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许睿说：“大飞哥, 你们来的及时，我们厂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呢。你们以后就安心待这边，等赚钱了就在海市买房。”
许睿说着说着又扯到买房投资这块上了, 听得杨小明和刘大飞一愣一愣。
“真的啊？”
“真的！”许睿拍拍胸脯，“现在房价不高, 赚个几年就能买了, 到时就在海市安家, 然后把兵兵强强接过来这边读书。”
刘大飞笑道：“行！小季小许的主意向来没错，以后我和你小明哥就跟着你们混了。”
晚饭后，亿万要吃奶。季恺城便带着刘大飞他们去了隔壁的办公室。
现在人事财务这块都是他在弄, 他给刘大飞两口子安排了岗位以及工资待遇。虽说是叫杨小明过来当食堂厨师，但也没有硬性规定, 只要杨小明乐意, 也一样可以去踩缝纫机做衣服, 反正提成是计件。
而刘大飞就跟大伙一样, 做衣服拿底薪和提成。
季恺城安排完事, 还要去收拾碗筷。他走出办公室, 他打开隔壁房门。
电视机开着，许睿抱着小孩仍旧坐在饭桌前。而亿万吃几口奶, 转着眼珠子去瞅电视机上的画面。还伸出手指头, 指着画面口中“唔唔！”叫着。
直到许睿拍了下他，喊他：“快吃, 别给我东张西望。”
他又立马扭过脑袋, 一口咬住用力地吃。
见季恺城走进来关上房门，许睿问：“大飞哥他们回楼下宿舍了吗？”
季恺城边收拾桌上的碗筷边回他：“宋崎陈默和他们去外面弄鸡窝了。”
“你让小明哥看看，咱们厂后面能不能种点什么菜？”
“我给他说了。”
亿万吃完了奶，许睿把他放到小床。他起身伸展着胳膊惬意道：“唉～, 大飞哥他们一来，我们总算稍微轻松一点了。”
确实如此，自从刘大飞两口子来了后，尽管赶订单仍旧忙碌，但许睿他们至少可以不用发愁厨房的事。每天都能睡个饱觉，准点上下班了。
并且也多了许多时间和心思去照看小孩。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亿万越来越厉害了，能坐能爬。往往早上的时候，许睿和季恺城还睡着，这小东西就爬起来坐着了。
坐着还不安分，手指头抠抠季恺城的脸，又把脚放在许睿的嘴巴上。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许睿和季恺城也没法继续睡觉了。
一看到许睿睁开眼，原本乖乖坐着的亿万就兴奋地在席子上手舞足蹈。
许睿侧过身，抓着他的小脚掌佯装张大嘴要一口吞进去。
“啊呜，把你的脚吃掉。”
亿万就咯咯咯笑，他现在最喜欢大人逗他这么玩。
“小公鸡啊你，今天又醒这么早？”许睿侧了个身，支着胳膊跟他说话：“楼下的鸡都没你起得早呢。”
盯着许睿一张一合的嘴巴，亿万也啊呜啊呜回应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弯得只剩下两条细缝。
他伸出手指头去点点许睿的胸。
许睿明知道他要做什么，却还是逗他：“干嘛呢干嘛呢？你想干嘛呢？”
亿万弯着眼睛高兴地扑到许睿的怀里，接着张嘴在许睿的衣服上啃着，啃得湿哒哒一片。
季恺城看得好笑，他推推许睿，说：“别逗他了，给他吃了我们好起床。”
许睿将这个肉乎乎的小东西揽进怀里，揭开衣服。
然而刚被亿万用力吃了两口，许睿便一声嗷嗷痛呼，剧痛瞬间刺激到头皮上，他根本来不及缓和，猛地推开怀里的小孩。
紧接着捂住胸，不断倒吸凉气，差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亿万被猝不及防地推开，又见许睿这个样子，当即被吓呆了，下一秒哇哇大哭。
不止是亿万，连季恺城都被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得懵了瞬。
他赶忙从床上坐起来转过许睿的肩问：“怎么了？”
许睿连着嘶声一阵后，才说得出话：“操！疼死我了… …这小子咬我… …”
“我看看。”季恺城忙抓着许睿的手挪开，垂眸一看，见许睿的那个位置已经发红。
他又看向旁边大哭的小孩。
亿万哭得小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他不理解，只是委屈地朝许睿张着手。
“不哭了。”季恺城抱过小孩，然后掰开他的嘴巴。
果然，下牙龈上长了两点白白的。
“长牙了。”他对许睿说。
“是吗？”许睿忙凑过去，看清楚后他惊喜了瞬。
然而惊喜完后却发愁了，他问季恺城：“现在怎么办？”
季恺城毫不犹豫，“断奶。”
可许睿喂的时间久了，骤然要断奶。他心里头居然莫名不是滋味，尤其看到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还张着手要自己抱的模样。
亿万在季恺城的怀里手脚挣着，两只眼睛巴巴望着许睿。
许睿心有不忍，他犹豫了下说：“要不早上先给他吃了吧，不然我怕他哭出毛病… …”
季恺城盯着许睿的脸色看了会儿，而后迟疑道：“再把你咬痛怎么办？”
许睿沉默了下，接着他从季恺城的手里抱过小孩。
“给你吃，但你不能咬爸爸，要不然就没得吃了，听懂了吗？”
亿万或许是听得懂，就算听不懂，也被许睿沉重的语气给吓傻了。
于是当许睿再次撩起衣服给他吃奶后，倒也安分。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这么点大的小孩今天哭了转头就忘，许睿再被他给咬了许多次后，也狠下心来准备断奶了。
尤其刘大飞提醒许睿，他说：“亿万现在只长两颗牙，要是后面再长两颗，那就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磨了，赶紧断了。有的人不断，那小孩都快把妈妈的给咬下来了。”
季恺城一听，惊起一身冷汗。怎么也不肯让许睿再喂亿万。
许睿为了自己不变成缺nai头人士，也没敢喂了。可是一到亿万的饭点，他就撕心裂肺地哭。
什么人抱都不行，喂他吃米糊也不要，就算勉强被许睿按着喂进去几口，该闹还是闹。
到后来，亿万或许知道大哭大闹没用。许睿给他喂米糊的时候，他就小肩膀一抽一抽地盯着许睿。
喂一口米糊，嘴巴就一瘪，而两只手全程朝许睿张着。
许睿几次都快要心软。
后面刘大飞说：“小许，这段时间你别老在亿万面前晃了，要不然他看到你就闹，你看他这样也难受。”
“啊？那怎么办？”
刘大飞让许睿暂时别接触亿万，连人影都别让他看见。
小商品城的铺子再过段时间就要转成批发档口，现在事情也逐渐增多。白天许睿倒是可以去小商品城，顺带把样品给那边的商户们宣传。
可晚上他得回来睡觉。
于是许睿和季恺城两个商量了番。季恺城决定在亿万断奶之前，他带着亿万搬去宋崎的房间里。
也只能这样了。
亿万哭了好一会儿，现在刚睡着。刘大飞便让许睿趁着小孩没醒，赶紧去小商品城。
亿万从生下来到现在，几乎每时每刻都粘着许睿。
母性这个词语，许睿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的身上体现。可小床上这个连睡着了，还时不时会伸出手，张着颤巍巍手指头的小孩。
哪怕睡梦里都在依赖自己，许睿只觉自己身体里的经脉血管仿佛都被这只小小的手掌给紧紧揪住了。
他目光深深黏在小孩的身上看了许久，才带着服装样品去小商品城。
亿万睡了个午觉，醒了后两只眼睛就开始满厂子寻找许睿了。
许睿不在，除了季恺城外谁都不能抱。
季恺城干不了活，只能抱着他在厂子里来来回回走。
可把一楼都走遍了也没人影，亿万绷着脸蛋，两条眉毛拧得紧紧的。
季恺城告诉他：“爸爸出门去干活了，亿万听话，等到晚上爸爸就回来了。”
亿万不听，他朝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伸出手指头，大概意思是许睿在房间里。
“吭… …”
季恺城没办法，只能抱着他上楼去房间。
然而房间里也空荡荡的，亿万嘴巴瘪着，小鼻子开始一抽一抽。
他平时最喜欢看电视，现在季恺城为了哄他，只好打开电视机。
但亿万却没心思看电视，鼻子里一直小声又委屈地“吭吭”着。
吭了一下午，到了饭点稍微好些，也能被季恺城抱着看会电视了。
楼下杨小明喊开饭了，季恺城抱着小孩下楼。
陈默看着季恺城怀里跟木头似的，板着张脸蛋的小孩，便逗他：“哟哟哟，小胖子今天怎么不高兴了？”
亿万皱着眉毛，趴在季恺城的肩膀上表情蔫蔫地看着陈默。
他还是穿着小肚兜，坐在季恺城的臂弯里胖屁股露出一瓣。
陈默手指勾了勾他的小鸡说：“赶紧戒奶，就当减肥了是不是？你瞧你胖得小鸡都看不见了。”
亿万一听，立即嘴巴一瘪，唔嗷一声哭，然后把脸蛋埋到季恺城的肩窝里。
儿子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结果被陈默这么一弄。季恺城无语地打开陈默的手，“你的小鸡才看不见。”
他赶忙拍着儿子的后背哄着：“不哭了，听话，爸爸带你去后面看鸡。”
看了半小时的鸡，季恺城带着儿子回到厂房。其他人已经在桌前围着吃饭了，可他还得先喂儿子。
杨小明炖了鸡蛋羹，端出来在亿万面前晃，又叮叮当当敲了敲勺子，“今天杨伯伯给亿万吃鸡蛋啊，鸡蛋香得勒。”
季恺城把儿子放在小床上，给他扎上围兜。他接过杨小明手里的碗，舀了一勺蛋羹送到他嘴里。
“啊… …张开嘴。”尽管还心心念念记挂着许睿的奶，可肚子饿了也没办法，亿万只好张开嘴。
他现在才接触辅食没几天，每次喂进去一口都得眯起眼睛半天。
季恺城喂完一口后，用勺子刮了刮他的嘴巴，以免嘴上残留蛋羹。
小孩吃一口玩一会铃铛，喂了足足半小时。喂完后季恺城也精疲力尽了，他让刘大飞帮忙照看着，自己火速去吃了晚饭。
先前紧锣密鼓忙了一个半月，这段时间工程没那么赶了，所以就没加班，到了九点钟大伙准点下班。
亿万到了晚上闹得更厉害了，季恺城和宋崎两个便轮流抱着哄。
季恺城抓着奶瓶喂进去两口，亿万就在宋崎的怀里手脚乱挣。
等到许睿从小商品城里回来，他走到宋崎的房门前都还能听见里边的人忙成一片。
刘大飞说断奶前别让亿万看到，可许睿忍不住，他还是悄悄打开了点门缝。
亿万没注意到，季恺城和宋崎看见了。季恺城便给宋崎使了个眼色，让他抱着亿万，自己则快速走出房间。
看到许睿焦急的神色，季恺城安慰：“没事，等会哄睡了就好。”
“他吃了吗？”
“刚才喂了奶粉。”
“今天哭得很厉害吗？”许睿这么问着，可他自己的眼睛却红红的。
季恺城轻声说：“小孩断奶肯定会哭，等断完了就好了。”
许睿站在门口深深地叹了口气，季恺城拍拍他的肩，“没事的，我会看着他。你早点去房间睡觉。”
许睿沉默地点点头，再次看了眼玻璃窗后，他走进隔壁的房间里。
季恺城又继续回去和宋崎一起哄小孩，幸好亿万闹了一天这会也累了，终于乖乖闭上眼睛睡着了。
宋崎这一天下来也累得不行，床上季恺城要照顾小孩，他便索性在地上铺了张席子。
夜深人静，工厂一天的喧哗落下。许睿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躺了半天没睡着，便起床握着手电筒去了隔壁房间。
怕亿万突然醒过来，他没敢开灯。
宋崎已经睡死了，许睿悄悄地从他枕头边绕过来到床边，他将手电筒放在床头的书桌上，这样光线不会太强烈，也正好可以让他看到床上。
亿万缩在季恺城的边上睡觉，哭了一天细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痕。睡得也不安稳，不时地会猛地抓起小拳头，直到季恺城条件反射地伸手轻拍着他的身体。
小拳头才慢慢松开。
察觉到来自上方的动静，季恺城猛地睁眼。当他看清许睿的脸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侧头看了眼旁边的小孩，又转头压低声音问道：“许睿，你没睡吗？”
许睿目光落在亿万的身上，他点了点头。
季恺城往里边挪了点，然后拉着许睿躺在旁边。
“睡不着？”
“嗯。”
当季恺城轻声问他怎么了？
心底那股情绪便如排山倒海般朝他涌来，他闷着浓浓的鼻音说：“难受… …”
季恺城没说话，而是将他拥入怀里。
“难受。”许睿说，“心里难受，我在店里老是想亿万哭了没有，他是不是在找我。”
若说季恺城在这个世界经历了许多第一次，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成为丈夫，第一次有自己的孩子，第一次承担起家庭和养育的责任。
那么许睿只会比他拥有更多第一次的体验，而许睿的第一次，却是他作为丈夫或者父亲永远无法深刻体会的。
“没断奶前没想这么多，可是今天突然害怕了。”
“害怕什么？”
许睿睁着眼望着被灯光晕染的天花板，“觉得… …亿万像是在慢慢脱离我。想到他长大以后，他会有自己的生活，和我们分离，我心里就空荡荡的。”
许睿吸了吸鼻子，心底涌上酸楚的滋味，“我知道人本来就是要这么走一路的，每个人都要经历，可我就是难受，我舍不得。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本该是我紧密相连的，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他要独立了，我该让他去慢慢独立… …”
这个会哭会闹的小孩因为需要长大，再也没法在他的怀里哼哼唧唧满足吃奶，渐渐的，他会脱离自己的怀抱，而去追逐更加广阔的天地。
他喜悦他的成长，却不舍时光飞逝。
第102章
许睿坐起身, 垂眸望着这张睡颜恬静的小脸，看着他抿了抿嘴巴，小小的鼻翼微微翕动。
就好像曾经的许多日夜般, 只有汲取到许睿身上的气味，然后才能安心入睡。
从前许睿抗拒喂奶, 可后来, 他只需低头就能看见这个满眼都是自己身影的小孩, 渐渐地，这种滋味令他欣慰又满足。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成为爸爸，是因为拥有了孩子, 拥有了头衔与身份，所以他理所应当就是爸爸了。
直到此刻才明白, 是因为亿万全身心的依赖, 是亿万满心满眼的爱意, 正是因为单纯的小孩给予了这么多, 才令他拥有爸爸的感受。
从原本的害怕抗拒怀孕, 到现在这个小东西一点一滴渗入到他的生命里, 他感动亿万的出生，也感激亿万为他的人生带来与众不同的体验。
许睿悄悄抓过他小小的手掌, 感受着几根小小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中。
他才领悟到, 原来是他创造出他，他却更加丰富了他的人生。
季恺城望着许睿的侧脸, 望着他长长的睫毛下闪烁的泪光。
灯光昏暗, 可他眸中的情感却明亮耀眼。
季恺城恍惚地在想，从前的许睿是什么样子？好像是爱笑爱玩会哭会闹，同时又洒脱不羁的，如今再看, 不知不觉他身上早已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柔，然而却令他整个人更加熠熠生辉。
他情不自禁拥紧许睿，抵在他的肩膀轻声说：“许睿，你很棒了，真的很棒。”
许睿伸手抹了把眼睛，吸了下鼻子，“真的吗？”
季恺城点头，“亿万在学着成长，你又何尝不是在学习，你们都很棒… …”
许睿听着季恺城的声音，心中的难过缓解了许多，他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今晚睡在这吗？”
许睿指腹揉着亿万小小的手指头，他摇头，“不了，万一半夜被他发现我在这，他肯定得闹，我怕我心软。”
“好。”
许睿在宋崎的房间继续待了半个钟头，才回到房间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许睿仍旧早出晚归，避免碰到小孩前功尽弃。
而亿万本来早上就醒得早，现在断奶期更是睡不安稳，鸡还没叫他就醒了。
他稍稍有点意识，就撅着嘴习惯性地去旁边，可隔着衣服似乎察觉到不对劲，他睁开眼睛看到季恺城。
季恺城也被这个小东西给拱醒了，眼见儿子瘪着嘴巴，两只圆圆的眼睛里面马上就要有泪光。
他赶忙把小孩给搂到怀里面，而后说着：“听话不哭。”
他垂下眸看着这张五官与自己肖像的脸蛋，不由放缓声音：“亿万，听爸爸说，最近我们厂里很忙，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忙。爸爸他也很忙，他想陪亿万，可是他必须得出门去干活… …”
亿万或许听不懂，又或许能够听懂。但在季恺城轻声细语娓娓道来中，这个不满七个月的小孩也能安静地听着。
他对于爸爸两个字格外敏感，每当季恺城提及爸爸，明明小小眼眶里打转着泪花，里头的光却也能明亮一瞬。
季恺城见有效果，继续和他说着话。
“等到不忙了，爸爸就会来陪亿万… …”
亿万吭吭两声，接着胸脯重重地起伏了下，就好似非常难过，但又听进去了般的委屈。
“不哭了。”季恺城帮他拭去脸蛋上的水痕，“爸爸抱你。”
然后抱起张开手掌的小孩，放在怀里轻拍着。
宋崎听见床上哄小孩的声音，也醒了过来。他翻了个身，胳膊撑在席子上看向里边的床。
“亿万怎么样了？”
季恺城神色些许疲惫地点了点头，“好多了，应该不会像昨天那么闹了。”
工厂里人多，哪个有空了就会过去逗弄下小孩。而杨小明更是今天米糊，明天蛋羹，后天又买苹果，刮点苹果泥，变着花样哄小孩吃饭。
渐渐地，亿万由起初对母乳的依赖，也开始适应其他各种各样的食物，甚至有些味道好，偶尔吃高兴了，还张着嘴“啊啊”。
只是许多天没见到许睿，有时候明明玩的挺高兴，前一秒还笑得咯咯咯咯的，后一秒皱着脸蛋哭了。
真正断掉奶已经是一周后的事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季恺城告诉许睿，听大飞哥的意思是亿万现在饿了也能指指奶瓶或者经常装米糊的碗了。
许睿听了恨不得立马冲到宋崎房间里抱儿子，可现在儿子还没醒。并且临近十月份，到了服装旺季，他们小商品城的铺子这些天也忙着转档口。
阿龙阿虎虽说看管了几个月的铺子，可厂子里新制造出来的服装一批批往小商品城里运，许睿担心他俩弄不明白，他也不放心，于是今天上午还是得过去一趟，等到中午不忙了再回厂子里。
转成档口后，上新了厂子里生产的女装，生意好得不行。从开门到中午，全是海市以及周边城市过来进货的商户们，小小的店铺内被挤得水泄不通。
许睿不得不搬了条凳子站在上面，才没导致被商户们围堵。
到了十一点，店铺里稍微冷清下来后。许睿便迫不及待收拾东西准备下楼骑三轮车。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刻令他如此心急，恨不得下一秒就闪现在厂子里。
阿龙阿虎在后头问他：“睿哥，你不吃午饭吗？”
“不吃了，我回厂里吃！”许睿还哪有心思吃饭，他挥了下手，迈开大步冲下楼。
顺便经过一楼的玩具店时，买了只装电池会一边爬一边叫的橘黄小狗。
回去的路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暖风。脑子里不断想着，等自己出现在厂子里，儿子应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或许会大哭，又或许会高兴地手舞足蹈。
于是光想着那副画面，许睿胸腔中的暖意就一遍一遍流淌而过，令他骑着三轮车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长腿像不花费力气似的，用力蹬着三轮车，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今天只用了一小时。
等到了厂门口，他已经蹬得汗都冒出来了。
没想到才和儿子分开一周多，即将要见到，自己居然心脏扑通直跳。
这个点工人们都坐在大厅里面吃饭，许睿悄无声息走进去，正好看见季恺城抱着亿万坐在腿上，而刘大飞左手拿着一只红苹果，右手拿着勺子。
勺子刮了几下苹果，刮出一勺苹果泥，然后一口喂进亿万的嘴巴里。
亿万被喂了满满一口，霎时间小鼻子都皱起来了，不过嘴巴倒是吧唧吧唧吃得起劲。
若是刘大飞再夸两句：“哟！咱们亿万太厉害了呀！比你爸爸都厉害了！”
亿万一听，高兴地眼睛都弯了起来，两条腿欢快地晃着，然后还邀功似的，吃完一口又把嘴巴张得大大的。
许睿望着不远处的一幕，眼眶禁不住发热，连喉咙里都弥漫起温暖的酸意。
其他人都发现了许睿，包括季恺城和刘大飞。
不过大伙都没出声，而是笑着给许睿使了个眼色。
季恺城看着许睿悄悄走近，他眸中含着笑意低头对亿万说：“快看，是谁来了？”
说着伸出手，指向许睿。
亿万被季恺城的手吸引目光，起初他摇头晃脑地还沉浸在被大人夸奖的高兴中，所以顺着季恺城的手指看过去，看到许睿的时候，小脸还懵了下。
许睿边慢慢走近边逗他：“不认识我了？嗯？我是哪个？”
一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亿万原本懵逼表情的脸上，下一秒，小眉毛皱了起来，小鼻子也皱，而那张小嘴都快要瘪到天上去了。
紧接着嘴巴一张，由委屈的“吭吭吭吭”声演变为撕心裂肺的嚎哭。
哭得许睿当着满厂子人的面儿，也差点绷不住。
亿万整个人已经在季恺城的腿上坐不住了，他身体朝前倾，张开两条胳膊。
许睿赶紧抱到自己的怀里，贴着小孩柔软的头发亲了亲。他想潇洒地哄小孩，哭什么？小小男子汉有什么可哭的？
然而一张口，声音已然微微哽咽：“好了，听话了。爸爸这不是回来了吗？不哭了… …”
不过短短一周多，却如同漫长岁月。
许睿回来了，亿万高兴地不得了。吃着许睿喂的东西，都比平时更来劲。
陈默在边上看得啧声道：“瞧瞧瞧，你爸爸一回来，你这胖小子连其他人都不看一眼了。”
季恺城哼笑道：“你没看到他连我都没看一眼了？”
大概是没安全感，亿万生怕一眨眼许睿不见了。
于是许睿从进厂房到晚上睡觉，连上个厕所都差点得带着小孩一块儿。
季恺城洗完澡回房间，亿万已经睡着了，许睿靠在床头垂眸看着他。
“还不睡吗？”
许睿叹气道：“等会儿再睡，我要把这几天缺的都补回来。”
季恺城笑道：“现在都已经这么难受了，以后亿万长大了，你到时怎么办？”
许睿看着脸蛋肥嘟嘟的小孩，心中也一阵惆怅，“能怎么办？现在我把他拴在裤腰带上。以后他大了，我老了，就让他把我拴他裤腰带上呗。”
季恺城被他的话给逗乐了，“那以后亿万结婚，你还跟着住一起？不怕他们嫌弃？”
许睿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嘛！我只是觉得趁着他还没长大，还粘着我的时候，我就多享受一点这种生活。
而且我听说小男孩到了三四岁狗都嫌，说不定那时我烦了，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吗？”
季恺城笑着轻摇了下头，他陪着许睿看了会儿亿万，然后才关掉灯。
第103章
断奶期那几天, 哪怕断奶后也有一阵子，许睿光想起亿万嗷嗷哭着找他的模样就心酸。
然而再过了一段时间，许睿觉得自己非但不难受了, 甚至还有点烦了。
因为亿万会爬了。
那真是满地乱爬，晚上下班后还好, 许睿和季恺城两个看着, 他再爬也爬不到哪去。
可上班忙碌时就闹心了。
和偏远城市的批发订单已经完成, 厂里忙着核对数目和打包，于是季恺城把亿万放在小床上。
亿万会爬之后就不满这张狭窄的小床了，他坐在小床里, 口中“啊啊啊”地闹着，两只手把床沿的栅栏摇得哐哐响。
不过许睿和季恺城忙着干活, 便随他叫, 顶多耳膜遭受点痛苦, 反正这小孩见实在没人理他, 过不了一会儿也会消停。
由于合作的批发档口多, 每家档口最少的也订了几百件衣服, 所以这两天全厂人都在把制成的衣服熨烫，折叠, 然后按照订单上的数目以及款式分类。
“卡车租了吗？”许睿折着手里的衣服问季恺城。
“租了, 等会儿就去开过来。”
“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季恺城说晚上车少，吃过晚饭后就出发。
亿万叫了一会儿, 就没闹了。许睿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对季恺城说：“小孩就不能惯，你越是理他，他就越上天… …”
正说着，他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一眼安静下来的乖小孩, 结果这一眼差点没把他魂给吓飞。
只见这小东西两条胳膊都在用力地抓着小床栅栏，然后撅着屁股摇摇晃晃地想要把自己给撑起来。
小床的栅栏短，若真被他给站起来了，那八成得一骨碌翻下去。
“操！我说你怎么这么安静了！”许睿气得丢下手里的衣服，走过去一把揪起他。
季恺城也心有余悸，于是这样一来，他和许睿就没敢再把小孩放在小床里了。
还不如拿条席子铺在地上让人放心。
许睿把亿万放到席子上，然后扳开玩具狗肚子底下的开关，这只玩具狗一放到席子上，就哔哔哔哔叫着一顿一顿往前爬，亿万瞬间就被吸引了目光。
“你给我老实待着玩玩具，等我们忙完了再抱你，听到没有？”
亿万八成是没听进去许睿的话，他两只眼睛盯着玩具狗，淌着口水指着玩具狗，“唔！… …”
“好，你自个唔，我去忙了啊。”许睿放下儿子，任由儿子追着玩具狗满席子爬。
他接着回去叠衣服。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小明在问：“唉？亿万人呢？”
许睿和季恺城一听，忙转过头去看席子，结果只剩下一只玩具狗在撞墙角，哪里还有小孩的影子。
俩人当即一身冷汗，其他人也赶忙寻找。
“找到了找到了！”一名小黄毛嚷了起来。
许睿忙冲过去一看，人都差点气晕过去，两片肺都快炸了。
原来这小孩爬到缝纫机底下去了，也不知道哪里摸到了一团线，被他给扯得乱七八糟，而他的脑袋和身上就跟被蜘蛛网缠了似的，白花花一片。
“操！”许睿重重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老子今天必须得把你屁股打开花！”
刘大飞和杨小明赶紧上前拦住许睿，“别冲动啊小许，亿万还小，小孩都这样。”
亿万还不明所以，被缠成蜘蛛网了还高兴地两只胖手抓着丝线给许睿看。
“唔！… …”
季恺城只能无奈地蹲下身给他把身上的丝线给取掉。
刘大飞笑道：“以前我们农村里请个老师傅能做那种给专门给小孩坐的椅子，小孩坐进去了，就爬不出来了。不过亿万还太小了，没法长时间坐。”
他问季恺城：“要不小季，你去隔壁木材厂买几块板子，让你小明哥给亿万围个围栏，然后把他给关里头。”
季恺城一听这的确是个办法，小床高且栅栏低，亿万不留神就有可能掉下来。那么在厂房一楼随便找个角落给围起来，再铺上席子，就让亿万在那块地方爬。
于是他马上就拿着钱去木材厂买了几块木板，买回来后，杨小明当天下午就把围栏给做好了。
就三平方米的样子，足够亿万爬了。
把小孩跟关小鸡似的，放几件玩具进去，任由他怎么爬都在视线内，这下许睿和季恺城也放心了。
傍晚时，季恺城和陈默去开租来的卡车，杨小明烧好了晚饭，便问许睿要不要等他俩。
“等什么啊，咱们先吃呗。等会他俩车开回来，就该咱们去装货了，赶紧的，先吃饭。”许睿招呼其他人坐下来吃饭。
他则去抱还被困在围栏里的小孩。
亿万如今断奶成功，嘴巴馋得跟什么似的，一到饭点，闻到饭菜香味，尤其是听见碗筷的动静后，他连玩具都不感兴趣了。
就坐在围栏里，抓着木栅栏，然后栅栏缝隙里露出他两只紧盯着外头饭桌的黑溜溜眼睛。
“啊唔！”
许睿抱他出来，坐在桌前先给他喂奶瓶。然而亿万吃两口奶，脸就撇开了。
许睿见他左顾右盼的分心样，就懒得管他，自个握筷子先吃饭。
亿万眼巴巴地盯着许睿吃菜的嘴，也馋得口水哗啦啦流，一个劲伸出手去抓许睿的嘴巴。
“我服了！你再伸手！”许睿抓起筷子轻打了下他的胖手，“都伸我嘴里了，你让我怎么吃饭！？”
然而他一低头，看到这小孩嘴巴张得大大的，就跟巢里的雏鸟似的，模样看上去又好笑。
“你牙都没长齐，能咬得动什么？”
一顿饭下来，又是抓嘴又是抓筷子，搞得许睿心烦得不行。
正因如此，所以平时到饭点，他从来都是让季恺城抱着，他可没季恺城有耐心。
一帮人吃得差不多了，外头传来汽车声，是季恺城他们回来了。
许睿吃完了饭，便抱着亿万和其他人一块儿走到厂房外。
打着两盏白晃晃车灯的卡车停在厂门口，驾驶位上的季恺城摇下车窗探出头观察了下院子空间。
他问许睿：“能开得进去不？”
许睿绕着卡车看了一圈，“能！”
然后他又喊其他人：“快把两扇铁门打开！”
小黄毛们立即去拉开两扇铁门，让卡车缓缓驶入厂院中，等到熄火后，陈默从副驾驶上跳下来，一边嚷着饿死了一边快步走进厂房内。
季恺城让已经吃完饭的人把整理好的服装搬上卡车。
他和陈默傍晚出门的，现在过去了两小时，许睿便催他：“你赶紧先去吃饭吧，剩下的我和宋崎来弄。”
“好。”季恺城正准备打开车门下车。
可许睿怀里的儿子却看着这辆大卡车兴奋不已，他唔唔叫着，扭过身体朝季恺城张开手。
许睿打了下他的屁股，骂道：“你怎么见什么都来劲？别闹，快让你爸去吃饭。”
亿万不肯，手脚乱挣。季恺城便对许睿说：“你把他给我吧，让他先玩一会儿，等会我抱着他去吃饭。”
许睿本来是想着继续把小孩关厂房的围栏里去，然后跟其他人一起搬货。可不让这小孩上车过过瘾，估计又得嚎半天。
于是他便把亿万递给季恺城。
亿万一进驾驶舱就跟疯了似的，一边奶声奶气欢快叫着，一边两只胖手把方向盘拍得哐哐响，玩了小半个钟头还意犹未尽。
等到季恺城回厂房里吃饭，那菜都凉了。
装了一晚上的货，又给卡车装上了遮雨布，等到次日的晚上，季恺城和宋崎陈默便出发送货了。
虽然订单完成了，工厂轻松下来不少。但进入十月份，小商品城的档口的生意却更加火爆。
阿龙阿虎两个小伙子忙不过来，怕他们算不清账目，许睿就得每天早上过去，然后在那待一上午。
只是早上出门时，亿万跟着一块儿醒来。他见许睿把自己放到刘大飞的手里，顿时又哭闹得不行。
起初许睿被他哭得心软，得哄好一会儿才舍得离开。
到后面，这样的事每天都得重复一遍，许睿心也硬了。亿万一闹，他的脸就一沉。
“哭什么？天天没完没了哭！我不出去做生意，谁给你赚钱买玩具？不许哭了，我中午就回来！”
被许睿沉声一喝，亿万吓得收起哭声，只能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许睿。
刘大飞拍着他的小身体，哄道：“好了好了，来亿万听话，伯伯带你去看后门的母鸡啊，走咯走咯。”
刘大飞抱着去后门，亿万就趴在他的肩膀上眼睁睁看着许睿走出厂房。
季恺城他们这趟又去了一周多的时间，回到海市已经是深更半夜。
许睿躺在床上隐约听见汽车声，他静静听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是从厂房外头传来的。
他赶忙开灯起床穿衣服，然后悄悄关上门跑下楼。
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见季恺城他们三个进来了，而陈默肩上还扛了只蛇皮袋。
瞧着他们三个神色憔悴得跟流浪汉似的，许睿吃惊道：“卧槽，你们这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默疲惫道：“除了上厕所，去交货，其他时间都在卡车上，三个人轮流换着开车，你说能不快吗？”
宋崎已经累得一屁股坐椅子上了，他问许睿：“许睿，还有吃的吗？我快要饿死了。”
“有！还有剩饭！我马上去给你们弄个蛋炒饭！”说完，许睿赶紧去厨房间生炉子，打鸡蛋。
炒了三碗蛋炒饭，季恺城他们三个就跟饿死鬼一样埋头猛吃。
“哎，季恺城。”趁着他们三个吃饭期间，许睿打开季恺城的背包，可看到里面只有几张零散的钞票，他惊愕问，“你们这趟去没收到钱啊？”
第104章
季恺城他们听见许睿的问话, 三人神神秘秘对视了一眼。
许睿看得一头雾水，他又问：“你们三个在打什么哑谜？怎么… …那边的批发档口赖账啊？… …你们应该不至于那么蠢吧？货交出去，账没收回来？”
季恺城抿着笑, 而后说：“许睿，去把厨房门关上。”
许睿挠着头, 尽管一脸懵逼, 不过还是起身去关上了厨房门。
“关门了, 然后呢？”
陈默笑道：“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你都别瞎叫，知道吗？”
许睿切了声：“我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我有那么沉不住气吗？”
不过从这三人轻松的表情语气中，许睿恍然大悟了, 他眼睛倏然明亮, 然后指着三人, “我懂了, 带回来很多钱是吧？”
宋崎朝地上的蛇皮袋抬抬下巴, 许睿立即收到提示, 他忙不迭去解蛇皮袋上的麻绳。
这根粗壮的麻绳拧得很紧，还打了死结。他边焦急解着边嘀咕：“靠, 怎么装蛇皮袋里啊？还绑这么紧。”
宋崎说：“季恺城怕钱太多招小偷, 说还是装在不起眼的地方比较好。”
确实挺不起眼的，这只蛇皮袋不知道他们三个从哪搞来的, 外头脏得要命。
“我本想是打算用你以前的办法, 不过… …”季恺城说着自个都笑了，“好像装不下。”
许睿嘿嘿笑着：“那你们三个还不如装成孕夫呢。”
“… …”
陈默和宋崎听后，笑得饭都吃不下了。
许睿扯掉蛇皮袋上的麻绳，解开口子。然而一分钟前还潇洒说着自己见过世面, 可看清半大蛇皮袋的钞票后。
“卧槽！！！”没办法，这一刻，他觉得这世上见过世面的人恐怕也不多，反正他是眼花了。
“嘘。”季恺城手指掩唇，“轻点。”
许睿激动得快爆炸，可此时只能跟演默剧似的，抓一把钞票兴奋地哑声仰天长吼。
好不容易缓了缓，他压低声音问：“这有多少钱啊？”
季恺城：“十七万。”
许睿瞪大眼讷讷道：“操，十七万就能装一蛇皮袋啊？”
陈默笑道：“又不全是百元大钞，零零散散的也不少。”
“那你们都点清楚没啊？”
宋崎：“放心吧许睿，我们当场交货点钱的。”
“那就行！”许睿抓着钞票爱不释手，直到季恺城他们三个吃完饭，他才重新装进蛇皮袋里。
开了长时间的车，原本该洗澡去休息，不过明天是员工们发工资的日子，于是季恺城便索性喊几人去办公室，除了给员工算工资外，顺便把钱给分了。
走进办公室里，宋崎关上门后把窗帘给拉上了，四人坐在办公室里静悄悄地算账。
要算的账不少，今天收回来的款加上先前的八万块定金，以及许睿这段时间在小商品城档口收回来的款项。
四个人每人一支笔一本薄子，宋崎算着工资，陈默算着这几个月的服装成本，许睿算着工厂里的杂项开支，季恺城则算着未来厂子需要投入的资金。
几人算得哈欠连连，才将这些账目理清，扣除各种杂费员工工资以及未来的投入，剩下的就是他们几人瓜分了。
一共二十八万，还是按照先前的分红，陈默拿十四万，而季恺城许睿则和宋崎一人一半。
宋崎拿着到手的七万块，他有些惴惴不安，“我拿这么多吗？”
许睿拍了把他的肩，笑道：“当时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不是这个厂的厂长啊？还是你没出力啊？赶紧收好。”
宋崎看着许睿踟蹰道：“那你和季恺城两个才七万块… …你也是厂长，你也出力了… …”
陈默听着宋崎的话，也不由抓了抓头发，“操！你这样一说，我拿着这钱也挺难为情啊。”
他说着嘿嘿乐了，“我还真没想过我当时就卖了辆摩托车，今天居然能赚这么多，就跟空手套白狼似的。要不这样，咱们几个重新分下股份比例，有钱大伙一块儿赚嘛，四个人均分得了，不然我都觉得亏待兄弟了。”
季恺城和许睿对视一眼。
许睿看着陈默说：“那你岂不是亏了？如果我们现在没赚钱，你把家底都亏没了。”
陈默笑道：“有什么亏不亏的，当时入伙我就做好了亏本的准备，可没想到你们几个家伙还怪能挣钱的。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四个人分，谁也不搞特殊！”
既然陈默和宋崎都是这个意思，许睿和季恺城也不推辞了。
这下，他俩一口气拿了十四万，等到季恺城去厕所里洗漱了，许睿还亢奋地坐在床上数钱。
“你还在数钱？”季恺城洗完澡回来关上房门，看到床上数钱数到满面红光的许睿，忍不住笑着摇头。
“快来快来！”许睿朝他招招手，“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咱们随便仿制的衣服居然能赚这么多钱！”
季恺城脱鞋上了床，他俯过身看了眼旁边睡觉的小孩。
许睿拉着他兴奋问：“哎季恺城，我俩买房去吧？你说这么多钱能买几套房啊？”
季恺城说：“我还不太清楚这边的房价，改天去问问。你想买哪边的房？”
“这我哪知道。”许睿想了想，“怎么也得市中心的房。”
“哦对了！”许睿一拍掌，“去海市的新天地，那里高档，以后的房子绝对天价！咱们就买两套房，如果太贵，那就一套，啧，是不是应该买辆车啊？… …”
脑袋里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说着说着许睿又亢奋了，他一把搂过季恺城狠狠亲了口，“靠！咱俩实在太牛了！”
季恺城也高兴，不过高兴归高兴，在外奔波多天的疲惫感仍旧袭来，他搂着许睿的腰问：“是，很牛。不过我们可以睡了吗？”
“哦对对对！这些天你辛苦了，来来来赶紧躺下。”许睿拉着季恺城躺下，又殷切地凑到他身边眨眨眼，“要不要犒劳犒劳你？”
“嗯？”许睿说着话，手已经丝滑而下，“小乖乖，这么多天没见，是不是想我了？”
季恺城侧头望着他，脸上浮起无奈的苦笑，“许睿… …”
“怎么啦怎么啦？”
季恺城长叹了一口气，“明天可以吗？今天实在… …我开了好多天的车… …”
许睿盯着他这半死不活的样，连声啧道：“你干嘛呢？明天当然可以了。不是，你这搞得我好像欺负你一样。”
“没有。”季恺城笑着一把将他圈进臂膀里，而后低声说：“等明天，明天… …”
许睿狠狠掐了把他的屁股，哼道：“明天你给我等着！我明天上午就去把席梦思给买了。”
季恺城问：“明天上午就去买吗？我担心我起不来，要不下午吧？”
“下午得给工人们发工资，你就睡你的觉，反正现在亿万断奶了，我也自由多了。”许睿拍拍他的腰，“没事，你就好好睡。”
“等你一觉醒了，嘿嘿，豪华席梦思就到了！”
瞧着许睿暗示性的笑容，季恺城哭笑不得。
许睿第二天一大早就没影了，留下还在睡觉的父子俩。
季恺城平时一向自律，但这趟出门为了能够及时给批发档□□订单，所以这一路，累了困了就换宋崎或者陈默，自己则去后面睡一觉。
但也只是勉强能够入睡。
回到厂子里，躺在熟悉的床上，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
他还睡着，亿万却醒了。他睁开眼习惯性地去看旁边人，结果这一眼，发现居然是好多天没见的季恺城。
这可把他给高兴坏了，他溜溜地翻了个身就坐起来了，然后咧着嘴看着季恺城直乐。
“唔！… …”
可是乐了半天，季恺城还是紧闭着眼。他就伸出手指头去抓季恺城的嘴唇。
这样软绵绵的小手指头东抠抠西捏捏的，季恺城也被弄醒了。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儿子那张白胖的脸蛋。
穿着白底碎花的秋衣裤，嘴里唔唔啊啊的，口水疯狂淌不停。
一看到季恺城睁眼，亿万“啊”地一声尖叫，紧接着屁股一弹，整个小身体都扑到了他的身上。
虽说七个半月，可胖小孩的重量也不容忽视，猛地一扑，压得季恺城气都短半截。
季恺城抱着他，眼内的温情溢出，“不让爸爸睡觉，嗯？”
亿万又高兴地手脚一蹦哒，他扑着用只长了两颗小牙齿的嘴巴啃季恺城的下巴，结果啃了季恺城满下巴口水。
第105章
季恺城好些天没陪儿子, 现在被儿子一闹，也睡不着了，他索性不继续睡了, 就在床上陪他玩了会儿。
别人都说亿万长得像自己，其实季恺城不照镜子时, 对自己的样貌是模糊的。
然而此时透过亿万的五官, 仿佛也隐约能记起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有时候他望着亿万的脸蛋, 心里颇感神奇，尤其脑海中提醒着他，这个小孩身上流着他与许睿的血液。
意识到这点后, 他又有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将他的心中填得满满当当。
亿万在他身上扑腾来扑腾去, 季恺城便靠在床头, 接着翘起腿, 抓着小孩的肩膀, 让他跟树懒似的紧紧抱着自己的小腿。
然后他稍微一翘腿, 亿万就跟坐跷跷板一样, 高兴地“咯咯咯咯”笑着。
玩了半小时，听到楼下许睿的声音才停下。
亿万还没玩够, 爬过去抓季恺城的腿。
“爸爸回来了, 我们得起床了。”
说着季恺城起身从衣柜里取了件长袖衬衫，穿上后, 又抓着儿子的胖脚给他套上棉袜子。
现在十月份了, 晨昏时候会有凉意。他便给亿万穿上胡师傅给做的几件花花绿绿的罩衫。
尽管样式在许睿他们看来挺土，可亿万如今乱爬乱抓，以免没完没了洗换下来的脏衣服，许睿他们也随意了。
穿好罩衫后, 季恺城单手抱着儿子打开房门走到栏杆前。
许睿已经买了床回来了，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头和床身全是布艺，看上去弹性十足。
杨小明夫夫和胡师傅以及小黄毛们看到这张高大上的床，围着在讨论。
“睿哥，你这床也太好了吧？”
许睿笑道：“不好能叫席梦思吗？知道席梦思啥意思不？就是躺上面做梦都香的意思！”
“真的啊？那让我躺躺看！”小黄毛们一个接一个屁股坐上去，弹性十足的床，在粘上屁股的瞬间，人都弹了弹。
许睿见他们跟玩气垫床似的，忙上前制止：“靠！你们几个给我轻点，小心别把我床里头的弹簧给坐出来。”
然后他又跟宝贝似的，绕着床检查了一圈。
刘大飞抱着臂站在边上笑道：“质量哪会这么差？要是这么轻易弹簧冒出来，那你和小季两个晚上睡觉都得直挺挺的，多遭罪啊。”
小黄毛嘿嘿道：“睿哥，那你和城哥晚上得注意点，要不然动静大了，弹簧蹦出来打到你们屁股。”
这帮小黄毛们在社会上混久了，荤段子一出接一出的，听得在场人全都哄堂大笑。
许睿自个也乐了，他开玩笑似的踹了那个小黄毛的屁股一脚：“去去去！”
栏杆上的季恺城望着楼下的情景，也忍不住低笑了声。
许睿喊刘大飞小黄毛们帮忙把这张床给抬到楼上，摆到房间里后，又将原本那张木板床再拿到楼下，放到了刘大飞他们的房间里，等到以后兵兵强强来了可以睡。
陈默走出房，看着走廊上闹哄哄的动静，问刚从厕所里出来，还抓着牙刷的宋崎。
“干嘛呢在？”
宋崎说：“许睿买了张大床，搬床呢。”
陈默跟着过去瞅了眼，“啧，刚分了红，他们两口子还倒是挺会享受的。”
宋崎一边刷牙一边说：“我是觉得许睿他们浪费钱了，房间里的木床挺好的。而且他们有亿万要养，不该乱花钱。”
陈默盯着宋崎那呆样，无语道：“呵你懂什么？用手的时候木床能将就，等到用人了，那肯定是席梦思好咯。”
宋崎懵了：“什么用手用人，这跟床有关系吗？”
等到房间里人都散了，许睿跪在床上撕席梦思的塑料膜。
亿万看到房间里换了张床，兴奋地一个劲要去床上。
季恺城便将小孩放到床上。
亿万的膝盖和手掌一碰到软绵绵的床，感受到和木床截然不同的滋味，他就停不下来了。
许睿和季恺城在撕塑料膜，他就一个劲地啊啊叫着满床乱爬。
撕完了塑料膜，许睿仰头躺下。
季恺城看着他闭上眼睛，表情又惬意舒坦地长叹一声：“哇靠！我觉得我躺这种床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说到这，他一愣，然后笑了，“可不就是上辈子的事嘛哈哈哈。”
他见季恺城还站着，便催促他：“快点，你也来躺躺，感受下席梦思的滋味。”
“好。”季恺城笑着也躺到了他旁边。
不再是硬邦邦的木板床，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垫上。闭上眼，这一刻季恺城像是回到了上辈子。
尽管来到这边已经过了很久，但偶尔接触到与现代事物相近的东西，他依然会产生恍惚感。
这是人的本能，因为他经历过两个世界，可他恍惚却不孤单。
怀里扑过来一个小东西，他睁眼看见亿万漆黑的眼睛和咧着两粒小牙齿的嘴巴，转过头便是许睿面带笑容支着胳膊看着他和亿万。
“哟哟哟，你这小东西，是不是席梦思舒服？”
亿万听着许睿的话，又“咯咯咯”地扑到许睿的肚子上，扑得许睿身体都差点跟虾米似的弓起来。
“靠！我真的… …这小子真是跟头牛一样，我肚子都快被他压扁了。”
听着耳畔的欢声笑语，这一刻，又将两个世界的恍惚感尘埃落定。
“好了。”季恺城将亿万从许睿身上抱起来，“不闹爸爸了，我们还没洗脸，跟爸爸去洗脸。”
“还没洗脸啊？那你们快去洗，我先把床给铺了。”
“嗯。”季恺城带着亿万去厕所了。
许睿飞快把床给铺了，订单完成，小商品城的档口库存也足，忙了几个月，总算可以轻松下来。
先前他和季恺城两人都累，今天晚上终于可以潇洒一番，许睿兴奋地又拍了拍弹性十足的床。
不错不错，这回可以敞开了快活！
吃过午饭，厂里要给员工们发工资。小黄毛们都记着日子，一到点，他们就赶忙把桌子抬到宿舍门口中央，然后兴高采烈等着厂长们落座。
“来了来了！发工资咯！”看到许睿他们四个下楼，小黄毛们都高兴地抱臂抖腿了。
许睿带着钱坐到桌前，宋崎则对着本子喊名字。
“小飞。”
“来了来了！”小飞举手满脸喜色地跑到桌前。
宋崎当场跟小飞核对了工资提成以及奖金，核对无误后，许睿当面点清交给他。
“谢谢睿哥谢崎哥谢城哥谢谢默哥！”
陈默在边上抽着烟，看见小弟们欢天喜地领钱的样子，他也高兴。
他朝领完钱的小弟抬下巴，“省着点花，别三天就没，抽烟还得等着捡别人的烟屁股。”
所有人领完了工资，今天整个工厂都喜气洋洋。
“哎睿哥！”有小黄毛问，“睿哥，啥时候带我们去新天地吃大餐啊？”
“对啊睿哥，你上次可是答应过我们的啊！”
许睿：“放心放心！我记着呢。”
话说回来要是小黄毛不提醒，许睿还真有点忘了。
不过别说小黄毛们了，就连他自己也等着赚钱了好好出去潇洒一下。
毕竟来了海市这么长时间，天天走街串巷，可纸醉金迷，流光溢彩的繁华地段还没见识过。
现在有钱了，不享受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扭头问抱小孩的季恺城，“哎，要不我们就今天去吧？”
他又看向宋崎和陈默。
陈默不用说，他本就是个爱玩的人，“去啊！走，就去新天地！赚钱不花天理难容啊。”
宋崎问：“那什么时候去？今天晚上吗？”
季恺城抬起手腕看时间，“现在是两点三十，如果要去的话，那就早点过去。”
厂长们发话了，小黄毛们全都高兴起哄。
既然要去海市最高大上的地段，那可不能蓬头垢面去，怎么也得给自己收拾收拾。
许睿催促他们：“别愣着了，赶紧的，没刷牙的把牙刷了，脸也去洗了，还有脚臭的赶紧洗脚换鞋！”
“好勒！”小黄毛们当即蜂拥冲宿舍里面去了。
连胡师傅都乐呵呵地端着脸盆去厕所里准备再把老脸给洗一洗。
其他人都收拾去了，许睿他们几个也抓紧上楼。
许睿进房间就翻箱倒柜，可翻半天也没翻出一件看上去洋气点的衣服。
“早知道今天聚餐，我上午出门就该去买身衣服。”
季恺城抱着亿万将他看了一圈，说：“你身上的就挺好看的。”
“是吗？”
“嗯。”
“那行吧，那就这件吧。”说着许睿又啧声道，“可惜了，如果现在是夏天就好了。”
季恺城没明白，“为什么？”
许睿揭起自己的衣摆，满脸自豪地朝他挑了挑眼，“看出什么不同没？”
季恺城仔细地观察了番。
“靠！”许睿恼道，“这么明显你居然看不出来？老子有胸肌了！”
说着他又摆了个pose，就差怼到季恺城的脸上。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又大又结实？像不像大猩猩？金刚？”
“… …”季恺城微微睁大眼，接着他重新将目光凝聚到许睿的身上。
断奶后一直挺忙，后面又去送订单。直到现在他才看出许睿的变化。
去年许睿是削瘦的，当然跟他们那时的经济条件也有关系，怀着孕身体不舒服还没吃好。
今年条件跟上了，所以胸肌看上去饱满却不会过分发达，匀称而流畅，令他整个人散发着性感的意味，尤其胸前那两粒被亿万吮得又微微凸起圆润。
于是这一眼，季恺城都觉得自己有点晕奶了，甚至新天地的晚饭都不太想去吃了。
“你还抱着他干嘛。”许睿将他的思绪召回，他催促，“你赶紧的，也找身衣服去换了。”
季恺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我这身还可以吧？”
“那你就去换身干净的。”
“行吧。”
许睿给自己收拾好了后又去给儿子收拾，他嫌弃地看着儿子外头那件罩衫，早上还干干净净的，就中午吃了顿饭的功夫，已经脏得没眼看了。
他扯掉儿子身上的罩衫，给他穿了件嫩黄的针织衫，然后戴了一顶棉柔的帽子。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换好了干净的衣服，然而来到楼下一看其他人的装束，他俩傻眼了。
包括陈默在内，其他小黄毛们清一色花花绿绿的衬衫。再包括宋崎，杨小明刘大飞，甚至是胡师傅在内，每一个人的衣服下摆都给扎进了裤腰里头。
而许睿和季恺城还保持着现代人风格，宽松的衣服裤子。
宋崎看着许睿问：“许睿，你们两个穿的会不会有点… …不够洋气啊？”
许睿狠狠地抽了下嘴角，他盯着胡师傅的腰一言难尽，“要怎么才算洋气… …把裤腰带露出来吗？”
胡师傅笑得老脸布满皱纹，他说：“我系不惯皮带。”
“不是。”陈默走过来将他们一家三口打量一番，“这个小的随便穿穿也就算了，你俩是没衣服还是怎么的？要不这样，我去房间里给你们找两件。”
季恺城看着陈默一身花衬衫配皮衣，再加牛仔裤，腰部还挂了bb机，他实话说：“你这bb机，我只听它响过一次，就是上回许睿呼你，应该没人联系你… …”
陈默盯着季恺城的脸，磨了磨牙，“操！我真服了你！装饰懂吗？就跟你戴手腕上那只老古董手表一样，老子早上十点问你几点，你说早上五点。”
“… …”
许睿和季恺城实在欣赏不来他们的审美，奈何连刘大飞和杨小明胡师傅都是花衬衫。
许睿只觉离谱，“你们哪来这么多花衬衫？”
刘大飞笑道：“小飞他们给的，他们宿舍里衬衫多的是，还怪好看，小许小季，你们也快去换了。”
杨小明憨着笑脸也附和：“对对，你俩快去换了，怎么说现在是厂长，那走出去得气派！多吸引眼球啊！”
许睿干巴巴地笑了下，“确实够吸引人眼球的，一个个跟包了糖纸一样。”
第106章
许睿和季恺城最终还是屈服在众人的审美下, 换了陈默给的花衬衫。
这下好了，一群人浩浩荡荡，阵仗大的连路边的狗都得看两眼。
没有交通工具, 去市中心只能步行到公交车站。
其他人都轻装上阵，而许睿和季恺城两个因为有小孩, 所以带了不少东西。
奶瓶备了两只, 一只泡了奶粉, 一只装了白开水。尿布带了一条，怕晚上回来凉，包里还塞了一件小毛衣。
快十月中旬, 秋老虎仍旧凶猛。这边偏僻，错过一辆公交车, 至少得等二十来分钟。
一帮人全都热得冒汗了, 许睿干脆蹲在路边拿手遮阳光。
“要是中午没把卡车还回去就好了。”
季恺城瞥了他一眼, 说：“难道把大伙跟猪仔一样拉到新天地吗？”
许睿听着他的话, 一想到满车斗花衬衫男人的画面就觉得逗。
亿万也热得不行, 两只胖脸蛋红扑扑的, 加上他胖，等车还没几分钟, 他脖子缝里都渗汗了。他难受得直吭吭, 还一个劲去扯自己的帽子。
许睿问季恺城：“要不要给亿万把衣服脱了啊？反正他里头还穿着秋衣，待会等太阳下山再给穿上呗。”
“别了, 一会脱一会穿, 我怕他着凉。”季恺城想了想，解开了儿子的衣服扣子，让衣服敞着。
“许睿，你给他喝点水。”
“哦好。”许睿站起身, 摘下背包。
从包里取出装水的奶瓶后，走过去喂儿子。
亿万对着奶嘴一口叼住，接着吨吨吨一通猛喝。
喝完水，公交车也到了。整辆公交车被服装厂的人霸占了还不够坐，不够坐的就坐膝盖上。
而许睿他们四个厂长又坐到最后一排去了。
公交车上同样闷，不过老式公交车能开车窗，于是一启动，空气也流通了。
亿万坐在季恺城的腿上，迎面就是灌进车厢内的风，他张着嘴能“啊啊啊”一路，等到下车后，连脖子底下的衣领都被口水给濡湿了。
这是许睿和季恺城重生后第一次站在海市的新天地，从前刚到海市的时候，坐在旅馆老板的三轮车后面，许睿发誓有朝一日新天地必有他一席之地。
当时他脑子里想的是，这个有朝一日也就短短一阵子，毕竟当时的他有着现代人的意气风发。
对他而言，他只是见识过广阔天地的飞鸟暂留在井底，如今重新回归天空，横竖都会翱翔。
可奈何当时大着肚子，生活窘迫，他和季恺城两个谁也没一下飞起来。
而海市的新天地就那一回隔着宽阔的江水见识了下。
后面他们忙着摆摊开铺子再到开厂，别说新天地了，反而越搬越偏。
如今身上有了钱，望着眼前的繁荣景象，俩人胸腔澎湃。
他们终于有底气和资本站在这座全国数一数二大城市的最中心了。
不同于许睿和季恺城那份“新天地，我来了！”的心情。
宋崎和杨小明夫夫是淳朴小县城人士，被四面八方古典奢华的建筑群环绕，他们是既激动又拘束。
而陈默和小弟们以及胡师傅，虽说在海市待了那么长时间，可本质意义上却是小市民，活动的地带也就那一方。
陈默和小弟们口中时常进出的夜总会，听着高大上，实际也不过是些小舞厅和KTV。
新天地在他们眼里，是真正的大佬们云集的地方，可望不可及。
至于亿万，那就更不用说了。他自打出生，不是在小弄堂就是在小商品城和郊区厂房，哪见过宽阔江面上鸣笛而过的轮渡。
“唔唔！”他看呆了，在季恺城的怀里蹦跶。
“去哪吃饭？”宋崎问许睿。
许睿哪了解新天地，他便问季恺城：“去哪吃饭？”
季恺城就更不熟悉了，于是他又问陈默：“上哪？”
陈默笑看土包子兄弟们，他甩甩皮衣潇洒道：“那必须得找家大饭店，能看得到江景的。反正我们现在有钱，怕什么，走！”
“走走走走，跟着老大走。”小黄毛们赶紧跟上。
于是他们这帮人在衣着光鲜亮丽的人群中，又成了一道风景线，陈默后头跟了一长串花花绿绿。
突兀又显眼。
陈默仗着如今兜里有钱，派头十足。就沿江道路找饭店，然后领着一串人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找了家。
众人仰头，一片低呼。
陈默指指身后的大饭店，问众人：“怎么样？觉得可以，那就在这里对付一顿？”
众人狂点头：“可以可以！”
“可以那就走呗！”
许睿听着陈默的这熟悉的语气，脑海里都涌上画面感了，他立即凑过去跟季恺城说：“咱们是不是特像那部电影西虹市首富？”
季恺城抬眸看了看他们这帮人，也忍不住笑了。
“到时我也要一口一头猪！”许睿乐呵呵地赶紧屁颠跟上。
可是进入到金碧辉煌的大堂，连平时吵闹的小弟们都拘束了，默默退到四位厂长身后，一路东张西望，交头接耳。
“操！外国服务生开的门！”
“不会要讲英语吧？”
“你紧张什么？要讲也轮不到你讲。”
“默哥也不会啊。”
“那不还有睿哥和城哥崎哥吗？”
“万一他们几个也不会怎么办？咱们连菜都点不了，可就丢人了。”
然而厂长们和小黄毛们还没丢人，就已经有人开始丢人现眼了。
从走进大堂开始，季恺城怀里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便一路兴奋直叫。
原本优雅的环境霎时间被稚嫩的声音充斥。
“卧槽！”许睿赶忙捂住亿万的小嘴巴，“大哥！文明点啊！你不要脸，我跟你爸还要脸呢。”
亿万哪懂，还当许睿跟他闹着玩呢，即便被捂着嘴，他也高兴地蹬着两条腿。
不过服务生仍旧微笑着礼貌接待他们一群人。
二十几个人，陈默要了间可摆两张大圆桌的包厢，在四楼，包厢的落地窗可将新天地的江景一览无余。
然而屁股刚坐下来，前一秒还潇洒阔气的陈默一看到服务生递上的菜单，瞬间瞪大眼。
他默默地将菜单移给旁边的季恺城，季恺城已经被积年累月的艰苦生活磨平了棱角，骤然看到在前世看来稀松平常的价格，也不由瞪大眼。
他又把菜单默默移给边上的许睿，宋崎凑过脑袋，他俩没季恺城和陈默镇定，看到一盘清炒时蔬的价格，直接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可大伙已经到包厢了，一帮人都挤到落地窗前看外头的风景，亿万被刘大飞抱着更是高兴地手舞足蹈。
季恺城轻咳了声，用眼神示意许睿和宋崎淡定。
然后支开了服务生，在服务生退出包厢的一瞬间，四名厂长立即交头接耳。
许睿：“卧槽！怎么这么贵！？”
季恺城：“大城市好地段，都是寸土寸金。”
宋崎：“这一道菜都赶上员工们半个月的工资了。”
三人看向陈默。
陈默心烦地抓了抓头发，说：“那我刚在楼下问你们，你们谁也没意见啊？”
宋崎问：“现在怎么办？”
许睿：“这么贵，估计一顿饭下来我都能买两张席梦思了。”
“要不… …”季恺城迟疑道，“我们换个地方？”
陈默脸都挂不住了，可碍于包厢内还有一大帮员工们，他压低声音：“大哥！我们都坐下来了，难道还拍拍屁股走吗？要是现在喊大伙走出去… …操！光想想，我都觉得丢脸，你们三个自己想吧，是选择吃饭还是丢脸。”
许睿季恺城宋崎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们选择丢脸。”
陈默一头仰倒在椅背上。
季恺城说：“如果不在这吃的话，我们现在就走吧。”
陈默侧头盯着他：“光明正大走出去啊？人服务生还在外头等着我们点菜，我堂堂厂长… …”
许睿打断他：“那你想怎么走出去？悄咪咪走出去啊？要不然跟你以前躲妹子一样，翻窗户下楼？”
陈默一听瞪大眼，“操… …你哪听来的？”
许睿扯扯嘴角说：“要翻你翻，我们可翻不了，还有胡师傅年纪大了，估计翻下去骨头都得散架。”
“… …”
既然决定换地方吃，那此地就不宜久留了。陈默拉不下脸，季恺城也有点爱体面，那么只能许睿和宋崎给大伙说。
大伙正兴奋地看风景等着菜上桌，听说要换地方，也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来到新天地了，换哪都是好饭店，听厂长们的就行。
于是员工们照样兴高采烈地离开包厢，而四名厂长全都沉默不语，八条长腿速度快的恨不得一口气冲到一楼。
这回找饭店就慎重多了，先派一名小弟进门问消费价格。问了没有十家也有七八家，精打细算的厂长们总算定下了在新天地性价比相对合理的。
等到精致热菜上桌，大伙们吃得热火朝天。
为了感谢这几个月来的辛苦，许睿他们四个便挨个给员工们敬了酒。
而亿万坐在宝宝椅子上，手里的香蕉都被他捏得稀巴烂，弄得脸蛋头发上全是，不过许睿和季恺城今天也随他高兴。
等到敬完酒，季恺城便坐回位置上，然后将桌上的那盘炖蛋放面前，用勺子舀一勺喂给他吃。
亿万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吃一口他就抓着惨不忍睹的香蕉高兴地甩。
虽说现在工厂进入了平稳发展阶段，库存也足，即便缺了只需要慢慢补充就行。不过许睿他们四个还是在饭桌上商量了明年开春的发展。
季恺城打算待会回去的时候再买些录像带，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找到春季新款。
“还可以买几本杂志。”许睿说，“我刚路过报刊亭看到有那种时尚杂志。”
“行… …”
饭桌上员工们开始喝酒划拳，许睿他们被吵得，干脆走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着喝茶。
此时夜幕已降临，华灯初上。霓虹将这座城市点缀得绚烂夺目，光彩流洒下一整面落地窗，如梦如幻。
许睿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沿江的灯光蜿蜒。
“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他感慨，“光是看着这些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就有一种热闹感。再一想到待会吃完饭回到偏僻的厂里，靠！落差好大。”
陈默笑道：“那你想怎么样？把服装厂开新天地来？”
宋崎：“你这不是瞎扯吗？新天地的租金多贵啊，而且厂子人这么多，还得租宿舍。”
许睿无语：“我就随便感慨一下，哪能真换地方，不过… …”
他又嘿嘿乐了，“我没来海市之前，想的还真是这样的生活。就在寸土寸金的地方，高楼大厦里面有间超级奢华的办公室，我就穿西装打领带上班。”
许睿越说越来劲，脑子里浮想联翩，“忙完工作，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看楼下的车水马龙… …”
“我靠。”许睿靠在沙发上，表情都跟成仙似的，“想想都爽啊！”
许睿口中的高端精英生活，陈默和宋崎只在电影里头见过。此时身处在这间豪华包厢里，坐在皮制沙发上，再望着落地窗前的夜景，仿佛也享受了一把纸醉金迷。
“是爽… …”陈默忍不住点了根烟，给自己的爽感再助点兴。
“可是这种生活对我们来说还是遥远了点。”宋崎说，“除非弄间办公室在新天地，不过为了享受这样的生活弄办公室也挺浪费的。”
季恺城一直静静地听着三人的对话，他看向落地窗，霓虹的光影在他眼底跳跃。
“也不是不能。”
“什么！？”三人惊愕地扭头看向他。
许睿吃惊问：“还真要搞间办公室在新天地啊？我们就开个玩笑，哪能真这么奢侈。”
季恺城微微侧头看向三人，而后勾起唇角。
“我是说，既要享受生活，还得能挣钱。”
“什么意思？”许睿问。
季恺城走到窗前，指着不远处夜色下平静的江面，他说：“工厂分两种模式发展，一种继续接订单，做批发档口。另一种，做高档服装。”
许睿立即明白了，“租最贵的地段，卖最贵的名牌货！”
季恺城投来默契的目光，他点头，“是。”
陈默和宋崎也对这个主意兴奋起来，四人当即坐着进行激烈的未来规划。
季恺城说，既然要在新天地租铺子，那就租临街的铺子。而这一批服装，不论是面料还是质量必须得做到最好。
许睿摩挲着下巴，“那这样的话，牌子得定一个，总不能衣领后面写着made in亿万服装厂吧？”
季恺城笑道：“既然开在新天地了，那就仿得更夸张点。”
他朝许睿抬了下眉，“当外国货卖，F4怎么样？”
许睿缓缓瞪大眼，然后用力竖起大拇指，“你牛！”
宋崎问：“那什么时候筹备起来？”
季恺城思忖道：“现在十月份，距离过年不到四个月了，最早也得开春，不过铺子可以抽空去看看。”
三人：“行！”
一顿饭吃了足足三小时，结完账后，陈默提议去夜总会。难得出来，既然这么高档的饭店都进了，那也不差这点钱了。
亿万现在断奶，许睿轻松多了，也能敞开了玩。他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没去进过什么夜总会和舞厅。
那回本来差点就去见识了，结果陈默临时又给改成了卡啦ok。
然而正当他和陈默等人商量着去哪家夜总会时，季恺城却泼了盆冷水。
“许睿，八点半了。”
“八点半不是还早着吗？”
“九点没公交车了……”
许睿和其他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厂在海市犄角旮旯的地方，要是错过公交车，那这一大帮人就只能两条腿徒步回去了。
年轻人们倒还行，亿万这个小的也不用走路，可老的就遭罪了。
胡师傅这辈子还没见识过夜总会呢，可为了他这把老骨头着想，只能扼腕叹息。
“操！”许睿欲哭无泪，“老子心心念念的夜总会… …”
刘大飞拍拍许睿的肩宽慰：“走吧小许，回家吧。不去夜总会也挺好的，晚上天气凉，还不如回家和小季亿万看电视。”
“唉，行吧。”许睿摇头叹气，他对季恺城说，“我觉得吧，咱们还是先买辆车，不然上哪都不方便。”
去不了夜总会，一帮年轻人都唉声叹气地上了公交车，不过没几分钟，新天地大饭店的这顿饭又冲散了他们的郁闷，一帮人在车厢里热聊起来。
亿万也精神得很，两只眼睛黑溜溜望着车窗外掠过的五光十色。
季恺城让许睿抱着，他则从包里拿出小毛衣，然后抓着亿万的胳膊给他穿上。
许睿瞪着儿子这张吃得乱七八糟的脸蛋，简直无法直视。
“你吃屎去了啊？怎么吃成这德行？”
不光是脸上，连手里还有一团不知道被捏了多久的香蕉泥，难怪刚才从饭店出来到上公交车，还看到他一直往嘴里塞什么。
季恺城赶紧掰开他的小拳头，把香蕉泥给丢出车窗。
亿万手里空了，又吭吭吭地闹着去扒拉许睿的脸。
“咦咦咦，别碰我… …”许睿嫌弃地撇开脸。
“吭吭… …”眼瞧着儿子委屈得快要哭了，许睿一下子又从嫌弃变成心软了。
他将亿万打横抱怀里，“好了，快点睡觉了。”
回到工厂快九点半了，由于前阵子大伙没休息，于是明天再放一天假给他们调整。
既然明天不用上班，小伙子们趁着今天兴奋劲没过，就在宿舍里打牌。
亿万在车上的时候就睡着了，许睿和季恺城便没参与牌局，他俩还得回房间给小孩洗脸擦手。
许睿先去洗了澡，等季恺城洗完回来后，看到许睿又坐在床上数钞票了。
“怎么又在数钱了？”季恺城关上门。
“玩不成夜总会就只能数钱咯。”许睿开着玩笑说道。
“有那么想去夜总会？”
“你不想？”
高中生没接触过灯红酒绿的生活，如今换了个世界踏入社会，对于未接触过的事物多少会有好奇心。
季恺城如实点头，“有一点。”
许睿数完钱，捧着一沓钞票靠在床头，他对季恺城说：“其实吧，我倒不是说想去夜总会，我只是觉得既然重生到了八九十年代，那不得感受感受这个时代的夜生活？”
他问季恺城：“你知道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当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吗？”
季恺城笑了下，“赚钱发大财。”
“哎呀这个是… …”许睿坐正身体，“跟这个不一样！我说的是那种氛围感，你懂什么叫氛围感吗？”
季恺城摇头。
许睿想了想，问：“你看过赌神没有？”
“嗯。”
“我刚来的时候就想着以后要跟那个赌神一样，打一坨摩丝在头发上，梳个大背头。然后穿个笔挺的西装出入夜总会，挥挥手钞票就跟洒毛毛雨一样，太霸气了！”许睿说得眉飞色舞。
说完后，又抓着钞票狠狠在鼻子底下深吸一口，满脸陶醉。
季恺城看着他跟财迷似的，只觉好笑又可爱。
他走到床边抬起许睿的下巴啄了口他的唇，而后轻声道：“小财迷，钱数完了吗？”
许睿仰头对上季恺城眸色深沉的眼，看见里头暗示的意味。
靠！差点就把正事给忘了！
季恺城果然是休息好了，许睿都很久没见他这么骚气过了。
“点完了点完了。”许睿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
季恺城鼻息轻笑了声，这一声把许睿的骨头都听酥了。
他当即就丢掉钞票，从床上蹦起来跟猛虎扑食似的扑到季恺城的身上。
许睿好歹也是一米八的大高个，这一下扑过来差点没把季恺城撞出内伤。
季恺城恍惚觉得，亿万跟许睿真的像。
俩人全都养精蓄锐了，今晚注定天雷勾地火。
现在十点半，楼下宿舍闹哄哄的打牌声楼上都能听见，这么热闹的声音仿佛可以掩盖暧昧，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
许睿狠狠亲完季恺城，望着他红润的唇喘气道：“今天我们终于可以不用跟哑炮一样了。”
哑炮… …搬到工厂里，哪怕俩人有单独的房间，可隔音不行，许睿偶尔还是得咬紧牙关。
季恺城听到这个词，脑海里瞬间浮现许睿泛红的眼尾，他又忍不住吻住许睿，而后唇齿间呢喃：“要不要看点东西？”
“什么？”
“看片吗？”
许睿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岔了，他盯着季恺城的脸。
还是他熟悉的季恺城，每次想干这种事情的时候，表情是含蓄的，眼神是带侵略性的。就这么一种又禁欲清冷又攻击性十足的反差，令他欲罢不能。
可是讲骚话的季恺城！他是头一回见！毫无疑问，相当于给许睿灌了一剂最猛烈的春/药。
“靠你小子！”许睿一连串啧啧声，“卧槽，季恺城。我现在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这么有情趣的主意你居然想得到！”
季恺城抿着笑又问他：“看吗？”
许睿双眼放光，“你是想片子里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季恺城点点头。
“操啊啊啊啊啊！”许睿已经迫不及待冲下床去抽屉里翻片子了，一边翻一边还兴奋地碎碎念，“哎呀真是没想到呀，咱们不但衣服能模仿，嘿嘿，动作片都开始模仿了。”
季恺城听得哭笑不得。
陈默的录像带都撕了封面，许睿一边火急火燎翻找一边低骂：“这个死陈默，没事撕什么封面，手咋这么欠。”
“我做了记号。”季恺城说，“录像带左下角用红笔画圈的就是。”
许睿扭过头，眼神揶揄：“啧啧啧，真谨慎！不愧是大学霸！”
许睿很快翻到一张，迅速塞进录像机里后，又风风火火跑回床上搂住季恺城的腰，对着他的脖子狠啜了口。
“太兴奋了！”
季恺城笑道：“我也是。”
他俯到许睿的耳边低语：“待会儿，我们每一个动作都不错过。”
“如果是那种时间静止不准动呢？”
季恺城亲了下他的耳垂，“那你静止… …”
“不准动… …”
许睿嘴咧得快到耳根了。
当电视屏幕出现声音时，俩人齐刷刷地看过去，然而这一眼… …
他俩呆若木鸡。
“汪汪汪！！！”
许睿看着脸色僵硬的季恺城，他抓了抓后脑勺，问：“你要扮演狗吗？”
“… …”
季恺城沉默了瞬，他下床默默地关掉电视机，画面中的大黑狗随着屏幕黑暗消失。
“要不… …还是正常点吧……”
可许睿却看着季恺城的俊脸来了主意，他挑了挑眉，“季恺城，要不然你陪我过把瘾呗。”
“过什么瘾？”
“让我过把大佬逛夜总会的瘾呗。”许睿缠着他一个劲说试试。
季恺城刚想着如果许睿非要让他扮演刚才那种，他八成都能硬着头皮答应。那就更别说大佬逛夜总会调戏小男孩了。
一看到季恺城点头，许睿又有了歪主意，他立马翻箱倒柜找了条布给他双眼蒙上了。
季恺城洗完澡向来都会穿上衣服裤子，现在被衣衫完整被蒙着眼，这么一本正经又看似隐忍的模样简直激发了许睿男人的某种癖好。
曾经在校园里冷傲漂亮的学霸，如今为了生活被迫遭自己的毒手。
光是想着剧情，就把许睿给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
他立马投入，靠在床头抓起一把钞票甩季恺城的身上。
“脱衣服。”
被蒙住眼睛的季恺城压根没料到许睿还这么有活儿，居然拿钞票甩他身上，他嘴角浮起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许睿你真是… …”
“敢直呼老板名字。”许睿又甩了一把钞票，“少废话，快脱！”
季恺城摇了摇头，他双膝跪在床上，然后慢慢地，一粒粒从上至下，解开扣子。
许睿盯着他因手部动作，而在衣衫下若隐若现的强健肌肉，狠狠吞了下口水。
“再脱！”
季恺城将手放在裤腰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扯开裤扣。
许睿尽管已经憋得血管都快爆炸，但他还是强忍着。他现在是老板，老板可不得等着季宝贝过来伺候，哪能自己主动。
然而季恺城却忽然喊他：“许睿，有些不对劲，你过来帮我看看。”
“？”许睿一愣，“什么不对劲啊？毛卡拉链了？”
“… …”季恺城朝他招了下手，“你过来。”
许睿不疑有他，立马爬过去。
他还真觉得是季恺城被拉链卡住了，毕竟男人嘛，偶尔卡两次也正常。不过这种时刻卡住了，还真是挺破坏氛围感的。
但谁让他心疼季恺城，疼到啥程度？那就是掉一根头发都心疼的程度。
然而当他刚靠近，脑袋便被一只大掌给按住了。
听见季恺城低笑一声时，许睿才直呼上当。
可已经来不及了，他被按着脑袋往下。
很快话也说不出口了，但他还是竭力从唇齿中含糊不清抗议一句。
“操！我是你老板唔……”
第107章
以前许睿从来没想过, 有朝一日自己的嘴巴还有这用途，更没想过还是跟曾经的臭脸同桌干这事。
现在不仅能接受，居然还适应了。尤其他抬眸看到上方季恺城的脸。
平时冷傲的表情随着渐起的感觉而融化, 手掌紧箍着自己的后脑勺，覆在臂膀上的肌肉微微绷起。
他闭着双眼, 小幅度地轻喘气。然而胸膛却极力抑制着某种疯狂的情绪而起伏, 随之, 喉结深深滚动。
察觉到视线，季恺城扯掉布，接着睁开眼, 从上而下对上许睿的眼睛。
就这么一瞬，季恺城长睫毛下的眼瞳幽深晦暗, 说不出的旖丽风情。仿佛如电流般令许睿从视觉再到感官一片酥麻。
“呃… …”
季恺城受不了许睿盯着自己的眼神, 更受不了这个平常嘻笑洒脱的人在此时此刻这么乖顺任由他摆弄。
他深呼吸了口气后, 手掌扣着许睿的脑袋将他稍稍离开自己, 紧接着他俯下身, 狠狠吻住红肿的嘴唇。
买了席梦思, 再也不用担心床因动作激烈而随时散架，也不用去梆硬的水泥地面上。
房间内的温度慢慢升腾。
“操！”许睿倒在枕头上, 双目失焦地望着天花板, “爽… …”
季恺城看着他的泛红的脸颊，手指拨开他额头被汗水濡湿的头发, 而后俯到他耳边低声说：“我还是可以的, 对吗？”
许睿眼神戏谑：“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
季恺城有些不好意思道：“前段时间事太多，你每次提要，都是在我特别累的时候，我怕你不满意。”
许睿哼笑道：“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啊？你干不动了我就不要你了么？”
“放心好了。”他手掌不轻不重拍了下季恺城的腰, 看着他打趣道，“老子又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哦对，老子也不是嫌阳痿早泄的人。”
季恺城抽搐了两下嘴角，僵硬道：“… …我什么时候阳痿早泄过了？”
“嘿嘿。”许睿搂紧他的脖子，亲了口他的唇，“我不就是打个比方嘛，往夸张了说嘛。我的意思是，就算你真的废了，我也绝对不会嫌弃你的，啊疼疼… …”
季恺城咬了下他的唇，“你不会说我点好的？我萎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许睿挑了挑眉，嘿嘿笑道：“你萎了，我就让你用嘴！让你也用嘴伺候我。”
“你行吗？”季恺城勾起嘴角，意思显而易见。
他又不是没献上过自己的嘴，可奈何是许睿自个下不了手。
许睿低骂：“操！”
季恺城低低地笑着，而后他贴着许睿的脸颊黏糊问：“休息好了吗？”
许睿斜睨了他一眼，表情狂妄：“切，我是需要休息的唔… …”
狂妄没两秒，季恺城一个猝不及防又叫他失声了。
席梦思床果然不同凡响，从前季恺城老跪席子，每回做完膝盖都得磨红。
可这回，这张松软宽大的席梦思简直如虎添翼，床垫的弹性使得他只需用小小的力，便能驰骋。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俩人毫无节制。连房间的敲门声都没听见。
主要原因还是楼下打牌声太喧哗，于是在房门再次被敲响时，床上的俩人一怔。
“是不是有人在敲门啊？”
“我听听。”季恺城停下动作。
“咚咚咚—”
还真有人敲门，正火热阶段被打断，许睿没好气地扯着嗓子喊：“谁啊？！”
门外。
“我。”
是胡师傅。
季恺城问：“胡师傅你有事吗？”
胡师傅：“刚吃饭时，你跟我说明年的春款得安排起来，他们在打牌，我也睡不着，我寻思干脆把资料看了，也好早点把春款提上行程。”
按理说员工敬业是老板的福气，可这福气许睿和季恺城暂时不太想要。
于是季恺城说：“胡师傅，明天再看资料吧。”
胡师傅耳朵贴着门，“什么？”
“明天再看资料吧？”
胡师傅抠了抠自己的耳朵，老脸惭愧：“季厂长你说什么？唉，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 …”
许睿：“靠！耳朵不好使还知道跟他说话的人是季厂长！肯定今晚咱们买了新录像带，胡师傅想看电影了！其他片子他都看腻了。”
他朝房门大吼：“胡师傅，明天给你看行吗？”
“啊？”胡师傅问，“让我等一下？哎，那行，我在外面等着啊。”
“… …”
“… …”许睿手掌拍在额头上，表情极度郁闷。他问季恺城，“现在怎么办？”
季恺城垂眸沉默了几秒，“我们抓紧吧。”
“？”许睿瞪大眼，“这事怎么抓紧？刚被胡师傅这么一搞，我都没感觉了… …”
“我还有。”季恺城话音一落，立即抬起许睿的腿。”
“！”许睿随即被来势凶猛的动作给弄得两眼发黑。
季恺城争分夺秒，还得回复外面胡师傅。
“季厂长，许厂长？”
“马上！”
而许睿差点都撞上床头了，他紧抓着季恺城的肩，又喘又低骂：“你他妈轻点！… …老子… …腰都快断了… …”
“嗯。”
终于完事后，许睿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还没等他缓过劲，季恺城已经火速穿好衣服裤子，然后又过来抓起他软绵绵的胳膊给他穿衣服。
“许睿快，起来穿衣服，等会胡师傅要来看电视了。”
许睿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他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哀嚎：“我服了… …我就想健健康康做个爱，怎么就这么难，这他妈做得跟赶路一样… …”
季恺城给他穿好了衣服，见他有气无力的便说：“那你躺在被窝里休息会。”
“行吧。哦对，赶紧把钱收起来。”刚才太激情，以至于钞票都在他俩的动作下遭受漫长的灭顶之灾。
季恺城忙收起钞票装进包，检查一遍后才去给胡师傅开了门。
胡师傅倒是装备齐全，俨然一副为工厂服务的先进员工模样，带着纸笔进来。
他看到床上被窝里的许睿，乐呵呵打招呼：“许厂长，还没睡啊。”
许睿扯了扯嘴角，“胡师傅，辛苦你了。”
胡师傅：“辛苦什么啊，不辛苦不辛苦，我拿着老板给的工资，肯定得为厂子好好工作。现在冬款的工程结束了，春款就得抓紧着筹备起来了，我都打算以后每天下班，都过来参考资料。”
“… …”许睿干巴巴地笑了声，“那倒也不用这么劳累，还是得多注意身体。”
不过胡师傅作为有经验的老裁缝，说的也对。虽说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几个月，但是过完年二月份，春款就得上新了，尤其他们开厂做批发的，那就得更早供货。
于是接下去到年前，他们便把春款给确定，然后去纺织厂进了布料开始制作春款。
小黄毛们缝纫机踩了大半年，愈发熟练。春款轻薄的布料缝纫起来速度大幅度提高。
到了年前的几天，就把明年的春款订单全都完成了。
要过年了，虽说小黄毛们混社会，可到了年底，该回村的还是得回。而胡师傅虽没老伴，可还有儿女，杨小明夫夫就更不用说了。
许睿和季恺城属于这世界的外来者，尽管乡下某座小山村有老房子，可他俩才在那待了几天，如果不看户口本，他俩都叫不出那小山村的村名。
现在工厂更像是他俩的家，那肯定是留在厂子里过年了。
而宋崎自然也不回去，欠的债还差一点，回去亲爹也不在，家里的锅还是破的。
陈默就更不用多说，父母双亡，祖宅被卖，回去也没地儿住。
于是他们四个都留在厂子里。
刘大飞想让他们几个跟着一块儿回老家，说房间不多，但挤挤还是能睡的。
但亿万还小，坐车也麻烦，许睿他们便谢绝了好意。
见刘大飞和杨小明不放心，许睿笑道：“我们四个人，哦不对，我们五个人在一块儿过年，就别担心了哈。再说了小明哥不是都熏了那么多的香肠和鸭子吗？现在有钱了，过年还愁买不到菜吗？放心好了。”
既然如此，刘大飞两口子也不勉强了，刘大飞笑道：“那行，反正我们过完元宵就出来了。”
今年收获颇丰，要过年了不得犒劳员工们，先前宋崎买了二十几只鸭子和几十箱橘子苹果以及各类罐头干货。
回来后一帮人烧开水褪鸭毛，然后让杨小明全都做了酱鸭。
现在员工们要回去，季恺城除了给他们发了工资奖金外，还一人一只鼓囊囊的过年红包和一只酱鸭以及苹果橘子等等罐头干货，丰盛得连隔壁厂工人都眼馋。
小黄毛们和胡师傅大包小包兴高采烈地离开工厂。
而杨小明夫夫，则是许睿和季恺城宋崎帮忙提东西送到公交车站。
上一次分别是在锦绣棉纺厂，当时生活动荡，也许四海漂泊再难相见，所以大伙分离之际透着伤感。
可这一次，即便是分开也是喜气洋洋。
公交车即将到站，刘大飞和杨小明跟许睿他们道完别，又跟亿万说话：“亿万，伯伯要走啦。”
亿万他现在十一个月了，会的本事可多了。除了能听懂指令，能自个扶着墙慢慢走，还叽里咕噜学会了好多发音。
不过叫不流畅，只能从长了六颗小牙齿的嘴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但是爸爸两个字倒是挺能叫，每天早上起来，许睿和季恺城两个还困得要死，这小孩就往身上爬，又是啃许睿的脸又是把胖脚往季恺城的眼睛上放。
还一个劲喊他俩：“叭… …叭叭。”
第一次听到亿万喊他俩爸爸时，许睿和季恺城两个差点泪流满面，为人父母的喜悦和感动在那一刻达到巅峰。
可后面这小东西整天有事没事就叭叭，就跟嗡嗡嗡的苍蝇似的，许睿和季恺城也听得头大了。
就刚从厂子到公交车的一路，许睿帮杨小明夫夫提着东西走在前头，亿万就在季恺城的怀里伸着手，没完没了喊。
许睿若是没回，他急了又吭吭地闹。
许睿只好时不时，“哎，听到了！”
亿万这才满意，然后又低头东张西望。
要是看见路边有土狗摇尾巴，他眼睛刷地亮了，他一边小手掌扒拉着季恺城的嘴，一边指着土狗。
“汪！”
“好好，汪汪。”季恺城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嘴前抓下去，而后转过他的胖脸，“亿万，杨伯伯刘伯伯要走了。”
“汪！”
“别汪了。”许睿跟他说话：“快，跟杨伯伯刘伯伯挥手再见，挥手怎么挥的？”
亿万坐在季恺城的臂膀里，听到许睿的指令后，他立马抬起胳膊，冲着杨小明夫夫使劲地上下挥了挥，力气大得就跟砸墙似的。
“喔唷，亿万现在厉害了，挥手都会了。”
亿万经不起刘大飞他们夸奖，顿时整个屁股都蹦了蹦。挥得更起劲了，根本停不下来。
而许睿和季恺城则跟老父亲似的，看着这么有能耐的儿子，也是止不住的欣慰和骄傲。
许睿又教他：“和伯伯们说，早点回来，过完年快回来上班。”
亿万：“*#%*%#… …”
第108章
从六月份开始到现在再过十来天就是二月份, 他们几个一直都和大伙群居生活。
从起初闹哄哄的不适应到后来的习以为常，骤然间这么多人离开了，回到偌大的厂房都觉得空荡冷清, 仿佛连说话都飘着回音。
陈默站在二楼栏杆前问送完刘大飞夫夫回来的三人：“午饭吃什么？”
厨房间东西倒不少，杆子上挂了酱鸭腊肠, 水泥地上堆了前些天没吃完留下的白菜土豆。
自从杨小明来了后, 许睿他们几个就再也没下过厨, 天天饭来张口的生活过得无比惬意。久而久之，原先被生活磨砺出来的勤快也渐渐懒怠了。
“就咱们几个了，早上中午随便吃点吧。”许睿说, “等晚上再烧顿好的。”
另外三人也是这个意思，于是接下来的几天, 早午饭不是面条就是炒饭, 晚上那顿稍微像样点, 切点腊肠酱鸭放电饭锅里一蒸就完事。
人少了, 四人就不在一楼大厅里吃饭了, 尤其现在是冬天, 外头天色暗下来后，厂房里没人气就显得这天气更加凉飕的错觉。
于是四人将饭菜端到了许睿他们的屋子里, 在小小的房间里, 窗帘拉上灯一开，再打开电视机, 顷刻间电视机里的声音热热闹闹弥漫在房间里。
亿万被陈默抱着坐在腿上, 他现在学东西格外快，陈默抓着一根筷子在饭碗上敲了两下，教他：“来小胖子，当当当当。”
亿万也学着抓起桌上的筷子敲碗, 结果越敲越起劲了，不仅敲着还整个身体都在陈默的腿上快要蹦了起来。
“啊打打打打！”
“哦厉害啊小胖子，啊打打都会说了？”陈默这老师傅见学生有模有样，高兴地直夸。
亿万一听，两只眼睛都眯起来了，小嘴一咧，露出那几粒米白色的小牙齿，口中更是兴奋地“啊打打打”叫着。
霎时间，稚嫩的奶音盖过了电视机里的声音。
季恺城端着菜上楼，看见儿子这样，便蹙了瞬眉，而后说：“陈默，你别教他这种。”
“怎么了啊？”
季恺城：“小明哥说了，小孩别拿筷子敲碗，不然长大了会去讨饭。”
“？”陈默看着季恺城一本正经的模样，差点脸颊抽搐，“至于吗？不就是玩儿嘛，哪能敲个碗就去讨饭了？哎不是，季恺城，我说你年纪不大，怎么思想这么封建？”
季恺城走过去，把儿子从陈默的腿上抱起来，然后夺走他手里的筷子。
许睿正蹲在电视机柜前挑录像带，准备吃饭的时候放部电影看，听到季恺城和陈默的对话，他冲陈默哼笑道：“你懂什么？你又没小孩，哪里懂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忌讳。”
“… …”陈默服了，明明自个比他们年长几岁，就因为没小孩，总觉得哪里矮人家一头似的。
“没电影看。”许睿翻了半天又放回去了，柜子里的这些录像带全在先前要抄资料的时候看腻了。
他挪了凳子坐到桌前，“算了，还是听新闻联播吧。”
宋崎端着从电饭锅里拿出来的一盘冒热气的酱鸭上楼，他边走进房间边同屋内三人说：“外头下雪了，难怪我觉得今天这么冷，连骨头都冻得疼。”
“真的假的？”许睿说着就起身朝门口走去，“我去看看。”
亿万一见许睿走了，立马张着五根小手指，“叭…叭叭吭… …”
眼见儿子两条腿挣着，身体都快从自己的腿上扭下去了，季恺城只好抱着他跟着许睿一块儿下楼。
果然下雪了，打开厂房后门，外边漆黑一片。只有门口那一块地儿被厂房里的灯光照亮，而鹅毛大雪如雨滴般落下，没什么风，只有下雪天独有的静谧。
这是亿万从认知以来，第一次看到下雪。他看呆了，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漫天的雪花一眨不眨。
亿万学会说一点话后，许睿和季恺城两个便更加热衷教他识物。
许睿抓着他的小手，将他的手掌摊开，让他感受雪花落在手掌心。
亿万拧着小眉毛盯着掌心里的雪花。
没过两秒雪花就不见了，把他给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他捏了捏小拳头，接着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
许睿指着地面上薄薄积起的一层白色，教儿子：“亿万，喏，看到没有？这是雪。学着说啊，雪。”
亿万盯着许睿的嘴，可他自己却撅着嘴巴，最后“嘘嘘”半天，也愣是没发对音。
并且由于嘴巴张得过大，还导致口水刷地淌下。
许睿看着儿子这副呆样，笑得肚子疼。
“关上门吧许睿。”季恺城说楼下太冷了，早点吃饭，吃完躺床上看电视。
回到房间里，关上门，四人边吃饭边看电视聊天。
宋崎说早知道今天下雪，就该提前把脏衣服给洗了晒了。
陈默：“反正又不出门，天天穿棉睡衣，脏衣服洗不洗都一样。”
“这雪别下到大年三十哦。”许睿担忧道，“那我们厨房里的蔬菜不够了，哎，厂附近的菜场大年三十开不开的？”
“开的。”季恺城说杨小明走之前帮他们打听过了，生怕他们几个过年到正月里没菜吃。
许睿：“我还想着这几天去市里面逛逛呢，顺便给亿万买几双鞋。”
亿万会走点路后，就像学会了一项新技能般亢奋，有事没事就想下地，可家里都没给他准备鞋。
于是只能扶着他，让他先踩着袜子走一点。
“看看雪什么时候停吧，停了就去市里。”季恺城话音刚落，新闻联播就开始播放了。
从前在现代社会，他作为一名高中生，很少会看新闻联播。可如今在这个世界办厂后，也会每天紧跟时事。
毕竟这个刘雨萌虚构的世界年代，与现代社会的发展历史有出入，所以季恺城并没有什么先见预判。
而新闻联播是最快获取信息的渠道，每一个社会新闻都关系着未来的风向。
后面，在他的影响下，连许睿和宋崎陈默也开始关注了。
这是一则某市销毁大量假包，整顿某市场的新闻。屏幕里，商户们聚集在市场的广场上，堆积成山的皮包被泼上汽油，最后在一把熊熊烈火中证明打假决心。
桌上的四人神情全都有些凝重。
宋崎忐忑问：“不会对我们有影响吧？”
“应该不会吧… …”许睿也不太确定，“那全国各地那么多做仿制的，甬城那边更早，反正目前也没听到那边有什么风声。”
陈默见气氛严肃，便宽慰：“肯定没事，新闻里说的那地儿离首都近，多半是搞声势吓唬人。”
他话音落下，却也和许睿宋崎一齐看向季恺城，说实话，如果新闻上这事真影响到他们，按目前工厂这赚钱势头，放弃也不甘心。
季恺城垂眸沉思了片刻，说道：“一直做仿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找设计师做原创。”
许睿迟疑道：“可我们今年的春款已经做了，等年后就要往合作的档口送货… …而且好的设计师也不太容易找，那总不能工厂的运营停了吧？”
“暂时应该不会有影响，就算有，那也是甬城那边先开始。我们先做着吧，往后多关注风向，尽早招设计师过来。”季恺城见许睿紧绷着神情，便朝他笑了下，“没事的，先吃饭。”
既然季恺城这么说了，大伙都微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新闻里又播放起迎接新春，听着热闹的市民采访，一股浓浓的年味即将靠近。
季恺城给亿万煮了面皮汤，面皮煮得入口即化，亿万爱吃。
不过爱吃归爱吃，这小孩吃饭还是太磨人了。平时刘大飞和杨小明在，他俩有耐心喂。
现在人走了，许睿端着碗追着小孩喂，那可真是把他给喂到狂躁。
亿万吃一口，就不肯坐在椅子上了，他要下地走。眼瞧着自个都要撅着屁股往下爬了，许睿只好把他放下椅子。
然后这小东西就扶着椅子，又扶着季恺城的腿，慢慢走到宋崎那，再扶着宋崎的腿走到陈默那，就这么来来回回在桌子底下走。
“你出不出来吃？！”许睿瞪着眼，肺都快气炸了。
可亿万丝毫没察觉危险来临般，一口面皮还含在嘴里，两只脸蛋鼓鼓的冲许睿笑。
许睿气得把他从桌底下揪出来，大吼一声：“给老子咽下去！欠抽了是吧？”
亿万被这一声给吓住了，嘴巴里头嚼了两下。看似乖巧听话了，可身体靠在季恺城的小腿上歪歪扭扭的。
“吃进去了没有？”
亿万点点头。
“啊，嘴巴张开给我看看。”
亿万“啊”地张开嘴，结果小嘴刚一张开，里头的面皮就差点掉出来，他赶忙吸溜了下，可下巴上还是挂了点白糊糊的面皮。
许睿看得眼骨头都疼了，他把碗递给季恺城，让他来喂。
“你来，我再给他喂下去，我肯定得吐血了！”许睿拍着自己的胸口坐到椅子上，让自己缓缓。
季恺城就有耐心了，哪怕亿万吃东西跟八十岁没牙的老头似的能嚼巴半天，他也能端着碗哄着。
然后亿万就吃一口嚼五分钟，嚼完后看一会儿电视再玩一会儿玩具狗，等到吃完，面皮汤都凉了。
晚饭是季恺城和宋崎做的，陈默不会做饭，那就只能去洗碗。
洗完碗后，他一边哆嗦着手一边跑进房间抓过亿万就抱怀里，谁让亿万暖和，就跟小火炉差不多。
员工们走了，工厂里也没事干。如今有钱有闲却反倒无聊了，于是四人吃过饭就只能看电影打牌。
许睿有时候想想自己真是个劳碌命，去年的时候也是在海市的出租屋里过年，当时就算找不出到活，他和季恺城宋崎也满脑子愁着生计，根本没时间无聊。
打了两小时的牌，天冷坐不住了。前些天，陈默和宋崎也一人买了一台电视机，正好大冷天钻被窝里看电视，于是牌局就散了。
许睿端来热水，给亿万洗脸洗脚，洗完后把他塞被窝里。然后他又和季恺城洗脸刷牙，顺带在房间里泡个脚。
过年这阵子，员工们都走了虽冷清无聊，但也有一点好。那就是没事做了，睡觉可以睡到自然醒，同样的，晚上有些事也可以敞开了干，并且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打扰了。
季恺城给亿万单独盖了一床被子，以免被他俩的动静给弄感冒。
只是冬天做这种事挺折磨，俩人稍一动作，冷气就往被窝里灌。天冷没空调，而亿万会尿床，也不敢买电热毯，那就只能盖一床厚被子，再加一条厚毛毯。
于是许睿只感觉千斤压顶。
不过好在做着做着，温度就直线上升了，温度一高，立马扯掉最上头的毛毯，顿时俩人都轻松不少。
等到完事后，浑身暖和。难怪许睿以前听人讲，一对情侣去什么南极还是北极来着，在快要冻死时，俩人不停做，结果还真等到了救援队伍。
“啊爽～”许睿舒坦地倒在枕头上，不禁感慨。
季恺城侧头望着他红润的脸颊，听着许睿说爽的满足感的同时，心底也止不住冉上些许得意。
“有那么爽吗？”
许睿扭过头，而后笑嘻嘻道：“你知道以前在学校里，我在背后怎么骂你的吗？”
季恺城来了兴致，他问许睿怎么骂的？
“嘿嘿，我骂你肯定光长个，其实只有虾米大。然后等你以后结婚了，你老婆肯定嫌弃你。”
季恺城问：“那你嫌弃我吗？”
许睿在被窝里一把抓住他，双眼笑眯眯地望着他，“嫌弃，太大了。啧，你要是小虾米多好。”
“为什么？”
“那就能… …”许睿忽然想到什么，笑得连声音都抖了起来，“你像只虾米在我的荷塘… …”
许睿唱歌本来就五音不全，现在手还在被窝里将他兄弟扯来扯去。
季恺城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许睿，你正常点。”
“行吧行吧。”许睿收起不正经，不过他又叹气：“唉，完蛋了。我感觉我已经彻底躺平了，一点挣扎的想法都没了。”
季恺城忍不住笑了。
然而爽的后果是第二天俩人都起不来了，尤其外头还在下雪，房间里暗沉沉的，也不知道几点钟。
他俩还睡着，躺里头的小孩却醒了。
房间里黑，亿万眨了眨眼后，扭过身体去摸许睿的脸，“叭叭…”
扑面而来是小孩充满奶味的声音，许睿含糊地回应了声，而后将他的手抓进被窝里，“让爸爸再睡一会儿，听话。”
可亿万已经睡不着了，他两只小脚在被窝里动来动去，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后，又钻出被窝，爬到许睿和季恺城的中间。
“叭叭…”他趴到季恺城的身上。
季恺城惺忪地将他抱进被窝里，然后拍了拍他，“睡觉。”
亿万抓着自己的脚玩了会儿，手指头抠抠许睿的脸又抓抓季恺城的嘴，最后他又在被窝里吭哧吭哧地翻了个身坐起来。
他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电视机伸出手，“叭！…”
然而两个爸爸谁也没回应他，只当小孩刚醒在一个人闹腾。
谁也没注意到这个小东西爬出了被窝，就穿着小秋衣秋裤想爬下床。
但床对于亿万来说还是有点高，他趴在床沿，撅起屁股，可那两条小短腿横竖够不着地面，于是左腿够不着换右腿。
最后挂在床沿，上也不是，下又下不去。他顿时急得直吭吭。
“吭吭…”
许睿和季恺城被吵醒，听见床尾传来儿子的声音，季恺城赶忙打开灯。
只见床沿那挂着小孩，而亿万看着他俩，嘴巴立即瘪了起来。
第109章
许睿服了, 前年季恺城在新阳县办辅导班，他以为那个叫皮皮的小孩就够淘气的了，当时他还想着, 要是自个的小孩以后也是那副样子，他估计会丢出屋子。
可现在还能怎么办？生都生出来了, 也养到了这么大, 只能眼皮突突跳着喊季恺城把他给抓过来。
看着儿子跟鹌鹑似的被提回来, 许睿大早上的火气又上头了，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不冷啊？穿这么点就爬出去了，你怎么这么有本事？”
等到小孩被塞进被窝里, 许睿一摸，手脚都冰冰凉。骂归骂, 但心疼也是无法控制的, 于是他一边碎碎骂着一边用被子将小孩给裹紧。
“爬出去干嘛？要嘘嘘了还是饿了？”
亿万将脑袋钻出被窝, 又伸手指着电视机, “叭！”
“你电视机投胎的啊？”许睿真是无语了, 他让季恺城把电视机打开。
电视机的屏幕一亮, 亿万就在被窝里待不住了，季恺城只好过去给他把毛衣穿上, 然后喊他坐在被窝里。
许睿看着儿子两眼紧盯电视机那专注的模样, 问他：“爸爸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亿万目不转睛点点头。
“听到要怎么说？”
“嗷！”亿万用力点头。
季恺城还有些困意, 于是他从桌子底下拎起热水瓶, 给泡了奶粉后，走到床边把奶瓶塞到儿子的怀里。
“自己抱着喝。”季恺城见儿子的心思压根不在奶瓶上，便只能轻叹了声气，而后抓起他两只小手按到奶瓶上。
“自己抓着。”
亿万这才捧着奶瓶。
季恺城上了床继续补觉, 而亿万就坐在中间一边看电视一边捧着奶瓶吨吨吨喝奶。
看到兴起了，一个人在那“咯咯咯咯”笑。而许睿和季恺城也随便他，只要不打扰他俩睡觉就行。
一场雪下了两天，许睿他们四个就连门也没出过，除了洗漱吃饭上厕所，基本上整天都在房间被窝里。
两天后雪停了，等到公交车恢复通行，他们四个便赶紧揣着钱去市中心。这天阴沉沉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下雪。
出门前，季恺城在给儿子穿衣服，开了服装厂后亿万就没怎么买过衣服。
夏天就整天光屁股穿个小肚兜，而冬天，先前做冬款剩下一些的毛呢和灯芯绒布料，给小孩做衣服刚刚好，于是胡师傅便给他做了两身棉袄。
虽然样式普通，不过很实用。只是棉袄里塞的是棉絮，所以穿起来有些笨重。
季恺城担心儿子外出着凉，更是秋衣外头套毛线衣，一件还不够，又套一件，再穿上灯芯绒棉袄。
裤子也是，至少穿了三条。没有鞋，那么袜子也不例外，棉柔袜子再加一双毛线袜。
于是亿万整个人穿得圆滚滚的，走路都跟企鹅似的摇摇摆摆。
许睿把钱装背包里，又带了奶瓶和毛巾尿布。他站在门口问屋子里还在收拾儿子的季恺城：“季恺城你好了没啊？我们再墨迹下去都要到中午去了。”
许睿背好了包，亿万瞧见了已经急得不行，可身体被季恺城的大掌给禁锢着，他只能吭吭叫着。
“马上好了。”季恺城从床上拿起一顶红色的毛线帽，接着给儿子戴上。
这样一来，亿万全副武装，远远看过去，仿佛只能看见帽子下两坨红扑扑的胖脸蛋。许睿见他这样，脑子里不禁蹦出几个字：中华田园孩。
终于出发了，四个人踩着路上未完全融化的积雪朝公交车站走去，一路上还有不少人，八成和他们一样，趁着雪停在年前进趟城。
许睿他们这趟要买的东西不少，前年在交流会上为了省钱，俩人只舍得一人买一身棉衣。现在赚钱了，就准备再添置一身。
虽说过年时，工厂附近的菜场开门，但城里的市场品类更多，更新鲜。大伙过年清闲，便宁可跑一趟城里。
陈默说：“要是我们开的是男装厂就好了，这样都省了买衣服，我们自个都能给自个做几身。”
宋崎点点头，“也是哦，又要浪费钱了。”
许睿瞥他一眼，笑道：“衣服能花你几个钱？你电视机都舍得买。”
宋崎解释：“那不一样，我晚上实在无聊睡不着嘛。”
季恺城说：“去找个老婆吧，再生个小孩，这样就不会无聊了。”
宋崎还没来得及回答，许睿就嘿嘿笑着插嘴：“你不懂，宋崎他想找个长红痣的男人。”
陈默一听来劲了，他看着宋崎挑起眉，“你也想找男人？”
“有什么不行？”宋崎不爽道。
许睿拍着宋崎的肩同他说：“去找个女孩子多好，找男人容易踩雷… ”
宋崎扯了扯脸部的肌肉，“你是不是又想说让我别想不开搅… …搅那什么… …”
许睿双手举起，一脸无辜，“我现在可没说，主要这不是听人说长红痣的男人少吗？而且大部分都长得五大三粗的，就你这小身板，万一娶个壮汉回家打架了，他一个巴掌就给你拍到墙上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陈默笑得不行。
季恺城也忍不住笑了，他用眼神提醒许睿，意思是宋崎整个人的表情都沮丧了。
“哎呀。”许睿见宋崎垂头丧气的，赶紧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我作为你兄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你老婆欺负吧。”
宋崎蹙着眉，他看着许睿说：“我怎么就是小身板了？我不是和季恺城陈默一样吗？”
确实是差不多，只是宋崎那张腼腆秀气的脸，加上绵羊似的性格，总是给人一种柔弱的错觉。
“是是是。”许睿赶紧赔了一通不是，又夸了不少好话，什么性格好脾气好，什么猛男威武。
宋崎这才脸色稍缓，没过一会儿就眉开眼笑了。
很快公交车来了，他们这站不是起始站，不过由于偏僻，平时车上都没什么人。大概是快过年了，所有人都往城里买年货，所以今天这趟格外挤。
可再等下一趟又是半小时，四人想了想还是挤上了公交车。
车上别说没位置，就连站着都得跟针似的见缝就插。
季恺城一手抓着椅背一手抱着亿万，许睿则扶住他的腰，以防一个急刹车导致季恺城抱着小孩摔倒。
亿万跟夹心饼干似的，抬起脑袋看过去全是人。他有点紧张，小手紧紧抓着季恺城的袖子，又扭过脸蛋去喊许睿。
“叭叭。”
“嗯。”许睿帮他毛线帽戴好，摸了摸他红扑扑的脸蛋，“听话啊，马上就到城里了。”
第110章
和现代那个世界不同, 现代临近过年，城市务工的都回了乡下，往往过年和正月期间城市街道冷冷清清。
而在这时代的世界, 海市的大部分都是土著民，所以年节时候也热闹。
下了公交车, 街道上人头攒动, 一片热闹熙攘。尤其步行街一带, 摊位上摆满各类货品以及红色春联灯笼，春节气氛洋溢。
亿万立即就挪不开眼睛了，看见玩具就伸着手想要, 这个要那个也想要，即便季恺城抱着他走开了很远, 他趴在肩膀上, 两只眼睛还仍紧紧粘着。
“等会给你买。”许睿将他的小脑袋转过去, 而后又问季恺城, “先去买菜还是买衣服鞋啊？”
季恺城说：“先买衣服, 拎着菜买东西不方便。”
只是他们几个出来得早, 临街的衣服店还有许多没开，四人随便逛了几家男装店。
许睿和季恺城倒是无所谓衣服款式, 看上去简洁就行, 反正他俩和这个时代的审美本就格格不入。
但陈默和宋崎是这时代的人，免不了有想法。尤其是陈默, 试穿好几身都说不行, 连带许睿和季恺城两个想随便挑两身，他都站出来说难看。
“那怎么办？”许睿还没见过买衣服这么墨迹的男人，光是看陈默和宋崎两个进进出出试穿就头大，“棉袄能穿能保暖就行了啊, 我可不想再逛服装店了。”
陈默将胳膊搭上宋崎的肩，哼声道：“你俩是老夫老妻穿什么都没事，那我俩对象都没有，不得穿得光鲜亮丽些？”
许睿忙摆摆手敷衍：“行行行，你们继续看继续看。”
然而又看了半小时，陈默和宋崎两个还是没选好，最后陈默说去新天地那的店铺看看。
许睿一听，叫了起来：“新天地？靠！那得多贵啊！”
这下宋崎也不挑剔了，连声说还是在这边随便买一身就行了。
陈默笑他俩这没出息样，说：“我们现在又不是没钱，再说了赚钱了不就是拿来花的吗？而且过年难得买一身，以后跑业务跟客户打交道，也得需要装点门面啊，要是人家看我们几个厂长穿得这么随便，还以为我们厂实力不行。”
这话听着倒有几分道理，尤其季恺城也认为很有必要，于是四人便坐着公交车去了新天地。
新天地临街的名牌店营业时间更晚，要九点钟才开门，四人只能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等着。
前阵子阴沉沉的天，今早拨开了厚重的云层，洒下阳光。
新天地的白天虽不如老城区热闹，但沿江景色漂亮，视野开阔，还是有不少人在江边逛。
亿万被抱了一路，见大伙停下来了，他就在季恺城的腿上坐不住了，屁股扭来扭去想要下地。
季恺城跟他说：“等会爸爸给你买鞋了再下地走。”
可亿万压根没将季恺城的话给听进去，许睿便将儿子从季恺城的腿上抱过来，然后托着他的嘎吱窝，让两只小脚踩在自己的鞋上，就这样带着他走来走去。
“这样高兴了吧嗯？”
亿万高兴极了，咯咯咯咯笑着。就算是许睿在带着走，可他仿佛跟自个踩着地似的，走得十分起劲。
只是小屁孩就这么点高，许睿又一米八的个头，弓着腰这么来回带了没几圈，他就吃不消了，于是赶紧把小东西还给季恺城。
任凭亿万在那一声一声叫爸，他也听不见了。
“不行了，累死我了。这小子使不完的劲，跟多动症一样。”许睿坐回台阶上，他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店铺，“几点了啊？”
季恺城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就九点钟了。”
身后是家男装店，橱窗后的模特身上是一件黑色挺括的西服套装，内搭质感不错的白衬衫，系了条墨绿色的领带。
季恺城顺着许睿的视线看过去，他问：“你喜欢吗？”
许睿直点头，“是挺好看的。”
“等会买一件。”
许睿一听，又忙不迭摇头，“别了吧，我这年纪穿西装挺奇怪的，总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陈默扑哧笑了，他说：“你还小孩啊？你都有小孩了好吗？”
许睿看一眼季恺城腿上扭来扭去的中华田园孩，也是哦，他都有这么大个儿子了。但他下意识还是觉得自己心理年龄挺幼稚的，虽说这时代满大街穿西装的男人不少，不过一个人穿总觉得哪怪异。
他跟季恺城说：“那你也买一身呗，咱俩一块儿穿。”
季恺城从不扫许睿的兴，他含笑点头，“好，待会我也买。”
陈默和宋崎一听这俩人要买西装穿，他俩在某方面向来都是跟屁虫，也二话不说要买。
于是四人把过冬棉袄给抛脑后了，许睿更是走到橱窗前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套西装。
然而当他看见旁边那块标价牌时，瞪直了眼。”
“卧槽槽槽！”许睿叫起来，“一千一！！！”
其他三人听见后也立即站起身走过去，四个人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围着橱窗。
“这么贵！”紧接着就是宋崎跟着叫起，“这都赶上工人们三个月的工资了。”
陈默虽然现在兜里有大几万块钱，可毕竟是暴发户，上回在新天地的高档饭店吃一顿饭，一桌也不到一千块，现在一身西装直接顶了一桌人的饭钱。
他也不由吞了吞口水。
许睿看着季恺城讷讷道：“好贵哦。”
季恺城想了想说：“那就买一套。”
“那你呢？”
“现在亿万断奶了，以后你可以出去做生意，我就在厂里带他，我穿了也浪费。”
许睿撇撇嘴，不太高兴。那哪成？若是他一个人穿西装还有什么意思？
虽说他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满脑子想的是自个西装革履叱咤风云，可和季恺城在一起后，他就在想，以后站在最高处，那也得和季恺城一起西装革履，傲视群雄。
想到这，他沮丧道：“那还是算了。”
季恺城洞若观火，哪能不清楚许睿心里所想。
他看着他轻声说：“买吧，你一套我一套。”
许睿眼睛刷地亮起，不过他还是略微迟疑，“真的？可是有点贵… ”
季恺城笑了下，“男人的衣服不怎么会过时，能穿好多年，这样折算下来，其实也不贵了。”
季恺城这话一出，许睿和另外俩人都跟吃了定心丸似的，再也没抠搜用钱的顾虑了。
三人当即高兴地，“买！一人一套！”
许睿：“对！忙了大半年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吗！买买买！”
“那等店门开了就买。”宋崎也乐呵。
季恺城见许睿欢喜的模样，也觉得这钱花得值，然而他的笑容还没在唇边维持几秒，骤然一僵。
他喊许睿。
“怎么啦？”
季恺城说：“今天出门没想过买这么贵的东西，钱没带够… …”
“靠！”许睿郁闷，“那你刚还说什么一人一套！”
“… …”
这会儿宋崎也从西装硬控中回过神，“我以为今天出来就买件一百来块钱的棉袄，然后再买点菜… …”
许睿：“那怎么办？”
季恺城说：“改天吧要不。”
陈默站在一旁抱臂，他道：“甭改天了，就今天买！我带钱了。”
三人立即扭头看向他，许睿惊讶道：“一套一千一，四个人就是四千多，你带四千多块钱了？”
陈默伸手从外套内口袋掏出用橡皮圈绑着的厚厚一沓钱，他朝三人甩了甩，“老子带了一万块！”
许睿愣愣道：“卧槽，你出门这么多钱干嘛？不怕招小偷啊？”
陈默哼笑道：“谁敢把手伸过来，我给他剁了！而且都当厂长了，不揣点钱，没派头。”
许睿嘿嘿奉承道：“关键时刻还是得默哥！默哥牛批，默哥威武！”
许睿这话夸得陈默顿时找不着东西南北。
既然陈默带钱了，于是许睿问他借了两千二，宋崎又问他借了一千一，四个人就站在橱窗前点钱分钱。
“这么一套西装就能卖一千一，啧啧啧。”许睿借完钱，盯着西装直呼暴利。
而几人也更加确定了要在新天地开店的念头，趁着店门没开，四人甚至都规划好了营销方案。
季恺城说既然要开，那就开路边，不进商场里租柜台了。就跟这些店铺一样，弄个玻璃橱窗，摆塑料模特，然后装修得高大上。
许睿有了点子，他走到店铺与马路中间的宽敞步行道，而后兴致勃勃比划着：“咱们开业那天在店门口搞个剪彩仪式，还有这儿，这儿搭个T台，到时候找几个漂亮姑娘，让她们穿着咱们的衣服走两圈，你们觉得怎么样？”
“然后搞歌录音机或者音响什么的，迪斯高一放，啧！太有排面了！”
季恺城他们一听，觉得这个主意特别妙。
许睿站在阳光下，他甚至都已经开始想象那天的场景了，他们四个系着领带，西装笔挺，像个社会精英人士那样，风光剪彩，等到相机闪光灯一照，再投过去一记潇洒笑容。
酷毙了！
等到店门一开，四人怀揣着未来成为海市新天地精英人士的憧憬，眉开眼笑买了西装领带，这下钱花出去，也不肉疼了。
许睿提醒他们几个：“西装买了先别穿啊，留着开业那天穿。”
陈默：“知道知道。”
“嗯嗯嗯。”宋崎直点头。
季恺城问许睿：“亿万的鞋还没买。”
许睿一把拽过他的胳膊朝前走，“这太贵了，去老城区买，反正小孩的脚长得快，买贵了没意义。”
季恺城觉得也是。
“走走走，咱们快去买菜吧，等下好的都被别人挑完了。”许睿拎着两大袋子，脚步飞快，“买菜回去过年！我已经等不及了，赶紧过完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