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成亲吧
宁玦太阳穴突突一跳,手欲抽回,却被白婳无骨似的柔荑按住。
他抬眼,对上白婳不高兴的目光,一时迟疑愣住,没继续收手,反而顺着她挽留的力道妥协暂留。
指尖僵滞落在中间那一隅幽壑中,左右被夹,分明感受着那里的温软腴满,宁玦很快有了正常男子的正常反应,腹下生热,口干唇燥,于是不动声色地抬起右膝,抖了抖衣袍。
白婳顺着他的动作,也朝前挪了挪身,整个人几乎完全贴在他那条手臂上,借力倚靠。
宁玦任由她如何与自己亲近,舍不得再躲。
两人安静一会儿,白婳先开口道:“你一直在躲我,还联合其他人一起诓我,你明明就在京城里,却狠心不见我,甚至骗我说出城远行了。若不是我了解你,真要上了你的当。”
宁玦心思沉重,久久未语。
歉意的话说出来太无力苍白,任他如何道歉,也抵平不了婳儿因他所受的伤害。
白婳抱着他,叹口气,又说道:“你因我的伤势而自责,可以,但只许你愧疚一两日,消沉一两日,等到第三日,你便不可再自怨自艾,自讨苦吃地乱揽责任了……纪甫坤是主谋,荣临晏是帮凶,他们作恶,与你何干?我受苦楚更不是因为你的过失,怎么能怪责到你头上去?”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受伤你都不来看我,根本不想我,真狠心。”
“我……”宁玦立刻抬眼,看向白婳焦急解释,“我当然想你,想得快要发疯!只是……”
只是什么?
他的那些理由,白婳一定不爱听。
宁玦干脆止口,把将到嘴边的话咽又下去。
白婳当然不满意,抻着脖子,嗔目瞪着他。
宁玦叹口气,与她讲清些实情:“寻到你时,你便处于昏迷状态,我将你秘密送回白府,请郎中医治,期间一刻未离,只是后面察觉你快要苏醒,我才匆匆离开,没与你相见。之后,你在白府里每日做了什么,身体恢复情况如何,都有小厮来王府向我传信,我虽未近身给予关怀,但怎会真的不惦记你呢。”
白婳听了这话,心头好受些,但很快琢磨过来什么,面色一变,气恼地伸手去拧宁玦腰上敏感的腰窝,以此泄愤。
“你竟派人监视我!看我在那长吁短叹地盼你回信,你于暗处私窥,很高兴是不是!?”
说着,便顺势加重了手上拧人的力道。
宁玦眉头蹙起,吃痛一嘶,下意识往后躲。
同时出声解释:“不是监视。我见不到你,若再不知你的情况,叫我怎么活?”
白婳不听,更不饶他,乘胜追击叫他也得痛一痛。
两人在你追我避的混乱中,很快不知不觉地滚到一起,宁玦在下,白婳在上。
宁玦被反扑倒,头冠微乱,衣衫不整,半湿的发丝沾挂在额前,格外显得随意的清俊,只是眸底愈发浑浊,带着藏不住的炙热意味。
而白婳,身上的月白寝衣本就轻薄,又遭无意扯拽,胸脯位置绷紧,隐隐有撕破的风险,肩领处更是被折腾得松垮,圆润香肩一侧半露,呼之欲出的雪白明晃晃在宁玦眼前乱颤着。
宁玦喉结一滚,上半身不再动,下面却不行。
白婳察觉到丝毫,脸膛一红,再不敢放肆超前扑了。
窗外雷雨已过,只余风声簌簌,很是幽寂,两人若再逗闹得无所顾忌,恐怕很容易惊醒耳房里已休歇的下人。
白婳有所收敛,轻咳一声,面容正色着一边整理衣衫,一边作势要从宁玦身上起来。
宁玦盯着她,没配合,抬臂箍住她手腕,略施力,将人重新扯了回来,白婳猝不及防朝前一跌,膝盖微踉,竟又入了他怀中。
然而不同的是,她这次跌得角度微妙,锁骨之下几乎全部直冲冲砸到宁玦脸上去了……
白婳有所感,宁玦埋头后,起先未反应过来,着急深吸了几口气,同时高挺的鼻梁存在感十足地压着她顶了又顶。
只这两下,白婳便彻底软了身,瞳眸剪水,眼尾挂红,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她推着宁玦,想让他起身,然而鬼使神差地,竟不自觉回忆起两人曾经亲密时,他犹爱吻她那里,且爱不释手的样子。
白婳瞬间有点口干,情不自禁收起推拒的力道,心中想,若他要强行撕开她衣衫去亲,她半推半就,不一定不允的……
意识到自己竟生出这样大胆轻浮的想法时,白婳自己都惊了一惊,她赶紧深吸一口气作掩,当即把这可怕念头按下去,深埋心底,再不要想起来。
“婳儿,对不起。”
宁玦开口了,嗓音有点闷哑,又似带些艰难。
白婳摇了摇头,意识到宁玦趴在自己身上压根看不见,于是落下掌心,抚了抚他的头。
“我从没有怪过你的。”
“可是我怪我自己。”顿了顿,宁玦又说,“我亲自问过郎中了,你是因惊惧过甚才有的应激反应,所以才会在昏睡后忘记遇险后的部分记忆,每每回想起从棺中将你救出的画面,我都心如刀绞,根本不敢想象你清醒时被强行封进棺中时有多恐惧……纪甫坤是冲我来的,你因此受牵连,怎能不怨我?”
白婳挪了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贴着宁玦,回他道:“你若非去钻这个牛角尖,便也想想,最后是你将我救出的,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两两相抵消,你心中还有什么过不去的?至于你说的那些苦难经历,我的确已经忘了,忘了就不再能产生二次伤害,算翻了篇,还有,我指上的外伤也快痊愈,如
今是仇敌已除,真相大白,我们明明是赢了的呀!”
宁玦没给她回应,却不影响白婳喋喋不休的热情。
白婳继续道:“公子,朝前看,我们一起大步朝前好不好?”
宁玦闷头未语,牢牢搂着白婳的腰,两副身躯紧紧挨贴,彼此毫无保留地传递着温度,他闭上眼,感受着当下来之不易的内心平静。
自白婳被劫,到后面被营救而出,再到今日以前,他整颗心始终悬吊着,无法落定。
而白婳的轻言轻语,有效抚平了他的后怕,他的愧怍,他愿意尝试不再与自己为难了。
“好……”
白婳满意将他搂得更紧,两人如此暧昧着待了好一会,白婳有意挑逗,手指不安分地揉摸宁玦的耳垂,摸红了也不放手。
宁玦报复回去,张嘴朝前吮咬了口,其实压根没用力,但白婳还是惊出声,匆匆躲避。
“你……”
“怕什么,以前又不是没这样过。”
听听这反以为荣的轻佻话!
白婳含嗔瞪着他,眼眸盈盈带水,如泓的乌黑长发泄在身后,月白薄衫半透底肤,早已遮不得体,身前春光将泄未泄,羊脂玉般润腻的香肩更着实招人。
她自己不知道,在男人眼中,此幕究竟有多大的冲击力。
今夜不行,地点更不合适。
宁玦垂目,见自己身下早就擂鼓扬旗,无奈一喟,随后忍下心欲,面带窘意地与白婳分开。
白婳也知晓他的想法,抿了抿唇,目光假装无意地扫过他腹下,那么突出……
她心头猛地一跳,呼吸都变急促,赶紧趁他不觉,仿若无事地匆匆移开视线。
这是在哥哥府上,不容胡来的。
更何况,今晚能见到他的面,表诉自己的衷肠,消除他的顾虑,才是她借雷雨之势,引他前来的目的。
夜很深了,话也讲开,但宁玦舍不得走,白婳也同样舍不得让他走。
再待一会吧……
两人默契达成共识。
只是不能再继续躺在一张床上,干柴烈火很容易不慎燎原。
于是,白婳躺下盖好被子,宁玦则下床坐在地平上,背靠床沿,与她刻意保持了距离,同时也牵着她的手。
“你睡下我再走。”
“现在没什么困意……”白婳侧躺着看他,问道,“我心中还有些困惑未解,不知道这些你能不能与我说。”
宁玦:“知无不言。”
白婳:“我这些时日都未出门,隐约听说左相纪甫坤于内宅暴毙,他……是你杀的吗?”
宁玦如实:“我确实给过他致命一击,想为师父师娘报仇,也替你解恨,但将你救出时他仍未气绝。我着急带你离开墓园,回城去寻郎中,顾不上他的死活,于是派人原地看守,却不想,后面又有人到墓园,打晕我留下的人,并补给纪甫坤最后一刀。”
白婳:“你知道那人是谁?”
宁玦点头:“对方手法半分没掩饰,一掌挥下去,留下的指印那么显眼,不是诡手是谁?宋童生与纪甫坤结着多年恩怨,一辈子都活在当年的阴影下,先前我从他那里打听消息,他顺势起了疑心,一路尾随我回京,跟在我身后也调查出不少蛛丝马迹。确认了纪甫坤就是当年的窦征,他一口气难平,总是要发泄出来的。”
白婳幽幽道:“那他是占了你的便宜。若不是你将纪甫坤打成重伤,他哪能那么轻易复仇成功。”
宁玦若有所思回:“也罢,宋童生去杀,省了我的事,我手上也并不想沾纪甫坤的血。”
白婳琢磨着这话,猜测问:“因他曾是你的师伯,与你师出同门一宗,你下不去手?”
宁玦:“弑杀同门,畜生之行,我不愿与其同流合污,但我师父师娘枉死,纪甫坤必得付出血的代价,宋童生以为他利用了我完成复仇,殊不知,我也借了他的手。”
这里面弯弯绕绕实在太多,白婳勉强听明白。
她轻轻点点宁玦掌心的薄茧,回道:“师父死因真相既明,作恶者受惩,你心头久压着的那块沉重巨石总算能分裂割断,再不压覆了。”
掌心薄茧被她挠出无法忽略的痒意,这阵痒,顺着血液流向百骸,引起潮涌般的心悸。
宁玦握住她的指头,沉顿片刻才开口:“我心中执念已消,今后只会更多把你放心上。婳儿……我们,成亲吧。”
第102章 第102章我志在你
左相在宅中暴毙的消息在京城引起不小风波,宁玦联合段刈一起做局,将真相掩埋完善,就算有多心之人暗中调查,也不会寻到任何破绽。
昔日段刈统领绣衣卫,最擅长做的就是清道夫之任,遮掩一个人的死亡真相,哪怕此人为朝廷命官,也不算多难。
更何况,当今陛下是被左相拥持上位,这两年来,他被左相牵制着无法独立决策任何国家大事,早生不满,先前如傀儡一般的帝王生活,他也早就过腻了。
纪甫坤死得蹊跷,然而普天之下,无一人会去追究这份蹊跷了。
……
大将军王前些时日一直在庙中陪产,下令不许旁人扰,故而纪甫坤暴毙一事,他是间隔几日才知晓的,心中惊诧之余,赶紧派人传唤宁玦上山问话。
见面后。
大将军王面上作愠恼模样,训斥说:“他是朝廷命官,陛下最看重的近臣,你怎敢去杀他!”
宁玦装糊涂:“王爷此言何意?卑职听不懂。”
大将军王心里如明镜一般,冷哼一口气道:“眼下只你我二人,别再给本王演戏装糊涂了!你师出剑圣司徒空,而剑圣更是本王敬佩的豪士,本王爱屋及乌优待你,却不许你无法无天,恃宠而骄!”
发生的那些事,有大将军王查得到的,也有他查不到的。
宁玦心中有数,只交代前者:“我的确是为私仇,当年我师父死得蹊跷,我入京就是为调查此事,其中纪甫坤嫌疑最大,我去与他对峙,不料他先动手,交手时刀剑无眼,是我误杀了他。”
大将军王不疑有他,真信了他这话,并顺着言道:“你太冲动了!现在倒好,真死无对证了。前日里,荣家灰头土脸举家搬迁重返季陵,荣临晏又奇怪失了下落,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不少关联吧。你是天不怕地不怕,浑身江湖气不收敛,行事不管不顾,这样留在京中,早晚要吃亏的。”
宁玦刻意只答后半句话:“我志不在庙堂,待还完王爷人情,便会自行离京去。”
大将军王摇头,看着宁玦低叹口气:“成了家也收不住你的心?”
宁玦不犹豫道:“我会带她一起走。她愿意。”
大将军王很快将荣临晏的下落抛之脑后,只是再次喟声,拍了拍他肩膀,试图再劝道:“宁玦,你知晓本王看重于你,若你留在本王身边,将来定是前程无量,所以,你就真的甘心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只为仗剑天涯,余生自由?那位白家姑娘,见其兄长后本王便认出她是谁了,那女子先前可是位京城名姝,几乎差点成了前太子的太子妃,她出身世家,娇生惯养,怎可能与你一起江湖历险,周折辛苦?她那柔柔怯怯的模样,哪有一副能吃苦的身板,本王劝你,三思而行。”
大将军王这番话其实是中肯的。
但旁人并不知晓,他与白婳在岘阳山上朝夕相处,早就过惯轻简平淡的生活,之后两人又辗转邺城、南闽,海上陆上同历风雨,更是拥有太多共同冒险的经历。
那段时光,回想起来,心情都是轻快的。
并且,他更忘不掉婳儿站在甲板栏杆前,张开双臂迎风时惬意舒展的模样。
他向往无拘的生活,而婳儿更同样的渴求着自由。
带她去更广阔的世界去走去看,一定比送她一座气派宅院,供她锦衣玉食却要束缚她于四面高墙之内,要更合她心意。
宁玦简言意赅回复王爷,态度坚决:“人,各有志。”
大将军王只得收手,朝着窗户背过身去,未再劝言。
他最后宁玦叮嘱一句:“纪甫坤的事,不管之后何人借机做文章,你都要把自己摘得干净,至于你的那些朋友,也叫他们口风严紧些。”
宁玦保证:“我会约束他们,绝不走漏风声,给王爷惹嫌。”
大将军王转过身来,回忆起往事,面上略带伤神:“罢了罢了,或许都是天意。当初纪甫坤朝堂弄权,凭一己之力将皇太子扳倒,而后辅佐存在感极低的瑛王上位,整个过程里,他体会到位极人臣的快感,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他为了自己的权欲,差点动荡了大燕的国之根基,犯了皇族卫家的忌讳,而本王更是不容大燕的天下被一异姓之人玩弄于鼓掌中。若没有你,宗族合力,早晚也是要将纪甫坤这根刺从朝堂之上根除的。”
宁玦心中想,大将军王只知片面,并不晓得纪甫坤心中早不贪权,甚至一心向死,最后其疯魔目的也是为抢来孤月与鸿雁双剑,以成全自己妄想的身后事。
真相从此埋于历史长河或者断史残卷中,这是宁玦与段刈想看到的。
宁玦双手合拳作揖,向前一拜:“大将军王对宁玦有恩,若非王爷相护,我初来京歧崭露头角,身后无家族依靠,势必遭人妒恨,处处受掣肘,我能行事顺利,全靠借王爷之势,宁玦是知恩图报之人,承诺三年内不离京去,愿替王爷效犬马之劳,不负今日恩重。”
大将军王听了这话,心头甚慰。
他扶起宁玦,半开玩笑道:“你既说了这话,本王便不与你客气了,三年之内,你可别嫌本王差遣你勤快就是。”
宁玦颔首:“当为王爷尽心尽力,报还君恩。”
……
关于荣临晏的下落,宁玦起初其实不知。
纪甫坤已死,荣临晏在京失了依仗,先前他盼望的仕运亨通全部化为泡沫幻影,一切都成一场空。
荣家人无处安身,灰头土脸只得泄气回了老家,但荣临晏始终不见踪影,叫宁玦想报复回去都难。
后来,是裘束秘密给宁玦来信,告知了其中实情。
原来这段时日,荣临晏无故失了踪迹,竟是被裘束生擒,关进地窖里去了。
两人没有别的仇怨,唯一的牵扯就是杨芸,裘束最终还是没将杨芸放下,寻机抓住了荣临晏,逼得杨芸来与他相见。
杨家其他人趋利避害,眼见荣临晏没了靠山,撺掇杨芸与其和离,之后留在京城另嫁旁人,杨芸没有答应,执意与荣家一道回季陵,却在回程路上,单独离开车队,与裘束相见。
杨芸说,愿意用她自己来换荣临晏,从此她和他走,远离京城,只为还荣家一个安宁。
裘束嘲讽杨芸,真是对有情郎一片苦心,用情至深。
这番话刺激到杨芸,她情绪不稳,大吵大闹,用各种犀利的言语反讽回去,不吃一点亏。
裘束不和她计较,大概也是贱,向杨芸确认一遍,是不是真的他放了荣临晏她就跟他走,杨芸不情不愿点了头,于是裘束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离京时放了荣临晏,却将杨芸带走了。
这么一走,旁人只知杨家的小女儿是远嫁了,至于她到底是久居在季陵,还是四处闯荡,都不重要,也无人有兴趣刨根究底地关注,故而杨家的面子保住了,裘束的要求也达到了,至于荣家,自此也算风平浪静,唯独杨芸,舍了自己将军府千金的身份,不情不愿又受胁迫的,竟跟着他一个居无定所的流寇走了。
读完信,宁玦只想,这裘束还真是个榆木脑袋。
他作为局外人,不过只听三言两语的叙述,都察觉出杨芸对他动着真情,唯独他自己,当局者迷,竟看不透,还与荣临晏争风吃醋。
对杨芸而言,荣临晏不过是为她孩子体面降生而找来的傀儡丈夫罢了。
读这封信时,宁玦正趁着天气不错,带着白婳在城郊溪流边踏青郊游。
见他专注太久,白婳好奇探头,问他是何人来的信,她认不认识。
宁玦对白婳无隐瞒,也不顾信的主人要不要他保守秘密,反正白婳想知道的,他都会全部坦实,并无原则可讲。
“裘束的信。”
“裘束?此人是谁啊。”
白婳确实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宁玦遂言简意赅介绍起这位动乱京城城野的流寇首之名,同时,又提了提他与杨家千金的爱恨纠葛。
闻言,白婳捂嘴惊讶:“你的意思是,杨芸与裘束才是真正的一对,那我表……那荣临晏呢?”
出了先前那事后,白婳再提起荣临晏,大多时候不再称呼其为表哥了,而是直呼其名,只是长久的习惯很难一时改变,她经常说顺口时秃噜出来,再后知后觉地改正。
宁玦回:“挡箭牌罢了。荣临晏擂台拔筹,算是风光,杨芸对其一见倾心的理由说得过去,加之荣家相比于将军府,到底势单力薄,杨芸综合考虑,最终选中荣临晏替人接盘。”
这位杨家千金,真是传呼其神的大胆。
若是换作白婳,她是怎么也想不出这样惊天动地的法子来的,心头不禁暗生几分敬佩,但并不会效仿。
又想,先前自己对她深闺怨妇的印象实在留之浅薄,人家这般有想法,有性格,一定是位奇女子。
白婳收神,还想问些别的,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有所迟疑。
她的小表情被宁玦尽收眼底,什么心事都瞒不住。
宁玦陈述的口吻道:“你是想打听荣临晏现在如何了。”
白婳冲他笑笑,也很坦然,揶揄问:“这位公子,你是会读心之术吗?”
“太了解你而已。”宁玦抬手,正了正白婳头上的帽檐,正午光照最足,他怕她那浑身的嫩皮不小心被晒伤着,做完才说,“荣临晏被裘束放走,之后原本该与荣家人相会,然而他迟迟未露面,没有回京,也没有往季陵去,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裘束所在的郓城,自那后,便踪影全无了。”
失踪了。
白婳抿抿唇,若有所思的样子。
宁玦安抚她道:“婳儿放心,荣临晏若往京城来,躲不过我的眼线,现在他靠不上纪甫坤,仅凭一人之力,很难掀起风浪,更不会对你再造成任何威胁,上一次,他不过是钻了我不在京城的空子。”
白婳并不担心这个,有宁玦在身边,她心中本能的安定。
只是这些时日,她痛苦忘却的记忆,隐隐在脑海中浮现出过几幕,其中就有纪甫坤命手下将她捆绑时,荣临晏焦急跪地求情的情状。
他语音恳切,面容紧绷,画面过于真实。
白婳想,那应不是她幻想的,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她又清楚记得,当初劫走自己,确是荣临晏所为,前面害了她,后面又为她求情,这能不能相互抵过,白婳心里没有答案。
结缔一旦生出,怎好轻易解除……
白婳暗叹口气,言道:“自此后,荣家是注定与官仕无缘了。”
宁玦:“是。”
人啊,就是越想得到什么,偏偏越难得到什么。
荣临晏志在庙堂,却苦于没有入仕的资格,而宁玦一心向往江湖,只愿做无拘的剑客,却阴差阳错地要留在大将军身边效力三年。
没有人能真正地任凭心意而活。
三年期不短,白婳看向宁玦,有些担忧地开口:“依你的性子,着实不适合混迹官场,以后我叫我兄长多多替你打点着,免得你无意中得罪不少人,处处受掣。”
宁玦轻笑,逗趣她道:“夫人这么早就开始在背后替我未雨绸缪了?着实贤惠。”
白婳嗔他:“什么夫人,你别乱叫。”
宁玦挑眉,低头凑她更近,眉眼弯起,带上促狭,同时又含脉脉深情:“哪里是乱叫,在南闽时,我们早行过婚仪,婳儿是要不承认了不成?”
白婳脸热,偏过目去:“那个……不算。”
当初受环境限,两人只是身着喜袍,拜了天地,而后便直接入了洞房,做成夫妇。
那般急不可耐,现在回想起来,依旧甚是臊人。
宁玦单手搂上她不盈一握的腰,略微收紧力道,白婳立刻软身,不自觉主动往他身前贴去了。
“哦,那次不算……”
宁玦重复着,嗓音带点慵懒劲,隔着春日轻薄的衣衫料子,掌心温热源源不断地往白婳身上传去,引起难以忽略的痒意,叫她不由紧张绷起身。
他便继续搂着她腰,凑近耳畔,附耳说:“就这几日,等我登门去提亲,我会求大将军王亲自为我们赐婚,加之我先前清剿流寇立功,也被封赏了官职,如此,当是能够得上你们白府的体面。”
白婳闻言诧异,她以为这些所谓门当户对的说法,宁玦是不屑一顾的。
却不想,他思虑的这么周全。
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有的改变,白婳心有所动,劝说他:“其实你不必管旁人目光的,你知晓我的心意,我愿意嫁你,只是因为你是你,与
任何名誉官声,或者尊荣体面都无关,只要是你就好。”
宁玦与她额头相抵着,两人的心离得格外近。
“我知道,但我不想委屈你丝毫,更不想你受外人议论,你不在乎的事,我都在乎。”
白婳叹息:“可你志不在此啊……”
宁玦笃定说:“我志在你,而你在此,我心便在此。”
白婳说不出话来,嗓口泛涌酸涩,她紧紧回搂住宁玦,当下只想将自己全身心都交付给他。
宁玦吻了吻她头上乌丝,拥着她,轻拍脊背以安抚。
其实,他为何会愿意承诺大将军王留京三年?
除了还报人情,宁玦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借王爷助力,顺利且体面地求娶白婳。
如此,换走奔忙的三年,他不吃亏。
因有婳儿陪伴,无聊的官途三载,应也不会多么难挨。
他有所付出,去换更加珍贵的。
第103章 第103章洞房花烛
经历了荣临晏劫人而宁玦英勇将人成功解救出来一事后,白澍安对宁玦求娶白婳再无微词,同时心中彻底对荣家人失望,不想再与他们亲上加亲。
白澍安当然不晓白婳失踪一事是左相纪甫坤的主谋,只认作荣临晏不满白婳另嫁旁人,故而心生怨恨,寻机报复。
这般小人行径,实在辜负他先前的看重!
此事一毕,他们白家与荣家也再没有沾亲走动的必要了。
为了送聘提亲做准备,宁玦在京城东四街上置了宅院,那块地在京城算是寸土寸金了,宁玦买下它,不因王爷赏,而是用尽他清剿流寇得来的全部赏赐。
白婳知闻后曾劝说他,若没有长期留京的打算,何必安置那么好的宅子,着实有些浪费。
宁玦便用揶揄的口吻回,他的夫人,绝不能委屈了。
两人的婚事议得顺利,合完八字后,择选了农历四月的一个吉日,因是大将军王亲自说得媒,这桩喜事在京城引得的关注不小。
加之白婳曾经在京美名远扬,成亲当日,迎亲队伍行在京歧主街,夹道观礼的看客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想看看昔日名动京歧的倾城佳姝,究竟被什么样的郎君抱得美人归。
宁玦高坐马上,头带金冠,一身绯红锦袍尤显丰神俊逸,他行在队首,迎着无数目光,神情从容自若,单手平勒缰绳,仰首挺胸,风采亦是卓群。
围观百姓里有人小声交耳议论说:“这位宁公子与白家姑娘模样上倒算得般配,不过在我看来,还是先太子与白姑娘站在一起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那年佳节提灯祈福,两人并肩站在城墙上,真如一对壁人,奈何可惜可惜……这位宁公子,环目如鹰视,眸底锋芒太利,白姑娘一个柔柔弱弱的娇美人,其实更配儒俊的世家子弟,舞刀弄枪的,只勉强相配。”
同行之人,有提醒的:“什么先太子,早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小心被有心之人听到,叫你惹祸上身。”
对方不以为意:“有何不能提的?先太子已经解了囚禁,日前更得陛下宽恕,被封为贤王,另赐属地。过不了几日,贤王就要启程离京前往封地,就此远离纷争,太太平平地去过后半辈子了。”
闻者欷歔:“自古成王败寇啊……离京去,换种活法,也不一定就是输家。”
“输赢难论,倘若从此自在随心,也是好的。”
宁玦开口一声“驾”,从刚刚低声议论的两人头顶飘过,音量不重,但具威慑。
那两人瞬间僵住,惶然对视一眼,赶紧各自直立站好,心虚的再不敢歪头窃窃私语了。
同时心头都默契琢磨着——刚刚那么小声,宁公子应该什么都没听到吧?
……
婚仪流程繁琐,宁玦听从身边领头的男傧相指引,尽量不出差错。
京城官宦人家大多都是这样的嫁娶规矩,宁玦想叫白婳心满意足,该有的分毫不差。
抵达白府,宁玦迫不及待下马,按照傧相的示意,手持弓箭,朝着轿门轻松连射三箭,周围雀跃地响起呼声,这是在讨彩头。
之后进门,又接受了诸多考验,宁玦罕见融入进这样平常的热闹中,并不觉得反感,等过了几道体力与智力的难关,他被拥簇着进了主屋,隔着几道人影,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娘子。
白婳同样被身边女眷簇拥,一身浓郁正红嫁衣,蜀锦为底,金丝勾缀,平绣牡丹,熠熠华美,极尽华贵。
听小尤说,这是在伯爵府鼎盛时,伯爵夫人特意为女儿掷千金提前备下的嫁衣,其奢贵程度几乎快要赶上宫中妃子所穿。
宁玦不懂一件衣裳缀珠嵌宝的稀罕,只知他的新娘才是世间最为珍贵的存在。
不是衣裳衬了人,而是人给嫁衣添了色。
他携着白婳的手,拜别白家兄嫂,趁着吉时,锣鼓再响,他亲自扶着白婳上了喜轿。
周围不少人起哄,嚷嚷着这个不该新郎官干,是女傧相的差事,但宁玦充耳不闻,面子不打紧,他只愿将白婳照顾周到,她头上蒙着红盖头,由最信赖之人牵引,心中会更安定。
宁玦上马,起轿回府,伴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迎亲队伍迎着彩带飘扬调转方向回程。
相比来时路,回程的这一道,宁玦策马仰首,眉目舒展,面上显然更添几分神气。
他本就面容英俊,只是眼神常带淡冷,寻常的姑娘家见他都不敢与他对视,不过眼下,因其面容上自得的几分神气,他整个人更显明朗的俊逸,不知更招眼了多少,引得不少偷偷瞧看热闹的在室女暗中心潮涌动,却又只能眼巴巴地藏下艳羡与妒忌。
白婳从前凭着不错的身世与出众的美貌,压着同龄的姑娘们尽出风头,眼下白府虽不算没落,但显赫程度可与先前没得比。
白婳地位骤降,那些曾经被她压过风头的同龄姑娘们,个个想看热闹,她们今日坐在楼阁之上悄悄临街观礼,目的就是为了抻脖看清白婳最终嫁给了何人。
听说对方是王爷身边的红人,但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好出身,白婳算是下嫁,这般作想,所谓观礼更有看笑话的深意在了。
结果不想,热闹没看成,她们反而痴了目——新郎官那么瞩目惹眼,于人头攒动的闹市街道中,简直鹤立鸡群,用不知羞的话说,真真叫人看呆了去。
主街茶楼二层,几个约在一起品茗的京城贵女围聚一桌,眼瞅着迎亲队伍走远,这才各怀心事地迟迟收回目光。
她们其中有的已嫁为人妇,也有还待字闺中的。
前者下意识在心里拿自己的夫君与宁玦作比,而后愁目喟叹一声,面上怏怏的失了刚刚的精气神,后者则有所憧憬,盼望自己将来的夫君也能这般的玉树临风,轩然霞举。
到最后,几人又都默契想到了白婳,感慨她真是命好,从小到大,总能占到旁人想要的。
从前是太子的殊待,如今是俊逸的郎君。
人比人,气死人啊!
唯一能让她们稍稍宽慰的,是宁玦并无煊赫的身世依撑,论能给自己的家族争辉助益,她们的婚嫁是赢过白婳
的。
宁玦耳力过人,目力更远超常人的锋锐。
他听清过路看客们的闲言碎语,也余光捕捉到阁楼厢房里不少客人明面假装聚会,实际却忍不住抻长脖子,偷偷往迎亲队伍瞄看的情状模样。
不过茶楼里的一幕幕,没给宁玦留下多少印象,值得一提的,是隔壁那幢木楼三层里,一间位置最左的包房,格外显眼些。
那间房开着窗,窗后坐着位衣着湛蓝锦袍的玉面贵公子,虽看不清其五官面容,但从姿态可见,对方气质不俗。
宁玦高坐马上,视线不挡,睨目多看两眼,很快留意到那位公子身后,近身守着四五位衣着一致的带刀护卫,且他们身上腰间佩戴的深绿色铜牌十分显眼。
深绿腰牌……
想起王爷先前与他交代过的京城权贵按次分阶,下人衣着也各不相同。
宁玦瞬间明白知悉,楼上那些都是东宫的人。
而那位遥望婳儿喜轿渐远的公子,若猜想不错,大概就是前太子卫煜了。
宁玦不动声色收回眸,下意识仰头挺胸,将肩膀张开,腰身也板得更直,接着腿腹收力,马身即刻往前窜了窜。
他人在马上,勒紧缰绳,降服烈马桀骜,威凛之姿尽显。
前太子卫煜的目光,在听闻动静后自然向后偏移几分,于是一上一下,两道目光骤然半空交汇。
虽未有只言片语,但彼此交流却是丰富的,前者试探,后者挑衅。
……
宁玦在京购置的渡园里,今日处处布置得喜庆。
朱门大启,门口两座石狮子脖颈上皆系红绸,庭院里,树木枝桠上高挂贴着囍字的红灯笼,抄手回廊两侧垂着各样的红缎与剪纸,氛围烘托到极致,就连池塘里游曳的锦鲤,今日都得选上几条色身艳红的来衬景。
主屋里,雕刻精致的龙凤喜烛安静地燃着,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红亮。
白婳盖着红盖头,有点紧张地坐在绣鸳鸯戏水图案的锦被上,手指缩藏在袖口里,悄悄撸攥,一遍一遍,一刻刻地挨等着。
她从没有觉得时间这么慢过,然而心潮却久久无法平复。
拜过堂后,宁玦便被人起哄拉出去喝酒了,那些人里,就数臧凡折腾得最欢腾。
白婳暗暗想,若是臧凡敢将宁玦灌得大醉,这笔账她一定记上,等将来他成亲时一并还回去。
正在琢磨臧凡这样直愣愣的个性,该配什么样的姑娘时,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脚步声渐近,小尤招呼的声音也随即传来:“姑爷来啦。”
姑爷。
陌生的,又拉近彼此距离的称呼。
白婳嘴角忍不住上扬,赶紧正襟危坐,一辈子只经一次的繁复婚仪,进行到眼下,终于快到头了。
她猜想宁玦肯定偷偷松了口气。
平日里,他是最烦麻烦与各式规矩的。
宁玦进门时遣退小尤与院中候着的众仆妇,进屋关门,又落了闩。
他脚步往床榻方向靠近,却没有主动出声唤她,白婳遮着盖头看不清眼前,心跳不由加速了许多。
宁玦站定在桌前,距她只两步的距离,白婳闻嗅,果真察觉到酒气,那么多人围着他左敬一杯右敬一杯的,岂能不醉。
“婳儿。”他唤她,声音微哑,“傧相嘱咐我,执秤杆掀了盖头后别先只顾得亲热,得先同你饮下合卺酒,才算正式礼成。其实不用他教我这些,我又不是第一次掀你的红盖头。”
这话是没错,细数下来,得有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南闽国虢城,伞仙的地盘里,她怕宁玦生死一战会有不测,心软之下决定圆他一桩心愿,遂与他敬了天地,简陋成亲,洞房花烛……那时,她便为他穿了一次嫁衣,由他掀起了红盖头。
另一次,则是她做戏要嫁给荣临晏,结果宁玦当了真,忿忿赶来劫走她,他以为自己遭到背弃,大怒着扯下她的红盖头,眸底都是猩红的。
至于第三次,自然是眼前了。
两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着实不易走到今日。
白婳喃喃回:“这次是最正式的,且广为见证,同样也最受亲友们的祝福。”
“除了祝福,恐怕也有别有用心的。”宁玦忽的略有意味启齿,话音落下,他执起秤杆掀起了白婳的盖头。
四目相对,白婳顾不上琢磨他奇怪的言语,只全神贯注盯着他脸颊泛红,带些薄醉,还有嘴唇,红得异常,看着……很是诱人。
她偏过眸,暗恼自己,怎么越来越学他的不正经了。
“你醉了。”
“三分。”
白婳不信:“你喝酒素来不显脸的,这回喝了个红脸,还说自己没醉。”
宁玦哂然:“不装得像一点,他们怎会轻易放我回来,今日洞房花烛才是顶顶要紧事,夫君我岂会贪杯误事?”
他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是她的夫君。
白婳尚不习惯,听后耳尖有点热热的。
宁玦把秤杆拿在手里,俯身往前压凑,双臂将她包裹,与她近在咫尺,吐息交缠。
“婳儿不唤我一声吗?”宁玦问。
“什么……”白婳有点怔怔。
宁玦勾唇笑了,眼中略带玩味的戏谑,睨下的视线愈发灼热,白婳在这样的盯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想叫自己唤他什么了。
白婳觉羞,面色不太自然。
宁玦便附到她耳边,语音沙哑,好心教学:“婳儿乖,叫夫、君。”
说完,他不起身,反而用似有若无的力道有一下没一下地吮咬白婳的耳尖,白婳瞬间呼吸急促,神经紧绷,但反抗的力道却恰恰相反卸了劲,丝毫都用不出。
她无法招架宁玦琢磨人的攻势,颤巍巍地示弱,配合启齿道:“……夫君。”
宁玦满意应声,亲吻白婳左边耳垂,又抬起右手恶劣地去碰另一边,放肆用薄茧去磨她。
白婳敏感软身,无力攀附,目光央央地求他放过。
“先,先喝合卺酒吧……”白婳伸手压在他心口,又抬眼望向他眸底,想凭眸底的浑浊程度判断他到底饮醉了几分,“今晚再喝这最后一杯,好不好?”
宁玦痛快答应,没叫白婳起身,他亲力亲为,将两只玉石雕琢的合卺杯端过来,递给白婳其一。
他就着白婳方便,微微屈膝,身子也弯低,与她弯臂交缠,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酒味辛辣,白婳喝不惯,酒水滚过嗓子时,她下意识蹙了蹙眉。
她本想咳一声的,可这股劲还没缓过来,宁玦已经气势汹汹搂上她腰,接着强制俯身,堵住她的唇,也顺势夺走她的全部呼吸。
白婳猝不及防,瞪大眼睛,执拿酒杯的手下意识挣力抵上宁玦肩头。
她唔唔两声,含着嗔怪,却不知自己这副云鬓歪斜,衣衫松垮,好似被欺过的娇滴模样实在生动的诱人。
宁玦不顾手中酒杯未放,扑身要压她上榻。
混乱中,玉质的合卺杯从两人指间前后掉落,又相继滚到脚边的软毯上,未发出碎响。
红帐匆匆垂下,蜀锦喜褥皱起,两人滚缠其中,如干柴压上烈火,都无需做足前戏,彼此压抑的心欲一触即发地彻底点燃而出。
他们先是拥吻,但这点浅尝辄止差得太多。
不够,远不够。
两人抵额粗喘,互解衣物,屋内放置的红烛是要燃彻夜的,几簇烛火光亮打在薄纱帐上,映出里面起伏跌宕的双影,地动山摇,尤云殢雨,魂魄相通。
此间夫妻正事。
天经地义。
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扰不得。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室内,照得满地光尘。
四座青瓷冰裂纹莲花烛台上摆放的喜烛已全部燃尽见底,红烛蜡油流淌凝固,像是结成一颗颗珊瑚做的珠。
窗外玉兰树上不知何时飞来两只翠鸟,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将白婳扰醒,她眼皮发沉,混沌睁开眼,显然不到两个时辰的睡眠,不足以叫她休歇过来。
她缓了缓神,见身侧躺着宁玦,自己正陷在他温热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心头柔软,更是一片安定。
她轻轻转过身,抬眼端详宁玦还在梦乡的睡颜,觉得那样好看,又伸手,没有落实,只隔着空气抚摸他突起的眉骨以及优越的鼻梁。
这般安静时候,瞧他的俊容更多几分柔和,与昨夜凶猛如兽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思及此,又感受到自己腰身未解的酸疲,白婳嗔瞪他一眼,难免带点怨气在。
昨夜,他待她的架势非同寻常,完全是不管不顾的粗鲁与强占,若她是初经人事,昨夜那般的经历一定会使她痛苦不能,他欲将人拆吃入腹的强势,与掰着她腿抗架在肩的猛烈,现下回想起来,依旧惹人心悸不已。
幸好,她不是第一次侍君……
此番第二次为他穿上红嫁衣,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上,她都更多些准备。
但宁玦的异样表现,还是叫白婳难免心生猜测,她想,宁玦是不是在有意发泄什么?
可当时,她被入得魂灵都快要出窍,哪还有旁的心思去琢磨他另有深意的企图。
直到此刻,白婳依旧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刺激了他。
但她可以保证,自己对他是完全没有任何招惹的。
罢了,想不明白就暂且放放,她现在困得不行,两只眼皮如坠秤砣。
窗外两只黄鹂鸟早已结伴飞走了,她只求别再有旁的飞鸟爬兽,啁啾鸣啭地扰她清梦……
第104章 第104章吃醋惩罚
成婚后的前几日,白婳与宁玦新婚燕尔,两人如胶似漆,黏黏腻腻的分不开。
渡园里的仆妇们长了年岁,大都是过来人,对此见怪不怪,但有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年纪尚轻,每每见家主与夫人的恩爱情状,都会默默低头忍不住红了脸,只觉得非礼勿视。
其实在人前时,白婳多有顾忌,哪会与宁玦真干什么出格的事,无外乎就是婢子伺候她梳妆时,偶尔会赶上宁玦练剑回来,他喜欢
闻她涂脂抹粉的香气,故而总要收剑凑上前来,贴着她去嗅她脖颈上的幽幽沾香。
再或是用膳时,他会亲自帮她布菜夹喂,白婳近日爱吃红绫饼餤,桌上常见这道菜肴,宁玦喂她时总故意使坏,先伸去玉箸等她吃下一半,而后再又收回,自己堂而皇之地把她咬过的剩下半段吃掉,全然不顾有旁人围观。
白婳起先还会私下提醒他要人前正经些,奈何说了几次,宁玦依旧不改,还自持道理地辩驳道:两人是在内寝里又不是在大街上,管顾那么多不嫌累得慌?
辩驳完,又无时无刻不想挨她亲昵,更时常恍若无人,白婳实在劝不住,索性作罢了。
不过,她虽劝不住宁玦,却还有旁的应对法子,只要宁玦是无事时来找她,她都会先将屋里伺候的婢子屏退,省得叫小丫头们看了笑话。
然而这样做的坏处是,宁玦沐浴时再不找仆妇伺候,而是非要拉她一同进浴室,为他擦背涂身。并且,她身上还不能干着,必须与他一起沾湿。
白婳稀里糊涂掉进他挖的坑里,莫名其妙开始日日同他一起沐浴,两人同池欢腾不休,水澜冲荡,折腾四溅起的水花几乎将浴室里大半的地板都打湿,等她终被放过意欲起身时,两条腿都是酸软站不住的……
宁玦餍足抱她出浴,耐心为她擦身,神采奕奕,眸泛清润,显然对刚刚那番新鲜体验乐此不疲。
走出浴室,步至榻前,他抱着她附耳低声言道:水乳交融。我今方知滋味,涟漪荡漾,温滑逼仄,我深陷其里,在水中更在你身中。
闻言,白婳羞得脑袋都抬不起来了,气恼他竟有这样坏的嘴,还有这样坏的心。
过了四五日,大将军王不再体恤宁玦新婚,提前结束了他的闲散日子,派给他守卫皇城的差事,官职同时往上擢升,正式担任殿前副都指挥使,掌管殿前司兵士训练和调度事宜。
宁玦对做什么官压根不上心,左不过是当大将军王的心腹,随他启用调动。
只待三年期满,他卸任轻松,便立刻带着白婳四处云游逍遥,无拘无束。
宁玦上任不久,不巧赶上圣上出宫巡江南,皇帝出宫是大事,护驾责任重大,同行守卫更需逐一严格筛选,王爷亲自调度殿前司精锐部队担任扈从,保护皇帝出行,而宁玦少不得也在其中,需得同下江南。
新婚不久便要与白婳分开,宁玦心里可是不愿至极。
大将军王对他一贯包容,见他面色不愈,很不耐烦,便好言相劝说道:“圣上的心思本王也是难测,谁知半年后的南巡计划,被圣上突然提前了……你正新婚燕尔,确实不该拨调你去,但现在朝廷缺贤能才士,本王若是能寻到其他信任可靠的高手护驾,也不会坚持点你随同,本王答应你,这次顺利南巡回来,直接允你十天半月的休沐,这样的交换,如何?”
圣旨已下,又岂能抗旨不尊。
如今宁玦不只代表他自己,在外人眼里,他早与白澍安亦或是整个白家同一阵营,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受这个掣肘,考量必得比先前周全,宁玦只能接命。
白婳得知消息,心里同样不畅快,旁的节骨眼就算了,眼下两人正是谁也离不开谁的时候,乍然分开,怎好接受……
纵识大体,白婳还是忍不住于私下里,偷偷怨怪了大将军王几句。
旁人都眼红道,宁玦是大将军王身边最受器重的红人,反正红不红的她不知道,若大将军王真对宁玦有所关照或偏袒,怎会如此不体恤下属,迫人家小夫妻新婚离散?
长吁短叹了数日,终究捱不过圣命口谕
日子过得快,眼瞅着就要正式送别宁玦离京了。
分离前夜,白婳心中悒悒,等宁玦照常从宫中执勤晚归回来,跟她打了招呼先进浴房沐浴后,她遣离仆婢,犹豫一会儿,起身也进了浴间。
宁玦背对着门口,以为进来的是女婢或仆妇,便头也不回道:“出去吧,用不着你们,我自己简单收拾便好。”
对方没吭声,脚步凑近,小心翼翼拿起棉帕擦拭在他背上,力道软绵绵的,不像是单纯伺候,反而隐隐带点别有用心的暧昧。
宁玦蹙眉,警惕一避,不悦回过身来,刚要严肃斥声。
结果,见来人竟是白婳。
他威厉骂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喉结微滚,迟疑又诧异地出声:“婳儿,怎么是你?”
白婳垂着目,手里还捏着湿帕子,小声回:“我来帮你。”
宁玦盯着她,眸底深晦,确认再问一遍:“当真?”
白婳点点头,耳尖忍不住泛起热意,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但难免还是赧然的。
宁玦心有所念,配合转过身,宽硕劲阔的背脊光裸对着她。
忆起前几日,他没少在浴房里折腾她,抵着她娇弱的身子在浴桶壁前肆意冲顶,甚至有次兴致大好,没了克制,失了分寸,险些弄伤她。虽最后到底没伤到实处,但还是害她一连两日走路时脚步都是虚颤的,腰身更是央央无力直挺不起来。
自那以后,白婳便严明拒绝与他一同沐浴,他食髓知味,好言相求了几次,她都板脸不应,强人所难没意思,宁玦后来也就讪讪作罢了。
不一同沐浴,又不是不让他碰。水里不行的事,那就榻上全部做还回来,不管怎么算,宁玦都没吃亏,于是同不同浴的,他后面便没再执意。
两人十来日没有一同出现在浴室里了,今日乍然见她,宁玦先是泛疑,而后忍不住心浮躁意。只是擦背,棉布轻轻蹭过肌肤,温热的水流沿着脊缝缓缓淌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接触,可宁玦却难以自控地想入非非。
明明白婳撩拨人的手段如此拙劣,可宁玦还是轻易上了钩。腰腹紧绷,呼吸沉重,水面之下,已然早有汹汹起势……
他一把拽住白婳的手,将人往前扯拽,再顺势撑住她腰,将她拖进浴桶里。
白婳没再矜持,引到这一步,再臊就显得矫情了。
她攀附宁玦的脖颈,小声婉惆道:“我不舍得你走。”
宁玦喘息一口气才道:“皇命难违,如今我
做事,还是要顾及你们白家多些,不能再像先前那般肆意妄为,不计后果,不然连坐的代价实在难担。”
这其中的厉害牵扯,白婳岂会不知。
只是分离在即,她心底一副女儿家的细腻柔肠,依依不舍,别样惆怅。
“听兄长说,这是圣上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南巡,时间上肯定要比平常更久,少说都有两月了,两月……”
“是,这次我回来后再不离开你身边,大将军王已许可,回京后直接许我半月的休沐,到时我日日陪你。”
白婳哼声不悦:“王爷倒是会用人,先甩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叫属下们有个盼头,好踏踏实实、任劳任怨地给他卖命。”
宁玦笑笑,亲昵蹭了蹭白婳的鼻尖,言道:“以前是谁总管我要谨言慎行?怎么现在自己反而口无遮拦起来,妄议皇亲,婳儿就不怕隔墙有耳?”
白婳被他蹭得好痒,忍不住往下缩脖子,回道:“王爷再神通广大,也不能偷听到人家浴房里来吧,咱们夫妻俩沐着鸳鸯浴,谁的耳朵能伸那么长?”
宁玦把人抱到膝上来,揶揄说:“你就窝里厉害。”
话音到这就止了,两人谁也不想再继续干巴巴地聊。
两具火热的身子紧紧挨贴,又是白婳先主动,一点点火苗便招引来燎燃之势,宁玦双手箍着白婳的腰,往上托举,再瞬间重重往下降,到头到顶,死都值了。
“婳儿,我想你,未走便已经开始想你。”他吻着她,边吻边诉衷肠。
两人又到榻上,落下轻飘飘的帐。
白婳热吻回应,褪下世家贵女身份下必须有的自矜与端持,彻底无拘放纵,极致颠挛。
“夫君,夫君……”
宁玦被她这么娇媚媚地勾唤着,头皮都发麻,差点头脑一热就要违命不从,管他什么南巡什么皇上,谁爱管谁管!谁爱去谁去!爷不伺候。
但最终,还是理智回笼,如今他不只代表他自己,身后更有整个白家。
赶在卯时前一刻,在白婳不舍的泪眼送别下,宁玦转身而去,狠心离府,前去宣召门候调。
他头也不回,只因再多看一眼,便要走不了了。
……
宁玦离京后,白婳一时很难适应,开始两日还好,越到后面越是觉得茶饭不思。
嫂嫂为宽慰她,大着肚子过来渡园找她闲聊,以此寥解她的闷。
两人聊过天,吃了饭,饮了茶,之后面面相觑再无事做。
正好小尤报备来说,成婚当日收的礼品还未具体点册,白婳想到自家嫂嫂正是管家好手,而自己初当主母,难免有不足之处,于是特意请教,邀嫂嫂一同去库房,手把手教教她管账的技巧。
下人们将一件件礼品以及记名拜帖所属,按顺序展示在白婳与祝惜君面前。
祝惜君有条不紊挨个记录归库,白婳则在旁认真观摩学习,两人时不时交流两句。
记到一件三尺见方的樟木匣盒时,祝惜君执笔动作一顿,她仔细看了看随礼记名,神情微变。
白婳不解:“嫂嫂,怎么了?”
祝惜君转过头来,煞有其事地问:“婳儿知不知晓这樟木匣盒中放的,是何人送的礼?”
白婳仍旧满目困惑,但嫂嫂如此问,事情自然不同寻常。
她视线移过去,仔细端详着那木盒。
见盒身着实精致,正面雕刻着一副对弈图,线条流畅,人物栩栩,甚至就连边角处,也都精心镶嵌着银质的雕花。
白婳走过去,与嫂嫂对视一眼后,打开盒身,一解究竟。
里面是一块由上乘和田玉雕琢出的玉质棋盘,暖白色光泽,如羊乳初凝,摸上去,质地细腻温润,久触生凉。上面棋路纵横,皆嵌金丝,实在奢贵。再看棋子,颗颗饱满圆润,黑子如幽幽墨玉,白子则若盈盈欲凝的1露珠。
白婳看着,喃喃说:“这……真不是俗物。嫂嫂,名帖上记着谁的名字?”
祝惜君:“这价值连城的宝物入你府上这么多日,婳儿竟一点不知。”
白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原本我想的是,随礼送来的左不过是些金银珠宝、钗环首饰,再或是精贵绫罗,大差不差的。我除了格外留心看了看亲友们用心准备的礼物,旁的都没注意去瞧,不然也不会等到今日,这库房里还是如此乱糟糟的。”
“就属你马虎了,你自己瞧吧。”
祝惜君说着,又额外注意身旁,确认身边除了小尤再无外人,这才放心把名贴递过去,示意白婳去看。
白婳若有所思接过手,垂目凝向落款处。
送礼之人留名不带任何前缀,也未写明出身,只简简单单两个字——卫煜。
卫煜。
前太子的名讳。
白婳心头诧然。
她先前之所以未留意,是因对方有意低调行事,这礼物也不是单独记名送来的,而是同国公府世子送的珊瑚屏风一同入库,其名贴藏在世子的名贴后,若不是仔细收录归库,根本不会被发觉。
对方如此遮掩行事,大概是不想给她招惹闲言碎语,毕竟两人曾经传过婚嫁的谣言。
但是,也就只是谣言而已,白婳坦荡荡的。
白婳想了想,叫小尤去唤渡园的管家来问话。
管家来后,白婳询问:“这一件,旁人有动过吗?”
李管家回想过后,如实回答:“回夫人的话,家主似乎看过。”
宁玦?
这答案实在叫人意外。
他怎么会如此精准偏偏选中这一件去瞧呢?
白婳忍住诧异,再问:“什么时候的事,你会不会记错了?夫君他向来不爱金银,怎么会突然想到来库房找寻某一件的随礼呢?”
管家躬身,老老实实回道:“老奴记不错的,家主与夫人成亲当日,趁着躲酒的空档,专门唤我过来打开库门,家主他在里面翻找了许久,最后就是拿出这一件,打开仔细端详。老奴记忆深刻,绝对不会记错。”
白婳何等聪明,回想起那日宁玦种种异样表现,略微思忖,很快将前因后果都琢磨清楚。
怪不得那夜洞房花烛,宁玦对待她如此粗鲁暴躁,板着脸一言不发,身体却入她至深,像是带着不悦情绪的惩罚与宣泄。
原来她都没有想错,他就是有情绪,而且还是为吃太子的醋。
白婳瘪瘪嘴,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觉被冤的忿忿,反而生出几分愉悦来。
她实际还挺喜欢他为自己吃醋的。
祝惜君谨慎叫管家退下,侧首悄悄问白婳道:“你夫君知道了此事,他会不会多想?”
白婳弯唇回:“放心吧嫂嫂,这事已经翻篇,至于宁玦,我也早已经哄好了。”
可真是不好哄呢!
身心俱疲的苦楚,无人可诉……
闻言,祝惜君稍稍安心,免了提心吊胆。
两人正准备继续记册归库,可突然,祝惜君只觉小腹猛疼了两下,小脸儿跟着皱起来。
她心觉不对,抓住白婳的胳膊急急道:“不好了婳儿,我恐怕要生了……”
第105章 第105章不易受孕
嫂嫂顺利生产,白家添喜,白婳又多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侄子。
看着被乳娘抱在襁褓里的小粉团子,白婳心头一片柔软,想伸手接来抱抱,却又不敢,于是只在旁抬起手指,轻轻戳戳人家那粉嘟嘟的小脸蛋,手感真的好软。
收回手,白婳不禁垂目盯了盯自己的小腹,而后若有所思地分神。
她与宁玦,这么多次,却一次未中,会不会是她身子羸弱不易受孕的缘故?
两人第一次行房事是在南闽虢城江慎儿的私宅庄园,虽说当时两人已行过婚仪,但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仪式并不正式,若是有孕,白婳无法向家里人交代,心头不免生顾虑。事后匆匆,她也未及时服下避子汤药,为此战战兢兢,心神不宁,好在那次并未有孕。
再之后,回来京城,她与宁玦的事不再是秘密,两人编出一个英雄救美,不慎有肌肤之亲的故事,成功牵扯上关系,又约定下婚约,于是白婳后面便没
有执意服药,心想顺其自然,若是怀上便早日成婚,未能怀上,就不紧不慢一步步来。
然而直至两人行过第二次正式婚仪,灵肉合一再圆洞房,甚至婚后那段时日两人如浸蜜罐子里没羞没臊地日日耕耘,她腹中仍迟迟未有动静。
白婳琢磨着此事,耿耿于怀,心想着要不要私下里寻个女郎中给自己把把脉,诊一诊?
……
一月后,白府热热闹闹办了满月酒,白婳帮着嫂嫂操持,接连忙碌几日后乍然闲下来,很是不习惯。
白婳回了渡园,无所事事,脑袋一空,就又忍不住思念起宁玦,愁绪怏怏。
两人分离已一月之久,她前后共收到三封宁玦寄回的信,因南巡的队伍还在继续行进,距离京歧越来越远,于是越到后期,她收信的时间间隔自然跟着拉长了。
午后时分,白婳坐在渡园的游廊里,倚靠着雕花廊柱,阖目休歇,身侧没叫人随陪。
她身着一袭淡雅浅黄色的蜀锦薄纱百裥裙,一手执拿团扇,一手捏握信纸,时不时地轻轻晃动扇柄,似眠未眠。
过了清明,未至谷雨,眼下时节正是花团锦簇、春风和煦,最为宜人的。
白婳忍不住想,城郊草甸已然绿意茂密,若是宁玦在京,两人近日便可踏青郊游或泛舟游船去了。
可惜,等他回来,海棠颓,梨花落,花期早都过了。
白婳悒悒叹出口气,这时候,小尤忽的小跑来到廊下,站定到她面前后,来不及开口,先躬身喘了喘作缓。
白婳教训说:“什么事这么急,冒冒失失的,难道身后有豹子追你不成。”
教训过后,又示意小尤到廊亭里木桌上倒杯水润润嗓。
小尤却摆手不喝,眼神泛着光亮,明显更带喜色。
她迫不及待告知白婳:“姑娘,有好事。今日大公子接到圣旨,不日将要同工部其他同僚一同下江南了。”
嫂嫂刚出月子,兄长便要远行,这算哪门子的喜事?
白婳耐住性子,压抑困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且慢慢说。”
小尤讲清事情原委:“江南上月连续降了几日暴雨,两座连接皇家行宫与江南重镇的御桥坍塌,分崩破碎,残垣散落。圣上觉得御桥塌坏有损皇家威仪,对此十分重视,于是特意下旨调度工部直属的精锐工匠们,以及相关负责官员一同南下,修浚缮,而大公子就在其列。”
说到此,小尤话音一顿,刻意将声音压低,继续后话道:“随圣上旨意一同来的,还有姑爷私传的家书,姑爷请大公子帮忙,下江南时安排着把姑娘悄悄一同带上。”
白婳心头一惊,这么大胆的事,怕是只有宁玦敢做了。
她忙问:“兄长能答应吗?”
小尤点点头,看着自家姑娘激动的神情,哪能再卖关子:“听说姑爷是先求得大将军的应允,才给大公子送去书信的。眼下圣上已到江南,行程至达终点,沿途护卫的任务放松,姑爷趁时请求,虽不知用了什么说辞,但大将军王最后确实是允了此请。不管如何,若姑娘真能同去的话,就可以与姑爷团聚,同游江南了。这几日姑娘思念姑爷,茶饭不思的,人都瞅着瘦了。”
白婳纵是高兴,也不许丫头揶揄自个。
为伊消得人憔悴……这种词句里才会描写出的情态,若她表现在脸上,岂不招惹笑话?
白婳不承认道:“我何至于茶饭不思,不过是最近小厨房里备的餐食不合我胃口罢了。再说天气暖了,各式各样的春装薄裙争先贩卖,我岂能圆润滚滚地去试穿新裙?”
小尤看破不说破,忍住笑,老老实实道:“是,小尤待会就去厨房训教一番,叫庖厨们精进手艺。只是大公子派人传话称,后日便要启程出城,姑娘若有意动身的话,就要抓紧时间做准备了。”
“后日,这么快?”白婳一听,瞬间坐不住了,起身招呼小尤道,“你快跟我去城东一趟,先前咱们在成衣铺里新裁的衣裙应该已做成几套了,我准备都带去江南穿。江南气候暖,不知新衣会不会热……那要不要再带几件去年的夏裙?对了,宝翠斋近日又上新了不少钗环宝簪,咱们有空也去逛逛,给妆奁添些新物件,还有……”
女为悦己者容。
白婳的一应准备无疑是要将自己装扮成一朵娇艳的花,然而她不施粉黛时已然足够明媚招眼,若再精心梳妆,恐怕要赛神妃仙子了。
小尤笑着应声:“姑娘这般,姑爷见了一定喜欢的不得了。”
白婳有些讪讪,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过于喜形于色,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略作掩道:“我为自己高兴罢了。”
小尤反应快,嘴更甜:“是是是,姑娘为自己高兴,姑爷见姑娘高兴了,自会跟着高兴的。”
白婳乜小尤一眼,嗔她嘴巴不正经的碎,但心里确实是受用的。
……
从京出发,辛苦跋涉半月,马车终于行到了江南。
因皇帝的车舆一路上是走走停停的,白婳女扮男装跟着工部的人走近路又不停歇,故而只用半月,便到了江南缦州。
她无法当即寻去行宫与宁玦相见,被兄长安置在缦州城内的客栈后,孤身耐心等待。
宁玦今日当值,无法亲自去接迎她,只派了亲信属下给她传话,约定晚上相见。
窗外夜色渐浓,白婳等在客栈房间里,有些紧张与翘盼。
不知宁玦被什么绊住脚,迟迟未至,白婳一人食过晚饭后依旧没有等到。
她靠在床榻边,渐生困顿,眼皮正发沉时,终于隐约听到两声敲门的动静。
睁开眼,睡意瞬间全无。
白婳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赶忙下床加快脚步开门。
门一开,酒气先扑进来,随后腰身被人用力一勒,白婳猝不及防陷进一个浑厚又结实的怀抱里,喘息都要不畅。
“婳儿……”
熟悉的声音萦绕耳边,白婳耳畔泛起痒意,紧接着,木门被对方用脚踢合,关得严实。
白婳回搂过去,相思难解,埋首娇唤一声:“宁玦。”
宁玦不满,嗅着她颈间幽香,将人勒得更紧,为难说道:“叫我什么?”
白婳赧然会意,身娇体软攀附着他,喃喃配合道:“……夫君。”
两人情不自禁紧拥半响,似要将彼此揉进对方的骨肉里,也正因贴得近,宁玦身上的酒气更明显的熏人了。
白婳蹙了蹙眉,轻哼一声,抬手打在宁玦胸口处,嗔怨道:“我早到了,你却迟迟不露面,哪里像信中所言,想我想得辗转难眠、寝食有虞?”
宁玦立刻解释说:“想你之言,字字属实。你到缦州后我只想日日都陪在你身边,故而这两日执勤频率高些,为的就是后面时间能空余出来,自由安排。今日晚间,殿前都指挥使摆设酒筵,我去参与不过是为了推杯换盏间方便告假罢了。酒过三巡,我顺利得假,便立刻离席来此找你,只是参席时身上难免沾染到酒气,不想婳儿如此嫌我。”
这话一出,白婳瞬间有理成没理,责难不成,反而叫他委屈上了。
白婳暂且饶他,哼着确认问:“你这两日真的不用执勤,都能陪我?”
宁玦安抚揉揉她的发丝,含笑温柔道:“江南春色美,我不想回京后单调讲述给你听,而是想带你同行去看,一起泛舟湖上,漫野踏青,如若不然,我这南行之路实在过于无聊了些。”
白婳殷殷说:“我独自留在渡园,同样日日寥趣,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两人对视的眸光愈发升温炙热,电光火石间,即刻一发不可收拾。
宁玦打横抱起她,带她上榻,边急急落吻,边迫不及待解落她身上的粉樱色丝锦衣衫。
被浪刚刚翻滚,白婳偏过头推他说:“你身上酒气有些重,要不先去洗洗?”
宁玦单手扯掉身上的衣袍,放到鼻尖一嗅,随后丢到床下去,回她:“将外袍脱了就没什么味道了,我饮得不多。”
外衣扔远,酒气好似是有些减弱,但并不是完全闻不到了。
再怎么说,毕竟酒水滚过他的喉。
只是眼下深更半夜,若将小二唤醒起来烧水,一番折腾,着实扰人,左右房间的客人恐怕也休息不好。
这样顾虑着,白婳只好作罢,但亲热间总避着他亲自己的嘴,吻别处都行,反正有酒气也察觉不到。
宁玦被拒两次,抬眼瞧她。
白婳讪讪弯唇,捧着他的脸撒娇道:“酒味还是有一些,我不喜欢那味道,不亲嘴巴行不行?”
宁玦盯着她粉嘟嘟的唇峰看,慵懒点了点头,口吻随意道:“行啊,还不是你说了算,嘴巴不行,别处都能亲?”
白婳哪能一直提要求,那多煞风景,于是点头答应:“都行。”
宁玦低身,故意用冒着青茬的下巴蹭她皙嫩的脸蛋及敏感的脖颈,白婳缩身欲躲,宁玦却用拇指和食指箍住她的下巴,再确认一遍道:“是你自己说的,别处都可以,可别赖账。”
说完,他放开她,又抓起被子一角,蒙过头顶,往下挪身。
白婳起初不解其意,直至中衣系带被解,亵裤被拉至脚踝,她方才后知后觉,知晓宁玦的话中深意,以及他的意有所指。
她紧紧攥着被子,咬唇压抑着不敢出声,客栈房间向来隔音有限,她担心被陌生旅人听到动静,更怕兄长他们回来入住对面房间后同样察觉异响。
宁玦似与她心有灵犀,完全将她的心思了然于心。
声音隔着被子闷闷传出,他含糊地安抚她:“放松,身子别绷那么紧,你兄长他们被安顿在官舍住下,今夜都不会回来了,婳儿不用顾虑旁人,安心被我伺候就是,乖。”
白婳脸颊红透,被他这样吃根本回应不出话来,十个脚趾紧扣着褥单,膝盖微微弯起,呼吸起伏时缓时急,煎熬与畅快并存,她欲死却总不能死得彻底。
良久,良久……宁玦终于从里面探出头来,温柔为她擦拭额前冒的汗,又开口调笑问道:“怎么卖力气的明明是我,婳儿却好似更辛苦?”
白婳看着他唇上沾带的晶莹,羞得无处遁形,只恨自己当下无力抬手打他,最后嗔嗔一瞪,眸光无限风情。
这一夜,两人小别胜新婚,注定是不会消停的。从床榻到桌上窗前,最后抵着墙硬顶,白婳不知求饶了多少次仍不被放过,一声声夫君巴巴叫着,非但没得宽饶,反而为他助了兴。最后实在不得已,她也做到了极致,俯下身子收齿吮上,激得宁玦面容扭曲,一下没收住,再也猖狂不得了。
宁玦把她捞上来,粗喘吁吁开口:“婳儿是学坏了。”
白婳逞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方才还不是这样对待我的嘛。”
到底是女儿家,浑话哪轻易说得出来,才刚刚嘴硬完,脸膛便不受控制的红了。
宁玦嘴角噙笑,眸底发晦:“哦,原来是这么个还法,来日方长,我拭目以待。”
白婳实在怕了他这样的眼神,悻悻缩身,躲紧被子里了。
宁玦搂紧她,长喟一口气:“婳儿,你能来真好。”
白婳太疲倦了,回应的声音有点低弱:“也是巧了,赶上暴雨冲溃御桥,不然圣上不会召工部的人过来,我们也没见面的机会。”
宁玦笑笑:“是天意,也是人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这句话的意思是……
白婳琢磨着不对味,猛地掀开被子,探出头询问宁玦道:“你是说……御桥损坏,是你的手笔?”
宁玦坦实:“不完全是。御桥经年积损,早就不堪一击,勉强挨过了这次的暴风骤雨,也难挨过下一回,我只是助了把力,以免它之后白日塌毁,伤了百姓。”
白婳吸一口气道:“你真是胆大包天,若是露了马脚,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宁玦挑眉,面上哪有后怕的神色:“既然我要做,就有把握做得不留痕迹,我哪有那么蠢,还会留下马脚,授人以柄?原来一月有余就是我不见你的极限,我郁郁相思将要成疾,再不见你,我恐怕要发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过御桥修好,也造福了当地百姓。”
他这样说,说得她心头热热的,哪能再严厉地苛责怨怪。
白婳叹口气,卧在他胸口娇娇道:“我也想你想得紧,连小尤那丫头都看出来了,她还开口揶揄,说我为你茶饭不思。”
宁玦笑笑,抚摸她的纤腰,微薄的茧存在感那么强烈。
他边摸着,嘴上又不正经起来:“是嘛,让我摸摸看瘦了没有,我可舍不得叫我的心肝饿着,刚刚那番,喂没喂饱你?”
白婳轻哼打掉他的手,又一阵脸红耳热,应付不得。
宁玦掌心复又落她腹上,白婳顿了顿,没再打掉,反而忽的想到什么。
她垂下眼睫,默了默,后忧心忡忡地开口:“我们房事……那般频繁,我又未饮过避子汤药,然而我始终未有孕象,会不会是我身子孱弱,难以怀上啊?”
宁玦很痛快地告知道:“不是,你身子无事,是我在喝。”
“什么……”白婳一时没听明白,错愕怔然,“你喝了什么?”
宁玦未有隐瞒:“在未告知你的家人,正式下聘,婚仪礼成前,便私心将你身子占有,已是我行事过分荒唐了,哪能再让你显孕招惹闲话。所以我早早私下寻了郎中,配了男人喝下也能避子的药,之后规律服饮,很快显了效果,就算房事再激烈,也没弄大你的肚子。”
白婳臊着避过宁玦的目光,紧张起来:“那药,伤身吗?”
宁玦:“是药三分毒,损伤应是微乎其微的,但我喝总强过你喝,我不愿因我叫你受一丁点的苦。”
白婳当然心有所动,是心动,更是感动。
这世道本就待女子不公,向来以郎君为重,家训如此,风俗更如此。
而避子汤药更闻所未闻有适配男子的,原来不是配方复杂研究不出,而是鲜少有郎君愿意舍下薄面去饮服。女子妥协喝得多了,久而约定俗成,倒没有人再去考虑女子体弱,相比男子,更难承受那三分的毒性。
其实白婳自身并未钻过这个牛角尖儿,也无意要宁玦服饮,但他事事总替她考虑在前,待她是真的没话说的好。
白婳抱着他,轻声道:“你以后别再喝了,我们已经成婚,我很期待生下与你的孩子。”
宁玦抚过她的背,安抚地拍了拍,应声道:“婳儿放心,成婚后那药便已经停了,只是身体不会反应得那么快,要慢慢恢复如初,大概再等几个月,就能撑起你的肚子了。”
他说话总是习惯带些江湖粗俗的字眼,什么撑起你的肚子……羞不羞人啊!
白婳忍着没有说他,只叹息道:“我原以为是自己的体质不易受孕,为此还惴惴担忧,怕你失望,眼下终于安心了。”
宁玦眸光亮热,顺着她的话说:“我怎会失望,不易受孕又如何?我日日让你浸泡在蜜罐子里,从头到脚将你滋润彻底,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如此,就算是再羸弱的花苞,也能被煨肥煨得生长茁长了吧,婳儿说是不是?”
“……”
这话让她怎么回嘛!
什么蜜罐子,什么煨肥……这些虎狼之语,她只想捂住耳朵一个字都不要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