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只有风知道 > 11、承风
    陆承风还有事情要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稳进几步,从西装内袋摸出房卡:“先回去休息会儿,嗯?”

    温热的掌心轻轻握住她腰侧,几道视线望过来。

    云挽也不想多待,她看陈蝉衣没事,视线又转向陆承风。

    “嗯,我回去等你。”

    “我尽量早结束,你累了就休息。”

    “好。”

    她发丝有几缕散了,他顺手抚过重新拨到耳后,廊影遮住他深邃的眼睛,陆承风错开半步,和身后的人迈入包厢。

    擦肩而过的时候,云挽还听见有人揶揄:“陆老板,令正听话懂事,您福气好,真是令人艳羡。”

    陆承风模糊低笑了两声,笑音盘桓散在走廊里。

    云挽回了房间。

    掩上门,觉得疲惫得要命。

    她参加宴会还特意换了礼服长裙,这种料子,要撑起来,就不能做得太柔软。做外衣还好,贴身穿很扎皮肤,难受极了。

    她怀孕也没怎么长肉,这段时间爷爷出事,来回折腾,胃口也不好,看着像是又瘦了点。

    礼服是根据之前尺码做的,腰都松了,她怕不得体,还拿别针悄悄别起来。

    云挽把衣服脱掉,拿上睡裙进了浴室。

    等洗完澡出来,浴室热气蒸腾。

    换好睡裙,镜子里,浮现一张娇柔、被水汽蒸得泛起红晕的面庞,长发湿漉漉披在肩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干净。

    她其实长得很美,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最初看不惊艳,不扎眼。然而气质很稳沉,也很温吞,眼角眉梢总是氤氲着股水汽,眼含轻愁,是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云挽对着镜子,扯了扯睡裙。

    她没想过陆承风也会来,拿的睡衣是她自己的。

    陆承风这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控制欲实在太强,他连她穿什么睡衣都要管。

    他挺喜欢给她挑衣服的,甚至可以称得上,闲暇之余为数不多的娱乐。

    云挽有很多裙子都是他选的,每季新款送过来,得先送到他那里,陆承风挑完了,那些被选中的才送到家里来。

    谁都觉得,陆承风非常宠老婆。

    不然何以连衣服这种东西,都要亲自过目?

    只有云挽知道,他单纯只是热衷于掌控。他就喜欢看她穿他选好的衣服,用他挑的沐浴露。

    里里外外,从头至尾,都是他一个人的品味,痕迹,他才高兴。

    统归他审美特别好,选的衣服都好看,换成云挽也会选那几件,她就始终没说。

    睡裙就是普通棉质的,不露肤,主要是穿着舒服。云挽擦完面霜,把最后一点抹在手背,又就着水把开的药吞了。

    掀开被子爬上床,准备睡觉。

    到了后半夜,房门被刷开。

    声音把她惊醒,云挽半撑起床沿,看见有个一团朦胧的身影靠近。

    然而大概意识到里面有人休息,进房间前,那道影子停了,扶着墙壁,安静站在那里。

    云挽嗅到弥散的酒气,心里一惊:“承风?”

    良久,模糊的应声:“嗯。”

    她赶紧下床扶他。

    陆承风醉得狠了,可能人都认不得,自己倒还是站得稳稳的,沉默抬起眼,望着她过来。

    不过酒劲儿大,他蹙眉:“是谁。”她靠近,撑了他一把,他就踉跄伏在她身上。

    接触到身体,他有一刻散发出森冷的寒意,男人眼里醉到带着一丝戾气,攥住她下巴:“她人呢?”

    云挽眨巴眼:“什么?”

    然而脸被捏得好痛,他手劲太大了。

    她很快浮起薄泪,被这么捏也讲不清话,含混不清说:“我,我不就在这里吗。”

    男人没吭声,深黑的瞳直勾勾盯着她。

    强硬把她掰过来,低头,往她脖颈处试探性嗅了几口。两秒后他抬头,眼睛微眯幽深地重复:“你不是,她人呢。”

    她都没弄懂,湿漉漉很委屈说:“我哪不是。”转瞬又想起来什么,抿唇,小声道,“你是要找穆小姐吗。”

    他没应,只是低低说:“你自己闻。”

    陆承风攥过她手腕贴近脸颊:“她沐浴露是我挑的,根本不是这个味道。”他松开,“你身上呢?难闻。”

    云挽:“……”

    “睡衣也不是,摸摸,料子都不同。”

    她沐浴露是酒店的,又没把他买的带过来。

    再说了,哪里难闻了?

    最后不管他森冷的表情,云挽把他弄去浴室,胡乱拿花洒洗了,再掀开被子塞进去。

    陆承风半醉半醒,被她粗鲁的行为弄得大概难受,躺下来手臂盖住额角,紧紧皱眉:“她人很温柔,你都学不像。”

    她把灯一关,背过身不理他了。

    睡觉睡觉,别跟醉鬼计较。

    身后一时没声音。

    陆承风酒量不算特别好,能喝,也会醉,只是他喝醉后非常安静,总是沉默着,认不得人也并不会吵。之前华越刚起来的时候,他几乎每天有酒局。

    有几次他回了家,没进卧室,助理送他到家门口就走了。

    他抱着外套半跪在地,皱紧眉靠着沙发边缘,一声不吭。

    只有云挽听见动静下楼,给他盖上毯子,他才会微弱睁开眼,一动不动看她收拾。她打湿毛巾,给他擦脸,他偏过头:“不舒服。”

    她无奈。

    重新搓了水,把袖扣解了,给他擦手,手腕。他还是说:“不要,不舒服。”

    云挽替他掖紧毯子,她觉得他喝醉了酒和平时半点不一样,显得很幼稚,很有点孩子气。

    她只得温声让他躺好,不要把水弄到眼睛里。

    陆承风看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收拾完了,她要走,他拽过她胳膊,使劲扯到怀里搂着,下巴抵着她发顶:“睡觉。”

    他不让她走了。

    他夜晚又喝醉了酒,表现出那种样子,云挽其实不太吃惊。身后呼吸声渐渐平稳,大概是睡着了。

    她调整呼吸,也想赶紧睡,蓦地腰上一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搂进温热的胸膛。

    云挽一愣,不确定喊了声:“承风?”

    他好像没醒,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胡茬蹭过皮肤有些疼,她的身体,她的腰腹胸胯,他都太熟悉了,阖上眼睛也能抱得准确。

    只是他不知道,她现在,小腹那里不太能抱了。

    云挽没吭声,把他手臂往上移了移,堪堪到胸脯下,压迫的触感消失,小腹不太难受了。

    然而没过两秒,脖颈后,濡湿的唇贴上来,她感觉到他舔了舔耳根:“你回来了。”

    云挽不知道他在讲什么梦话,一愣,握紧了他的手:“嗯。”

    他似乎有些清醒过来,胸膛紧贴着她的背:“爷爷怎么样了。”

    她说:“还好,恢复得还好。”

    “还要回去吗。”

    “暂时不用了,爷爷回润州养身体了。”

    “嗯。”

    他细细密密啄吻,嘴唇很烫,她蒙着被角闭上眼睛,呼吸有些乱了。亲了会,陆承风停住,唇贴着她脖颈,喑哑道:“我梦到你了。”

    她是真的愣住了:“梦到我,梦到什么。”

    他说梦到她提前回来,在客厅摆花,就是茶几上那株君子兰,她还给它浇水。

    她平时在家,是挺喜欢侍弄花草的。云挽心里发怔,抿着唇小声说:“然后呢。”

    “然后我回家了,好像和你说话。”他停顿片刻,好似陷入某种回忆,“我看你坐在地毯上插花,就是这么抱着你的。”

    他的气息很烫,也很近,氛围不是暧昧,是一种她没想过的,温情。

    陆承风脾性一贯很疏离,让人摸不透底,她几乎想不到,有一天和他之间的对话,能用得上温情两个字来形容。

    她沉默了很久,气氛都变得安静了,他们就像是普通正常的夫妻,他从身后抱着她睡觉,仅此而已。

    云挽心里蓦地颤了颤,本来就柔软的地方,霎时又静静塌陷了一块。

    她偏过头,默默望着他的脸,良久后忽然小声说:“要是我怀孕了……”

    他像是没听见,动了动,云挽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抿唇,最后只是亲了亲他额角,闭上眼睛。

    *

    只是他第二天醒来,通常就记不得昨晚的事。

    陆承风清晨让人送来套长裙,不算礼服,只是看起来质感很高级。

    “换衣服。”

    云挽睡眼惺忪:“嗯?”

    他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有个游艇聚会,你陪我去,嗯?”

    她那时候都没睡醒,怀孕的身体很嗜睡,云挽勉强睁开眼,愣了愣:“为什么喊我去。”

    “你是陆夫人。”他看着她,“不得去吗?”

    云挽起床,换好长裙。

    是条很漂亮的浅蓝色裙子,料子很柔软,比她昨天穿的那条柔软多了,裙摆好似流动的水。

    她松松挽了头发,耳边只留几缕碎发,挂在鬓边,不施粉黛就很美。很多人说过,她的长相,并不适合留妆。

    陆承风看着她挽发,梳妆,忽然说:“我之前送你的蓝宝,应该带过来的,挺搭这一套。”

    云挽手上动作一顿,过了两秒说:“嗯,可惜放家里了。”

    他点点头:“下回给你带个更好的。”

    她低头笑了笑。

    那天晴朗无比,海风带着独特的咸腥气味,滨海的日光和煦,从容洒在露天甲板。

    游艇上来来往往许多佣人。

    云挽跟在陆承风身边,挽着男人臂膀,都是他们谈合作的几个人,海城的江泊雪也在。

    云挽听见有人问,江夫人怎么没来。

    他笑笑说:“太累了,让她在酒店陪女儿睡觉了。”

    有人还问陆承风:“陆太太呢?”

    陆承风晃了晃云挽的手。

    那人立刻说抱歉:“看我这眼神,还以为昨晚上那个是陆太太呢。”

    云挽一愣。

    陆承风后来是去喝酒了,他要是喝酒,秘书一定陪着,业里心知肚明的事,秘书就是用来挡酒的。

    有人解围:“我就说你眼神不好吧,那个挡酒的一看就是秘书。”

    陆承风私生活一直都挺好的,也没什么绯闻,人家看他带人来喝酒,下意识就以为是他老婆也不奇怪。

    陆承风笑说:“以后就认识了。”他陪着云挽入座。

    他们谈的生意她听不懂,她也不太会说话,只好干坐着。男人们大多都是带了女伴的,个个是人精,会来事得紧,喝酒谈笑自有风情。

    有人来敬酒。

    云挽本就不会喝酒,现在怀孕了,更是碰也碰不得。

    “陆太太,这就不给面子了吧?”

    云挽其实知道自己的定位,陆承风娶她,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恩爱,佳偶天成,就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她也知道自己必须给面子。

    要是平时,一两杯她喝也就喝了,陆承风知道她酒量,喝两口,他就会找借口挡回去。

    这么多年,已然默契无比。

    可是这次……

    云挽下意识看向陆承风,漾着水光的眼瞳里带着些求助意味。

    察觉她眼底染上的惊惶,他看她片刻,低着嗓音道:“她最近有些感冒,在吃药不让她喝酒。”

    那人嘟囔了句:“真可惜,要是昨晚那位小姐在,这杯干红她肯定能品出滋味。”

    陆承风轻笑:“下次让她陪张老板喝。”

    云挽也勉强笑了笑。

    海面上蔚蓝无边,游艇很晃,佣人上了几道菜,都是海鲜,估计是特产,腥得很。

    云挽几乎不怎么动筷子,后来闻着实在难受,捂着唇干呕了几声,尽管努力压制了,可还是显出异样。

    陆承风偏头,皱了皱眉头:“不舒服?”

    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云挽只得点头。

    后来她一口都没吃。

    宴是江泊雪设的,宴席上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尽管没人敢当着陆承风的面说什么,可她好像是里面最扫兴的一个。

    下午时分,游艇返回,助理等在港口接。

    云挽知道他脸色不好,下意识想道歉:“对不起。”

    “你回去吧。”陆承风好像没听见,指挥酒店来接洽的人,“把我太太送回房间休息。”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陆承风偏头吩咐助理:“去,把丝遥找过来。”

    “穆小姐?您不是说今天放她假,她这会儿估计在shopping咯。”

    助理有点点粤区口音。

    陆承风挑眉:“她还敢shopping?什么shop那么迷人?让她一个小时之内回来,到得了她看上的我买单,到不了罚她两个月薪水。”

    助理噗嗤笑:“哇,那肯定到得了啊,穆姐走的时候还说想要birkin30喔。”

    陆承风笑:“十个也买得起,就看她动作快不快了。”

    他们交流,好像已经把云挽忘记了。

    酒店人来了,陆承风眼眸看她:“你跟着他们走。”

    “晚上你几点回来?”

    陆承风微不可察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没在意:“看情况,你先睡吧。”

    那就是也可能不回来,云挽垂眸。

    她跟着侍应生回到酒店。

    陈蝉衣已经离开了,许珈毓也在休息,她在这个地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他们甚至也不认识她,因为经常陪在陆承风身边的,也不是她。

    然而到了傍晚,海滨骤然下起暴雨,雨水噼里啪啦砸到落地玻璃。

    不知道是不是游艇上吹了风,云挽回去躺了会儿,喉咙涩疼,浑身发冷,好像是真的感冒了。

    她咳嗽几声,强撑着爬起来,先把稿子写了。她怀孕了,也不敢乱吃药,只能发消息给陈蝉衣问了几句。

    酒店房间很闷,云挽重新改好稿件,给刘楚茹发过去。

    云挽:【稿子我改好了,你比对着看看,可能会有些细节我没注意,你发现了记得改一下。】

    对方没回复。

    云挽揉了揉酸痛的腰,披上衣服,准备去楼下大堂坐着。

    酒店大堂是整面落地窗墙,本该很明亮,只是那天下雨,雨水是灰色的,天色也很暗。

    云挽要了杯果汁,把电脑架在膝盖,开始写自己的稿子。

    身边来来往往很多人,她没注意,她做起事来,会很认真,很难察觉到周围环境。

    “你平时写稿子都这么专注?”

    云挽吓了一跳,抬眼才发现:“栾琛?”

    对面男人一身灰色西装,腰板挺直板正,窗外的雨水倾盆,落在他身后,他把普通西服也穿得倜傥风华。

    栾琛脱掉大衣,单手解开西服扣,在她对面坐下:“怎么了,见到我,惊讶吗。”

    云挽愣愣说:“有一点。”

    他像是笑了:“有什么惊讶的。”

    云挽抱着电脑,维持着双膝并拢的姿势,咬了咬唇:“都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我也没有想过,原来你和江家也有交情。”

    “我和江夫人认识。”

    栾琛微微颔首,额发落下几缕,不长,然而端方温泽像淡墨,垂下眼睫,仿佛蒙了层阴翳,笑了:“那怪不得。”

    有路过的人把栾琛认出来,忙恭敬地来递烟,是软中华的烟盒,云挽视线落在上面,她认得。

    这种烟,陆承风车上常备,只是他不抽,都是给应酬的。有些政府里人不抽贵的,扎眼,通常都是软中华。

    栾琛摆手拒绝:“抱歉,最近不抽烟。”

    那人又点头哈腰,寒暄了几句走了。

    桌上的烟灰缸倒是还有烟头,栾琛看一眼,招呼侍应生,把烟灰缸推给他:“这个收走。”

    “你不抽烟吗?”

    栾琛没回答,只是瞥了她一眼,笑道:“我能抽吗。”

    云挽下意识跟着他视线落到小腹,微微红了脸:“谢谢。”

    他脸上露出闲适的笑意,云挽问他也是被邀请来的吗,栾琛不咸不淡说:“这家酒店是我家的。”

    云挽微愣,这个她是真没想到,栾家竟然是做酒店产业。

    “你挺冷的?”栾琛看她唇色略白,“我让侍应生拿条薄毯。”

    她本来想说不用,不过栾琛坚持,侍应生抱着薄毯过来。

    栾琛接过,顺手替云挽披好,掖紧。

    脚步声稳健传来,大堂旋转楼梯走下几道身影。

    其中一道站定,窗外灰蒙的天色,他穿着敞怀的西装,刚踏下楼梯就看见如此亲密一幕。

    轻抿的唇,微微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