呦,这是成功领证了?高霖翰打着哈欠纳闷。
直到快下班,他正摸鱼数着电脑的时间,准备到点开溜。
背后传来脚步声,晏听礼冷冷的嗓音传来:“还没下班。”
高霖翰:“……”
他立刻露出笑容:“晏哥新年好,和嫂子百年好合。”
晏听礼站直:“有个事。”
“您说。”
“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啊?”高霖翰指了指自己,“我吗?”
“当然,不止你。”
“你把薛婧,苏涵。”晏听礼蹙眉想了会,“还有我和岁岁的共友,都喊上。”
共友…吗?
她们和他…是友吗?
除了她们,还有谁是…共友吗?
高霖翰神色变幻莫测。
晏听礼扫他一眼,突然吐字。
“方淮景。”
“卓昊宇。”
这算哪门子友!高霖翰简直要原地爆炸。
“你要是求婚,”他磨蹭道,“喊他们不太合适吧。”
晏听礼轻描淡写:“让你通知到位,来不来是他们的事。”
高霖翰恍然大悟:“…懂了。”
“还有。”晏听礼走之前,又停下,“我要求婚,作为共友,你该做什么?”
高霖翰懵:“…我该做什么?”
晏听礼眯了下眼。
高霖翰立刻福至心灵:“辅助,做好辅助!有我在,绝对让晏哥的求婚圆满成功。”
他的肩膀被拍一下。
晏听礼迈着长腿,很是愉悦地离开:“今年给你加工资。”-
“平安。”
“平安。”
晏听礼手掌拍着身边的位置,连续喊了好几遍。
“过来。”
沙发上瘫着的猫,勉强看过来一眼。
尾巴尖不耐烦一甩。
继续扭头舔爪。
“”
晏听礼盯着它。
又耐心喊了两声。
这次猫只右耳动一下,连头都懒得转了。
一分钟后。
晏听礼冷着脸起身,从冰箱里拿出猫饭,放在腿旁边。
又坐会刚刚的位置。
循循善诱:“平安,过来。”
这次,沙发上的懒东西终于有了动静,蹭一下跳过来。
对着饭盒就要库库干饭。
晏听礼却端起碗:“后天爸爸求婚,我会把戒指盒放在你的背上,到时我一喊你,你就
过来交给妈妈,听见没?”
“喵~”
“乖。”晏听礼放下碗,在它脑袋摸了把。
平安吃饱喝足,又懒洋洋瘫回沙发。
晏听礼继续实验。
“平安,过来。”
嘎嘎嘎。
像是有一排乌鸦穿过空气。
沙发上的猫深刻将“忘本”二字表演得淋漓尽致。
晏听礼深吸口气。
表情终于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