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1

    秦五行从听说霍川爸妈要过来拜访那天起, 小诊所每天就只开张半天,剩下的时间就收拾家里的屋子。

    他们这边起步其实很早,只是位置不好, 及至现在, 反而像是被时代抛弃了一般。但家家户户都是二层小楼, 住起来还是挺宽敞的, 就是房子盖了有些年头了, 平时家里又只秦五行一个人,收拾得也不精心。

    他知道儿子对象家里有钱,霍川本身还是个大老板, 不想让秦家人看轻,就请人将家里翻修了一遍,到时候人来了, 也不会太寒碜。

    楼上一共有四个房间, 因为家里就两口人,秦疏平时还不在家, 所以其余两间房一直被他当成杂物间来用。收拾收拾还能倒出一间来, 到时候霍家夫妻住一间,霍川和儿子住一间, 正好。

    他的想法很简单,秦疏以后留在沈城的面儿更大一些,孩子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过得好了坏了的他也不清楚,如果霍川爸妈是个宽厚的,自己也能放心些。基于以上考量,他才想着让他们都住在家里。

    秦疏他们是在十一月底来到的江北,此时, 北方已经飘雪,江北却只是微寒。

    出了机场,都已经下午三点了,秦疏去租车点提车子。回来的时候发现苗苗已经醒了。

    “你可真能睡啊。”秦疏点了下她的小鼻子。

    张思予晃了晃女儿,笑着说:“可不,本来还担心她在飞机上吵到其他乘客,结果睡了一路。”

    霍苗苗的小手小脚全都被牢牢地束缚在襁褓里,想动也动不了,努力半天,最后瘪瘪嘴,放弃挣扎,不动了。

    张思予原本没想将小的带来,这次过来是为了表明他们家的诚意,如果秦父没意见,就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婚事。她带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娃也不像话,就打算让月嫂帮着带几天,秦疏得知后将她拦住了。

    苗苗太小,虽然平时都很乖,但熟悉的亲人一下子都走了,怕是要闹的,万一病了,他们一时回不去也是担心,还不如带在身边。有他这个大夫在,比把孩子一个扔家里强。

    张思予一听也很心动,最后是霍文进拍的板,“都去,一个都不能少,也让亲家公看看咱们家二宝。”

    霍文进是老辈人思想,觉得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个孩子,将心比心,他们家苗苗保不齐就是个加分项。

    秦疏先带着人找了个地方简单吃一口,车子驶离机场,还得开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先是高速,高速后,汇入繁华的街道,一路前行,林立的高楼被抛在身后,那些现代的痕迹似乎也跟着一起留在了那里。房屋肉眼可见的变矮,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

    再往前,水乡的风韵渐渐显露出来。

    近处的河岸能看到停泊的渡船,有装货的,也有载人的。

    再远一些,河面上散落着几艘小船,能看到船主人撑着长篙左右滑动,即便看不真切,也能感受得到那种悠然洒脱。

    视野尽头,是起伏的连山,并不高大,只在天边留下一点起伏的痕迹,带着苍翠。

    水色、山色、天色相映成趣。

    路面蜿蜒曲折,也并不宽敞,和周围的景致却无比契合。

    车轮在曲折的路面匍匐,却又无比丝滑,霍川看着驾车的人,也许只有多水的江南才能孕育出这样的秦疏吧。

    秦疏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笑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忽然发现你很适合这里。”

    秦疏挑眉:“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考去北方了。”

    霍川冷眼,秦疏憋笑。

    张思予看儿子绷着张臭脸,就说:“小秦跟你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啊。”

    霍川呛声:“我又不傻。”

    张思予看了一眼秦疏,秦疏唇角勾着,显然没有生气,她这才放心,轻声嘟囔:“你听出来还做这副死样子。”马上就要见老丈人了,她可不想儿子掉印象分。

    霍文进听了一耳朵,就又抱着小闺女去看外面的景色。他老婆就是瞎操心,之前她坐月子,秦疏在家里住了小两个月,也没见川川和人说一句重话,两人关系好着呢,哪里用他们当父母的说东念西。

    车子驶入猫嘴街,秦疏介绍着这里的情况,裁缝铺、卤肉店、粮油店……

    “前边的那个蓝色的招牌就是我们家的诊所。”

    几人都跟着看了过去,原木的底色上书“秦氏中医”四个大字,十分显眼。等到了近前才发现,诊所的门脸不大,和周围的其他店铺排列在一起。

    “这边二十年前就是这样了,当时看着其实还挺不错的,只是位置比较尴尬,这些年一直都没发展起来,年轻一代都往外跑,老一辈安土重迁,就守着这条老街,也就逢年过节才能热闹点。”

    “我们老家那边也是一样。”不是不想发展,是真的留不住人,时间越久,人口越少,他们在老家也没什么实在亲戚,也就清明的时候回去一趟,今年春天回去的时候,听说去岁村里面没了八个老人,霍文进有些唏嘘。在江北这几天也得劝劝秦老哥,还是搬去沈城的好,也能和孩子时时见上一面。

    车子又转了两道弯,便到了秦家。秦五行听到声音,赶忙迎了出来。他看了一眼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高大青年,知道这就是霍川了。

    之前听儿子提过,他将霍川的腿给治好了,当时他还有些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儿子学医确实有天分,可让一个已经半瘫痪的人恢复到健康人的程度,简直是痴人说梦。

    后来秦疏就将配置的药水给他邮寄了一份,在验证过效果之后,秦五行简直老泪纵横,秦氏医馆终于能够再度扬名了。

    霍川看着面前的老人,和秦疏的清冷俊秀不同,对方慈眉善目、气质温和,秦疏应该是更像妈妈一些,霍川笑着叫人:“秦叔叔。”

    秦五行上下打量着他,模样不错,身量是挺高,就是瘦了点,得吃点好的补补。他点了点头:“来了,累了吧,赶快进屋。”

    霍川点头应好,先去后备箱取东西。

    后车门打开,秦五行对上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婴儿好奇地看着他,小嘴巴还不停地翕动,不哭不闹,萌哒哒的,特别招人喜欢。

    秦五行夸赞:“这就是苗苗吧,一看就是个省心的。”

    张思予笑着接了一句:“也是个小黏人精,就喜欢长得好看的。”说着还看向秦疏,“每次看到小秦,眼睛都舍不得眨了,和她哥哥一个样。以后少了川川和小秦操心。”

    似乎是为了配合妈妈,苗苗大眼睛转啊转,看到秦疏后,眼睛弯弯,笑得开心。

    霍文进上前握住秦五行的手,像是解释一般:“我们年纪也不小了,原本也不想折腾,就是川川年纪不小了也没开窍的意思,想着他再有个弟弟妹妹以后彼此也是个依靠,没想到这边刚有了苗苗,俩孩子就成了。哈哈,小秦还把川川的腿给治好了,依靠不成,反倒成了负担。”

    秦五行笑呵呵:“这说明你家这孩子有福气。”

    “哈哈,老哥这话说得不差,两个孩子都有福气,还得谢谢您把小秦培养得这么好,让我们捡了这个便宜。”

    隔壁的人家听到动静,打开门瞧热闹:“呦,秦疏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虽然问的是秦疏,眼睛却往几个陌生人身上瞧。

    都是老街坊,两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就她所知,秦家可没什么亲戚。

    秦五行笑呵呵:“这是秦疏对象和他家里人。”

    互相打了招呼,秦五行便道:“刘二嫂,你先忙着,回头咱们再聊,我们这就进屋了。”

    秦五行陪着霍文进夫妻俩进屋,霍川和秦疏将后备箱里面的大包小裹都取出来,眨眼间,院子里就走得干干净净。

    刘二嫂回想刚刚看到的几人,踮着脚就跑去了相熟人家,之前秦大夫也说儿子有了对象,只是大家以为是托辞。因为裁缝铺的陈丽欣一直想把他们家小茹介绍给秦疏,现在人家找了个大帅哥,彻底不用惦记了。

    屋里,秦疏去厨房看了一趟,鸡和东坡肉都在火上煨着,随时都能起锅,鱼直接上火清蒸就行,冷盘也都摆好了,就差几道炒菜。

    秦疏套上围裙就开始热油,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阵阵香气。

    霍川对秦父道:“秦叔叔,听秦疏说您喜欢喝茶,这次特意给您带了两样,我泡来给您尝尝?”

    秦五行自然不会拒绝:“行啊,杯子都在厨房里。”

    霍川拎着茶叶罐子进了厨房,秦疏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打趣道:“霍总,不用这么急着表现,我爸不挑这个的。”

    霍川睨了他一眼,摇头说:“你不懂。”

    秦疏偷笑,他有什么不懂的,两家人都以为这次是拜岳家,霍川又不能说他才是下面那个,可不得有当儿婿的自觉吗?

    霍川将茶过了一道,又在茶壶里面装满水,端着茶盘出去了。秦疏看着他的背影,深深觉得,不能让霍川背这个黑锅。

    霍川觉得有些毛毛的,回头看了一眼,秦疏正忙着装盘,根本没看这边,便收回了视线。

    霍川来回几次,给长辈都倒上茶,又给苗苗泡了奶粉,这才又进去厨房帮忙。

    堂屋里,几人喝着茶,说些闲话。主要是张思予在说,她对着秦父简直能把秦疏夸出花来,且真心实意。

    “当初川川和小秦还不认识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是他能找个小秦这样的对象,我就放心了。没想到两个孩子缘分摆在那儿呢,还真成了。”

    霍文进比较实在,在一旁补充道:“我们两口子也是着急,看小秦这么好,就起了私心,想着撮合一下。两人相处半年也不来电,本来还以为没戏了,谁想峰回路转,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两口子高兴得半宿没睡好觉。”

    夫妻俩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们虽然惦记着秦疏,却并没有强迫,这是其一。这第二么,就是他们特别喜欢秦疏,以后秦疏进了他们家的门,绝对会将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

    秦五行看着已经溜进厨房帮忙的霍川,对儿子的这个对象还算满意。虽然话少了点,却也不是闷葫芦一样的性子,瞧着也稳重,看着就是个能拿事儿的。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儿子喜欢。

    秦疏这次将人家一家子都带过来了,那就是认准了这门亲事。两家都是男孩子,也无所谓什么拿乔,就当家里多了个儿子。

    双方都有意亲近,客厅里其乐融融。

    厨房里,秦疏轻松地掂着铸铁的大勺,霍川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帮忙递个油壶、料碗什么的。

    “你看着点儿火,别糊了,我洗两个辣椒。”秦疏将位置让出来。

    霍川接过铲子继续扒拉,视线却落在水龙头下冲洗的人身上,两人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家里的事情几乎都是秦疏在做,厨房里面的活更是用不着他,秦疏连个菜都不让他洗。

    虽然霍川现在能走能跑,毕竟病了那么多年,比起常人,手脚还是容易发凉,想要将亏损补回来,需要长期的调养。

    这样的小细节在生活中不胜枚举,霍川想,喜欢上秦疏真的是一件所当然的事情。在他还是普通病患的时候,秦疏就已经很耐心了,等到两人真正在一起,他才发觉这个人究竟能有多好,好到他后悔为什么之前要犹豫。

    秦家不比霍家,家里没有保姆阿姨,事情全是家里人做。现在,全是秦疏和霍川来做,秦疏做得多些,霍川也不是甩手掌柜,三个长辈闲谈还不忘观察着,谁都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结婚不比恋爱,绝不是有情饮水饱,看着两人忙里忙外,有商有量,以后日子差不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秦五行也不拖沓,他拿着易经,指着几个早就看好的黄道吉日,双方商量着,就敲定了两人的婚期,冬月初六领证,转年正月初六结婚,眼看着也没几天了,接下来有得忙了。

    婚事定下,就是一家人了。秦五行大手一挥,“一路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今天就好好休息,有话留着以后慢慢聊。”

    现在也八点多了,苗苗早就睡了,霍文进和张思予也没客气,直接上了楼。

    霍川和秦疏倒是还好,秦五行将霍川叫到身边,给他把脉,别的还好,就是有些肾虚。

    秦五行又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嗯,他儿子从小脸色就是不健康的白,还真看不出来啥。不过凭他当爹的经验,十分肯定他儿子身体倍棒,没啥问题。

    这么一对比,霍川还真是白长了个大个子,顾及着孩子的自尊,他斟酌着道:“之前几年到底是伤了根本,平时要注意休养,千万不要逞强。”

    霍川点头应下,他知道秦父肯定有话要对秦疏单独说,便知趣地将空间留给两人。

    秦五行开始询问了一下关于络康宁的事,秦疏说是从爷爷的手札里得到的灵感,这一点他是不信的。虽然他学医天赋一般,可那只是相对于天才而言,本身他的医术可不差,还不至于被儿子几句话糊弄过去。

    秦疏对此早有说辞:“爸,络康宁其实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不是我太年轻,怕别人不信吗,就借用一下我爷的名头。”

    “你自己琢磨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琢磨的?可别告诉我是和霍川认识后。”秦五行水也不喝了,将杯子往桌面上一撂,发出一声脆响。

    “还真是,霍川这么年轻,每天都被困在轮椅上,我看着心疼,可能是太想看到他站起来了,还真让我琢磨出来了。”秦疏想到痛失的积分,说什么也得把络康宁和他们老秦家绑死,只希望药品批量生产后,可以弥补一下他的损失。

    秦五行也想秦氏医馆扬名,可这里的漏洞也很明显:“这不是普通的药,你就没有想过,问世后会有多少人过来考古?”

    秦疏勾唇,语气得意:“我学了一点古籍修复的技巧,保准别人看不出来。”

    什么古籍修复,不就是造假吗?这小子出去这么些年,到底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五行冲着儿子伸出了手:“你修复的东西呢?拿来给我瞧瞧。”

    *

    东边的屋子里,张思予看到丈夫回来,奇怪道:“不是去楼下拿暖水瓶吗?怎么回来了?”

    霍文进摘下眼镜,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的酸涩:“老哥和小秦在下面正说话呢。”

    张思予看丈夫有些不对劲,连忙询问:“是对咱们川川不满意吗?”

    霍文进摆手:“不是……”他将听来的话转述给老婆。

    楼下,秦五行和儿子串好口供,就将话题转到了霍川的脉象上:“知道你们年轻,可霍川毕竟沉疴刚愈,还是得悠着点。”秦五行说话的时候神情严肃,就差没明着说别让他索求无度了。

    秦疏想起他爸给的那张方子,还有霍川爸妈今天的态度,无奈道:“爸,你误会了。”难道他长得就那么受吗?

    秦五行面露疑惑:“什么误会?”

    今晚月明星稀,坐在堂屋,能够将院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秦疏开口道:“爸,还记得那个石碾子是怎么搬回来的吗?”

    秦五行自然是记得的,那时秦疏还在念初中,上学的路上会路过一个采石加工厂,他当初在那定制了一个石碾子,就让秦疏顺路问问做好了没。

    结果秦疏当天就一路将碾盘从采石加工厂滚回来了,说是滚回来,其实有些地面不平,需要动手搬,一个碾盘大概有二百多斤重,平时都是要用车拉的。后面两天,秦疏又将碾子槽和碾芯带了回来。

    他一直都知道儿子力气大,可那次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儿子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如果不是怕他伤到手,这样的天生神力都可以去当运动员了。

    秦五行浅浅地回忆了一下,之后就觉出不对来,看着秦疏时面露狐疑:“你忽然提起这件事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您,我力气很大而已。还有,霍川的身体如何我比谁都清楚,不是行房引起的。”秦疏说着起身,“爸,您也忙了一天了,今天咱们都早些睡,我上楼了。”

    秦五行坐在楼下,仔细推敲着儿子的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他儿子,行啊!

    秦疏回到房间的时候,霍川已经躺下了。他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人已经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去楼下洗漱。

    家里有两个卫生间,楼上楼下各一个,住这边的这段时间,楼上就给霍家人用,他和他爸用楼下的,免得撞上尴尬。

    从洗浴间出来,就听到苗苗在哭,他过去敲门询问:“苗苗怎么了?”

    房门打开,霍文进拿着奶瓶出来,“可能是白天睡多了,睡不着作妖呢,正好你过来,帮忙看看。”他也怕是小儿惊厥之类的。

    秦疏查看过后,说:“没事,应该是换了新地方,有些闹觉,我抱一会儿吧。”

    秦疏抱着小家伙,不过两分钟孩子就不哭了。他取过一旁的奶瓶,苗苗含住后就嘬了起来,肉乎乎的小腮帮一鼓一鼓,十分可爱。

    夫妻俩对视,俱是目露欣慰。张思予开口说:“这个小磨人精,就喜欢黏着你和川川。”

    秦疏将吃饱喝足的小婴儿放回床上,“苗苗已经是婴儿里面比较乖的了,比苗苗乖巧的婴儿真的不多。”

    这一刻,秦疏想到了他的衡儿,衡儿最开始比苗苗还乖,特别的懂事。至于后来,不提也罢。

    张思予摸摸女儿娇嫩的小脸:“孩子不都是这样吗?乖巧的时候像个小天使,作妖的时候就是个小恶魔。”

    霍苗苗还在那吧嗒嘴,只是没一会儿就又哼唧起来,这次闻着味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吃完就拉,你是一点儿不耽搁啊。”霍文进取出纸尿裤,皱着鼻子给女儿更换。

    秦疏的嗅觉神经比较发达,屏住呼吸也挡不住那个臭,霍川爸妈都知道他鼻子灵,赶忙让人出去,“这边不用你了,小秦你快回去休息吧。”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就叫我。”秦疏也不瞎客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还在想:还是衡儿省心,虽然胆大包天,至少不会天天臭他。

    这时候已经夜深了,他将霍川抱进怀里,呼吸间是熟悉的味道,很快他就迷糊起来。

    秦疏困意上头,霍川却被他的动作惊醒了。乍然换了一个新地方,到底睡得不够踏实。霍川翻了个身,面对着秦疏:“刚刚是苗苗哭了吗?”

    秦疏揽住他的背,将被子往他颈边掖了掖:“已经不哭了,睡吧。”

    “秦疏。”霍川叫着他的名字。

    秦疏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霍川看他困了,就没说话,抓过手机,开了夜间模式,先是查看公司群里的消息,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又开始编辑邮件,进入状态后,整个人越来越精神。直到身后传来异物感,霍川的肌肉骤然收紧,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那双眼,在黑夜里灿若寒星。

    “夜深了,咱们睡吧。”秦疏将他的手臂压在脑畔,俯身亲吻,将拒绝的话一并吞吃入腹。特殊的环境带着别样的刺激,霍川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起初还是滞涩的,伴随着翕动张合,甬道渐渐变得顺滑。

    手机不知何时从掌心脱落,掉进了床垫和床头的夹缝,屏幕还亮着幽光,在轻微的震颤中时隐时现,映照着相扣的十指。

    它在缝隙里挣扎,努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只是此时无人会去在意,几息过后,那点暗光终于熄灭。

    第122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2

    第二天一早, 霍苗苗就醒了。将小家伙收拾利索,夫妻俩就下了楼。

    秦五行每天早晨都会打一套养生拳,比他们起得还早。秦疏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 张思予过去看了一眼, 像模像样的。

    眼看着就要吃饭了, 秦老哥那边也已经开始收功, 川川还没有下楼, 张思予有些着急了。这里不比家里,赖床不起可是要掉印象分的,尤其小秦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上楼去叫时, 霍川拖着懒洋洋的步子下来了。

    张思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儿子拖拖沓沓的动作,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等霍川走下楼梯, 那种怪异感更明显了些。她皱起眉头, 轻声对霍文进说:“老公,你有没有觉得川川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霍文进之前还真没注意, 这一看, 还真是,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秦疏。

    秦疏正将做好的饭菜往桌上端, 步伐轻快,神采奕奕,与儿子的别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思予和霍文进交换了一个眼神, 心中都涌起一种奇怪的预感。

    “叔叔、阿姨,准备吃饭了。”秦疏将电饭煲内胆搬上了桌,然后又去外面叫秦父。

    几人按照昨天的座次落座,张思予又发现了一点异样,秦家的几把椅子上面都配着垫子, 只是其他人的垫子都是毛线钩花的,独独霍川坐的是个鹅绒垫子。

    夫妻二人默默地观察着,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当心里有了怀疑,处处都是漏洞。

    好嘛,原以为他们家是“娶媳妇”,结果变成了招婿。他们万万没想到以自家儿子那样的性格竟然能让秦疏给攻了。

    秦五行当了大半辈子的大夫,察言观色一把好手,心里将儿子一顿暗骂,面上还得替他说好话:“秦疏这孩子从小到大学什么都快,就说做菜,有经验的大厨都不一定有他做得好,亲家可得多尝尝。”

    秦父极力推荐,两人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菜色上,秦老哥并没有夸张,秦疏做菜确实有两把刷子,一般自家做菜卖相都不大好,秦疏却真正做到了色香味俱全,而且还带着家常菜独有的温馨味道。

    身份互换,张思予和霍文进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再不适应也得面对现实。

    之前还觉得儿子太不懂事,什么活都是秦疏干。现在再看,秦疏挺会照顾人,川川和他在一起啥心不操,挺好,他们没啥不满意的。

    江北地方不大,却也有几处可看的景致。秦疏开车带着几人又玩了两天,等到第三天,他们坐上了回沈城的飞机。

    之后,两家人就都要忙起来了。

    第二天,秦疏要上班,霍川要飞去国外。

    因为过了明路,更因为不舍,当天晚上,两人很是胡闹一通。出乎霍川意料,在家长眼皮子底下,秦疏竟然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听到霍川的疑惑,秦疏解释:“以后大家要住在一起,早晚都得适应。”而且,他们关起房门,在自己屋里亲近,这要是再不好意思,那就得素着了。

    霍川抓住了关键词:“住在一起?”

    秦疏所当然道:“不住在一起怎么尽孝。”

    因为周围人都是结婚了就和父母分开,这样也能减少一些家庭的矛盾和摩擦,所以霍川一直以为他们结婚后要分家单过。不只他是这样想的,就连他爸妈也是一样。就好像进入了思维定势,竟然都没想过还可以一起住。

    霍川扶额。

    秦疏意识到不对:“你是想咱们单过吗?”

    “没有没有,当然要住在一起。”霍川说,家里又不是住不开,能住在一起自然最好。

    早饭的时候,趁着家里人都在,霍川对爸妈说:“澜郡的房子不用布置了。”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霍文进开始回想自家的房产,还有哪个适合拿来做婚房的。

    “不是,我和秦疏以后在家里住,爸、妈,秦叔叔以后早晚也得过来,要不,咱们趁这个机会换个大点儿的地方吧。”霍川说。虽然他和秦疏一起住了几个月的小公寓,可从日常闲谈中他看得出来,秦疏喜欢宽敞的地方。

    霍文进一听小两口愿意和他们住一起,满口答应下来:“好好好,换,换个大的。”

    张思予也是高兴,只是又有些为难:“要看房买房,还要装修,你们结婚可能来不及。”

    秦疏:“没事,先住家里,等新房子弄好了再一起搬过去。”

    张思予原本对儿子给人当媳妇还有些不得劲,现在看秦疏这么善解人意,那是越看越满意。

    早饭的时间,孟西带着文件过来,今天上午九点半的飞机,一会儿他就得陪着霍总直接去机场。

    高广白看到他招招手,压着声音说:“孟特助,过来,我给你说件事。”

    孟西看了眼餐厅那边,发现那边有人起身,应该是吃完了,他便站在那里没动。高广白啧啧两声,走过去凑到他耳边说:“待会你看到什么可别惊讶。”

    孟西看他神神秘秘,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正要询问,就看到霍总用自己的腿走了出来,哪怕以他的老练沉稳,也有片刻愣神。

    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人,他说:“霍总,咱们公司是生产了什么黑科技吗?”他怎么没听说什么风声呢,还是其他国家的产品,别说,走起路来还挺自然,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义肢。

    霍总最开始其实是尝试过义肢的,只是他平时太忙,义肢对他来说负担过重,后来就直接舍弃,一直坐着轮椅了。

    听到孟西的话,包括阿姨在内,所有人都笑了。

    孟西看着几人的神色,眼睛瞪大:“霍总,您的腿,好了?”

    “嗯,好了。”霍川颔首,他又看向秦疏,说,“是秦疏治好的,他特意为了我研制了新药,明年应该就会量产。”

    这藏不住的骄傲,孟西确定霍总是在喂他吃狗粮。身为特助,孟西情商在线,十分赞叹地说:“这应该是最浪漫的特效药了。”

    高广白叹为观止:这马屁,真高端。不像他,就只会说“秦医生对您可真好”。

    明显霍川对孟西的赞美也十分满意,“我和秦疏正月初六举办婚宴,记得来参加。”

    有之前的事情在,孟西已经不惊讶了,他祝福道:“恭喜二位,能够得到霍总的亲自邀请,这是我的荣幸。”

    闲话几句,就该前往机场了。秦疏将霍川的行李箱拿下了,送他出门。

    霍川看着他帮自己将行李放好,自打他和秦疏确定恋爱关系后,不是没分开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格外不舍。

    秦疏其实也舍不得他,上前抱了他一下,轻声道:“一路顺风。”

    孟西转过头,望天望地。

    秦疏将人塞进车里,“去吧,等你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霍川没想到他抱一下就完了,有些不满,他直接勾着人的脖子,来了个临别吻。

    霍川爸妈还在一旁站着。长辈知道两人亲热过,和看着两人亲热,其中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等到霍川离开,秦疏的脸都红得没法看了。

    正好高广白将车子开过来,秦疏和霍川爸妈匆忙道别后就坐上车去上班。

    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小秦,霍文进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笑了起来。

    秦疏这孩子,脸皮还是薄,得练。

    *

    到了医院,秦疏给科室里的人分了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然后带着留出来的一份去了口腔科,将东西放在马卓桌上:“这几天谢谢你帮我喂猫。”

    “没事,警长挺有意思的。”

    秦疏挑眉,“哪里有意思?”警长原来是只小流浪,性子高傲,平时可不喜欢和人亲近,只偶尔心情好了,才会恩赐一般地和他俩撒个娇。

    马卓笑着说:“这几天我过去就没一次见到它的影子,如果不是每次猫粮都见少,我还真不确定它还在屋里。躲猫猫一把好手。”马卓想起什么,询问一句,“你家猫会用马桶啊,我怎么没看到猫砂。”

    “本来不会,后来训练了一阵子,就会用了。”

    马卓好奇:“怎么训练的?好训练吗?”如果不麻烦,他也想养一只。

    秦疏:“这个我不大清楚,是霍川训练的,他是跟着网上教程学的,你可以上网搜一下。”主要是猫粑粑太臭,半夜睡着都能给他熏醒,霍川心疼他,就训练警长自己用马桶,自己冲。

    马卓看他语气平和,神色淡然,一时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秀了一把。总之,他酸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老家,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吗?”马卓同办公室的一位医生随口关心一句。

    秦疏勾唇:“回去商量一下婚事。”

    这下子,办公室里的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秦疏,表情如出一辙的震惊。

    秦疏这是要嫁入豪门了?

    这次不仅马卓酸了,其他人也跟着酸了。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普通人可能并不关心本市谁是富豪,可他们本来就是医疗口的,新安的医疗器械推广度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小到一把几块钱的止血钳,大到几百上千万的仪器设备,尤其新安还掌握着核心技术,霍家多么富有,他们都不敢想。

    羡慕过后,有人问秦疏:“订好日子了吗?什么时候结啊?”

    秦疏:“正月初六,到时候给大家发请帖。”

    几人纷纷道喜,等到秦疏离开,大家就讨论开了:“老板结婚,咱们是不是可以放假啊。”

    “正月初六,本来就在放假好吧。”

    另一人道:“不用放假,发钱就行。”

    马卓反驳:“你见过谁结婚给宾客发钱的?还是想想掏多少礼金吧。”

    先前那人说:“之前没遇到过,这次可不一定。有钱人的豪横你不懂,咱们随的是份子钱,人家发的是喜钱,金福豆伴手礼之类的,我觉得差不离,这也没两个月了,要不要打赌。”

    时钟指向八点,众人一哄而散,没人应他。

    打赌,打什么赌?涉及一个“赌”字,钱可就不一定是自己的了。他们等着就是,就算不发金豆子,以霍总的大方,至少他们也能吃顿好的。

    中午,秦疏去食堂,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热切。

    秦疏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他要和老板结婚,所以大家才会如此,等回到办公室,他才知道自己天真了。

    孙大夫看见他,脸上笑出了褶子:“听说你和霍总婚礼时要给大家发金条?真是大手笔啊。”

    秦疏一脸懵:“您听谁说的?”

    孙海东一指外面:“都这么说。”

    秦疏:“……”唯有财帛动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不行,药监局那边得催一催了,否则这婚他结不起了。

    第123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3

    秦疏和霍川的婚宴排场很大, 霍川发挥了自己的商人本质,将和新安有生意往来的全部邀请了个遍。比起婚礼,这更像是一场商务聚会。

    来宾见到霍川时, 都很惊讶。消息灵通地听说霍川摆脱了轮椅, 还有个心准备。还有些往来不是那么密切的, 见到他好模好样地站在那, 心里别提多震惊了。

    大喜的日子, 又不好问病问灾,满心的疑问,只希望有个明白人能为他们解惑。

    吉时已至, 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

    顾玉书是今天的司仪,他站在台上:“感谢各位来宾参加霍川和秦疏两人的婚礼,我是顾玉书, 非常荣幸能够担任这场婚礼的司仪。”

    “你们可能不知道, 我和霍川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本来以为他会是我们四个发小里最晚结婚的那个, 没想到啊, 他居然悄咪咪地当先了一步。”

    主桌那边,路星辞和宋鑫咬耳朵:“鑫姐, 咱们也结婚吧。”

    宋鑫将目光转到男友身上:“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昂~”路星辞看着她,眼含期待。

    宋鑫看出他的认真,眨了眨眼, 虽然在别人的婚宴上被求婚有些奇怪,但是只要这个人是星辞,那么一切皆有可能。交往以来,对方给她带来了很多的惊喜,生活都变得有趣起来了。宋鑫没有拒绝, 点头说:“好啊。”

    路星辞高兴地歪着身子跟她贴了一下,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霍川遇到了秦疏,铁树开花,他也遇到了对的人,大家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高兴过后,又凑到他哥那边:“路星宇,我和鑫姐也要结婚了,你也抓紧吧,小心再拖下去,东晴姐不要你。”

    路星宇:“不用你通知,我听到了。”

    “那就好,我主要是怕你耽误了我,毕竟,你比我早出来几分钟呢。”路星辞十分实在地说。

    路星宇没想到路星辞竟然还学会阴阳他了,别人谈恋爱,可能变成恋爱脑,路星辞谈恋爱,竟然开始长脑子了,真不容易啊。

    台上,顾玉书继续道:“对于今天的另一位主角,秦疏秦医生,大家可能不太了解,但只要是华国人,就一定听说过络康宁二号,当然,今天我们是在举行婚礼,而不是药品招标现场会。之所以提到这款药品,是因为它是秦疏专门为我的发小研制的。没有络康宁,就没有霍川今天的康健。”

    下面响起一阵骚动,顾玉书控场:“好了,言归正传,现在我正式宣布,霍川和秦疏的婚礼仪式开始!”

    在众人的见证下,两人交换了戒指,喝了交杯酒。

    璀璨的灯光,真诚的祝福,秦疏忽然明白了婚礼的意义,不只是习俗,也有新人想要昭告天下的喜悦。

    “现在,两位可以亲吻对方了!快快快,大家就等着看这个呢。”顾玉书起哄,语气中带着迫不及待。

    不必往台下看,秦疏就知道来宾的目光有多么热切,他只感觉头皮发麻。在这么多人面前亲吻,有些破耻度了。

    尽管如此,他却没有丝毫迟疑地靠向了妻子那边,入乡随俗,别人的婚礼都有,如果缺了这个步骤,霍川一定会十分遗憾的吧,以后老得牙齿掉光也一定会念叨自己。

    他不要给霍川留下遗憾。

    呼吸间是熟悉的味道,霍川眼睫颤动。曾经,他以为能够遇到秦疏就是生命中最浪漫的事,却没想到那只是浪漫的开始。

    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只要想到从今以后,他能够和身边的这个人度过每个清晨和夜晚,霍川就万分激动。

    他将目光转向台下,忽然宣布:“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新安的股份都会和秦疏共同持有,如果我将来食言,自愿放弃所有,净身出户,烦请各位亲朋好友做个见证。”

    之前商定流程的时候没有这一步,顾玉书没想到他忽然放了这么一个大招,感情用事是商人的大忌,秦疏是很好,但是也不用做到这份儿上吧。

    结果,更让他没想到的事情出现了,现场竟然出现了两位公证人员。

    原本有些人还只是听个热闹,现在公证处的人都到了,事实摆在眼前,霍川是来真的啊。

    看着台上签署文件的两个人,有人说:“还是太年轻。”现在两人感情是好,谁又能保证以后,就说他们周围认识的人,能够恩爱到白头的又有几对。

    又有人道:“小霍总这样才是聪明呢,只络康宁一样,就能带来无尽的财富。”

    “应该不是为了这个,我有内部消息,络康宁二代的药方已经被上交给国家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正常药品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上市。”

    这次没人再说话了,稍微对国计民生感兴趣的,就会知道络康宁二代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单看它在国内外的各大平台屠榜就知道了。

    秦疏却将它轻易地上交了,能够如此轻易放弃巨大的利益,不是天真,是真正的崇高。崇高的人凤毛麟角,他们做不到,但正因做不到,才愈发崇敬。秦疏的放弃恰恰是一股清流,让人看到了医者悬壶济世的初心。

    这天以后,有关婚宴上的事迅速传开。

    霍川,秦疏,新安,络康宁,霍川用自己的婚礼,达成了一次最有力的营销,新安的订单纷至沓来。

    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更为津津乐道的是两人堪比明星的出众外貌,以及婚宴上大手笔的伴手礼——每人一枚纯金福豆。

    尤其是秦疏的同事,他们无意识地宣传,使爱川国际医院走进了更多人的视野。然后,原本还算清闲的医护人员们迎来了一大波病患,有的的确是疑难杂症,还有一小撮完全是来看稀奇的。

    只是这些都与两位新人无关,婚礼过后,他们登上了前往K市的飞机。飞机越过云层,变得平稳。秦疏看着下方的云海,有些出神。

    霍川和他紧紧靠在一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询问:“在看什么?”

    秦疏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神奇。”

    霍川不明所以。

    “飞机,很神奇。”

    霍川是真的搞不懂他了,飞机有什么神奇的,变来变去,基础功能不就是能“飞”吗?

    秦疏看他一脸的不以为意,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人类也可以飞起来,那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霍川未曾想过他还有这样中二的想法,不过还是配合地思索起来。

    片刻过后,他回答:“我想和你做一对自由的鸟,在天空中自由翱翔,感受风在耳边的呼啸,俯瞰山河,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一定很美好。”

    秦疏看出他眼底的神往,暗道:曾经,他们确实过着那样神仙眷侣的日子,不过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飞机上还有其他的乘客,两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距离落地还要飞行四个小时,他们合盖着一个毯子,互相依偎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刚好是情人节。

    年味儿还未消退,街道上就已经多了浪漫的布景,就连空气似乎也带着恋爱的甜蜜。

    K市是有名的旅游城市,商家对于各类活动驾轻就熟。他们入住的酒店也举办了主题活动:“浪漫之旅”拍照打卡挑战。

    活动一直持续到月底,参与活动的情侣需要在活动期间,前往指定地点完成打卡,每完成一项打卡,就会获得相应的积分。根据积分,可以获得对应档位的礼物。

    就算只参加一项,也可以获得酒店赠送的情侣钥匙扣。至于一等奖,不仅活动期间房费全免,还可以获得酒店提供的情人节惊喜大礼包。

    霍川他们倒是不在乎免房费和礼包,主要是觉得有意思。过去的几年他憋狠了,对所有费腿的事儿他都十分感兴趣。更何况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他可以丢开包袱,和普通人一样享受爱情。

    妻子兴致高昂,秦疏只能配合。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活动他就想打退堂鼓。

    当工作人员拿着口红向他走来的时候,秦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对方开始介绍打卡内容:真爱之吻。

    情侣双方需要将唇印在对方脸上,然后带着唇印去坐摩天轮。

    霍川跃跃欲试,秦疏生无可恋。

    看着已经涂好大红唇的妻子,秦疏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对工作人员说:“想出这个主意的人真是个天才。”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姑娘,听他吐槽憋不住地开始笑,他们活动策划人最近失恋了,正处于半疯魔状态,想出的主意稍微有点儿用力过猛,不过只有这样才有趣嘛。

    只要想想眼前这两位大帅哥,顶着对方的唇印招摇过市就有意思得紧。

    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有的正互相印着唇印,看到从眼前走过的一个个涂鸦少年,秦疏多少有些安慰。

    工作人员要给秦疏也涂上口红,被霍川拦住了,霍川轻咳一声:“我来吧。”

    工作人员闷笑,将口红和一次性棉签递给了他。

    霍川目光专注,动作十分小心,给秦疏薄薄地涂上了一层。看着自己的杰作,他有些失神。秦疏的皮肤白,唇色也是浅淡的,现在涂上胭脂色,竟带上了几分昳丽色彩。

    霍川俯身,几乎是虔诚地在他颊边印上一吻,随即就期待地看着秦疏。

    秦疏无奈,说:“低一点儿。”霍川配合地将脸凑过去,脸上的温热一触即离。

    咔嚓一声,他们完成了初始打卡任务,工作人员将照片递给两人,指着背面的表格,“每个打卡地点都有我们的工作人员,如果打卡成功,就会获得一枚图章。”

    “我们的活动可以随时参加,也可以随时退出的哦,祝二位浪漫之旅愉快。”

    第124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4

    出了酒店大门, 被风一吹,秦疏就开始心生退意。

    霍川可太知道他了,他牵着秦疏的手, 十指相扣, 生怕人转身跑回去, 小声调侃:“天天钻一个被窝也没见你害羞,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可闭嘴吧, 这是在外面。”秦疏觉得脸上发烫,真是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什么都往外秃噜。

    霍川嘀咕一句:“闷骚。”

    秦疏只当自己没听见, 霍川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爱显摆。

    两人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不时有人看过来, 霍川拉着人汇入人流, 秦疏任他牵着,霍川眼眸微弯, 看来, 也没有那么抗拒嘛。

    和秦疏手牵着手漫步,这样的事是霍川曾经所奢望的, 对他有着十足的吸引力。尤其是路人投来的目光中少了怜悯、惋惜的时候。

    不过他也知道秦疏是真的不喜欢被别人注视,尽管心里觉得可惜,在转过街角后, 他还是招手拦了一辆车。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两人脸上的痕迹,主动开口:“你地系唔系要去游乐园啊?”

    “对,去有摩天轮的地方。”

    “好嘅。你哋今年来啱啦,今年嘅活动好大规模啊。”

    司机师傅操着一口浓郁的K市口音,两人连蒙带猜, 倒也听了个大概。霍川询问:“今年有什么特别吗?”

    “以前都系细打细闹,各自搞各自嘅,今年有政府带头,自然就唔一样啦。”司机师傅笑呵呵,“呢边好多旅游城市,边个唔使尽晒力气做啊,哈哈,都系为咗钱。”

    这位师傅实在是健谈,两人听了一路的嘅唔系,倒也很有意思。等到了地方,天空竟然落了雨。

    他们不是不知道K市这边多雨,只是今天本来就是计划外的出行,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天,他们就没带伞。好在只是小雨,并不影响兴致。

    霍川调出电子门票,转眼发现秦疏不见了,越过人群,他看到秦疏正在路边买伞。

    等到秦疏回到身边,霍川开始提要求:“下次去干什么一定要和我说一声,忽然看不到你,怪着急的。”

    秦疏点头应好,将伞撑开,遮在他的头顶。

    因为买的是vip,两人并没有排队,很快就坐上了摩天轮。机器缓慢移动,带着他们越升越高,窗外雨声淅沥,渐渐模糊了视线,耳畔是舒缓的音乐,在封闭的小空间内,喧嚣渐渐远去,脱离了他人的视线,秦疏肉眼变得放松起来。

    霍川打趣:“平时在医院里接触那么多人,也没见你怎么样,怎么出来就各种不自在。”

    秦疏靠进后背:“那是为了工作。”

    “至于现在,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他说。

    霍川看着秦疏望向自己的目光,眸光微闪,忽然问道:“你听说过吗,如果情侣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就会获得永恒的爱。”

    秦疏想起曾经为了任务做过的笔记,将笑意压在眼底,故作苦恼道:“万一没找准时机,错过了可怎么办?”

    霍川眉梢轻挑,向他凑近,同时触摸那些已经逝去的青春:“提前就不会错过啦。”

    目光交汇,两人的身体逐渐靠近,轻缓的呼吸带着微小的气流,拍打在彼此的皮肤上,让唇畔的细小绒毛也似乎跟着战栗。

    霍川噙住秦疏的唇瓣,贪婪地索吻,早在酒店大厅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现在竟然有一种夙愿得偿的微妙感。

    霍川的吻太急、太热烈,秦疏后悔自己教得太好,一时竟然有些招架不住。他有意将节奏放慢,微风细雨中,摩天轮像是一轮巨大的花盘,轻轻地摇曳。

    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霍川闭上眼睛,感受着独属于秦疏的温柔和细腻,时间仿佛凝固,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已经被忘却,只沉浸在属于两人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慢慢分开,目光却仍然缠在一处。秦疏看着妻子,此时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正闪着明丽的水波,脸颊泛起微微的红晕,嘴唇像是被打湿的花瓣,颜色靡丽。

    透过霍川黝黑的瞳孔,秦疏似乎能够看清对方眼底自己的影子,想必也是同样的情动模样。摩天轮即将降到最低点,秦疏深吸了一口气,移开视线。

    这个人就像是他生命中无法抗拒的引力,无论时空如何变换,总能牵动他的心。

    霍川看向秦疏的目光依然炽热,修长的脖颈,滚动的喉结,莫名性感。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甜蜜在空气中发酵,渗透在每一个角落。

    离开摩天轮,两人去了检票口旁边的打卡点,身披绶带的工作人员在两人的任务卡片上扣了个戳,那是个彩色的摩天轮图章。

    正在两人即将离开时,被对方叫住:“两位先生,需要纪念照片吗,只要20块。”

    两人都不是爱玩的人,游乐园更是第一次踏足,闻言都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似乎看出两人都疑惑,这位小姐姐解释了一下。

    原来,游乐园中的爆火设施都安装了摄像头对游客进行抓拍,如果想要照片,可以去控制室进行打印。摩天轮因为有“永恒之恋”的传说,还特意安装了高位摄像头。

    “两位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不打印一张照片真的太可惜了。”小姐姐极力推荐着。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将被抓拍的十几张照片全部都打印了出来,霍川还特意将电子照片传到了手机上,传完后看着工作人员将两人的照片删掉,这才放心离开。

    秦疏全程围观,一句话没说。

    刚刚在电脑里看到照片的时候,秦疏整个人都麻了。他以为只有一张,结果竟然有十二张,而且两个人亲吻得实在是忘我,那样亲密的模样被外人看见,秦疏整脸都烧了起来,幸好下了雨,多少模糊了视线。

    霍川还拿着新鲜出炉的一沓照片欣赏,秦疏实在受不了,去卫生间降降身上的热度,顺便打自己。

    刚出任务的时候,他的体温偏低,即便羞窘也不太上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阳间待得久了,越来越像个正常人。其实,在阳世的时候,他很少会想起他现在是在做任务。

    秦疏抽了张纸巾准备擦脸,这才发现脸上的唇印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虽然脸上盖个戳让他挺别扭,但是秦疏确定,这一路上他都没有碰过那里,唇印不见了只有一个可能,被霍川吃到了肚子里。

    秦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出一声轻笑,“顺着他吧。”他想。

    秦疏将纸巾打湿,出去,将霍川脸上的印子擦干净。

    霍川低了头,任他动作,“不下雨了,我就说不用买伞。”

    秦疏将纸巾丢进垃圾桶,一手接过伞,一手牵过霍川,“接下来要去哪?”

    霍川目光瞥向两人相牵的手,唇角不受控制地翘起。

    霍川对于打卡地点已经熟记于心,脚下一转,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第二个打卡项目是剧本杀,而且文旅局还特意大手笔地在影视城划分出一块区域,体验感直线上升。

    到达地方后,两人就被工作人员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面已经有一对情侣等着了,那两人原本正在小声说话,听到声响,齐齐向门口看了过来。

    两人的外形实在是出色,哪怕明知道两人是情侣,穿着蓝色帽衫的青年本能地将手臂环上女友的腰身,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

    霍川见状,有样学样,也将手搭在了秦疏的腰上。

    工作人员憋笑,“人来齐了,首先欢迎各位来到K市,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能够满意。现在我介绍一下故事的基本情况。”

    故事发生在一个名为“莲香镇”的小镇。

    主要人物有四个。

    李浩然:年轻的书生,满腹诗书,前程无量,准备进京参加科举考试,途经莲香镇,在这里,他遇到了苏小婉,并对她一见倾心。苏小婉也钦慕他的风采和才华,然而,苏小婉已经有了婚约,这令两人十分痛苦。

    苏小婉:苏府的大小姐,美丽动人,聪明伶俐,她渴望自由的爱情。然而,她的婚姻却被父母包办。

    张宇轩:州牧之子,性情霸道,看似不解风情,实则对未婚妻苏小婉情根深种。

    赵馨儿:张宇轩的表妹,暗恋表哥,嫉恨苏小婉已久,一直想要取而代之。

    一天,苏小婉突然失踪了。故事由此展开。

    工作人员介绍完前置剧情,拿出四个小球,“现在请各位游客抽取角色和任务卡。蓝色小球是李浩然和张宇轩,粉色小球是苏小婉和赵馨儿,我们这里有三位男士,看来其中的一位需要反串了。”

    闻言,秦疏和霍川齐齐将手伸向了蓝色小球,蓝帽衫速度慢了一步,看着最后一个小球,迟迟没有伸出手去。

    蓝帽衫长得不差,很阳光健气,只是绝不适合女装。

    他的目光在秦疏和霍川两人身上扫过,然后毫不犹豫地对准了秦疏,商量道:“兄弟,你看我又黑又壮,扮演女人肯定不好看,你能不能……”

    秦疏果断拒绝。蓝帽衫不抱什么希望的,又将目光转向了霍川,这位大兄弟可比他长得白净多了,还是鹅蛋脸,扮起女人来肯定也好看。

    不等他开口,霍川就说:“我比你高。”

    蓝帽衫顿时没话说了,皱着一张苦瓜脸看向工作人员,“要不,你们出个NPC?”

    还不等工作人员说话,他女朋友看过自己的纸条,就抱住他的胳膊撒娇:“苏大小姐,我想和你演情敌。”

    即将陷入三角恋的蓝帽衫顿时更不好了。秦疏抽到的是李浩然,霍川抽到的是张宇轩,两人的角色都挺贴脸的,只有他是个意外。只是女朋友想看,他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秦疏看了霍川一眼,他们两个也是情敌呢。

    之后四人便被工作人员分别带入了化妆间。分开前,霍川深深看了秦疏一眼。

    李浩然和苏小婉的任务是成功私奔,霍川是在限定时间内找到两人。赵馨儿的任务是拖延时间,让张宇轩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找到私奔的两人。

    二十分钟后,几人装扮完毕,分别被带到了不同的地点。

    李浩然出现在苏府外的一条小巷,等待他的心上人。很快,墙壁对面传来声音,“李郎?”

    听到一个男低音夹着嗓子,秦疏有些许不适,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走着剧情,应了句“苏妹妹”。

    墙壁对面先扔过来一个包袱,随即出现窸窸窣窣的响声,凭借超凡的耳力,秦疏知道对面的人现在应该正将裙角掖进腰封里。

    之后,一个人影就出现在墙头,看到对方的扮相,秦疏心底暗道一声佩服,果然贵有贵的道,这边的服化道真是挺精细的。经过道具老师的巧手,蓝帽衫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了,鬓角垂落的发丝让那张脸小了一圈。

    苏小姐似乎有些羞涩,“李郎,我要跳了。”

    然后像一只飞向自由的胖鸭子,扑进了李浩然的怀里,“李郎,辛苦了。”

    蓝帽衫显然有丰富的游戏经验,而且本人也挺能豁得出去,秦疏压下抽搐的唇角,声音如寒潭一般冷冽:“不辛苦。”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将人扔到一边。

    霍川如果知道剧情支线,也许会同意反串的吧,秦疏被大号苏小姐拉着袖子亡命天涯时,如是想到。

    另一边,张宇轩被手下告知,未婚妻与人私奔时勃然大怒,当即带人赶往苏家,查找线索。

    在询问过未婚妻院落中的仆人后,张宇轩起身来到书房,目光落在书架上,在一排经史子集当中,夹杂着一本画本子,想不注意都难。张宇轩将书抽了出来,只见一张纸条大剌剌地夹在中间。

    霍川挑挑眉,看来比他预想中的要容易嘛,纸条是一幅地图,地图非常简陋,上面是一条曲线,曲线上面分布画着四个小黑点,尽头是一只长得像狗的马,看来这位工作人员的绘画水平堪忧啊。

    得到地图后,张宇轩很快离开了这里,开始按图索骥。

    赵灵儿得知表哥要去追人,命人给马喂了巴豆,张宇轩得到下属汇报,马匹出了问题,面色阴沉。

    他伫立在苏府门前,苏父苏母担心又难堪,同时又心生愤怒,因为,他们家的马厩里也出了状况,有人不想他们苏府好过。只是,面对女婿身上的低气压,夫妻俩噤若寒蝉。

    张宇轩的目光在府外逡巡,之后大踏步走向了小电动,苏NPC父看出不对,跌跌撞撞地跑去阻拦,口中高呼:“贤婿,万万不可呀!”

    这边并没有封闭街道,有游客听到这一声喊,看到一位临风玉树的古装帅哥,还以为是在拍戏,结果就看到大帅哥掏出手机,扫码之后骑上小电驴,扬长而去。再往周围看去,也并没有看到摄影器材。

    霍川身高腿长,骑着娇小的电动车,有些滑稽。来往的行人不时向他行注目礼,霍川全部无视掉。

    在暗处观察的赵馨儿差点没笑喷,反应过来后,银牙紧咬,忿忿道:“该死的苏小婉。”

    身边的丫鬟上前:“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赵馨儿想了想,如此这般吩咐下去,转身上了马车,追着表哥的背影而去。

    很快,李浩然那边就遇到了麻烦,今日正是上元佳节,两人忽然遇上一个戏班子,对方将街道堵得死死的,然后一路将两人挤进了一条小巷。

    李浩然和苏小婉对视一眼,看出来者不善,苏小婉眼神慌乱:“李郎,怎么办。”

    李郎还能怎么办?他将高大的苏妹妹护在自己身后,面对逼近的众人,说了句废话:“你们要干什么?”

    秦疏面容清俊,身姿如竹,说话的时候气势凌然,竟然比他们这些群演还专业,为首之人率先反应过来,笑容恶意:“我们来渡你们这对儿苦命鸳鸯。”说着一挥手,身后众人一哄而上。

    李浩然是个文弱书生,秦疏却不是,面对危险,他本能地反击。

    npc什么样的游客没见过,当即便道:“李公子,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我们都是粗人,可莫要磕碰了。”

    npc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只是他低估了这次的游客,秦疏在他提醒之前就已经撂倒了一片,所以现在的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秦疏和蓝帽子对视一眼,蓝帽子当场表演了一个花容失色,“李郎,此地危险,我们还是速速离开此处吧。”

    李浩然沉默片刻,“苏妹妹说的是,在下也正有此意。”

    秦疏和蓝帽子跑起来飞快,眨眼就出了巷子,几个npc追到巷口,停下脚步,询问领头的那位:“咱还追吗?”

    为首之人一摆手,“追什么追,下一波旅客到了让他们走空巷吗?”说着,他取出对讲机,将这里的情况和协调组的人汇报了一下。

    总有游客不按剧情走,协调组这边已经习惯了,十分淡定地将这部分剧情支线砍掉。

    就这样,这里砍一点,那里砍一点,唯一配合的赵表妹厨艺再好,没米下锅也白搭。

    霍川坐骑神勇,赵馨儿的手段实在是小儿科,在绝对的速度面前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赵馨儿眼见自己的计谋被一一破解,俏脸染上了寒霜。

    丫鬟上前:“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赵馨儿对她说:“你想个法子,将表哥拦下来。”

    丫鬟乖巧应“是”。

    霍川停下坐骑,查看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他昼夜兼程,只望能够快些追上那个狠心的人儿。

    正在他准备出发时,前路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响。

    原来,是有一伙人在跳竹竿舞,这条街并不宽敞,路几乎全部被堵死。

    霍川面对此景,迟迟未动。赵馨儿看到希望,款步上前。

    “表哥你待苏小婉如此深情,她背弃家族也不愿同你在一起,甚至做出与人私奔的事来,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配不上你。距离她失踪已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要追到什么时候?”

    面对她眸中的情谊,张宇轩薄唇轻启:“你不懂。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找到。”

    话落,张宇轩将坐骑扛到肩上,跨越重重险阻,再度踏上寻妻之路。

    赵馨儿:“……”

    丫鬟上前:“小姐,您怎么能就这样放表少爷离开呢?”

    “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拦了,也得拦得住啊,”赵馨儿看向她,“你可有什么主意?”

    丫鬟摇头。

    看来这个npc是被榨干了呀,她还想继续瞧热闹,便说:“我们跟上去。”

    嗯?剧本里不是这么安排的啊,已经准备退场的npc只能拔步跟上。

    张宇轩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眼中闪过势在必得,他加足马力,一个神龙摆尾,小电驴便拦在了两人面前。

    秦疏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宽袍广袖配个电动车,怎么看怎么古怪。

    “跟我回去。”张宇轩声音冷酷。

    苏小婉咬住唇瓣,眼睫翩跹,如秋风中凌乱的蝴蝶。

    霍川忙移开目光,这家伙可真够投入的,真是个奇人。

    一边是未婚夫,一边是心中所爱,苏小婉此时进退两难,然后就看到李郎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越动听,只是说的话却让她的心都快碎了。

    “我跟你走,放她自由。”

    蓝帽子:“……”剧情不是这样安排的呀,这也太不专业了。

    霍川哪里还管什么剧情,听到秦疏说和他走,桃花眼里登时漾满了笑意。下巴一点,示意他坐到后面,秦疏摇头拒绝。

    霍川本来还想着两人一起骑车兜个风,他还没试过这样呢,只是秦疏不愿意,他只好下车。看向蓝帽子:“兄弟,一路挺累的吧,车借你了,不用客气。”

    赵馨儿此时也已经赶到,一听就知道这出戏算是结束了,回想一下,感觉玩了个寂寞。

    她对一直跟着的npc说:“走吧。”

    就在此时,苏小婉拦在赵馨儿面前:“不行,你不能走。而今李郎弃我而去,未婚夫也不要我了,赵妹妹,不若,我们两个苦命人凑作堆?”

    峰回路转,赵馨儿瞬间进入状态。她先是看向相携而去的两位佳公子,气闷跺脚,然后将目光移向五大三粗的苏小姐,高昂着下巴,“跟你,也就只能算凑合了。”

    苏小婉跨上坐骑,热情相邀:“此乃良驹,莲花镇只此一匹,赵妹妹可愿与我同骑?”

    赵馨儿掩唇轻笑,随即轻提裙角,跨上了宝马。

    宝马果然非同凡响,几乎是在她刚刚坐稳,一个猛子就蹿了出去。赵馨儿立刻环上苏小婉的腰,感受着掌心下紧实的肌肉,惊讶地开口:“苏姐姐,你好强壮哦。”

    “我还可以更强壮。”爽朗的笑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npc:“……”这几位游客的精神状态有些过分美丽呢。

    她拿出对讲机,“B23组游客体验结束。”

    二十分钟后,霍川他们回到了打卡点,蓝帽子也牵着女朋友进来。

    因为一场游戏,彼此已经熟悉起来。霍川奇怪问道:“你们怎么比我们还慢。”

    蓝帽子摆摆手:“别提了,你可把我坑苦了,电动车没电了,我推着一路送回了停车点,这不就耽搁了吗?”

    工作人员极力维持着表情,在两个卡片上扣上印章,机械地发送祝福:“恭喜几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秦疏看向卡片上的凤求凰的图章,设计得还挺好看的。

    随后,工作人员拿出意见簿,询问几人的游戏体验。

    四人直到此时才知道彼此的姓名。蓝帽子董建和他女朋友丰静怡都表示很赞,角色塑造丰满,剧情非常精彩,组织者非常专业,引导得很好,游戏的环境布置得很有氛围,代入感很强。

    工作人员面露微笑,然后将目光转向另一对情侣。

    秦疏斟酌着说道:“剧情狗血,经不起推敲,李浩然既然是位前途无量的读书人,又怎么可能做出与人私奔之事。还有那位苏小姐,大家闺秀,身边仆从环伺,都要与人私奔了,竟然还没有人发现,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霍川接过话,继续补刀:“张宇轩身为州牧之子,即便桀骜霸道,既然深爱自己的未婚妻,又怎么会等到对方移情别恋后才发现。”

    工作人员艰难维持着微笑,“感谢两位的宝贵意见,我们一定会再接再厉,设计出更多合有趣的剧情。”

    “我们为游客提供了纪念照片拍摄打印活动,几位要洗照片吗?”

    霍川在游戏时就注意到有人拍照,即便他不说,霍川也打算主动询问。

    照片有很多,那些效果不好的都已经被删掉了,剩下的都很不错。霍川大手一挥,全都要了。

    董建性格爽朗,喜欢交友,一听这话,连忙凑到他耳边说:“哥们,别被宰了,这样的照片去店里一张才五毛。”

    霍川其实不在乎这点小钱,不过董建都说了,他自然不会辜负对方的好意,最后在那一堆照片里选出了五张。

    帮助游客拍照录像本来就是这里的服务项目,最后,霍川又在这儿买了个U盘,将所有的照片视频全部拷贝进去。

    他们去还了衣服,卸了妆,离开影视城已经下午四点了,秦疏觉得董建这人挺有意思,询问过后才知道他和女朋友现在还在上学,两人都是导演系的,这次来到K市,既是为了游玩,也是为了给毕业设计找灵感。

    秦疏心下了然,难怪董建演起女人来那么放得开,原来还有技术加成。

    第125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5

    打卡活动有各种增进感情的小游戏, 但是夫夫二人只坚持了两天就退出了。

    平时工作要按部就班,这次蜜月就是想要好好放松一下,与其被框在特定的地点, 不如开启他们自己的浪漫之旅。

    两人打算得挺好, 可有一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主办方根据他们的打卡情况, 将礼物交给他们。

    那是个精美的小盒子, 上面还绑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当时两人也没多想, 只以为是纪念品,结果回到房间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盒子的计生用品。

    霍川眼神闪烁:“这也太多了吧。”

    见秦疏没应声, 他伸手抓出两个,想了想,又抓了几个出来:“今晚用掉, 你可以吗?”

    看着他这副跃跃欲试, 不知死活的模样,秦疏决定要好好教训他。

    情到浓处, 霍川将脚踩在秦疏的肩上, 脚趾微微翘起,在秦疏的嘴边晃来晃去。

    秦疏垂眼就能看到上面欢快跃动的数字, 气得张嘴就咬了一口,虽然最开始他的行为确实容易引人误会,可相处了这么久, 他有没有恋足癖霍川难道还不清楚吗?

    秦疏咬完之后,就凑过去亲他,霍川不干了,歪头避着他的动作:“臭,别亲我。”

    秦疏将他的后脑固定住, 故意道:“好东西自然要一起分享,给你也尝尝味儿。”

    自打这天之后,秦疏发现,霍川每天都会特意去保养他的脚,为了什么,不言而喻。实在让他无力吐槽,到底是谁有毛病啊。

    为了主办方的厚赠,之后的几天他们极少出去。

    等到礼品见底,也已经到了回程的日子。呼吸还带着战栗的余韵,秦疏的大脑逐渐摆脱感官的刺激,变得清明。

    遮光窗帘挡住了天色,如果不看时钟,都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秦疏觉得亏了,来的路上做了各种攻略,结果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景色没看多少,全消磨在床上了。

    霍川翻了个身,“我要洗澡。”声音是事后特有的喑哑性感,他用脑袋在秦疏的颈窝顶了一下,催促。

    秦疏看着手指上渗出的小血珠,无奈地笑了。刚刚他不过抚摸了一下妻子的头毛,结果就被扎进了肉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脑袋上顶了个刺猬。

    “老公,我想洗澡!”霍川重复。

    之前缠着他要个不停的是他,现在虚软无力的也是他。秦疏认命地起身,伺候这位祖宗。

    “虽然两人都是精力充沛的年纪,可再年轻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水汽氤氲中,再次被缠住不放的时候,秦疏如是想到。

    算了,还是依着他吧,回去家里有那么多双眼睛,就是想要放纵也不可能。

    秦疏为自己的放纵找着借口。

    第二天,回程的飞机上,两人睡了一路。

    *

    见到儿子回来,霍文进委实松了口气,自从霍川进了公司,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搞研究上,在管层这边只担个虚名。

    小两口这次出去度蜜月,公司这边他不得不多费心,然后发现公司做大了,麻烦事儿也越来越多了,每天连喝口水都嫌浪费时间。

    明明霍川平时做起事来游刃有余,他这个当老子的不说比儿子强,总不好相差太多吧。

    霍文进每天备受煎熬,连钟爱的数据都失去了吸引力,也就只有回家面对小棉袄才能得到片刻治愈。

    回到熟悉的城市,两人就都忙碌起来。两人一个是锐意进取的青年企业家,一个是前途无量的医生,回来的第二天,就齐齐扎进了工作中。

    因为络康宁,秦疏的名字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连带出名的还有爱川国际。

    医院的人流量呈现井喷式上涨,同事们一改平日里的悠闲,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高昂的挂号费也没有吓退大家对治病的渴望。

    终于到了午休时间,孙海东看到秦疏回来,说:“小秦啊,大家伙早就盼着你回来了。”

    秦疏连忙奉上伴手礼,笑问:“没说我给大家添麻烦就好。”

    孙大夫喝了口养生茶,这才道:“那倒不会,院长特意开了动员会,按现在这个热度,年底年终奖大概20个往上走,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秦疏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孙大夫继续道:“钱多了,也是真累啊。”他指着头顶,“你看我这头发,估计到年底就得全秃了。”

    秦疏心下一动:“我之前做过生发皂,明天给您带两块试试?”

    孙海东眼睛一亮,问:“和络康宁比起来如何?”

    “只能说有些效果,您也知道,同样的东西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也是不一样,这个我还真说不好。”

    秦疏说得谦虚,孙海东心里却已经有了底,两人共事这么久,他对这个年轻人也算了解,秦疏从来不说空话,不说大话,他说有些效果,那就是效果非常明显。孙海东已经开始期待地中海被植被覆盖的盛况了。

    第二天,刚到八点,秦疏就被院长叫进了办公室。

    陆正安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又亲自去饮水机给他接了杯水,这才说起了目的。

    “小秦,听说你做了一款生发皂。”

    秦疏知道孙大夫和院长关系不错,却没想到不过一天就把话过到院长这边了,秦疏不明白他的用意,只说:“做着玩的。”

    “做过鉴定吗?”

    秦疏摇头。

    陆正安:“我猜你也没做过,这样,你明天再拿一块过来,到时候我让小刘跑一趟药检中心,先弄个报告,以后也好备案。”

    “院长是想要售卖?”

    提起这个陆正安就有话说了,“小秦,不是我说你,这医院是你们自己家的吧,有好东西你还藏着掖着。你看皮肤科,每天为了脱发问题来看诊的患者有多少?生发皂要是真有效果,不过就是多个柜台的事儿,不比天天抹药吃药强?”

    秦疏皱眉,生发皂严格上来说也是中药的一种,中药讲究对症下药,辨证施治,不像西药,有严格的配比。

    “院长,这事儿不能急,咱们自己用没那么多讲究,如果您想作为药品批量生产,方子还得仔细斟酌一下。”

    陆正安对他的谨慎十分满意,当即便道:“这样,我把你调到皮肤科,你在那边多接触一些病例,咱们针对病因,配比出几个有针对性的方子。”

    秦疏答应下来,既然这辈子是医生,他就要尽己所能地锤炼医术,不管是治病、辨方,还是制药。

    秦疏问陆正安:“院长,我什么时候去皮肤科。”

    “你回去就搬。”

    秦疏想起一件事,询问:“这个不需要走流程吗?”

    陆正安笑道:“别人我还得合计合计,到你这就省了。反正有霍总在后面兜着,我怕啥?”

    秦疏也跟着笑了,自家的产业就是这点好,折腾起来也少了很多限制和顾虑。秦疏对这件事儿挺上心,他如今每个月那点儿工资连家里的保姆都请不起,有机会给家里创收,对秦疏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等到秦疏离开,陆正安又自己乐呵了一阵儿。他眼馋某医院很久了,一直想要爱川拥有自主研发品牌,只是爱川底蕴不足,而且临床和药剂学本来就是不同的方向,不是每一个医生都能像秦疏这样。他在爱川国际当了八年多的院长,终于见到了光亮。

    陆正安又给人事部打了电话:“将秦疏的挂号费提个档。”

    从这天开始,秦疏的挂号费从十六涨到了60,后来又涨到了100,两年之后,竟然涨到了惊人的500,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特意挂他的号。

    秦疏和霍川,他们两人的名字真正走入了人心,他们一个经商济世,将新安做大做强,真正成为行业的龙头老大,地位不可撼动。不仅如此,他还关注社会问题并积极参与公共事业,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事情。另一位医者仁心,研究出一个又一个的特效药,一生都没有停下过研究的脚步,为患者提供最好的治疗。

    他们的为人令人敬佩,他们的爱情更是令人羡慕。

    除了出差,两人每天都一起上下班,从来没有分开过。

    *

    霍川52岁这年,霍文进去世了,次年,张思予也跟着离开。

    亲人的离世,让霍川沉浸在悲痛中,等到办完丧事,自己也跟着大病了一场。

    秦疏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霍淼和导员直接请了一个月的假,每天跟在秦疏身边忙前忙后,秦五行一把年纪,每天也要过来看上两回。

    病来如山倒,等到霍川身体好转后,几人都瘦了一圈,尤其是秦疏。

    霍川的身体一直很好,他平日里照顾得又精心,一年到头也不见得生一次病。也是这次的事,秦疏恍然意识到,霍川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打这以后,秦疏对他的身体更加上心。

    五年之后,他们又送走了秦五行。

    最后,又送走了霍淼。彼时,他们已经年过九旬。

    霍淼的离世是他们意料之外的,小姑娘一直身康体健,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走在了两个哥哥的前头。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意外发生,只是这次发生在了他们的至亲身上。

    不过就是去拔一枚小小的蛀牙而已,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让她丧了命。

    虽然她及时接受了治疗,也只是暂时将她从死神的手里拽出来,霍淼的脏器还是以不可遏制的速度衰竭下去。

    他们看着小姑娘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校园走向社会,迈进婚姻的殿堂,看她生儿育女,生命中的每个重要阶段,都少不了两位哥哥的参与。

    最后又陪着她走向生命的消亡,生命就是这样令人唏嘘。

    临终之际,霍淼目光在家人的身上一一扫过,如兄如父的两位哥哥,待她如珠似宝的丈夫,儿孙绕膝。她在宠爱中长大,真正地含着金汤勺,泡在蜜罐里。她还没有活够,也许是她太幸福了吧,连老天也看不下去,虽然很遗憾,但她这一辈子,值了。

    霍淼叮嘱丈夫:“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尽孝。”

    路喆哭得不能自已,只知道点头。

    霍淼去世后,秦疏一直都担心霍川走不出来,他比谁都清楚,霍川对亲情的看重。而今,他的直系血亲已经全部离世,上了年纪的人,很难经受这样的打击。

    顾玉书他们几个挚友也在前几年离开了,除了他,霍川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霍川却并没有一蹶不振,他对外甥路放的要求比以往还要严格,简直不像是上了九十的人。

    如果不是晴雨表上的数字,秦疏简直以为他是真的看淡了生死。

    秦疏并没有戳穿他,霍川这样,是为了他,他知道的。

    果然如他所料,一个月后,霍川便彻底丢开手:“以后,新安就是你的,我忙了一辈子,如今年纪大了,剩下的时间,我要陪着你秦舅舅。”

    霍川说到做到,之后路放做了两次错误的决定,霍川听说了也没有任何动作,只一心陪伴着秦疏。

    秦疏对此乐见其成,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就让小辈儿折腾去好了。

    现在,每天早晨秦疏都要领着他去院子里打一套养生拳,动作慢悠悠的,只为活动手脚。

    打完拳后,两人会吃一点东西,之后就去园子寻猫。

    这是只狸花,和当初的警长一样,也是只流浪猫。也许是看到这里景色优美,它便将这里当成了它的地盘,屋里屋外,到处都有它留下的痕迹。

    狸花最喜欢假山下面的那一小块空地,它会潜伏在那里,去扑花叶见的蝴蝶、蚂蚱,也会翻着肚皮蹭上一身灰。

    只是,这样的情景也不是每次都能看见,园子太大,有时候半个小时也不一定能够寻到它的踪影。霍川的身体到底不如秦疏,走个十分八分的就走不动了。每当这个时候,秦疏就会将人背在身后。

    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背着另一个,家里请的护工每每看到都是胆战心惊,却又不敢阻拦。

    秦疏自然知道家里人怕他们磕碰了,可他清楚,那样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他无比感激地府,让他耳聪目明,还有了远超常人的体力,可以更好地守护他的妻子。

    两人在安然中相守,如此又是六年过去,而该来的也终于还是来了。

    霍川的身体迅速衰败,不得不使用呼吸机。有很多人提出要来探望,秦疏给路放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过来打扰,最后这一程,要他走得安心些。”

    秦疏守着妻子,不假他人之手,却依然无法阻止死亡的脚步。看到他硬挺的发丝倒伏着下来,秦疏是心痛的,也不忍心让他继续受苦。

    “睡了,好吗?”秦疏看着霍川的眼睛,商量着说道。

    霍川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秦疏见状,轻轻地摸了下他的头发:“真乖。”

    路放听出什么,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又选择了闭嘴,两位舅舅之间的羁绊长达七十年,无论他们作何决定,他能做的唯有尊重。

    随后,秦疏亲自拔掉了呼吸机。霍川目光专注又贪婪,想要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将秦疏的模样刻记在灵魂里。在爱人的凝视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哀戚的啜泣,秦疏目光仍放在霍川的身上,头也不回地吩咐:“路放,带着你爸他们出去,我要和你舅舅单独待一会儿。”

    等到房间里的人走光,秦疏躺在妻子身侧,握住那双早已不再光滑,却依然骨节分明的手,永远闭上了眼睛。

    ……

    第126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

    回到地府, 秦疏踱步来到奈何桥,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灵魂,结果当然是没有。虽然早就猜到是这样, 秦疏还是免不了失望。

    一次又一次地分别, 那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他在桥边伫立良久, 甚至提不起力气去查看积分。

    “秦使君。”

    秦疏抬眼看去, 出声的是孟婆, 孟婆调了一碗汤,放到一边。

    秦疏看着汤碗,里面清晰地映照着他的眉眼, 霍川总说他的眼睛好看,秦疏并不觉得,霍川的眼睛才是真的好看。

    也许是想得太过出神, 汤水忽然起了变化, 出现了熟悉的轮廓,长睫如鸦羽, 眼尾微微上扬, 镶嵌着一双眸子,明亮又深邃, 如春日的湖水,荡着清波。

    孟婆余光瞥到一双惑人的眼,正要仔细瞧上一瞧, 就见秦疏直接端起碗来,一口饮尽。

    孟婆:“……”

    孟婆汤的效果名不虚传,一碗下肚,那些刻骨铭心的感情就好似隔了一层纱,整个人瞬间变得智多了。

    秦疏转身离去, 上个世界孟婆汤喝多了,没来得及找苏从南麻烦,现在他既然回来了,自己要让他吃个教训,否则还以为他是个软柿子,被人欺到头上来也不知道还击。

    结果他去了苏从南的住处却扑了个空,询问过后才知道他也出任务去了。

    秦疏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苏从南会一直留在地府,维护地府APP的运行呢。

    他们去阳间出任务,最长的也没有超过旬日的,只是秦疏现在心里有了挂心的人,一天也不想等下去。想了想,秦疏去找了崔府君。

    崔珏看到他,笑了。

    秦疏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就听崔珏说:“有长进,你现在终于不往暗处藏了。”

    秦疏一愣,好像确实是这样,此前他都喜欢隐在门边的阴影处,潜移默化间,他已是不同往日。秦疏俯身一礼:“还未谢过府君栽培。”

    崔珏起身,踱步上前,“好好干,你这几次任务完成得不错,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要他说,秦疏以前是光棍不知道恋爱的好,现在嘛,为了积分,不用提醒就知道举一反三了。想到秦疏的任务评分,崔珏笑得更阴森了。

    秦疏见他高兴,就将苏从南动手脚之事与他说了,“系统的事情他没少参与,不可能不知道哪边是消息,哪边是任务。”

    崔府君直言:“放心好了,苏从南胆大妄为,老陆也想让他吃个教训,现在被安排当反派去了。”

    秦疏听出了些门道,看来苏从南身上还有别的事儿,陆府君掌管察查司,苏从南还是入地府的时间太短,不知道陆府君的行事风格。知道苏从南落不着好,秦疏就放心了。

    崔珏拍着他的肩膀道:“秦疏,还是你稳妥,从不做阳奉阴违的事情。”

    秦疏看崔府君的神色,上次府君让他喝孟婆汤时就是这个眼神,顿时谨慎道:“府君,属下已经知错,以后定会按章程办事。”

    崔珏十分满意,秦疏就这样好,虽然不太爱说话,却是一点就透,也不枉他的良苦用心。忍不住又提点一句:“条条大路通地府,有些人变成了鬼也不知道珍惜,想要走捷径,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数。”

    秦疏再次躬身,掩住眼底的神色。心里却是盘算开了:府君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只要他好好完成任务就能达成所愿?

    地府,管死亦管生。它的力量超越了生死的界限,既确保死亡的秩序,也守护着生命的轮回,让生与死在循环中得以平衡。

    每一个生命都有灵魂,活人有生魂,逝后有死魂。第一次任务后,他就感到奇怪,为什么他寻不到妻子的魂魄。现在有府君的这句话,心里的迷雾又散开一些。

    回到自己的住处,秦疏伸手摄过任务卡牌,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字,此时这几个字正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在晦暗的地府内,微弱却明亮,秦疏看着这点淡光,唇角含笑。

    以爱渡生死,以往他单以为是让对方摆脱早死的命运,跨过死劫,如今想来,他实在是太天真了。如果只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在任务世界一再遇到同一个灵魂?只有一种可能,妻子的灵魂是残缺的。

    “既然命运让我有幸遇到了你,那便以我之爱,渡你之魂。”秦疏轻声,仿若呢喃。

    心底有了期盼,秦疏终于有了心情查看积分情况,他直接跳过前面,看向最后一栏,积分累计:1902556

    看到这个惊人的数字,秦疏的心彻底落了地,看来他的猜想不错,一定要尽己所能地救助更多的人。

    在刚刚结束的这个世界,因为医生的身份,救死扶伤已经成为他的本职,后来他虽然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药物研发上,可正因如此,获益者不胜其数,直接或间接挽救了无数的生命和家庭。

    秦疏不再犹豫,开始查看接下来的任务信息。

    *

    许逸宁,大丰王朝后裔。他的亲祖父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昏君,朝政被国丈杨宪把持,外戚专权,本就是王朝走向没落的标志。

    等到老皇帝薨逝,太子许瑾在亲外祖的逼迫下,直接退位让贤,大丰变成了大盛,太子变成了许灵王,曾经煊赫的许氏皇族过上了半软禁的日子。

    杨宪在位不过三年,便生病没了,继任者杨怀和许逸宁的皇祖母并非一母同胞,许灵王这个前朝太子就太过碍眼了,被新帝寻了由头贬为庶民,安排一大家子去守皇陵,当时的许逸宁不过七岁,他年龄虽小,却已见识了人情冷暖。

    如此又过了几年,日子虽然清苦,却也还算安稳。皇陵这里也不过应付些贪心的守将,至少不像从前在京城那般,三不五时便有人上门找麻烦。

    近两年,天灾不断,天灾往往伴随着人祸,各地都开始变得不安稳起来,谣言四起,言说杨家不仁,谋权篡位,因而才遭了天谴。

    皇帝焦头烂额,为了安抚人心,将因由推在许氏一族身上,言说他们守陵不力,如此才天降警示。一纸诏令,他们这些前朝后裔一半被砍了脑袋,剩下的就被发配了,而且还是被分散着发配到了不同地方。

    大盛王朝的律法沿袭了大丰,在流放地服役三年便可恢复自由身,前提是还有命活着。

    实际上,很多人在流放途中便已经殁了,运气好的还有人立个碑,运气不好的直接暴尸荒野。

    听到被流放的旨意,当晚就有人受不了了断了性命,其中就包括废太子。等到许逸宁来到边关,家里竟然只剩下他一人,身边活下来的同族不过才十余人。

    边关苦寒,他们要服劳役,本就辛苦,因为他们曾经的身份,又有诸多的人过来寻麻烦,日子就更是艰难。不过一年,就又没了几个旁支叔伯。

    再后来,局势变换,守将为了功劳,将许逸宁等人杀了,谎称其有不臣之心,意图复辟。

    担心事情败露,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功劳簿添上更多的筹码,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几个偏远的村子,言说他们是同党。

    边关人口不丰,大家彼此都十分熟悉。有人提出质疑,当即便被砍杀了。这里全民皆兵,有百姓反应过来,知道守将这是想要杀良冒功,奋起反抗,却被无情镇压,他们手无寸铁,自然不是骑兵的对手,最后整个村子都被屠戮一空,由此又引发了一系列问题。

    秦疏越看神色越冷,许逸宁的一辈子真的很苦,如果他没有过过好日子也就算了,可他明明是个天之骄子,却被碾入了尘埃,这种落差才是最难调和的。

    担心自己再耽误下去,妻子那边会遇到什么麻烦,秦疏直接开启了任务。

    *

    朔风呼啸,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冰雪覆盖。远处,一行人蜿蜒而行,他们仿佛被这片茫茫雪地所吞噬,无处可逃。

    这行人正是被流放到勒石郡的犯人。

    许逸宁牵着弟弟走在人群中,单薄的夹衣早已被打透,连骨头缝儿里都带着冷意,只心口还带着一丝热乎气儿。他紧紧地攥着衣领,试图将这微薄的暖意留住。

    雪粒扑打在面颊上,带来阵阵刺痛,寒冷的空气让呼吸都变得困难,如果不是吐息间带起的白雾,他简直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

    这一场雪从今早开始下,到此时已经足足下了四个时辰,许逸宁仰望天空,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悲凉。这场风雪,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他想起了爹娘。死,也许反而是种解脱,至少不必无望地等待。也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安好?是否也如他一般,在思念着他?他感到一阵无助,

    身边一个踉跄,许逸宁握紧了弟弟的小手,将人提起来。许逸安绷着小脸儿,一声不吭。

    流放途中的这几个月,让年幼的他过早地尝遍了人间的苦,小小的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如果兄长倒下,那他也活不成。所以哪怕走得艰难,他也不想给兄长添麻烦。

    “安儿,上来,我背你。”许逸宁曾经是怨怪过这个弟弟的,因为他,母亲身子亏损,不过几个月便撒手人寰。但是现在,他却无比感激,有安儿在,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兄长,我可以的。”许逸安的声音很小,似乎要被风雪吹散了。

    许逸宁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将人拉在背上,起身的瞬间,有片刻的眩晕。

    押解的兵卒看到他这边速度慢下来,驱马过来,身边的族人忙快走几步,远离兄弟二人。

    他们被流放,并不是兄弟俩的错,可因许逸宁和许逸安是前朝嫡系,所以和他们一起被流放,地方也格外偏远荒凉,他们很难不迁怒。

    许逸宁知道,却还是免不了心寒。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而已。

    马匹愈发近了,他缓了口气,用力将弟弟的身体向上托了托,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安慰道:“背着你,咱们都能暖和些。”

    许逸安闻言,将小小的身体紧紧地贴在兄长的后心,“贴紧些,暖和。”

    马蹄声在耳畔响起,许逸宁这才发现过来的是都统。许逸宁心里一紧,因为他知道,这个都统皮下已经换了人。

    原本押送犯人,并不需要都统这个级别的武官,只因为队伍中有他和安儿,所以才会这样安排。

    周全原本正与另一人竞争都指挥使的位置,忽然被安排了个押解任务,心下愤懑。尤其是勒石郡距离京城三千里,行路艰难,等他回到京城,黄花菜都凉了,对待前朝太孙自然没有什么好脸。

    能做到他这个位置,自然更会揣度上意。皇上如果想要他们死,当初就会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既然将人留下,他就要保证他们顺利抵达服刑地点。所以尽管心里有气,周全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以免落下话柄。

    于是,他就将主意打到了许氏的其他族人身上。

    比如在打饭的时候,安排其他的犯人先打,睡觉的时候,给他们安排最不好的地方,再不时用言语刺激一下,那些人就会孤立远离兄弟二人,这一招周全用得得心应手。

    至于许逸宁缘何判断周全换了个人,这还要从昨天夜里说起。

    昨晚在驿站,他出去小解,回身就看到周全,对方看他的眼神黏腻。许逸宁自小长在深宫里,又有一个骄奢淫逸的祖父,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味,顿时警铃大作。

    周全看着许逸宁有些失神,许逸宁身量还未长成,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纤弱,偏偏面如冠玉,因为是在睡梦中起身,发丝凌乱,哪怕已经瘦的脱了相,依然难掩骨子里的贵气。

    周全并不喜好男色,此时却邪念陡起,觉得试试也无妨,尤其对方还是这样的身份。他缓步上前,说:“太孙殿下,这些日子不好过吧。”

    这一瞬间许逸宁想到了很多,他防身的物件儿一样也无,就算有,对上一名武将也毫无胜算。想到自尽的父王,他咬上舌尖儿,却又想起年幼的弟弟……

    还不等他下定决心,眼前一花,周全就倒在了地上。

    许逸宁当时都惊呆了,他大着胆子上前去探他的鼻息,人已经死了。三五息后,周全的眉心渗出了一点血珠。

    这必定是高手所谓,可是,到底是谁动的手?

    他知道,有人一直在暗处监视着他,那是杨怀的人。父王曾经说过,他若是死了,他和弟弟也许还能有条活路,因为杨怀绝不会希望自己的荣光无人欣赏。他们的存在,更能让对方快慰满足。

    父王的话也许是对的,但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是杨怀想要留下来的那一个,那个人也会是父王,但是他选择了逃避,以生命为代价。如今父王去了,他那个名义上的舅舅怕是会更早地了结他们这一支了。

    可是周全死了,难道是他想错了吗?还是暗处另有他人?

    这一瞬,许逸宁的心里转过许多念头。担心会给自己惹到麻烦,许逸宁不敢停留,迅速回到了寄身的草棚。

    许逸安察觉到兄长的气息,往他的怀里挤了挤。许逸宁抱紧弟弟,整夜都没有再睡,小心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但是,这夜十分安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天早晨,他又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周全,心里的惊疑简直压也压不住。

    而今,这个人又骑马挡住了侧面吹来的寒风,到底意欲何为?许逸宁小心地看向马上之人,正好对上“周全”的眼睛。

    许逸宁急忙收回视线,只对方的眼神一直在心底徘徊,如果他没有看错,那是——心疼?

    第127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

    秦疏看了看天色, 招来一人。

    马百泉急忙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还要多远能抵达驿站。”秦疏询问。

    马百泉抹了一把胡子上的冰碴,声音苦涩:“尚要20余里。”

    今早雪降他心里就有不妙的预感, 按照平时的速度, 一天能走30余里, 再快这些犯人的身体遭不住。今天有风雪阻挠, 撑死也就能走20里, 暴风雪会带走更多的热量,就算他们中途不休息,到了下一个驿站也会病倒一批人。

    长途跋涉, 押解犯人默认是可以有一定程度的减员的,可是也要有一个上限,否则就是他们这些官兵办事不力。

    马百泉是城卫所的兵卒, 因为此前来往过勒石郡, 且有识途之能,所以才被分拨到这次的队伍中。

    他与周都统并不相熟, 就他这些日子观察来看, 都统大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且有几分刁滑巧诈, 马百泉心下实在是担忧,如今人疲马乏,无论是夜宿野外, 还是趁夜赶路,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也不知周大人会不会怪罪于他。

    马百泉一颗心提得高高的,然后就听周大人道:“知道了, 让前面的人快些。”

    马百泉听他声音似与平时有异,却并未多想,人冷的时候,想要将话说利索都难,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得到命令,他急忙上前通知。

    许逸宁耳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一片凄凉,他将安儿往背上又托了托,想要脚步快些,只是此时雪层已经有十公分厚,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想要再快也是有心无力。

    秦疏看了一眼妻子和小舅子,不敢再耽搁,骑马走到队伍最前方。

    许逸宁等到对方离开后,这才抬起眼,雪花落进眼底,一片冰凉,他很快又低头看着脚下。

    军候李归见到周全过来,连忙探问:“大人,今日抵达驿站怕是有些艰难。”

    秦疏点头:“我知道,你先押送他们,我去前面探路。”

    交代一声,秦疏便打马而去。李归见他竟然独自一人离开队伍,顿感诧异,这可不像是周都统的行事风格。

    说来他算是周全的嫡系,只是周全是从一品,不是他能够得见的。说来也是倒霉,谁能想到,皇上竟然让一位从一品大员做押解小兵呢?

    不过也有一样好处,都统大人麾下有亲兵50,这次跟过来的足有30人,如此一来,这一路上的粮草也能多几匹车马分担。

    秦疏快速离开,全然不在意自己的举动是否会引人怀疑,手握积分,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些人听话。让他忧心的唯有妻子的态度,对方刚刚看他的眼神并不热络,反而带着距离感,自己贸然对他太好,恐怕反而会起了反效果。

    尽管如此,让他一直这样看着对方受苦他也是做不到的,只能让所有人都过得好一些,如此也不显得太过突兀。

    秦疏想了一回,随即抛开杂念,辨别地势地貌和空气中的细微气味。

    这样的极端天气赶路是要命的事儿,尤其是那些犯人身上的油水都快被榨干的前提下,他要找到一处合适的地点,作为今晚的营地。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是雪地上留下的几串爪印。秦疏下马辨别一番,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狼的足印。印迹还没有完全被风雪覆盖,说明对方刚离开不久。

    这样的天气,狼群也只有在猎食的时候才会出来,动物的嗅觉远比人类还要敏锐,它们的求生本能是刻在基因里的,尤其是在野外,跟着爪印,也许会有特别的收获。

    秦疏不再犹豫,循着这串印迹而行,七拐八拐,地势竟然越来越低,凛冽的朔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大概又追赶了一刻钟,秦疏发现了狼群的踪迹,此时,它们正在狩猎一只麋鹿。外围的一只老狼发现了他,停下追踪,紧盯着这个方向。的马匹不安地喷着响鼻,秦疏拍了拍马颈以作安抚。

    冷空气中,除了动物身上特有的腥臊味,还有另一种特别的味道,带着些微的刺激性。

    秦疏看向远处,“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盐湖。”他没有再继续查看,调转马头,向来路而去。

    人类需要盐,动物也是一样,有盐湖的地方,一般都会有动物活动的踪迹,如果能够喝到麋鹿肉汤,他应该能睡个好觉吧。

    老狼发现他离开,又停留片刻,确定解除威胁,这才追向已经远去的狼群。

    *

    许逸宁注意到,自从那个“周全”再次出现后,队伍行进的方向就发生了变化。许逸宁对大盛的山川河流了然于胸,那不是前往勒石郡的方向。

    这是要寻找驻扎地点吗?也许,他们能顺利度过这个雪夜。

    秦疏控制住马匹的速度,直到与许逸宁持平,看到此时他没有再背着弟弟,秦疏松了一口气,转而又起了新的担忧。

    许逸安今年不过五岁稚龄,人小腿也短,一脚迈出去,整个下半身几乎全部都要埋进雪里。

    还有许逸宁,现在面色简直青白得吓人,如果不是担心吓到他,他一定会将对方拢在身前好好暖暖。

    这么多个世界下来,妻子这次的身份最为尊贵,却也最为悲惨。自己的妻子自己疼,秦疏看不得对方这样吃苦,尤其是在他有能力的情况下。

    许逸宁察觉到对方放肆的目光,握着弟弟的手紧了紧。许逸安因为这个动作抬眼去看兄长,脚下就没跟上,眼看便要跌进雪里,许逸宁本能地将人往上提,只是还没等他使力,弟弟就已经站稳了脚。

    秦疏刚好收回了手,只这一手功夫,许逸宁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这个冒牌货确实是影卫。

    暗影本是他们许氏培养出的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队伍,护卫、监察、传递消息,还有刺杀,直接听命于皇帝,如果祖父不是那么昏聩,仍将暗影掌握在他们许家人手里,也许就不会皇权旁落。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又被他压了下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朝的更迭,又岂是这一桩引起。这个朝堂已经烂透了,无论是从前,还是眼下。

    想到昨夜之事,许逸宁面色难看。周全死有余辜,可身为影卫,竟然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妄图染指于他,实在可恨。

    秦疏不知道他在许逸宁心里已经被挂上了“监守自盗”的标签,此时正在吩咐亲卫将马匹让出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口舌和麻烦,秦疏直接用了些手段,从今往后,他就是这些人忠心的对象。

    所有的亲卫都乖乖听命,马百泉听到都统大人和他的亲兵之间的对话,猜出了他的用意,心里有些复杂,都统大人也许并非他以为的那样刁猾。

    很快,李归将所有的犯人聚拢在一处,扬声道:“今日要夜宿野外,扎营地点距离此地尚有十余里,不想死的都紧着步子,否则,冻死都没人收尸。”说着,李归挥舞了一下鞭子,响亮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颤。

    见自己的威慑起了效果,李归继续道:“都统仁善,与众亲卫将马匹让了出来,都自觉一些,老弱出列,谁若是不识好歹,别怪我手里的鞭子不认人。”

    许逸宁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将弟弟推了出去,只是忽然有一人挡住了去路,许逸宁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充满恶意的眸子,这人叫许时,是旁支的一个堂兄。

    和许逸宁血缘最近的是他的六叔,对方的母亲只是宫女,所以活了下来,其他的叔叔全部都被砍了脑袋。只他六叔被发配去了禹南郡,禹南郡与勒石郡相距八千余里,恐怕余生都很难再见。

    身边这些所谓的族人,许逸宁与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这一路他们又没少找他们兄弟的麻烦,说是血脉亲人,都侮辱了这个词。只是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周全从中作梗,许逸宁一直选择息事宁人。眼下见他竟然想要阻拦弟弟的活路,许逸宁哪里还会忍气吞声。

    秦疏一直关注着许逸宁那边的情况,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和人打架,来不及多想,秦疏几个纵步,便来到了这边。

    他一脚将压着许逸宁挥拳的男子踢得倒飞出去,看到妻子脸颊上触目惊心的青紫,秦疏周身气息十分可怖,所有人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许逸宁的身前,看到兄长受伤,只叫了一声“兄长”,之后就啪嗒啪嗒掉眼泪,他虽然小,却知道兄长是为了他才会与人打架。

    小家伙眼泪疙瘩大颗大颗地掉,看得人心酸,秦疏看着他通红的鼻尖,皱眉,长臂一伸,提着他的后领,一把将人拎起,抱进怀里。随后,将手伸向许逸宁。

    许逸宁看着眼前的修长手掌,又看向这人怀里的弟弟,攥紧手指,又缓缓松开。然后,将手放了上去。

    那人掌心温暖干燥,这样的温度,在冰天雪地之中实在令人贪恋。许逸宁却只觉那是地狱烈火,妄图诱他坠入深渊。

    秦疏将人拉起,看着他脸上的瘀伤,只觉十分碍眼。只是现在他也不好再多做更多,于是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对方的脸颊上移开。

    他目光冷冷地看着近前的许家人,“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都统的话让许氏族人十分心惊,虽然周全没有明说,但他们欺侮许逸宁兄弟二人,正是为了迎合对方,哪里想到今天竟踢到了铁板。

    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许逸安被人抱在身前,那是不同于兄长的宽阔胸膛,从记事起就一直在惶惶度日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安全感。

    稚童有种小动物的直觉,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却能够感知到,今天的周统领和以往是不一样的,他小心地将自己贴在对方的胸膛上,偏头去看兄长。

    许逸宁对上他的目光,心下微叹,这个蠢蛋,怎么如此好骗。

    秦疏抱着小的,牵着大的,一路领到自己的坐骑面前,他也没个提示,直接托着许逸宁的后腰,轻而易举地便将他送上了马背。掌心的温度渐退,后腰却有灼热感在蔓延,许逸宁心下愈发警惕。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神色。

    秦疏看他坐稳了,又将许逸安塞到他身前。

    小家伙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被骏马吸引了注意力,他眼馋大马好久了,两条小短腿轻轻地在马身上蹭了蹭,只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让他分外满足。

    说来也是心酸,许逸安明明应是天潢贵胄,可他长这么大,却从来没有骑过马,甚至连马车都没坐过。许逸宁担心弟弟害怕,连忙将他拢在双臂之间。

    秦疏又从褡裢里面取出了两张狼皮。这兄弟俩穿得实在是太过单薄,而且看衣服的样式,根本不是外穿的,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厚衣服是被别人抢去了。至于何人抢掠,不做他想。想到原本的世界线,那些人最后给妻子陪葬,也是罪有应得。

    许逸宁在看到他掏出的狼皮时,心里就有了预感,然后一张狼皮就落在了他的身前。许逸宁想要自己有骨气一些,可触手的柔软让他没有勇气拒绝。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只见那人已经拿着另一张狼皮走向了一位妇人。

    许逸宁抿了下唇,终于还是将狼皮打开,包裹住自己和弟弟。

    厚实的皮毛阻隔着寒风,许逸安的小手在毛绒的内里上来回抚摸,小声和许逸宁说:“兄长,好暖和呀。”

    风毛拂在脸侧,似乎带着阳光的味道,许逸安忍住了蹭一蹭的冲动,半晌后,轻声回应:“嗯,很暖。”

    *

    秦疏也是刚注意到,队伍中竟然还有一位孕妇。他昨天才来到这里,对大盛的律法了解有限,不过他知道,有些朝代会要求妻儿一起流放,这是对被流放者的一种安抚手段。

    妇人的袍子宽松,也是对方坐到马上,他才看到对方腹部隆起的弧度,秦疏判断出这孩子至少有六个月了,生命的顽强和坚韧,实在令人震撼。

    妇人的丈夫看到都统过来,有些紧张,连忙解释:“我只是将内人扶上马,我不坐的。”

    秦疏招来一名亲卫,指着马上的妇人道:“将马车上的东西挪一挪,让她挤一挤。”

    妇人和她的丈夫万万没想到都统大人竟然会说这样的话,顿时惊喜万分。人在逆境中特别容易被感动,这于秦疏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可对夫妻二人却有活命之恩。

    说是马车,其实只是几块木板,尽管如此,也少了许多颠簸,更何况,都统大人还给了一张狼皮。

    “宣娘,快快与我谢过大人。”

    秦宣娘忙行了一礼,只看她的动作,秦疏便知这二人应是犯官。

    秦疏并没有阻止两人,他要护住许逸宁,除了官职带来的权势,还要树立威望,只有足够的威信,才会带来更好的服从力。

    秦疏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便回到了许逸宁身边,视线落到他的发顶,他伸手拂去上面的雪花。

    许逸宁不想他竟然会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时,对方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许逸宁察觉到周围有人看过来,藏在狼皮下的手指握紧。这人,果然可恶。

    秦疏却不知自己在妻子心目中的形象如同色批,他又将手伸进褡裢里,褡裢里自然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动作,实际上是在商城用积分兑换了一顶帽子。

    秦疏伸手将帽子套在许逸宁的头顶,看到他只露出一双眼睛,秦疏终于满意了。

    第128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3

    等到许逸宁和许逸安骑着马离开, 许时才敢从地上爬起来,腰侧的疼痛提醒着他之前发生了什么。

    为何周都统竟然转变如此之快,去做许逸宁的马前卒, 难道只是因为对方曾经贵为太孙吗?还是龙椅上的那位的授意?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许时蹒跚着脚步, 落在队伍后面, 那些族人早已跟着队伍离开, 没有一人伸出援手, 哪怕是在周全离开后扶他一把,风雪凝固了他眼中的冷意。

    天寒地冻,众人的肢体早已麻木了, 但因为那些同样徒步的亲卫,似乎又给了他们慰藉。

    地势逐渐发生了变化,冷气流掠过头顶, 暖意下沉, 起初还以为是错觉,渐渐这些人的眼中就出现了光亮。不用催促, 大家走得也比之前快上许多, 本来死寂的队伍也有了人声。

    押解的兵卒没有喝止,这样的天气, 对于他们来说同样危险,谁都不想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的是同伴的尸体。

    秦疏之前就是走到这个位置返程的, 下面是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这个时候就显出人多的好处了,他点了几个亲卫,让他们各自带队,先行查看情况。

    “之前我在这里遇到了狩猎的狼群, 你们如果遇到就避开,不会有危险的。”秦疏说。

    得了他的吩咐,几人分别带队离开。

    秦疏则是随着队伍又行进了一段路程,之后便停在了一片树林的外围,命令道:“所有人都去捡柴。”

    李归看着一哄走向林子的犯人,有些担心道:“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

    秦疏轻笑:“想要偷跑,大可以试试。”

    秦疏说这话的本意不过是冰天雪地,荒山野岭,想要逃跑无异于找死,听在许逸宁耳里却又多了一层意思,就好似自己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掉对方的掌控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想。在对方回身前,先行滑下了马。他犹豫了下,没有将安儿从马背上抱下来,而是叮嘱他说:“你就乖乖地待在马背上,我去捡柴,很快就回来,如果有危险,你就喊,知道吗?”

    许逸安努力点头,他会乖乖地,不给兄长添麻烦。

    秦疏将事情逐一安排下去,回来就看到许逸宁往林子里去,秦疏见此,皱起了眉。之前许逸宁一直裹在狼皮里,现在乍然遇冷,很容易患上风寒。

    秦疏本欲上前,想到对方这样做的原因,复又停下了脚步,转身将许逸安抱到怀里,又将狼皮扯下,抛了出去。

    许逸安看到那张狼皮风筝一样向兄长飘了过去,惊讶的眼睛瞪得溜圆。“好,好厉害。”

    秦疏低头便对上幼童崇拜的目光,心下一动。

    许逸宁感到身后的风声有异,不等转身,背上就是一沉,狼皮上还带着人体的温度,不必回头,他便知背上的是什么了。

    许逸宁唇角紧抿,回身看去,发现弟弟被对方抱在胸前,裹在裘衣里,对方正低头和安儿说着什么,他那个傻弟弟仰头听得认真。他的视线在弟弟紧紧抓着对方衣领的小手上停留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将狼腿位置的皮毛系在一处,权当披风来穿,转身和大家一起捡柴。

    柴草是保命的东西,没有一个人偷奸耍滑。力气大的直接对着枯树下手,瘦弱一些的便捡拾掉落的枝条,这边人迹罕至,不过一刻钟而已,雪地上就堆起了小山高的枯木枯枝。

    许逸宁捡柴回来,就看到弟弟正抓着一只肥兔子站在一棵树下,旁边守着的是马百泉。

    见到兄长,许逸安拎着两个兔耳朵给他看,葡萄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露出一口小米牙,说:“兄长,大兔子,肉肉。”

    马百泉见他过来,踌躇片刻,低头行礼道:“许~少爷,都统大人命在下看护小少爷。”

    这样的称呼,这样的态度,许逸宁想要忽略都不能,若是别人知道那人对他另眼相待的真正原因,只是想想便让许逸宁心头发颤。

    许逸安到底年纪小,还沉浸在有肉吃的畅想中,两手比划着和兄长说,大人是如何抓到的兔子。童言稚语,却满含崇拜。

    许逸宁有些心酸,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安儿眼里看到这么纯粹的快乐了,讽刺的是,这样的快乐竟然来自于一个别有用心的人。看得出来,安儿很喜欢那个人,他明知道不该放任,却又不忍打破。

    也许这就是他们许家人吧,骨子里就透着优柔寡断,明知前有陷阱,却贪图片刻的安逸享乐。

    许逸宁陷入了自我厌弃当中,之后他的手被一只小手牵住了。

    许逸安拉着哥哥的手去摸兔子,兔子并没有死,身上带着生命特有的温度,也许是伤到了脊椎,此时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逸宁抚摸着兔子的皮毛,他就像这只兔子,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秦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一小在那里守着兔子,他冲马百泉摆了摆手,马百泉如蒙大赦,赶忙离开。

    看到秦疏回来,许逸宁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很快便放松下来。不管以后如何,眼下他兄弟二人确实需要这份优待。而且,他如今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流放犯,又能清高给谁看呢?至于以后,他可耻地选择了回避。

    许逸安知道大人之前是去追兔兔了,眼下看到他两手空空,不免有些失望。只是还不等他的脸上挂上失落的小表情,便看到对方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褐色的小东西。

    小东西“呀呀”叫唤两声,软软的,柔柔的,撒娇一般。这样的小东西一下子就俘获了许逸安的心。

    “狸奴?”看到递到面前的可爱生灵,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伸手去接。

    “安儿,小心。”许逸宁急忙拦住弟弟,他识得这是一只紫貂,与可爱的外表不同,这东西是食肉的,未经驯化的紫貂带着兽类特有的凶性,稍不留神便会被伤到。

    许逸安见兄长阻拦,虽不明所以却也收回了手,只眼睛还在它褐色的皮毛上流连。

    “真的好可爱呀,好想摸一摸。”许逸安想,他的眼睛看看小狸奴,又看看兄长,再看看大人,忙得不得了。

    秦疏拉过他的小手,直接将貂儿放进他的怀里,“不是狸奴,是只貂,特意捉的,给你做伴玩儿。放心,不会伤人的。”最后一句却是对许逸宁说的。

    许逸安抬眼去看兄长,许逸宁没有忽略他眼底的期待,同样知道,如果自己拒绝,那么安儿一定会遵从他的意思,听话地放弃到手的小宠。

    “这人是在讨好安儿。”许逸宁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在觉得对方狡诈的同时又感到一丝违和,他面上依然如故,心底却已是翻江倒海。

    许逸安没有得到兄长的首肯,便将紫貂又递了回去,只是紫貂毛茸茸的长尾巴缠着他的小臂,一时有些撕掳不开。毛尾巴蓬松又柔软,许逸安没控制住,又偷偷摸了两把。

    许逸宁叹了口气,开了口:“喜欢就留着吧。”

    只这一句,旁边两个人的脸上便都带了笑。

    秦疏脸上的笑意稍纵即逝,却还是被许逸宁捕捉到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计谋得逞,这人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秦疏将东西送了出去,便忙招呼着人继续赶路,柴薪捆扎成捆,搭在马背上。

    此时天色已沉,又点起几只火把照明。这里的风势虽然不如平原凛冽,却也将火把吹得明明灭灭,但只是这似明似暗的火光,便让人心里多了几分安稳。

    探路的小队陆续返回,他们寻到了适合扎营的地方,“大人,那附近还有几处洞穴,只是最大的也只能容下五人。”

    又一人道:“我们还发现了狼穴,它们盘踞在更北一点的地方,按照大人的吩咐,发现狼群后,我们便立马回转了。”

    又有一队人带回了好消息,他们打到了两头鹿,负责做饭的火头军听闻,顿时摩拳擦掌,这样的天气,再没有比喝上一碗鹿肉汤更满足的了。

    秦疏将事情交代给马百泉,让他带着人先去垒灶。

    前往勒石郡的这两个月,事情大家都是做熟的了,都统大人一声令下,不用吩咐,众人便各司其职。

    有犯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听到只言片语,很快,晚上有鹿肉吃的消息便迅速传播开来,原本疲乏的双脚瞬间又有了力气。

    马匹都安排着驮柴草了,许逸宁背着弟弟一并走在人群中。许逸安是个瘦弱孩子,并没有多重,奈何流放途中的这段时日,他本就不够强壮的身体已经瘦得麻秆一样,不过数十丈便已气喘吁吁,只一味咬牙坚持。

    一天未进食,许逸宁眼前有些发黑,忽然背上一轻,秦疏已经又将许逸安抱到了怀里。不仅如此,他另一只手还托着许逸宁的手肘,在别人看来,他只是简单扶着,许逸宁却知道自己几乎是被对方提着走,一时间腿脚都成了摆设,也幸亏天色昏暗,大家又都急着赶路,看不真切。

    如此又走了四五里,他们便来到了今晚扎营的地方。此时,先行的兵卒已经炖起了鹿肉,荧荧火光中,热气蒸腾,有香味逸散。只是闻着,就让人不住吞咽。

    李归带着几个差役先给流民划定今晚睡觉的地方,让他们自己收拾起来。

    他们选的驻扎地点是一个背风的崖坡,周围还有一些散落的岩石,也能起到避风的作用。

    这个时候,就看谁的速度更快了,每一个人都想要抢到更好的地方,在温饱面前,人类显露出的是最原始的一面,无关礼义廉耻,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差役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要不闹出人命,他们都是不管的。

    不过今天与往日又有不同,李归在其他人都开始抢地方后,来到许逸宁的身边,小声说:“许少爷,这边还有几个洞穴,虽然简陋,却也能够容身。”

    “带路吧。”许逸宁跟着他往洞穴的方向走,只是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人的吩咐。

    “你看到我弟弟了吗?”许逸宁问他。

    过来的这一段路,起初许逸宁是与那人并行的,可对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哪怕他告诫自己不要太在意,步子还是慢了下去。那人也许察觉到了什么,后来便抱着安儿向前去了。

    到了营地后,许逸宁看了一圈儿,也没看到那人和安儿的身影,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李归:“大人与小少爷在洞穴那边烤兔子。”

    许逸宁脚步稍顿,果然该来的躲不了。

    第129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4

    远处, 寒冷的风穿过树林,发出尖锐的呼啸,营地却是一片火热。

    许逸宁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弟弟一个人坐在那烤兔肉, 火光跳跃, 映照着弟弟稚嫩的脸庞, 连同他的一双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兄长~”小家伙看到他欢快地叫了一声, 然后就指着架在柴火上方的兔子对他说, “烤兔子。”

    附近只有一名差役,许逸宁知道对方是周全的亲卫,没有看到那人, 许逸宁紧张的心情微松,过去坐在弟弟的身侧。问他:“那个人呢?”

    许逸安眨眨眼:“兄长是说大人吗?”

    许逸宁:“嗯。”

    “大人去砍树了。”

    许逸宁没多想,浓郁的肉香刺激着干瘪的胃袋, 许逸安控制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全部注意力都在烤兔子上。

    许逸宁也没比他强到哪儿去,这一路上, 吃得最多的就是豆饼和粟米粥, 豆子打磨得并不精细,粗粝地磨嗓子, 还带着一股豆腥味,就是这样粗糙的吃食也只能分到巴掌大的一块。

    许逸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流放的这两个月, 他就没有吃饱过。能够有这样一只大肥兔子,而且没人抢食,这在今天之前他想都不敢想。

    烤肉一时半会儿也熟不了,他就想要做点儿事来转移下注意力,否则他怕自己会直接将火架上的兔子抱到手里啃。

    许逸宁的视线落在弟弟的小脸上, 这些时日,风餐露宿,安儿已是瘦骨伶仃的模样,脸上、手上也全都是龟裂的痕迹,只一双眼睛大得出奇。

    在皇陵时,安儿尚且有几分可爱,现在比起路边的乞儿也没甚区别了,不仅如此,还患上了冻疮。

    不仅是安儿,就连他自己也是。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所以也就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觊觎的。难道是因为他曾经的身份吗?

    油脂低落,蹿出一点火光,许逸宁回神,取了一截新枝,将摇摇欲坠的油脂接住,稍稍冷却后涂抹在安儿的小手上。

    秦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十分自然地对许逸宁说:“我再去找些东西,你看着点,别让他把兔子烤煳了。”

    对方的语气太过自然,许逸宁原本因为对方回来还有些不自在,现在看到对方离开,整个人都变得放松起来。

    这时他才看到旁边的东西,那是~盆?

    那是两个盆,叠放在一起,一个大些,一个稍小一点,还带着原木的新鲜痕迹。许逸宁直觉这是为他们兄弟二人准备的。

    过了片刻,又有两名亲兵过来,他们去不远处的洞穴进行清,残雪枯枝都被清扫出来,之后又抱了一捆柴进去焚烧。

    许逸安好奇地张望,询问兄长:“兄长,他们是在做什么啊?”

    许逸宁看着安儿充满求知欲的眼睛,说:“为了驱散潮气,也可以驱散隐匿的虫蚁。”

    许逸安恍然大悟似的:“哦,我知道了,这样可以睡香香。”

    “是啊。”许逸宁扯出一抹笑,不想弟弟再发问,他提醒说:“兔子该翻面了。”

    许逸安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许逸宁盯着火光,默默出神。刚刚,在看到他们在洞穴烧柴的时候,他竟然会感动。那可是杨怀的人,他们都是许家的仇人,意识到这一点,许逸安自己也分辨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眼底渐渐有冷意蔓延,只是尚未冰封,便又被击碎。

    一只手递到面前,手里是一个成人拳头大的原木罐子。许逸宁看看罐子,又抬眼看向再次出现的人,没有伸手。

    他的目光太过沉静,以至于秦疏无法辨别他内心的想法,但是在他与妻子的相处中从来没有过拒绝,于是便直接拉住对方的手,将罐子放进他的掌心。

    指尖的温热让许逸宁心头一跳,他本能地将手抽回,脸上是自己都不知道的迷惘彷徨。

    经历了几次任务,秦疏已经不是原来的秦疏了。他自然能够感受到许逸宁的退缩,他起初还有些犹豫,担心自己会冒犯到他。一天过去,他却觉得自己可以再主动一些。

    秦疏感受到许逸宁对他的帮助并非毫无感觉,那种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偶尔目光交汇时的躲闪绝不是面对敌人时该有的。对方越是退缩,他越是想要试探。

    秦疏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妻子的吸引力,就像对方对他的一样,每多接触一点,对方心中的防线就会再松动一些,这也是他决定转到明处的原因。

    “这是鹿凝脂,留着用吧,也能好受些。”

    秦疏语气轻柔,许逸宁看着对方的星眸竟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许逸宁手指有些泛白,暗暗唾弃自己,真是惊弓之鸟当久了,就这么点儿小恩小惠竟然也能打动他。尽管如此,五指却紧紧攥着装着鹿凝脂的罐子,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他一边想要自己有骨气一些,不要那么市侩;一边又想利用对方的那点心思,让自己兄弟二人能够顺利地活下去。这样的纠结,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他也记不清到底经历了多少次。

    许逸宁自虐一般,一点一点剖析着自己的心,好像这样就能少些愧疚感,却不知这样的方式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在意。

    秦疏直接在他身边坐下,看着架上的兔子,夸赞一句:“干得不错。”

    许逸安有些害羞,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秦疏,这样的夸奖,对小小的他弥足珍贵,他好喜欢大人啊。

    秦疏掏出匕首,在泛着焦香的表面上划了几刀,之后在上面撒上调料。

    秦疏取出的口袋足有五个,两人坐得极近,许逸安只需微微垂眼,便能将口袋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白的、灰的、红的、青的,还有奶黄,许逸宁知道这些应该都是佐料,但是却一样都不认识。

    然后他就看到这人先是将白色的粉末细细撒了一层,然后是灰色和奶黄色,最后又撒了一层青色,气味骤然变得奇怪起来,浓烈到霸道,适应之后,又觉得那种香味十分神奇。在香气的刺激下,饥饿感铺天盖地袭来。

    秦疏听到一声肠鸣,许逸安连忙捂住小肚子,自己还小声念叨:“好羞羞呀。”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就听身边又传来一声肠鸣,这次是许逸宁。

    许逸宁:“……”他也好想捂肚子。

    秦疏眼底有笑意一闪而逝,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笑,否则小的不好说,大的怕是要恼羞成怒的。

    亲兵这时端来一罐炖鹿肉,许逸宁主动取出吃饭的家什,秦疏唇角微勾,给一大一小各舀了一碗,“先喝汤,兔肉也马上就好了。”

    许逸宁叮嘱弟弟一句:“慢点儿,小心烫。”

    许逸安轻轻吹了两口气,然后先是小口抿了一口,之后整张脸就埋进了碗里,腮帮子一鼓一鼓。

    许逸宁见此,自己也捧起碗喝了起来,鹿汤鲜美,鹿肉紧实细腻,他不是没有吃过好东西,可那些在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好像已经成了上辈子的事。

    这一碗汤多肉少,很快便见了底,兄弟二人根本没吃饱,看着汤罐的眼神都带着渴望。

    许逸安的小手试探性地伸向汤罐,一双眼紧盯着秦疏,生活的苦难并不因为年龄就会对他厚待,反而早早地告诉他,要学会察言观色。见大人没有阻止,这才抓住了勺子柄。

    他也不吃独食,先舀了满满一勺给兄长,又舀了一勺给大人,最后才是他自己。

    兔子已经烤熟,秦疏不敢给两人多吃,担心他们肚子里油水少,乍然摄入太多的油脂会发生腹泻。

    他扯下一条兔腿递给许逸宁,又片了几片肉给许逸安。

    许逸安原本看自己只有一点点还有些失望,可当焦香四溢的烤肉吃进嘴里,他顿时眼前一亮。

    好好吃,真的好好吃!

    许逸宁也啃了一口,鹿肉就已经十分鲜美了,可是比起烤兔肉来说还要逊色许多。烤肉的味道真的很独特,而且也是将肉吃到嘴里他才明白,原来之前这人撒的那些白色的粉末竟然是盐巴。

    盐巴怎么可能会那样雪白细腻?

    许逸宁的目光不由得落到红色的粉末上面,似乎知道他的好奇一般,秦疏撒了一些红色粉末在上面,那是另一种香气,比茱萸更具有刺激性,惹人垂涎。

    “这是辣椒粉,你现在还不能吃,等你养好些再说。”秦疏说。

    秦疏吃起来实在太香了,许逸宁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他甚至怀疑对方是故意这样做的。

    吃饱喝足,又有热水擦洗,赶路的疲乏仿佛都被热水带走了。

    雪势稍减,清冷的月光洒落,照在洞口的身影上,许逸宁抱着弟弟躺在铺着干草和狼皮的洞穴里,第一次感到了安心。

    许逸宁偷眼看了一眼那人,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矛盾的心让他对自己心生厌弃,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感动,可又无法抗拒这份温暖的诱惑。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不停闪现,他以为自己可能会失眠,实际上却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夜深了,暴风雪渐渐平息,寒气却再次上涌。

    干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秦疏走到简陋的床铺前,看到兄弟俩蜷缩成一团,紧紧抱在一起。秦疏看了半晌,默默地为许逸宁和许逸安盖好狼皮,然后在他身旁躺下,与他并肩而卧,随即将两人隔着狼皮,一并搂进怀中。

    山洞外风声萧萧,秦疏的却只听得到耳畔的呼吸。这一刻,他只觉分外满足。

    第130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5

    夜里, 秦疏还抱着小舅子解了次手,回来的时候许逸宁有要醒的意思,当再次被秦疏的气息包围的时候, 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秦疏心道:果然身体的反应最诚实。

    除了值夜的人, 周围一片寂静, 只偶尔传来的树枝折断声或远处动物的叫声。秦疏却是没有再睡了。

    天知道他这一天是怎么过的, 队伍里的味道太过驳杂, 他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使用龟息大法。许逸宁天性爱洁,只是流放途中根本没有条件好好梳洗,又连月的赶路, 人都有些馊了。虽然许逸宁馊了也不影响自己对他的喜欢,但有条件的情况下,秦疏还是想要对自己的鼻子友好一些。

    按马百泉的意思, 距离下一处驿站并不远了, 到时候他要让所有人都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谁如果敢违抗, 就不给那人饭吃。

    至于今天, 秦疏打算午后再出发,正好在这里多做补给。

    闲着没事儿, 秦疏打开地府商城,搜索有关这个时空山川图鉴,人文历法之类的书籍, 很快,界面上就出现了他想要的东西。

    出乎意料地,这类书籍竟然相当便宜,只需要十几个积分,但是该时空之外的书籍却贵得出奇。

    点击购买后, 秦疏便开始在意识中快速翻阅。

    秦疏生活的那个朝代也有流刑,且流放一直是仅次于死刑的重罪。

    流放对古人之所以是一种非常严厉的惩罚,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执法残酷、劳役沉重、家人分离、社会排斥、名誉声望等。

    因为刑期漫长,很多人一辈子都难回故土。这也是他之前查看世界线的时候,让他非常奇怪的一点,这里的犯人若是判处流刑,仅需三年便能恢复自由身,力度未免太小了些。

    等了解到此地真正的情况后,他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律法了。

    这里的封建制度从出现到现在只有千年,且土地极为广袤,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国家,本就不丰的人口再一分散,生产力就更是少得可怜,虽有丰富的物产,被人类发现并利用起来的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大丰的国土面积能排得进前三,随便被流放到哪个偏远之地,这辈子都可能回不去了。

    根据地方志记载,勒石郡十年内接收到流放犯有403人,死亡的有133人,逃亡的174人,最终剩下的只有96人。

    这个数字实在令人唏嘘,秦疏又查看了勒石郡及周围几个郡县的情况,按照人类文明发展阶段,这里还只是半开化之地。

    但秦疏更在意的是它的地位置,相对于中腹地带,这里虽然寒冷偏僻,却也足够安全,只要好好经营,完全可以发展成一处世外桃源。

    心里有了计较,秦疏便又查看起商城中的其他商品,目光在食品部分流连,普通饱腹的吃食都很便宜,只是现在拿出来就有些太遭人眼了,等到了勒石郡,他才能放开手脚给兄弟俩补身。

    正在他想要关闭界面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惊喜盲盒,看着上面的兑换确认按钮,秦疏犹豫片刻,抽取一次只需要9积分,倒是还能接受。秦疏点击确认,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盲盒里面到底有什么惊喜。

    秦疏抽到的是一个怪味香包,他直觉这个香包有古怪,却还是没有抑制住心底的好奇。当他将香包取出来的时候,一股臭鸡蛋味瞬间冲入鼻腔,秦疏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开了。

    他迅速将它收回到了仓库里,许逸宁似乎被臭味熏到了,有转醒的趋势,秦疏忙用内力将带起气流,将残余的味道送出洞穴外。

    秦疏不信邪,直接点击十连抽:造型奇特的石头、字帖、情趣内裤、一张涂鸦、哨子、一筐红薯、残破的风箱、某种动物的翎羽、辣椒酱,还有一小罐蜂蜜。

    有些东西明显有使用过的痕迹,秦疏怀疑盲盒是个跳蚤市场。

    他直接询问鬼服,对方给出了答案,盲盒里面的物品包括但不限于任务者的战利品、珍藏品、闲置品,以及原创作品等。具体信息可点击商品查看说明。

    “我也可以将东西挂到商城里吗?”

    鬼服101:“可以的,只需要50积分就可以开通此项功能,请问需要为您开通吗?”

    秦疏想想刚刚抽到的那一堆或有用或无用的东西,决定还是开通,至少也能开下源。

    秦疏逐一查看了一遍,发现盲盒也不是他以为的那样鸡肋,还是能淘到宝的。

    比如那罐蜂蜜,信息中介绍,这是金色蜂酿的蜜,蜂蜜闪动着黄金般的色泽,一吨水只需要1克蜂蜜,就可以达到正常糖水的甜度,而且饮用黄金蜜还会让人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残破的风箱是某个非遗传承者第一次的作品,虽然只是半成品,对他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辣椒酱,美食荒漠中最好吃的东西。

    情趣内裤,天天摆摊,这个最好卖,可惜我是单身狗,你是吗?

    涂鸦,女儿画的,带不走,分享给有缘人。

    红薯,积分告罄,时刻面临飞灰湮灭,红薯现挖的,好吃不柴,抽到的兄弟姐妹们别在意,就当扶贫了。

    ……

    透过一件件物品介绍,秦疏似乎能够窥见那些任务者的遭遇和心情。目光落在一筐红薯上,秦疏再次询问鬼服,“如果对某个盲盒特别满意,可以给对方打赏吗?”

    鬼服101:“可以发红包的大人,而且只有惊喜盲盒界面可以实现此操作,恭喜您解锁新功能。”

    秦疏挑眉:“有成就奖励吗?”

    鬼服101:“这个新功能就是奖励。”

    红包功能并没有在明面上,他按照鬼服的提示长按商品,出现了一排列表,上面不仅有红包,还有其他的隐藏功能,倒是意外之喜。

    秦疏给“一筐红薯”发了100积分的红包,不是他不想发更多,而是红包上限就是100,但是可以发送多次。

    秦疏并没有发更多,如果对方只能靠借命“活”着,那就说明对方并不擅长做任务,还是在地府老实待着好了。

    秦疏又给其他商品背后的任务者依次发了红包,每人~一个积分,这主要是担心商品被取出后,就再也无法和对面的任务者联系上。可是发个红包后,对方却会永远躺在他的对话列表里。虽然秦疏对自己完成任务很有信心,但有备无患,多一重保障也是好的。

    秦疏这个时候也明白了,难怪惊喜盲盒需要的积分这么少,它更重要的作用是为任务者提供了一个互助交流的平台,看出地府对于提升任务成功率的迫切了。

    秦疏给几个同事发过红包后就退出了APP,等到天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趁着现在多睡一会儿。

    *

    翌日,许逸宁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他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醒了会儿盹,思维才开始正常运转,等到头脑清明过来后,他连忙起身。

    他这边刚一动,许逸安也跟着起了,他之前就已经醒了,只是喜欢黏着兄长,所以才会一直赖到现在。

    “兄长,昨天睡得好香啊。”许逸安小声地说,脸上是满足的笑。

    “嗯。”他们能够睡到现在,少不了那人的吩咐,许逸宁听到外面有人声,凝神去听,并没有那个人的。

    许逸宁替弟弟将衣裳打好后,便道:“快快起身吧,咱们也该出去了。”

    等到出了洞穴,才发现一名士兵正看着他们这个方向,位置不远不近,许逸宁认出对方是周全的亲卫之一。

    他没有上前搭话,而是往营地的方向去,那名亲卫见此,跟在他们后面,仍然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营地这边只有几个兵卒守着,他寻到一个好说话的上前询问:“劳驾,大家人都哪儿去了?”

    昨天都统大人发威,这人说话都比平常客气多了:“回许少爷,都去盐湖那边了。”

    “盐湖?”这里有盐湖?

    提起盐湖,这人脸上都是兴奋,用双手比划着:“对,好大一个盐湖,他们都去那边干活了。”

    许逸宁也想去看看,之前那名亲卫上前:“大人吩咐,许少爷如果想过去看看,就让郭顺给许少爷带路。”

    郭顺是个有心的,他想要在大人身边出头,交好身边这位就是一条路子。

    *

    是日,风雪骤停,天空湛蓝,一片纯净,没有一丝云彩的遮挡。盐湖的表面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远处的山峦被白雪覆盖,宛如银装素裹的巨人。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蒸腾的热气。许逸宁还看到有人正在往锅灶里添加白色的晶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

    盐,向来和权势、财富息息相关,这人发现盐湖后不上报,反而大肆开采,他想干什么?杨怀知道他派到自己身边的这人是如此的胆大妄为吗?许逸宁越看越心惊。

    “看,有鱼!”

    许逸安充满惊喜的声音打断了许逸宁的思绪,他看向弟弟手指的方向,有鱼从开凿的冰洞中跳跃而出,银白色的身体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掉落到冰面上后,尾巴用力地拍打着,不过片刻,便静止不动了。

    “兄长,今天有鱼吃了。”许逸安的声音满含期待。

    “喜欢吃鱼?那就多捉些,带到路上。”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许逸宁一惊,原来那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对方手里拿着几个模样古怪的东西,察觉到他的视线,秦疏说:“这是红薯,可以吃。”

    红薯?这是一个许逸宁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他看了一眼周围,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是影卫,你到底是谁?”

    影卫都是从小培养,十分忠诚,偶有异心的也会马上被发现并被清。许逸宁也曾接受过几年帝王教育,他深知上位者的用人之道,杨怀绝对不可能将这样的人安排到他的身边。

    “我是秦疏,你的影卫。”秦疏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挑破,远比他预想的要快。

    影卫是没有名字的,所有的影卫都是按照天干地支来进行排序,他们有的只是代号,而且还是随时会被其他人取代的代号。

    这一瞬间,许逸宁甚至开始阴谋论起来,大丰周围大小国林立,共有15个,也许对方是某个敌对势力派过来的,想要借助他曾经的身份谋取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到我身边意欲何为?”

    秦疏轻叹:“我心悦你,想要余生与你共度,可以了吗?”

    许逸宁闻言,脸色陡然暴红,半晌过后,吐出两个字:“骗子。”

    许逸宁嘴里说着反驳的话,却根本不敢再与秦疏对视。秦疏挑挑眉,刚刚他还有些后悔自己太沉不住气了,应该再给对方一些时间让他适应,现在看来,效果倒是还不错。

    因为曾经的经历,许逸宁将自己包裹得太厚,他缺乏安全感,也缺爱,但他更渴望的是被人在意和需要,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秦疏却轻易就捕捉到了这一点。

    现在,他不过是把自己的意图表现得更明显了而已。

    因为秦疏的话,许逸宁之后一直有意避着对方,只是干活的时候他可以混在队伍里,等到吃饭的时候,他却是躲不开的。

    秦疏以权谋私,又给他们开小灶儿了。

    寒地盐水鱼肉质紧实,刺少肉多,秦疏亲自动手做了个一鱼多吃,清炖鲜美,烤鱼焦香。中途他还做了个鱼丸,用一点油脂煎了,外壳焦脆,内里细腻,特意留出来一部分装进了一个小罐子,递到许逸宁手里:“给安儿当零嘴儿吃吧。”

    许逸宁:“……”安儿?叫的可真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