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考察 除夕日清晨,楚衍坐在开……

    除夕日清晨, 楚衍坐在开往陆家老宅的车上,神情有些严肃。

    “怎么?新媳妇头一次见太公公,心里紧张?”苏行人靠在另一头的窗边, 懒洋洋的调侃。

    “我在想, 你爷爷他……”在苏行人戏谑的眼神中, 楚衍认认真真的道, “我该怎么感谢他。”

    苏行人:“……”我那敬业的工作狂老婆啊……

    “人活在世,一定要谨记感恩之心嘛。”楚衍笑了起来,“何况之前你也说了, 安总的江山打的那么艰难,他凭什么放我入场分一杯羹?这注定是个艰难至极的谈判。但你爷爷肯牵线, 显然已经成功了一半。我是必须要表达感谢的。”

    楚衍说的真心实意。要知道他对散装产品的定位, 可不仅仅在于混进嘻嘻零食的货架。仅仅如此, 那都没必要亲自谈。想必安家喜并不在乎自己的货架上是否多一两件廉价产品。

    但那样他就几乎没有利润, 只是减少些许库存压力,算什么扩展下沉市场?

    因此, 他约安家喜真正的目的, 是以正常的、无损他利润的方式在嘻嘻零食的地盘上铺货。

    安家喜当然有得赚, 但楚衍却白捡利益的同时, 疯狂扩大自己品牌影响力。让广大人民群众对妙言产生深刻印象,等到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赚大钱时, 自然会倾向妙言的高端产品。

    这是一场堪称空手套白狼的战略布局。

    安家喜又不是傻子, 更不是楚衍他亲爹, 还能让他占这便宜?

    所以双方必然将在利益点上来回拉锯。楚衍愿意为扩张版图付出一定的代价, 但“一定”的具体数额是多少?签约是怎么个签法?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陆老爷子介入又完全不一样了。安家喜不是大反派,他流血流汗开拓的渠道,跟商家要点好处天经地义, 那是他该得的。只是以妙言的体量和散装产品的利润,他想要的楚衍不太给得起。可这点东西,对陆老爷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遑论,陆老爷子一旦出手,就能让安家喜和楚衍同时扯起虎皮做大旗。在商场上,有张虎皮,好处可太多了。

    譬如此时此刻的柳家,大清早蹦了过来的冉婵娟听到楚衍跟着苏行人去了陆家老宅,眼中顿时精光一闪,当即开门见山的问:“东澄,我的想法,苏总跟你说了吗?”

    侯东澄差点被口水呛着,大小姐比他想象的还要直白。

    “我比你大了足足9岁,”冉婵娟顿了顿,“你有顾虑我理解。但我的情况……我确实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冉婵娟的处境楚衍昨晚已经分析过了,侯东澄点头表示理解,并顺便解释了一句:“不是年龄的问题。你好看,没看出来比我大那么多。”

    “噗。”冉婵娟笑出声,小朋友嘴很甜嘛。

    “但是……我们还不熟悉,谈婚论嫁有点早……万一合不来,更耽误你的事儿了。”侯东澄说得很诚恳。

    作为男人,侯东澄当然希望自己能找个漂亮老婆。冉婵娟那么漂亮,他有什么好犹豫的?行不行,处一处再说嘛,也没说处了对象就必须结婚不是。

    但从楚衍那里得知冉婵娟的打算后,他反倒迟疑了。因为他生性厚道,真心实意的怕耽误了人家。

    在冉婵娟这等老狐狸面前,侯东澄跟个透明人似的,一搭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以至于冉婵娟对他印象更好了。

    加上侯东澄还有个能跟去陆家过除夕的凶残弟弟,这种极品不赶紧咬住,难道等别人来抢吗?

    光他们小区就有好几个跟她处境相似,同样野心勃勃想干掉兄弟自己上的妹子,一旦让她们发现侯东澄……不敢想不敢想啊!

    于是冉婵娟灿然一笑:“我找谁做男朋友,都得试着相处。总不至于今天谈明天去领证吧?所以既然我看好你,那这个风险我愿意承担。你不用有负担,只管顺应自己的心意。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们当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不亏的。”

    冉婵娟说得过于爽快,把侯东澄唬的一愣一愣的。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何况冉婵娟不仅长得漂亮家世好,嘴皮子也格外的利索。趁着楚衍那个小机灵鬼不在家,冉婵娟噼里啪啦的一顿忽悠。

    结果楚衍还在车上呢,冉婵娟和侯东澄肩并肩摆出个大比心的姿势的照片,已经发到秘书手里,准备冲洗出来后给邹映芳送去了。

    只能说不愧是苏行人的亲师姐,追人的速度一样一样的。

    “阿姨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发完照片,冉婵娟适时问道。

    “过完年就开。”侯东澄的情绪有些低落,“也不知道要判几年。”

    “实话实说,阿姨这种性质的案件,刑期短了反倒不好。”冉婵娟斟酌着道,“这恐怕也是衍衍没有插手的原因。”

    “我知道……谁家都有孩子,谁家都害怕。”说着,侯东澄扯出了个笑,“没关系的,她肯定能适应。而且她一向勤快,应该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减刑的。”

    冉婵娟想着邹映芳坚决不见两个孩子的情况,微微皱了皱眉,试探着道:“你有给她找过心理医生吗?”

    “找过了。一开始看守所就派了一个,后来衍衍又给换了个更好的。反馈都说还行,但想彻底打开心结,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

    冉婵娟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通过短暂的交谈,她已经摸清楚兄弟二人对两个母亲的态度了。她倒是挺能理解的,邹映芳她不熟,柳青青可太熟了,越熟越看不顺眼。

    想她自幼学霸,智商能把脑残弟弟吊起来打。但家里死活跟瞎了似的,坚定不移的认定那从小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的脑残为继承人。弄得她在争家产的道路上艰难险阻,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成了谈判的筹码。

    反观柳青青,天胡开局,最离谱的是还能爆出楚开元这等神级buff,冉婵娟羡慕的要哭了。

    结果呢?呵,呵呵呵……整个珠城富豪圈里,柳青青堪称丢人现眼的榜首。陆林武那个飙车死了的都得往她身后稍一稍。

    毕竟陆林武再怎么蠢到飞天,人也没见谁咬谁啊。哪怕前段时间冯良和她弟那群傻逼色胆包天惦记楚衍,被锤了之后也知道看见楚衍绕道了啊。

    柳青青就不一样了,她对闻九玉的穷追不舍,整个珠城商圈愣是没看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如果闻九玉真跟楚开元搞在一起,甚至生了孩子,他们还能稍微理解一点。但是闻九玉真没有……

    令人智熄!

    可以说,侯东澄能被冉婵娟盯上,跟柳青青是直接相关的——冉婵娟最初的想法,不正是认为侯东澄绝无可能有继承权吗?让柳青青的儿子上位?别说妙言股东了,妙言的扫地阿姨恐怕都不答应。

    如今看到侯东澄思路清晰,知道远离柳青青,冉婵娟更满意了。

    原生家庭一向是婚姻考量的重点,其分量仅次于本人素质。因此,冉婵娟在观察着侯东澄对柳青青的态度,陆老爷子也同样把楚衍扒了个底儿掉。

    “至今没联系过杜家人,但几次暗中照顾了邹映芳……”陆老爷子合上手中资料,“有点意思了。”

    韩德钰补充道:“据最近的消息,小楚先生把柳女士身边的司机和保镖都换走了。”

    陆老爷子挑眉:“详细说说。”

    “他的司机与柳女士的对调,柳女士的旧保镖换给了小侯先生,重新招聘了新的。”

    陆老爷子眼里闪过精光:“他想?”接着立刻摇头,“不对,柳青青的性格执拗,如果是小楚主动,不至于悄无声息。应该是柳青青的意思……”

    韩德钰点头:“柳女士交了个新男友,来历不太对劲。”

    “嘿!被人盯上了啊。”陆老爷子人老成精,什么没见过?这点粗浅的手段,他不用调查就能猜个大概了,“那小楚知道了吗?”

    “不清楚他是否知道,不过我想……”韩德钰笑得意味深长,“如果我是小楚先生,我绝不插手。”

    陆老爷子也笑:“对,损失有限,但收益巨大。反之,费力不讨好,给自己招祸。”说着,他的笑容微敛,“人要作死,别人是怎么也拦不住的。”

    韩德钰没接话,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因为作死的何止柳青青?陆世航的胡作非为,让陆家第三代几乎团灭。到如今只剩下那个陆家从未掏钱养过的,成了唯一的未来。

    陆老爷子心中尽是阴霾。尽管最小的钟翠琼年仅9岁,但已然能窥见她将来的目光短浅心性凉薄了。别说什么孩子还小,不能轻易下决断。孩子没出息能培养,根子上长歪该怎么纠正?

    侯子芳何等惊才绝艳,面对柳青青的肆意妄为,她除了追在后面擦屁股,又能怎么样?

    而他陆正峰自问一生光明磊落,与任何人合作都竭尽所能的追求皆大欢喜,陆世航又学到了什么?

    学到了对自己的女人赶尽杀绝?学到了让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孕妇前途尽毁?哪怕是以大清的标准,这都是个令人发指的人渣!

    可小孩子的典型特征就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所以在陆世航的影响下,连同陆林武在内的八个孩子无一成才,又是何等的惨烈。

    也因此,陆老爷子是真心实意感激着苏媛的。感激着她与陆世航的相遇,感激着她的坚持。同时,他也欣赏苏媛的风骨。哪怕如今穷困潦倒,却在他想给予补偿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苏媛说,她对不起儿子,所以一切来自儿子的好处,她都没有资格接受。

    陆世航曾质问他为何独独偏爱苏行人?老爷子闭了闭眼,陆林武已死,这份家业,除了苏行人,别人再无资格。

    第92章 扯虎皮 “老爷子,”陆家老宅……

    “老爷子, ”陆家老宅的起居室内,帮佣走进来道,“安总到了, 我把他安排在小会客厅, 您看可以吗?”

    陆老爷子从思绪中回过神, 摆了摆手:“德钰, 你去会会他,我就不见了。”

    韩德钰应声而去。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大少和小楚先生进院子了。”

    陆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让人领小楚去会客室谈他的生意, 把苏行人给我叫来。”

    很快,下车的苏行人和楚衍便被告知, 他们俩得分头行动。苏行人很不高兴的轰了个电话给了老爷子:“你点名把人叫来, 却面都不见, 你孙子不要脸的吗?”

    草!这小兔崽子!陆老爷子的血压又有隐隐飙升的趋势:“你好意思问我?谁让你磨蹭的!?安总先到, 你不想他做生意,你晾着安总好了。”说毕, 啪地挂断了手机, 什么恋爱脑, 真是气死他了!

    苏行人明显愣了愣, 他没想到安家喜会来那么早。啧,低估陆家吸引力了。于是他揽住楚衍的肩:“走, 我先陪你见见安总。”

    帮佣欲言又止。

    苏行人却摆摆手:“先客后主, 老爷子能理解的。”说着, 他便主动带路, 领着楚衍往所谓的小会客厅走。

    “陆家发展早,当时这附近地价不值钱,又是山里, 所以陆家圈了好大一片地。”苏行人一边走,一边跟楚衍介绍着,“谁能想到,珠城发展那么快,弄得好像陆家牛逼到在市中心修庄园了。”

    楚衍忍住笑,顺势看了看周围环境,总觉得有些眼熟。难道他小时候,爸爸带他来过?不应该啊,他没记事的时候心脏还没恢复,谁拜访别人带个生病孩子的,有什么事不是给人添堵么?

    “怎么了?”

    “我看着那座山,总觉得自己来过。”

    苏行人无语:“宝宝,那是铁炉山!”

    嗯???

    “你不爱运动的人设不崩啊,铁炉山换个方向就不认得了……”

    啊这……大意了!铁炉山他确实是上过的,还不止一次。而且铁炉山以山顶的几块形似个大铁炉子而得名,造型上有些特色,怪不得眼熟。

    “铁炉山现在也改叫森林公园了,”苏行人好心科普,“但凡叫上了森林公园的,占地面积都特别大。市民游客们常去的是南门,老宅附近的是北门。你要想从北门去到更眼熟的那几个石头大铁炉子,估计得走一天。”

    楚衍:“……”知道你体力好行了吧。

    “当然,理论上你应该是穿不过去的,”苏行人继续笑道,“中心区域属于自然保护区,禁止游客入内。搞科研的想采样,都得打申请。不过总有作死的想穿越‘无人区’,没少搞出事来。那帮小崽子根本不知道,林子里有野猪,特别危险。”

    楚衍看了看环境,问道:“野猪到处乱窜的,它们没骚扰附近的住户吗?”

    “怎么没骚扰?”苏行人笑,“陆家后山的种植基地年年遭灾。对了,最近他们种了新品种的地瓜,吃着特别甜。回头我们拎一袋回去烤着吃。”

    在前面引路的帮佣:“……”怎么说呢,他们大少是真绝。老爷子明目张胆的偏心,别的少爷想进门一次都难,他却哪都能去,权限大到能开仓库保险箱的地步。但是,他老人家对那些名贵物品看都不看,成天价的跟后山的种植园过不去。

    前段时间回来一趟,拎了一篮子果蔬就跑。别问,问就是双十一当天拿去搞直播炒CP带货了。

    陆家帮佣们简直一言难尽。今天更离谱,大过年的你要薅你爷爷的羊毛,你好歹正经弄只羊回去啊。看上了地瓜又是怎么回事?那地瓜你上菜市场六块八一斤要多少有多少好吗。

    陆家老宅的占地面积属实辽阔,仿江南园林的亭台轩榭看得人眼花缭乱,仿佛误入了什么旅游景点。一行人走了半天,才走到了所谓的小会客厅。

    这是一栋连接着回廊的临水建筑,标准的古典厢房结构,门口有一丛梅花开得红艳似火,想必这就是陆家用来待客的原因了。

    推开深色的木漆大门,韩德钰的视线便望了过来。紧接着,安家喜扭头,看见了苏行人,立刻起身,热情洋溢的走了过来。

    “哈哈哈,苏总,好久不见,新年大吉发大财啊!”

    “安老哥过年好啊。”苏行人也哥俩好的在安家喜肩上锤了锤,“听说你的商业版图开始往华北扩张了,牛逼了我的老哥,那鬼玩意的下沉市场我看着脑壳都疼,你居然几年时间搞到这地步。我服你,真服你!”

    “你少跟我来这套。你小子玩的互联网,那才叫日进斗金,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安家喜回敬了苏行人一拳头后,才目光转向了今天谈判的主角楚衍。

    而当他看到楚衍时,第一反应就是卧槽!好看!

    安家喜是个粗人,不粗的也干不了这行,所以词汇量属实不多。他只觉得楚衍跟电视上演的古装小公子似的,说不出的优雅漂亮。比新闻上看到的还要漂亮,怪不得,为了妙言那点事,把老爷子都抬出来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懂了懂了。

    安家喜在打量楚衍,楚衍也在打量安家喜。安家喜跟普通的工厂主企业家不同,他的事业表面上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大上,所以很少吸引媒体的目光,标准的闷声发大财。所以楚衍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和楚衍想象的差不多,据说是个八极拳高手的安家喜和他身高仿佛,但体形却比他宽了足一半。并且不是虚浮的肥肉,而是精壮的肌肉。一眼看去,便知骨骼粗壮气势悍然。

    再观察他的装扮,理着个中年男性最常见的圆寸,穿着一身再常见不过的黑色有领夹克,再戴了个金光闪闪的手表。看着价格不低,然而与雅致的陆家老宅格格不入。暴发户的经典形象,跃然于纸上。

    但安家喜却丝毫不见局促,上前来跟楚衍握了握手,爽朗笑道:“楚总过年好呀,久仰久仰啊。”

    “安总您好,”楚衍腼腆一笑,“大过年的累您跑一趟,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嗐,我要谢你呢。没你的邀请,我可没机会看见这么好的园子。”

    两人风格迥异,但三言两语就熟络了起来,并且热情邀请安家喜抽空再来喝茶。

    韩德钰的脸皮抽了抽,好家伙,没看出来,小楚总有几分扯虎皮拉大旗的本事啊。竟然就这么当着他和苏行人的面,在安家喜面前暗示自己主人家的身份。老爷子还没同意呢你就开始发挥主人翁精神了?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

    不愧是苏行人的一丘之貉。他算知道苏行人单身那么久,怎么突然栽了。什么恋爱脑?不存在的。只有再标准不过的臭味相投,堪称绝配!

    韩德钰觉得牙疼,苏行人的心情却特别好。他家小衍衍很上道嘛,老爷子的羊毛那么厚,薅点怎么了,不薅走难道留着过年?

    于是他高高兴兴的把空间留给楚衍谈生意,自己拍拍屁股往老爷子那处去了。

    韩德钰与安家喜见面在先,两人已经初步达成了物流合作协议。本来这点破事儿,真劳动不到韩德钰头上。但他亲自出面,代表的是陆家的态度。说白了,老爷子在给苏行人铺路,在除夕夜里再次向世人昭示他的态度。

    不然安家喜这种圈子外的陌生人,真没办法踏进陆家老宅。无怪乎他比楚衍还积极,年都不过了,大清早的冲了过来。

    但这毕竟是楚衍的生意,韩德钰没有插手的立场。见苏行人撤了,他也笑着提出告辞。很快,厢房里只剩下楚衍与安家喜,正好面对面的畅聊。

    “我年长几岁,托大叫你一声小兄弟。”闲杂人等退散,安家喜坐在圈椅里,一只胳膊搭在茶几上,开门见山的道,“今天过年,想必你的时间也不充裕,咱们有话直说。”

    楚衍点头,他可没兴趣在陆家过年。最好速战速决谈出个大框架,细节可以回头再聊。重点是双方的底线得试探清楚。

    “那我实话实说了,”安家喜显然是个攻击性很强的人,极擅长掌握主动权,“老哥我呢,只是个卖零食的,跟陆家那是蚂蚁大象的区别。”

    “您谦虚了。”

    “没谦虚,我这人主打一个实在,你问问你们家老苏就知道了。”安家喜继续说道,“所以呢,我明说了,我是不敢招惹陆家的。所以小兄弟你想要什么,咱哥俩今天清清楚楚的说明白。我话放在这儿,只要你不放我血,这门生意我同意了。”

    安家喜快人快语,楚衍也不扭捏,当即从包里拿出方案,递到了他面前。

    安家喜接过一沓纸,当即“嚯”了一声。因为楚衍递给他的,竟是彩打的PPT。制作精美,条理分明。先不提内容,光这高大上的观感,没有十年美术功底都弄不来。

    楚衍但笑不语,见打印出来的PPT获得了安家喜的好感,决定等下再给他万能的秘书闫晓玲补个大红包,感谢她年假期间的熬夜加班的辛劳。

    安家喜欣赏完美术部分,便开始快速翻阅内页的内容。翻到某页时,不由一顿。

    “哈哈杂货架……”安家喜神情一肃,随即他轻笑出声,意有所指的道,“楚总的野心,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啊。”

    第93章 陆家人能处 楚衍笑了笑,并不……

    楚衍笑了笑, 并不否认,而是细声细气的解释:“我认为日用品与零食终究不同,重新起名、设置专属货柜, 有利于更深层次的覆盖。”

    安家喜似笑非笑:“你说的我懂, 但咱们今天单聊聊各自占股的事怎么样?”

    楚衍脸上的笑容未变, 精神却已活跃起来。因为安家喜的一句话, 就表明他进入了谈判的最大难点。

    彼此合作成立一家全新的公司,单独针对下沉市场进行运营。运营品类少而“精”,类似于前些年在大城市流行过一阵的自动货架, 区别在于他们针对的是下沉市场,且大部分仍旧需要人工, 做不到自动。

    而这个方案最核心之处, 就在于新成立的公司, 并非属于妙言, 而是属于他。

    楚衍毕竟只是个假少爷。无论他最近的成绩多亮眼,股份没真正到手那天, 他的处境就不能称之为安全。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 眼下的一切, 很大程度依赖了苏行人的影响力。尽管二人现在关系处的相当好, 可谁又能保证将来呢?

    甚至不需要什么变心、什么第三者插足,就今天, 苏行人说服不了老爷子, 他必受重创。之前他依靠苏行人占了多少便宜, 就得吐出多少。这还是在老爷子为人处世, 一向留有余地的前提之下。

    3年多以前的无助历历在目,楚衍绝不想再重新体验一遍了。

    因此,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事业, 或者说给自己留条退路,是他不得不做的。

    安家喜一页一页的翻阅着楚衍给的资料,思绪也在飞快的运转。他原本以为楚衍请他来只是为了铺货,却没想到他盯上的是自己的下沉渠道。

    铺点货没什么,赚多赚少都不影响他的根本。但下沉渠道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了,由不得他不慎重。

    楚衍的准备做得十分充分,比如说,他把对“哈哈货架”的构想直接画了出来,让人轻轻松松就能一目了然。

    再看他的图纸,货架带着滚轮不足为奇,但最下层是两个嵌入式的大塑料桶,就有点意思了。

    散装洗发水,散装洗洁精……楚衍是想把散装进行到底啊。接着是占地面积同样不小的散装卫生纸,上面细心的标注了,可论斤称也可以按份卖。

    卫生纸之上,才是妙言的卫生巾。亚克力的两个玻璃抽屉,能最大限度的让人感觉到干净。然后一个抽屉是纯散装卫生巾,论张卖;另一个则是30个一包的大包装。再往上呢,还是他妙言的产品,这回换成了成人纸尿裤。

    但货柜的设计最有意思的是,最上层的、视线最容易看到的地方,他设计成了毛巾肥皂牙膏牙刷护肤品等日化用品专栏。这些单品占地都不大,放在最上容易拿取,能加强商品的流转率,也是他没把精华独占的意思。

    安家喜在实体经济日渐衰落的今天强悍的逆势而起,自然有几把刷子,看人尤其准。光是一个货架的设计,他便知道楚衍不是个吃独食的,所以这场生意,确实可以试着谈一谈。

    “楚总你能说说,为什么产生单独设立货架的想法吗?”安家喜问。

    “因为零食不是必需品,但新的货架里,每一件都是必需品。”楚衍从容阐述着自己的理念,“换言之,我们不仅可以在没有零食需求的地方放上货架,也可以在原本的零食店、甚至别人杂货店、烟酒店、理发摊子等地方安置我们的产品。”

    说着,楚衍帮着安家喜翻了翻页,指着资料上的图片介绍,“仅我对珠城周边的调查,就发现农村空性化率触目惊心。但再怎么空心化,留下来的老人仍然需要吃喝拉撒。或许,我们能让留守老人自己经营,既是补贴、也是便民。”

    安家喜点了点头,非常赞同楚衍的说法。农村现在的确空心化严重,但一系列脱贫攻坚的政策,代表的是国家绝不放弃农村的信念。

    也就是说,乡村振兴必然是国家未来的战略方向。那么,振兴后的乡村,还会缺人吗?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往城市里扎堆的,现在涌入城市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一旦村里也能吃饱,没几个人会闲的蛋疼往城里跑。

    所以楚衍盯上下沉的实体市场,代表他眼光是很超前,确实值得结交。

    楚衍并不知道安家喜心中所想,他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充满了诱惑,“这些地方,压根没有经销商,完全的真空地带,正能大展拳脚,不是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安家喜承认,楚衍的构想可执行性极高。前期能沿着嘻嘻零食一路铺货,几乎不用费多少功夫,可以说是白捡的买卖。后期专找犄角旮旯,只要能控制住货柜与物流的成本,同样大有可为。

    别看货柜里的东西便宜得令人发指,但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日化便是暴利。只是随着时代发展,利润逐渐降低,但仍然有非常可观的利润空间。就拿洗发水来说,再高端的,照样面临着被商超退货的痛点。零食能做临期,洗发水就做不得了?

    只不过,洗发水的保质期更长,压力小一点罢了。但这方面,他可以去谈去摸索。退一万步讲,临期的谈不下来,楚衍也已经找到了数个廉价品牌。

    其中不乏苟延残喘的地方和街道企业。这些企业不仅资质有保障,且真能切实解决老国企的生存问题和街道就业压力。无论成不成,都能在政府那边狠狠刷一波好感。

    而刚刚,韩德钰出面,代表陆家跟他谈妥了物流合作事宜。虽说陆家只做大宗物流,给货柜配货什么的,人家真没这服务。但大宗物流给了优惠,可不仅便宜了日化货柜,还能惠及他的嘻嘻零食,怎么看都觉得这买卖相当划算。

    现在问题来了,楚衍准备如此充分,他想要多少?

    “45%。”楚衍报出了自己的价码。

    安家喜明显愣了愣,占股45%?一半都不到!?

    楚衍好似看透了安家喜心中所想,笑道:“安总打下来的渠道,我可没脸狮子大开口。”

    安家喜:“……”但你一口45%其实胃口也不小了。他刚才的愣怔,是考虑到了陆家的因素,否则楚衍张嘴45%,他得削人。

    不过,谈生意嘛,一向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既然楚衍自己说的45%,安家喜免不得推一推战线:“楚总,卖货卖的是渠道,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吧?”

    “那当然,”楚衍一脸无辜,“所以安总您占大头,我没意见的。”

    安家喜呵呵:“那我们合作,楚总能提供什么呢?总不能是妙言的打折产品吧?”

    楚衍微笑:“物流上,韩爷爷给您让利了多少?”苏行人一开始就说过了,既然老爷子约的安家喜,羊毛就得薅起来!虽说做生意得讲诚信,但心黑手狠脸皮厚的技能,偶尔也是要用一用的。

    果然,一提起陆家,安家喜的气势立刻弱了几分。

    “而且,安总您虽然有市场渠道,但日化品类的联络,想必还是我这边更擅长些。”

    这倒是真的,安家喜也承认,他这种刚崛起的暴发户,在某些人脉上是远远比不上楚衍的。光是楚衍他祖辈父辈留下的关系网,在珠城范围内,哪家的门他都能敲得开。尽管那些老国企已经要死不活,但一家国有企业混成那副死样子,里面必有巨坑。

    没点后台,人家可未必鸟你,搞不好能跟他们的人玩一出里应外合以次充好中饱私囊,他找谁说理去?

    而楚衍如果能找到关键人物,从上至下的“发放任务”,别的不说,最起码不会给他搞出质量问题。至于吃点回扣搞点油水什么的,水至清则无鱼,做生意的可不在乎这点损失。说句到家的,他能拿下那么多家食品公司的临期产品,那也是使了点手段的。

    如此说来,楚衍提议的45%,倒算不得多过分了。但他仍然难以接受,于是安家喜毫不客气的道:“45%太多了,我的渠道没那么廉价。小兄弟如果想做,哥也不亏待你。25%,你只管打通产品关系,剩下最麻烦的渠道问题,我包了。”

    “安总。想要办成一件事,上下游都重要。”楚衍缓缓说道,“您负责下游开拓,工程大难点多;我负责上游联络,关系复杂费神多。我们互相协作,才能事半功倍。您说呢?”

    看在陆家的份上,安家喜想了想:“那你占28%。”

    楚衍:“……”不过谈生意,一个点一个点的拉锯实属平常。于是两个人又就股份占比唇枪舌战了好几轮,直说到了口干舌燥,才谈出了个七三开的结果。让楚衍占比30%,确实踩到了安家喜的底线。

    这次算楚衍的初次创业,所以比起赚钱,他更在乎经验和人脉。见安家喜死不松口,他也就无所谓几个点的浮动了。谁创业不要交点学费呢?只要不把本金亏完,就绝对算不上输。

    谈好占股的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举起茶杯轻轻碰了碰,表示合作愉快。

    “那资金呢?”安家喜又问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楚衍笑道:“小货架用不了多少启动资金吧?”

    安家喜也笑:“多不多少不少的,我们都得把话说清楚不是?”

    “您说的有理,”楚衍十分爽快的道,“既然我提出持股30%,那出资我也30%好了。”楚开元留给他的现金还躺在银行里,即使他只动用属于自己的一半,对付个货架的铺陈,也绰绰有余了。

    做生意并不怕前期投资,怕的是后期没有回报。这也是楚衍老盯着安家喜的主要原因,换个人,即使再好的方案,也未必能执行下去。楚衍说自己与企业对接关系复杂,那完全是给自己贴金的说法。

    真正关系复杂的在下面,在安家喜的领域。如何控制横跨数省的线下渠道,那都不是靠金钱和努力,而是得靠天赋了。安家喜得跟多少地方势力称兄道弟,才有今日之地盘?楚衍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至少现在的他不能。

    楚衍愿意拿出30%的资金作为投入,而没有选择仗势欺人,安家喜心里又满意了几分。传闻陆家人做生意讲究个“利有三分,你二我一”的原则,竟然是真的。无怪乎他们人缘那么好,老外都乐意跟他们家交朋友。这陆家人能处,有事他真不占便宜。

    谈下了大框架,余下的细节就好谈了。无非是你让一点、我让一点的小事,容易谈出个皆大欢喜。短短几个小时,一笔生意便安安稳稳的谈妥,只等年后双方律师做详细的对接,两个敲下大方向的老板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就在此时,厢房的门被敲响,有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女性端着茶点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快中午了,我们大少担心安总肚子饿,让我给送些点心过来。请您慢用。”

    安家喜立刻反应过来:“哎呀,都怪我跟楚总一见如故,不小心多聊了两句。楚总要吃中饭了吧?那我不打搅了,先告辞了哈。”

    中年女性笑问:“二位已经谈完了。”

    “差不多了,细节交给下面的人就行。”安家喜一边答,一边拿起了自己的包。他可是听说过的,小楚总身体不大好,耽误人家吃饭可就得罪人了。

    “既然如此……”那中年女性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才继续说道,“您跟我们衍少一块儿吃点?”

    安家喜嘶了一声,好家伙,这是陆家老宅吧?虽然今天来老宅里谈生意就已经有了明显预兆,但眼前的女管家还真管楚衍叫少爷啊?老陆家真开明。这心胸、这气度,牛逼!

    第94章 草蛇灰线 安家喜感叹完陆家的……

    安家喜感叹完陆家的开明霸气, 便火速收拾起了东西。留饭是不可能留饭的,开玩笑,大过年的, 他个姓安的不跟自家人阖家团聚, 跑别人家蹭什么饭?

    再说了, 江湖谁不知道, 陆老爷子过年从不见外人,“外姓”的亲孙子都不见,他才不留下来讨人嫌。

    于是安家喜寒暄两句, 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只留下厢房里的楚衍跟陌生女人面面相觑。

    眼前这位中年女性,是陆家私人种植园的主管史慕珍。农大硕士加营养学博士的学历, 让她不仅能统筹安排种植园的日常事宜, 还负责对老爷子的一日三餐进行营养分析。算得上是陆老爷子身边非常重量级的人物。

    但她是真没想到, 苏行人会给她派了件……跑安家喜面前演戏的活。

    她压根不认识楚衍, 但苏行人让她必须称之为衍少。史慕珍一瞬间喜提韩德钰同款牙疼,据说苏媛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看来苏行人也不遑多让啊。

    爷孙俩现还在起居室里关着门吵架呢, 苏行人就敢发信息给她, 让她来演安家喜, 替楚衍背书。她想起自己把事儿汇报给韩德钰时,韩德钰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她就深深觉得, 苏行人在挑衅老爷子这方面, 是有点子天赋在的。

    但在爷孙俩没吵出结果之前, 韩德钰还真不敢不应。按照过往的经验, 苏行人杠赢的几率巨大,这点小事都不肯办,苏行人肯定不高兴。毕竟生意都已经在陆家谈了, 让人去“演”一波也只是锦上添花,这点面子他们必须给。

    所以刚才撤走的安家喜,是完全没想到苏行人有假传圣旨的可能。还在那兀自高兴,并暗暗发誓,这一波得好好干!

    赚钱是小,搭上陆家才真发财。感谢楚大漂亮,感谢老朋友苏行人。你俩口子真是我老安的贵人,这朋友,我老安交定了。

    而随着安家喜走出陆家大门,起居室的争吵也接近了尾声。

    “我真没多指望方博!”陆老爷子胸口起伏,“我只希望你个做大伯的,以后给他一口饭吃,结果你给我整这一出!”

    陆老爷子继续道:“是,我看大的是阿武,没看顾过你。但你扪心自问,你们兄弟里,我最偏着谁?就算我希望陆家将来交到广博手里,我也绝不想你断子绝孙。”

    苏行人呵呵:“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惦记着老思想呢?真当你陆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提起皇位,陆老爷子又想跳脚了,苏行人和陆佳瑜联手炮制的那九龙夺嫡系列,简直了!偏偏整个陆家,他最对不起的晚辈就属他俩,这口气他是硬生生咽下去的。苏行人居然还敢提,还敢提?

    小兔崽子是真要气死他个老人家啊!

    “好啦好啦,”苏行人一脸的不耐烦,“车轱辘的话你要说多久?我不喜欢小孩,我就不想生小孩。你现成的重孙子,借给我用用怎么了?你又没损失,干嘛那么小气?”

    老爷子差点被苏行人的歪理气得撅过去。

    苏行人却半点不慌,呵,跟谁演呢?你纵横商场几十年,情绪控制早已妙到毫巅。你面红耳赤我就信你要气死了?真当自己是老戏骨,演技没一点破绽的。你也就是比现今的小鲜肉强点罢了。我信你个鬼!

    “你、你、你……”老爷子指着苏行人说不出话来。

    “我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哈,”苏行人看了看手表,“你不想让陆方博当皇太孙?好,你说的,现在我就去跟楚衍谈,代孕他十个八个的,只要好处给到位,你猜我们家衍衍会不会反对?我实话告诉你,他正经妙言总裁,我有私生子他都不会吱声。你要重孙子,你说多少个,我现在立刻给你搞。”

    苏行人图穷匕见,陆老爷子彻彻底底被噎住了。

    见老爷子半天没吭声,苏行人发出了一声极尽嘲讽的嗤笑。又让老爷子胸口中了一箭。

    苏行人知道,这一次他踩到老爷子痛脚了。因为孙子里,老爷子确实最看好他,但所有儿孙里,老爷子最爱的却从来不是他。

    他爱陆世航、爱陆林武、爱陆方博……但对他,更多的是欣赏、是利用、是制衡。一切优待,不过是表面风光。俗话说得好,钱在哪爱在哪。陆老爷子真爱他,何至于只拿区区2%的集团股份打发他。最搞笑的是2%还没直接给到他手里,仅仅只是代持。

    我代持你个仙人板板哦。

    正经继承人,谁没有个十几二十几的股份?不然怎么可能坐得稳位置。冉婵娟为什么要用自己赚来的钱去填天林电子的窟窿、去给决策失误的父亲扫尾?因为15%的持股就是象征。象征着冉国通的妥协、象征着她冉婵娟在冉家无上的地位。

    无论冉国通内心如何纠结摇摆,大额股份在手,天林电子的高管谁敢不服?真当15%的投票权是吃素的。

    而他呢?2%……呵,打发叫花子呢?他什么都不用付出,只是混吃等死,就该有2%的分红。因为他流着陆家的血,他是陆家子孙。祖宗基业,他天生拥有继承权。

    苏行人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陆家的家业,老爷子不给,可以。但如果没有真金白银的砸下来,就别打着关怀的名义阻碍他的路。

    什么狗屁的出发点、什么狗屁的为了他好。阻路者,皆为仇敌!

    窥见苏行人眼中厉色,陆老爷子心中忍不住一颤。

    “妙言今年的销售额同比翻倍了,”苏行人见陆老爷子隐有退缩之意,便也见好就收,缓和了语气道,“而衍衍,压根就不是侯董的子孙。”

    陆老爷子没有说话。

    “可见继承人重点在于素质好,是否亲生,又有什么关系?柳青青倒是亲生的了,那样的继承人,你想要吗?”苏行人嘴角微勾,“或者,您想我直接举例陆世航?”

    陆老爷子又被哽了哽,你三句之内必有一刀捅向我是吧?

    “那你……觉得方博能堪大用吗?”良久之后,陆老爷子才开口,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沧桑。

    “没用就换一个。”苏行人面无表情,“你儿子还在努力造人,30年后,随便繁衍出百来号后代轻轻松松好吧。百里挑一都挑不出个合适的,那是你陆家命数已绝,这份家业我收拾收拾上交国家拉倒。”

    陆老爷子:“……”特么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所以说,一把年纪了,下了班之后,也别一天到晚的想着遛鸟种花。”苏行人毫不客气的数落,“你一生才学,教给你重孙子一点能累死你嘛?养孩子有点耐心行吗?”

    陆老爷子瞠目结舌,你这是跟爷爷说话的态度吗?啊!你训儿子呢!?

    “你别不服气。陆方博今年5岁了,你认真教了吗?你把他扔给他奶奶,好家伙,你想再养出个陆林武啊?”

    陆老爷子怒道:“你挑的继承人,你怎么不去教!?”

    “笑死!我要有耐心教孩子,我还教别人的儿子?我不就是想捡现成的,所以才不生的吗?”

    草!草草草!陆老爷子实在憋不住,在心里疯狂发起了弹幕。这熊孩子活脱脱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最气人的是,表面上看,苏行人今天是在冲冠一怒为红颜。可实际呢?他不要孩子了,他居然真舍得不要孩子了!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血脉繁衍都不放在眼里,那他得有多狠?陆家其他小崽子简直不配跟他相提并论了。

    同时牵扯了两家的陆方博只有苏行人认识吗?并不。陆家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陆方博是林家的筹码,是林家无论如何也想推上位的嫡亲外孙。

    所以这个便宜,不是没人想占,只是别人狠不下这份心。出尔反尔必遭林家疯狂报复,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别走这条路。

    可苏行人就敢走。他不仅敢走,还装出一副恋爱脑的样子,成天价的围着楚衍打转。楚衍漂亮啊,任志辉从小馋到大啊!有苏媛那个妈,他苏行人遗传点恋爱脑有问题吗?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林家愿意信。

    只要林家放开了口子,后面的发展都不用猜了。任志隆还在豪庭勾心斗角,苏行人已然剑指集团。

    沉默中,苏行人忽然开口:“姑姑也搞同性恋,也没孩子,你怎么不说她呢?”

    陆老爷子当即一凛!第一次在自己孙子身上,感受到了畏惧。

    苏行人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提陆佳瑜,隔房的堂姑姑,即使当年他看走了眼,害得陆佳瑜婚姻不顺,他也做出足够补偿了。那陆佳瑜生不生孩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然而,陆佳瑜没有孩子,陆佳瑜挣的泼天富贵,将来交给谁?

    九龙夺嫡是苏行人与陆佳瑜的联手打造的大IP,但姑侄二人的合作却在苏行人认回陆家之前。

    在如此夯实的基础上,苏行人与陆佳瑜的情谊培养到了什么地步?或者说,看在外人眼里,合作搞出了呱呱直播的姑侄二人,关系好到什么地步?

    无子的陆佳瑜、与丈夫生死大仇的陆佳瑜,她会把家业交给谁?除了娘家侄子,她几乎别无选择。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再给去夫家了。

    而如今起死回生的永晖、蒸蒸日上的呱呱直播,陆佳瑜手中执掌的财富,多到恐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换言之,苏行人不需要继承陆佳瑜的财富,他只需要跟陆佳瑜保持良好的关系,就能拿陆佳瑜去钓林家、钓集团内所有心怀贪婪的人。

    而苏行人取信于人的最大利器,就是他的重感情。一个重感情的人,太容易让人相信他对陆佳瑜和陆方博的好并非伪装。大家相信,只要让苏行人看顺眼了,他都会认真照拂。

    没见他为了楚衍那点鸡毛蒜皮的破生意,敢胆大包天的跑来薅陆家的羊毛吗?

    陆老爷子都能想象得到股东会怎么评价苏行人——这孩子啊,什么都好,要心机有心机、要手腕有手腕,就是有个心软的毛病,一不留神,就得吃大亏咯。

    可股东们又真会讨厌心慈手软的老板吗?不,股东们只会喜欢好糊弄的。看着越软,他们越支持。因为大家是合作对象,更是竞争对手。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对手太软弱的。

    不知不觉间,苏行人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完美”的人设,一个让人对他不设防的“恋爱脑”。哪怕是陆老爷子,截止到刚才,都在真心实意的觉得苏行人跟楚衍搞在一起是胡闹、是色迷心窍。

    陆老爷子惊悚的发现,他从头到尾,居然丝毫没察觉苏行人的布局。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楚衍转移了视线。

    最多觉得苏行人是孩子心性居然拿CP搞炒作、年轻人思维真是太跳脱,想继承家业恐怕还得磨一磨……

    厉害啊!陆老爷子都不得不对自己的大孙子心生敬意了。

    最可怕的是,如此一层套一层的心机,居然被他套出了个皆大欢喜四角俱全。甚至,他对楚衍的感情,都很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他完全可以在布局之初,就挑选一个自己最喜欢最顺眼的。而楚衍本身的长相素质,又反过来成为了他最好的背书。

    如果苏行人真的是同性恋,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楚衍呢?那可是年轻一代里,数一数二的青年俊彦。

    若楚衍是个女孩子,冒出绯闻的第一天,他老头子就得拎着礼物上门提亲,免得如此顶级的儿媳妇被别人家抢走。

    陆老爷子慢慢调整着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沙哑着嗓子问:“阿行,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苏行人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12点40了,我还没喂、啊不是,我还没安排衍衍吃饭呢!他肠胃不好,大过年的,您老别给我捣乱行吗?”

    陆老爷子蓦地笑出了声:“好!”

    第95章 猪颈肉 “衍衍饿了吧?”饭桌……

    “衍衍饿了吧?”饭桌上, 陆老爷子一脸的慈祥,“听说你们中午来吃饭,我特意让厨房做了点年轻人爱吃的。”

    陆老爷子话音将落, 就有一个服务人员, 将一小碟鱼子酱龙虾蒸蛋放在了楚衍面前。这是一道非常出名的西式餐品, 是美国某酒店的特色菜, 一份就得2000美元。传闻算世界上最昂贵的煎蛋。

    当然,自己家吃的话,就没必要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了。考虑到本土口味, 重咸的鱼子酱放得并不多,且加重了奶油的比重, 端上来便能闻到奶油的浓香。加上金黄的色泽, 引得人食欲大开。

    被递了根叉子的楚衍相当意外, 光看陆家的老宅, 他以为今天高低得吃顿淮扬菜,再不济也得是经典的粤菜。却没料到, 第一道端上来的居然是比较讨年轻人喜欢的西餐。

    虽然今天发生了点意外, 但看得出来, 陆家至少是愿意做表面功夫的。

    不过, 陆老爷子的饮食习惯却扛不住西餐,所以没多久, 厨房端上来的便都是典型的中餐了。

    楚衍也跟着轻轻松了口气, 说实话, 西餐那玩意, 要么各种肉、要么各种生冷、要么一堆奶油芝士吃下去顶得胃疼。别管是不是高大上,他真吃不来。

    清亮的鸡汤缓缓浇落,盘中的莲花造型的白菜次第展开。与鸡汤交融之后, 晶莹雪白的“花瓣”彻底绽放,是中国人轻而易举就能欣赏的美。无论看过多少遍,那壶清汤浇下,整个人便觉得暖和了起来。

    紧接着,红烧乳鸽、羊肚菌焖豆腐、沙姜猪手、盐焗花螺、蟹黄豆腐、兰豆芹菜炒鱿鱼……一道道耳熟能详的家常菜端上了桌。除了有点素之外,每一道都上在了楚衍的心坎上。

    倒是陆老爷子脸黑了:“过年呢?你们就给我吃这玩意!?”

    史慕珍慢条斯理的道:“有什么不合口的吗?我再让厨房给您添一道您爱吃的清炒花生苗?”

    “我爱吃个屁!”陆老爷子炸毛,“平时也就算了,大年三十的,还给我吃草!不知道的,以为陆家要破产了,除夕夜连个肘子都吃不起了是吧?”

    “吃什么肘子?油腻腻的。你不能因为今天朱奶奶有事不在,没了她个内管家的约束,你就为所欲为。”

    苏行人给楚衍撕了块鸽子腿,头也不抬的道,“何况医生说了……不让我们衍衍吃油腻的。你主随客便吧。”

    陆老爷子???听到“医生说了”那句时,脑子里已经自动脑补接下来的话了。结果苏行人说的是楚衍不能吃油腻的?合着今中午一大桌子菜,完全没考虑过他的感受是吧?

    不得不说,人都是有点逆反心在的。平时陆老爷子没少听人唠叨,一群儿孙下属更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孝顺,天天在饮食上给他演铁骨铮铮的诤臣戏码。他多少看得有点烦。

    可苏行人压根不和他演,满腹心思都在照顾楚衍时,他又不免有点吃味了。

    人老了,就跟孩子一样,开始变得任性、变得想要关注、想要人陪。

    奈何苏行人鸟都没鸟他,低声细语的对楚衍道:“你少吃那个花螺,虽然盐焗的,还是寒凉了些。厨房也真是的,清淡也别弄一桌子海鲜嘛。你随便吃两口羊肚菌,晚上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陆老爷子:“……”他也很想吐槽,满桌子都什么玩意!?

    楚衍:“……”感觉老爷子的眼神想暗杀了自己。

    可老爷子的年纪摆在那儿,虽然血糖看着还好,但已经血压血脂双高了。负责他饮食搭配的史慕珍手起刀落,把那些高糖高脂高钠的菜品砍了个干干净净。

    今天要不是考虑到苏行人带着楚衍上门,桌上连红烧乳鸽和沙姜猪手都不会有。那俩菜纯做给年轻人吃的。

    看着满眼的各种青菜豆腐,老爷子捧着手里的杂粮饭,是怎么也吃不香甜。他很小的时候,因为父亲抽大烟,导致家道中落,是挨过很长一段苦日子的。所以年轻时候,他恨杂粮饭恨得牙痒痒。没想到临了临了,又捧上了这玩意。

    虽说现在精挑细选的杂粮跟他小时候吃的不是一回事,但看着这乌漆嘛黑的颜色,他能有食欲才怪。

    但老人家嘛,要的就是他们食欲差。胡吃海塞的,血脂怕不是得上天。

    “手里捧着窝窝头啊……饭里没有一点油啊……”今天被苏行人气了个够呛的老爷子越发倚老卖老,竟在饭桌上唱了起来。

    苏行人叹了口气,演归演,上座上的毕竟是他的甲方。于是他只得起身:“我去给你煎两块猪颈肉行了吧?但事先说好,你只有两块的量,多了一口没有。”

    陆老爷子!!!意外之喜!!!

    猪颈肉不算什么,但苏行人亲自下厨就比较难得了。他可还没尝过苏行人的手艺呢。

    听说苏行人要去做个菜,楚衍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帮你。”

    苏行人却把楚衍按回了椅子上:“不用,你陪爷爷说说话,我很快回来。”

    然后,桌上陪吃的韩德钰、史慕珍等人齐齐放下了筷子,等着苏行人的猪颈肉。

    陆家有专门的厨师,加上陆家老宅占地辽阔,需要好几十人的团队维护。因此厨房里备菜种类极其丰富,猪颈肉本就常见,苏行人问厨房拿的时候,厨房还能给他拿出好几种来。

    苏行人挑了份已经腌制过的,打火就在灶台上煎了起来。他之所以选择这道菜,就是图它做起来速度快。专用的平底大煎锅烧热,只在底部喷上一层薄薄的油,把猪颈肉依次摆上去即可。不到10分钟,苏行人已经端着份摆盘随意的香煎猪颈肉回来了。

    往桌上一摆,楚衍第一感觉就是……有点接地气。之前桌上的几道菜,素归素,但摆盘雕花一样没少。可当苏行人的手艺往正中间那么一搁,顶级豪门的逼格瞬间荡然无存,一股子乡下走亲戚的亲切感迎面扑来。

    桌上所有人:“……”

    苏行人浑然不觉,拿起公筷,十分遵守承诺的给陆老爷子夹了最大的两块。

    陆老爷子登时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喂,他好久没正经吃到带点肥的猪肉了。成天不是虾便是螺的,好不容易争取点三文鱼都得是最尾巴那段。生怕给他吃到一口脂肪。所以吃肉还是得猪肉,香!真香!

    众人见老爷子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纷纷把筷子伸向最中央。都想尝尝苏行人的手艺,是不是真的好到逆天。

    结果一群人吃过之后,表情齐齐微妙了一瞬。怎么说呢……只能说味道还行。正常手艺不错的家常菜水平,但跟陆家特意聘请来的专业厨师完全没法比。

    不过大孙子做的嘛,只要熟了都是好吃的,大家非常理解。何况老爷子早馋肉馋疯了,现给他一块水煮肥肉,他恐怕也觉得好吃。

    有了苏行人一番手艺展示,一顿饭也算吃得宾主尽欢。吃完已经2点多,苏行人便提出了告辞。

    陆老爷子有些不高兴:“你们两个陪我过个年有什么要紧嘛。”

    苏行人解释:“他哥哥一个人在家。”

    老爷子才想起了侯东澄,继而想起了调查报告里,关于兄弟俩关系特别好的描述。他看了眼楚衍,张了张嘴,在差点脱口而出让侯东澄过来过年之际,终是闭上了嘴。对二人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不再说话了。

    眼看着快到陆世航浪回来的点了,苏行人可不想跟那傻逼打照面。拉着楚衍拔腿就跑。于是他们谁也没发现,二楼的窗边,陆老爷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车,直到那辆熟悉的黑色揽胜消失不见,他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老爷子知道,苏行人不肯在老宅过年的真正理由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因为他至今没松口让任志隆等人回家过年。也就代表,至始至终,他从来没有承认过那群私生子的存在。

    作为陆家实际掌权人,只要他拒绝承认,那群孩子就很难成为陆家继承人。

    可他怎么可能放任呢?陆方博那么大个正子嫡孙放在家里,一群私生子,谁不想弄死他?陆林武当年到底怎么死的,谁又真清楚?吸嗨了飙车而亡?

    呵呵……陆老爷子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冷笑。十几个保镖环绕,那些东西本就不该出现在陆林武眼前。混账的纨绔子弟多了,又有几个真沾上的?他就是去赌,都比吸嗨了可信。

    然而,即使以陆家的实力,也终是没查到源头。陆林武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以最愚蠢最可笑的方式,死在了盘山公路之下,成为了全国网友的瓜田。

    所以苏行人的选择,他怎么可能不心动?只要他接受楚衍,他最看好的两个孩子,就结成了最紧密的联盟。

    老爷子极目远眺。他的商业版图,是当年他与老妻师锦云一起打下的。如今老妻已逝,他也垂垂老矣。是该到了确定继承人的时候了。他的江山,理应成为传奇,而不是子孙不肖的反面教材、更不是一代便终结于世的笑谈。

    随着苏行人的离去,老宅重新回归了落针可闻的寂静。良久,陆老爷子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组熟悉的号码。

    “老林,我问你个事。”

    “苏行人那小兔崽子和楚家小子是真的。”

    稍作停顿后,陆老爷子声音渐沉:“你说,我该同意这门婚事吗?”

    第96章 铺路 “啊!?”林家别墅内,……

    “啊!?”林家别墅内, 现任林家实际当家人林宝章,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作为陆家的姻亲和交叉持股的大股东,林宝章自然会本能的关注陆家的消息。

    所以苏行人跟楚衍的绯闻, 他都不知道当八卦听了多久, 却始终没当回事。年轻人路子野, 为了营销不择手段, 有什么好关注的?非要关注,重点也在于营销手段是否切实有效、星河与长空的影响力是否有预期的涨势。

    至于恋爱不恋爱的,谁信那玩意。

    结果他刚听见了什么?苏行人跟楚衍真的恋爱了!最离谱的是老陆不仅不反对, 竟然还开始琢磨起了是否同意这门婚事!?

    开什么玩笑!!!

    同性恋婚姻法打通过那天起,就跟他们这样的人家没有任何关系。联姻、联姻, 生不出含有双方血脉的下一代, 还有什么好联的。又不是讨后老婆, 那倒不在乎能不能生, 更不在乎是不是同性恋了。

    问题在于苏行人的对象是楚衍。虽说妙言跟陆通有着巨大的差距,但光是他以冒牌货的身份, 至今稳稳当当的坐在妙言总裁的位置上, 就知道不是个善茬。

    找个性格绵软的还好, 生一窝私生子也没什么, 可找个同样不好惹的总裁,那不是给自家找麻烦吗?

    老陆怕不是疯了吧!

    林宝章仗着自己是苏行人的长辈, 正想骂句胡闹, 可话到嘴边, 却猛地刹住了车。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差点没把他给呛着。

    手机另一头的轻微动静传入陆老爷子的耳中,他脸上露出了些微笑意,眼里却带上了一丝嘲讽。看来, 老林反应过来了……

    林宝章却是在话出口的一瞬间,灵光一闪,敏锐的察觉到了苏行人搞同性恋这件事,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好处。

    呼吸不自觉急促了几分,如果苏行人和楚衍是真的……那么,他们双方的家业,将由谁来继承?

    林家当年造船起家,却因目光不够长远,赚了钱只想着扩大规模圈更多的地盘,却从没想过对船坞进行升级改造。

    以至于后来国内造船业迅猛发展,一举成为全球最大的货轮制造基地,在全球席卷财富时,林家却被重重的拍在沙滩上,损失不可估量。

    若不是当年与陆家联姻进行了交叉持股,林家在珠城商圈恐怕早已查无此人。后来重新以地产入局,也是借着陆家的东风,才算勉强在珠城站稳了脚跟,但影响力早已大不如前。

    这也是为什么陆世航那么嚣张的搞出一窝私生子,林家大小姐林福音却始终被娘家摁着头、不准离婚的主要原因。

    如今两家联姻生出的孩子陆林武已经死了3年,而林家生意仍然没有起色。你问林宝章想不想重回巅峰?

    如果林家实在回不去,那他想不想自己的血脉继承陆家、再保林家几代富贵?答案还用问吗?

    “我是真管不住那小兔崽子啊!”陆老爷子的抱怨源源不断的从听筒里传来,“他怎么偏偏像了亲妈那个恋爱脑呢?”

    “老林你说说,大年三十的,我让他回来陪我吃顿饭,他偏偏故意把人带回来气我。”手机那头的陆老爷子仿佛已经气到跳脚,“要不是他爹当年太缺德,我高低、我高低打断他的狗腿!!!”

    “嗳嗳嗳,老陆、老陆你听我说,”短短几分钟内,林宝章已经想通了所有关节,连忙装起了好人,“大过年的,别生气别生气,你才刚出院,身体要紧啊。”

    “那能不气吗?”陆老爷子不愧是苏行人的亲爷爷,在演技方面,水平是一样一样的,“你知道那小兔崽子干什么了吗?他居然假传圣旨。把那什么嘻嘻零食的老板约到老宅来,跟他心尖尖谈生意。都说他青年才俊、说他天赋异禀、将来大有可为,可你看看他干的事!!!”

    “他要气死我啊!!!”

    听到如此内情,林宝章眼里顿时精光闪烁,心里像装了几百只耗子,不停的挠他痒痒。恨不得立刻挂了手机,去跟女儿商量商量,怎么才能把陆方博塞到苏行人名下去,让他林家血脉,从此顺理成章的重新夺得继承权。

    他嘴里一边劝着陆老爷子别生气,又借口说年轻人都是打着不走牵着倒退的驴脾气,热恋头上千万别去做恶人,省得孩子更加逆反云云。

    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是不是可以从楚衍那边入手?作为双方中相对弱势的楚衍,他恐怕比苏行人更想要个名正言顺的孩子。

    以老陆那谨守着几百年家规的作风,只要陆方博记在了楚衍名下,那以后无论苏行人搞出多少个私生子,也越不过“元配长子”去。何况他们林家在陆通还有7%的股份。陆林武死了那是没办法,可陆方博这个机会,放过可就傻了。

    通讯两端,一个心怀鬼胎、一个故意诱导,聊得那叫一个投契。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多小时,陆老爷子才终于在老友的“劝说”下,“不情不愿”的答应暂时把消息压下、观察一阵再说的提议。

    挂断了手机后,陆老爷子轻笑了一声。随即,他望向远方,小子,路给你铺好了,至于接不接得住,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和韵风华别墅区位于开发区,与陆家老宅有不短的距离。好在正值春节假期,外来打工人员大规模返乡,整个珠城空荡荡的,路况前所未有的好。苏行人的司机踩着限速,一路往和韵风华的方向疾驰。

    等他将揽胜开进地下车库时,才下午4点多,一点也没耽误除夕夜大团圆的正餐。

    苏行人揪住打算按电梯的楚衍,把他拎到了楼梯口,冷酷的道:“爬上去!”

    楚衍讪笑两声,乖乖的踏上楼梯。真是的,习惯了走电梯么。他们俩走楼梯,一群司机保镖自然也跟着呼啦啦的挤进了楼梯间。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是大包小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准备赶火车去外地过年了。

    以至于他们走进客厅时,把侯东澄吓了一大跳:“你们不是去陆家吃饭的吗?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而进门的楚衍也被吓了一跳:“冉姐你怎么还在我家?你家不过年的吗?”

    冉婵娟抬眼看到保镖手里的大包小包,笑容立刻灿烂了几分。很好,看来……有些事她猜对了。虽然心里打着算盘,却没耽误她嘴上说话,“我那怨种弟弟不是还在看守所蹲着嘛,家里一个个唉声叹气,我看得烦躁,就躲出来了呗。”

    楚衍噎了噎,你躲就躲吧,躲别人家可还行。

    “哦,对了,”冉婵娟随手拿起个坚果扔到自己嘴里,“我今天刚跟你哥确认关系了,以后你得管我叫嫂子,可别叫错了。”

    嗯???楚衍不敢置信的看着侯东澄,昨天是谁说要仔细考虑的?合着你的仔细考虑是按小时算的啊?

    苏行人倒是毫不意外,本质上来说,他和冉婵娟是一类人。攻击性强、且极擅于主动创造机会,并以最高效率达到目的。所以今天冉婵娟趁虚而入,真是一点不奇怪。

    不过这段关系,怎么说也是侯东澄高攀,楚衍完全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他主要惊讶于两人的速度,但想想自己和苏行人也不过一场谈话确定的关系,所以更没立场反对。

    再怎么说,冉婵娟也是个女的呢,她跟侯东澄谈恋爱,可比他跟苏行人理直气壮多了。

    但话说回来,冉婵娟跟侯东澄搞在一起,并不是完全不会遭到反对的。因此,十分具有主人翁意识的苏行人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单刀直入的问:“你的婚事,你家里人同意了吗?”

    冉婵娟笑得意味深长:“你们大包小包的回来,他们就同意了,不是吗?”能跟陆家结成姻亲的机会,他爸即使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也得给她老老实实的认了。否则,她可就要上董事会,让民主投票教教老冉董如何做人了。

    楚衍笑道:“我们倒没藏着掖着,只怕你爸爸他们不信。”

    冉婵娟的眼神扫向了保镖手里的大包小包,又笑盈盈的问道:“好弟弟,帮一帮姐姐好不好?”比如,把陆家送的年货分她一点,让她拿回家忽悠亲爹。

    其实楚衍在下车前,也不知道后备箱里居然放了那么多东西。直到下车时保镖拿起来才看见。这时候也好奇的问苏行人:“你弄什么回来了?”

    苏行人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韩爷爷让人准备的。”

    冉婵娟挑眉,韩爷爷……韩德钰吗?她看向楚衍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深意,看来,楚衍比她想象的更受认可。

    也对,楚衍除了性别不大对之外,别的方面确实没得什么可挑剔的。在真假少爷爆出来之前,不知多少邻居想嫁女儿给他,可见他受欢迎的程度。

    所以苏行人实在要弯,找个楚衍这样的,显然比搞个明星什么的更容易让长辈接受。何况陆家的局势……韩德钰弄这么一大堆年货出来,这里面的含义,就更有意思了。

    冉婵娟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暗暗的在心里夸了句自己:老娘的眼光,牛逼!

    第97章 邹映芳 珠城观云区看守所。 ……

    珠城观云区看守所。

    “邹映芳!”工作人员一声喊, 邹映芳本能的抬起头。

    “你家里给你送的东西,你来拿一下。”

    邹映芳恍惚了一下,才站起来走到了工作人员跟前, 接过了足有一个包袱那么大的塑料袋。

    在看守所里可没什么隐私不隐私的, 按照规定, 所有送进来的东西都需要经过详细检查。邹映芳并不是第一次收到日用品了, 于是当场打开,与工作人员进行核对。

    日用品一如既往的鸡零狗碎,基本是卡着规定的上限送的。看着邹映芳一样样过目, 工作人员和狱友的目光都十分复杂。

    看守所关押的,一般都是触及了刑事犯罪的。除了少量防卫过当被关押的之外, 其余的多半是必须接受劳动改造的社会不良分子。所以家人朋友多半不喜欢她们, 愿意为她们操心的更少了。

    而邹映芳无疑是整个看守所里最被人惦记的。头两次送的东西还算普通, 只是送的勤快些, 后来一次竟比一次好。并且这个好,不是指东西多高档, 而是真的格外用心。

    比如说, 送给嫌疑人的衣服是不允许有扣子, 也不允许有松紧带的。衣服还好, 套头的基本能达到要求,裤子就很麻烦。加上看守所会发衣服, 很多家属压根懒得操心, 能送两件毛衣的已经很不错了。

    但邹映芳的家属不一样, 她家居然给她送特别定制的、类似于无痕内裤材质的打底裤。又柔软又舒适, 弄得大家一时不知道她是进来等判刑的,还是进来享福的。

    更过分的是每个月居然有卫生巾!除了有亲妈在外头操持的,几个人能收到这玩意儿啊?看守所倒是能提供, 但肯定不那么好用。而邹映芳呢?贵得要死的安心裤一堆堆的,还有厚薄两款。

    别说她一个屋的狱友们了,就是看守所的工作人员第一次检查时也:“……”

    听说在外照应的是个儿子,居然还能有比女儿更贴心的儿子,羡慕!!!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其实照应邹映芳的儿子可不止一个。侯东澄是很惦记,可他到底年轻经验不足。不像楚衍,他不懂,他砸钱让人搞懂。万能秘书闫晓玲派人去打探了一圈,回来给收拾的东西就妥妥帖帖了。

    “你儿子挺好的。”工作人员没忍住说了句,“过完年就得判了,你好好改造,争取早日跟儿子团聚。”

    邹映芳摸着衣服的手僵了僵,而后扯出了个似甜似苦的古怪笑容。

    工作人员叹息一声,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开始,他们对这么个恶意掉包新生儿的女人没半点好感。可随着时间长了,大家慢慢了解了她的经历,不免觉得这个案子如鲠在喉。

    她犯罪是真的,可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的生存做出的选择,又让人如鲠在喉。尤其是孩子的生父爷奶都有钱可以治,甚至作为母亲的邹映芳都是打零工有些小钱的。

    可这钱被孩子爷奶捏得死死的,别说给先心的孩子医治了,就是她本人生育当口,如果没有居委会和街道办的干预,连去社区医院生孩子都做不到。

    如此令人发指的压榨与剥削,却在整个案子里隐了形。他们确实没犯罪,确实没达到抓捕的要求。可侯东澄被偷掉的人生,他们才是真正的主谋。

    即使见多识广的办案人员,也被杜家人恶心得够呛。

    可最让人感到难受的,是被关进看守所后,邹映芳竟然肉眼可见的胖了。现在的她脸色依然苍白,但比刚抓进来时的满脸死气好得太多。连头顶的白发似乎都少了些许,看上去竟比刚进来时年轻了好几岁。

    工作人员也是位女性,她看着邹映芳一点点好转的状态,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她每每看到邹映芳,就想起小时候学的课文。寒冬来临,穷人们故意偷窃,好让自己被抓进监狱,以避开死在饥寒交迫里。

    如果一个人,认为监狱是救赎而不是刑罚,无疑是莫大的悲哀。而这份悲哀,此刻却活生生的站在了他们面前。

    唯一的欣慰是,邹映芳的两个儿子都没有放弃自己的母亲。轮番来打招呼照应。纵然大家不会为了邹映芳去违规,但多少是会因此多关照一些的。至少能保证她在里头不会被人欺负。

    勉强,算……老天有眼吧。

    邹映芳无声的清点着物品。她知道,很多东西来自她的亲生儿子。不仅是物品的风格不同,养子写来的信里也有详细交代。

    两个孩子能相处融洽,邹映芳既意外又欣喜。她愧对侯东澄,同时也是真的好想好想自己的孩子。自己怀胎十月,充满了期待生下的孩子。她只抱了那么小小一会儿,就含泪把他送给了别人。

    她恨自己年轻时的懦弱,恨自己嫁人时的认命。如果她当时不恐惧外面的世界,跑了又怎么样?容易遇到人贩子被拐去山沟里?呵……她后来的日子,跟被拐又有什么区别。

    然后,邹映芳看见了塑料袋最底下的信封。她的动作明显加快,每个月侯东澄都会给她写信,衣服日用都是外物,这才是她最期盼的东西。

    抖着手迅速的打开信封,却不料封口处一沉,啪地掉下来了一叠东西。邹映芳忙上手去捡,拿到手里时,心脏重重一跳!是楚衍,小时候的楚衍。

    照片上的楚衍坐在地毯上,身边散落着五颜六色的玩具。虽然一脸病容十分瘦弱,但他的笑容是那么灿烂。透过镜头与岁月,能看见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应有的模样。

    但其实邹映芳在换孩子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能把孩子换到富贵人家。她只是想,国家可以报销费用的先心病,任何正常人家都应该给治的吧?但凡杜家没表露出想弄死她孩子的意图,她又怎么舍得把亲骨肉抱给别人养。

    那是她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宝贝啊!

    邹映芳抖着手,眼泪一颗颗的落。她的衍衍,长得真好啊。眼睛好大,小鼻子挺挺的,像他姥姥,好看。

    侯东澄了解她,了解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所以侯东澄知道,邹映芳不肯见儿子,并非不想,而是羞愧与畏惧。

    作为养母,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让原本是富家少爷的养子跟着他颠沛流离;作为生母,她的无能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万人指控。

    她拼了命的挣扎,最终却好像谁也没落着好。所以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的选择,怀疑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

    所以刚被警察抓住时,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她觉得活着真的好没意思。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死。撞墙能死吗?警察手里的笔捅自己的喉咙会死吗?看守所里,有地方给她上吊吗?

    可惜警察们的经验过于丰富,几句话功夫,便窥见了她的想法,于是紧紧看住了她。后来有了心理医生,有了看守所内规律的、不被打骂羞辱的生活,她才慢慢地、慢慢地缓了过来。

    邹映芳深深吐出了口浊气,目光再次看向了手中的照片。

    照片不止一张,大过年的管理也相对松快一点。交接完的工作人员走了,独留邹映芳坐在桌子前,仔仔细细的看着手里的珍宝。

    百日、一岁、两岁……邹映芳含着泪,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因为照片里的孩子,明显的越来越高越来越健康。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从牙牙学语,到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在宽阔的老板椅上,眉眼温柔的看着镜头。好像在看自己……

    衍衍……邹映芳还来不及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字,她在心里一直叫的是宝宝。她的宝宝,长这么大了啊。

    再下一张,是兄弟两个勾肩搭背的合影。邹映芳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她这样的人,怎么配有这样好的两个孩子,她怎么配啊。他们两个傻孩子,就真的一点都不恨的吗?

    邹映芳伸出手指,在侯东澄的额头上用力的戳了两下,笨东西,你从小就笨死了。你看谁都是好人,从小到大吃的亏还不够吗,死不长记性的笨东西!

    戳了两下后,邹映芳的手又缩了回来。她想用手指去擦自己的泪,泪水却渗在眼角的沟壑里,半天都擦不掉。以至于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兄弟的合照之后,还有一张合照。

    一个漂亮地好像大明星的女孩子,跟她儿子头碰头的坐在一起。两个人的胳膊举过头顶向内弯着。邹映芳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姿势,但她能看见两个年轻人脸上灿烂的笑。两张明媚的笑脸好像会感染人似的,看的邹映芳僵硬的嘴角,抽搐似的勾了勾。

    是女朋友吗?邹映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那个铁憨憨的儿子,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于是她又手忙脚乱的一顿翻找,终于在信封里找到了侯东澄写给她的信。

    “妈!我有对象了!”侯东澄的字一如既往的狗爬,可字里行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息,“她人特别好,今天的东西是她帮着收拾的。也是她专门请人送过去的。要不然肯定没办法赶在年三十送到你手里啦,你儿子眼光不错吧!”

    邹映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家大橙子竟然找对象了!

    她拿着信奉的手颤了颤,蓦地的想起了自己的老邻居,那个给她儿子起名为澄的老教师。

    老教师说什么膝盖什么养心①,那拗口的话,邹映芳实在记不起来了。她只记得那目光幽深的老人,轻轻摸着孩子的胎毛说,希望孩子永远澄澈明洁,不要像了那家人。

    邹映芳哪能理解老教师的话,她只是感觉到了善意。所以上户口的时候,连说带比划的跟户籍警描述是哪个字。她还记得自己强调:“三点水那个澄,不是橙子的橙……”

    结果那个陌生的字,一条街的人除了老教师,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加上侯东澄从小高大壮实,渐渐被人喊成了大橙子。

    那是邹映芳灰暗的回忆里,难得的亮色,所以记得尤其的分明。看着信里长篇大论夸女朋友的话语,满腹心事的邹映芳竟被逗得笑出了声来。

    京大的啊!邹映芳的眼里第一次耀出了光芒,她想见那个女孩!想亲眼看看儿子的对象,看看自己京大毕业的儿媳。

    以及……邹映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手指不自觉地蜷紧了又松开,楚衍,我的宝宝……

    第98章 杜家出事了 “衍衍,吃饭啦!……

    “衍衍, 吃饭啦!”侯东澄的喊声从客厅里传来,正在负一层书房练字的楚衍连忙应了一声,而后快速写完最后两笔, 蹬蹬蹬地沿着楼梯跑到了一楼餐厅。

    “快去洗手, ”侯东澄脱下围裙, “我刚上楼喊了大尾巴狼, 他下来我们就开饭了。”

    听到侯东澄充满了烟火气的话语,楚衍不由恍惚了一瞬。蓦地想起了小时候,他外公催促他上楼喊外婆吃饭的情景……

    “愣着干什么?去摆下碗筷。”

    楚衍猛地从愣怔中回过神, 笑着应了声,走去消毒柜拿碗筷。

    侯东澄则是挂好围裙后, 又从架子上拿了个碗夹, 掀开锅盖, 夹了条足有40多公分长的大鱼出来。

    “铛铛铛铛!”侯东澄一边摆鱼, 一边配音,“看我在超市看到的大红鱼, 喜庆吧!”

    “嚯!好大一条石斑!”苏行人刚进餐厅就与侯东澄手里的鱼对了个正着, “过年期间, 这种色儿的石斑可不便宜, 大橙子你下血本了啊。”

    “那可不!”侯东澄郑重的把鱼摆在圆桌正中的C位上,“说是叫什么玫红老虎斑, 一口价4800。要不是看它的颜色好, 我才不买它, 鲈鱼才几十块呢。”

    苏行人好笑, 他们这样的人家,4800的年夜饭主菜已经很便宜了。他没记错的话,去年陆家年夜饭的主菜, 可是专门花了88万拍回来的超大龙趸石斑。

    这都还是老爷子不愿意铺张浪费的结果。不然一晚消费几百万那是轻轻松松。如果加上酒水,就更没个数了。

    但这些“常识”苏行人并没说出口,聚餐嘛,最重要是开心。何况真要论档次,还真就是万把块上下的食材最好吃。再往上走基本属于装逼需求,口味上也就那样了。

    说话间,楚衍摆好碗筷,三人落座。

    “衍衍吃鱼。”侯东澄坐下第一件事,便是一勺子挖向了老虎斑的腹部,抢先把一勺嫩得颤巍巍的鱼肉放到了楚衍碗里。

    侯东澄的做派说不出的土气,但楚衍脸上的笑容却肉眼可见的灿烂起来。因为楚衍知道,在侯东澄的朴素价值观里,最好的东西,就该给家里最宝贝的孩子。

    在外,楚衍装成熟装稳重,恨不得自己一秒穿成40岁,才好跟各路老总平辈论交。但在家里,他也想要有人关心他爱护他。

    “哥哥吃鸡腿。”接受到好意的小少爷楚衍也学起了哥哥,把普通人家里十分具有象征意义的鸡腿夹给了侯东澄。

    侯东澄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因为他还真没在家庭聚餐里吃过鸡腿。那都是长孙杜宝源和次孙杜宝清的,最小的两个也有鸡翅根,唯独夹在中间的他一无所有。就像他的名字,似乎不配做杜家孙子,连个“宝”字的辈分都没捞上。

    或许,这也算一种天意吧。他们母子与杜家的缘分到此为止,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杜家的宝贝们相亲相爱,而他也有了真正的亲人。

    窗外的烟花爆竹零星闪耀,苏行人打开的电视机里传出了春晚的背景音,年味迅速变得浓郁。

    “干杯!”金黄色的香槟倒映着三个年轻人的笑脸,毫无血缘关系的三人都在此刻体会到了独属于阖家团圆的氛围。

    “新年大吉!财源广进!身体健康!”

    “吉星高照!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俗气且喜庆的话语伴随着酒液下肚,几个人的情绪更高昂了。

    “来来来,尝尝我新学的菜。”侯东澄招呼着其他两人,“捞汁猪手,多吃多捞,明年你们两个发大财。”

    苏行人十分捧场的夹了一块吃了,随即竖起大拇指:“大舅子你的厨艺长进了啊。”

    “滚你的,叫大伯子。”

    苏行人当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大伯子你的厨艺长进了啊!”

    侯东澄:“……”

    楚衍噗地笑出了声,苏行人的节操已经没救了。

    “你别说,我们大伯子在厨艺上是真有几分天赋的。”苏行人给楚衍夹了块猪肚,“你尝尝这道冷水猪肚。猪肚酥嫩、酱汁咸香,堪比五星级大厨。”

    侯东澄一个只在街边小店干过小工的,哪能跟正经八百的五星级大厨相比?他连家里的大厨赵巧萍都干不过,在厨艺一道上且有得学。

    但是大过年的,听着苏行人的恭维,哪怕明知是夸张,侯东澄也笑眯了眼。楚衍更是用行动在证明苏行人所言不虚,吃的头都不抬。

    见一向胃口不太好的楚衍吃得香,侯东澄高兴得不要不要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楚衍的头发。楚衍生来富贵,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但他对着桌上普普通通的六菜一汤,仍旧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

    相比之下,明明穷得要死、却成天对着他们母子厨艺挑三拣四的杜家人,属实让人呵呵了。

    嗐,大过年的,想什么有害垃圾。侯东澄飞快把杜家人甩出脑海,抬手给楚衍剥了个虾。

    苏行人:“……”不是,大舅子,这活你也跟我抢,有点过分了啊。

    楚衍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虾仁,不禁哂笑:“你们俩慢点,我吃不过来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间,六菜一汤被消灭了个干干净净。楚衍瘫在椅子上,拍着肚子说道:“每逢佳节胖三斤。”

    “你得再胖十三斤才能达到标准体重。”侯东澄戳着楚衍的额头,“你太瘦了。”

    “没事,我们俩都会做饭,给他喂半年就喂出来了。”吃饱喝足的苏行人又一次主动承担起了善后工作,在厨房里忙里忙外。不过今天做了大餐,要收拾的东西不少,侯东澄和楚衍也积极参与进来,帮着打下手。

    大家一起干活,速度飞快,没多久厨房再次焕然一新。可见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过年期间没有保姆根本算不得什么。

    收拾完厨房之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零星的烟花变得密集,同样密集的还有微信上的拜年信息。

    春晚的背景音中,楚衍又被苏行人抱到了腿上,两个人一边发信息,一边细细喁喁的说话。看得侯东澄直翻白眼。他也好想撸一下他的大橘弟弟啊,但苏行人死活不给他撸,真是好气哦。

    两个人一个非要撸,一个非不准撸,隔着个楚衍,俩彪形大汉你一下我一下的动起手来。

    楚衍哭笑不得,你们俩幼稚不幼稚啊?

    然而,年轻人们打闹得正嗨时,楚衍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楚衍眉头微皱。黎世建?他5分钟前才打了电话过去拜年问好,又打回来做什么?

    不过董事长的电话肯定是要接的,正在争夺撸猫权的苏行人和侯东澄也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爷爷有什么事吗?”接通的瞬间,楚衍已经转换了表情,声音也调整至轻松愉悦符合过年气氛的状态,“难道是忘了给我的大红包,准备补我双份?”

    黎世建的声音却很沉:“衍衍,我刚接到元宝金融的消息,杜家出事了。”

    楚衍脸色微变,元宝金融就是黎世建专门请去盯杜家的催债公司。目的是看紧了杜家,以免杜家欲望膨胀、没事整出幺蛾子影响大家的正常生活。

    像这种有黑色背景的“金融公司”,既收了好处,那普通小事绝对不会在大过年的一路报到黎世建跟前,黎世建则更不可能专程打电话来给他添堵。

    事涉杜家,楚衍当机立断的放下手机,按开了免提。

    “你……”黎世建默默把“生父”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杜广林被120拉走了。”手机那头的黎世建心情显然也很不好,三言两语交代了目前的信息。

    “据说是因为杜家长孙杜宝源无故发狂,不仅掀翻了年夜饭的桌子,还抡起长条凳砸他爷奶父母。杜广林上去劝架,却被误伤。不小心撞在墙上撞出了满脑袋血。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邻居当场报了警。”

    楚衍的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按照现在人手一台智能手机的情况,只要有热闹,必然有人拍视频。杜家属于真假少爷事件的关键核心,所以他家的热闹,爆料人是可以直接拿去跟营销号换钱的。

    而以他目前的流量,一旦有了与他相关的八卦,尤其是视频实锤,营销号分分钟能把他送上本地热门。

    一个处理不好,微博热搜也不是不可能。

    楚衍能想到的,黎世建自然也能想到。

    “我已经通知小孙去跟各路媒体沟通了。”黎世建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联系的并不是楚衍,而是自己的特助,“但现在是自媒体时代,传统媒体那边压不住多久。你要做好准备。”

    操!侯东澄忍不住骂出了声,心里的火气蹭地飙起了八米高。杜家有完没完了!啊?有完没完了!

    他打生下来就没好好过过一个年,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杜家,第1次尝到了真正的年夜饭是什么滋味,杜家竟然在大年三十又闹出了事。

    那帮贱人是学不会安生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草他姓杜的十八代祖宗!

    侯东澄心中怒火翻涌!尤其是黎世建提起媒体之后,更是脸色铁青,妈了个鸡的。姓杜的那帮贱人真影响到了楚衍,老子跟他们没完!!!

    第99章 急救 黎世建的声音不断的从手……

    黎世建的声音不断的从手机里传出, 等到通话挂断时,客厅里的气氛早已从安宁祥和变成了风雨欲来。

    忽然,苏行人轻笑一声:“往好处想, 万一杜广林死了呢?”

    侯东澄???

    楚衍:“……”

    苏行人嘴角微勾, 笑意却不达眼底:“难道不是吗?到时候杜广林早死, 杜宝源偿命, 妥妥的双喜临门啊!”

    兄弟两个一时间竟然哽住了,假如苏行人的嘴真开过光,杜家喜提一死一坐牢的话, 那还真是件值得连夜写信给邹映芳报喜的好事。

    侯东澄欲言又止,感觉自己愤怒的情绪都不连贯了。所以现在问题来了, 杜广林死了吗?

    死没死的, 得去了现场才知道。苏行人喊来了司机保镖, 一行人火速换了衣服往医院里赶。

    杜家住在雁归区, 是位于珠城西南角的老城区;而楚衍他们则在东北角上的开发区。两地恰是一个对角,足足有近40公里的距离。哪怕除夕夜路况良好, 根据城区的限速情况, 也得开个把小时。

    三个人一齐坐在揽胜的后座上, 条分缕析的讨论着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以及把各自的秘书喊了过来,参加线上会议, 做好应对舆论的准备。

    各个秘书助理被迫大年夜加班的火气被超大的红包当场抚平, 在金钱的攻势下, 工作积极性瞬间高涨, 很快拿出专业素养,展开了头脑风暴。

    面对除夕夜的突发事件,楚衍这边迅速有了应对, 显得井井有条。而杜家那边,却已然乱成一团了。

    杜家的大家长、大清知名遗老杜三明此刻坐在派出所里,整个人都在哆嗦。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杜宝源为什么突然发狂。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杜宝源手里的长板凳就砸到他脑壳了!

    要不是二儿子杜广林起来帮他挡了一下,现在躺在医院里抢救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杜三明浑身冷汗涔涔,他的宝源到底怎么了啊?到底怎么了啊!?

    同样惊魂未定的还有老伴牛树花和长子杜广正、长媳张银红。面对派出所民警的问询,他们三个脑子都是懵的。

    然而,即使到了此时此刻,在派出所做笔录的几个人心里最担心的,却不是为父挡凳的大孝子杜广林,而是被警察铐走问话的杜宝源。

    因为杜广林摔得不轻,现场满是血迹,谁也不知道医院能不能把他救过来,那就谁也不知道始作俑者的杜宝源算杀人还是伤人。

    这两者量刑差距可太大了。

    心里惦记着他们的大宝贝,又下意识的想削弱事情的严重性,几个人对当时情况的描述前言不搭后语,弄得除夕夜值班的民警暴躁得想掀桌,却还得耐着性子跟这群人周旋。

    好在还有“热情”的邻居们。杜家所在的雁归区桃谷街,位于老城区的最边缘。曾经也算繁华,但随着城市向东北方发展,这边渐渐被人遗忘。这帮老城区的居民既没赶上拆迁红利;附近也没足够的工厂写字楼,没法儿重新盖楼做包租公包租婆。

    陈旧的矮小自建楼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肮脏、混乱、四通八达,构成了整个珠城最大的藏污纳垢之所,是近几年来市府扫黑除恶的重点打击对象。

    这样的地方,从来没什么秘密可言。杜家刚吵起来时,就有邻居端着碗,隔着窗户看热闹。等听到噼里啪啦的掀桌动静时,杜家堂屋的玻璃窗外,早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了。

    还有挤不到前面去的好事者举起了手机,直接拍下了视频。

    “哎呦,警察叔叔你是不知道,”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妈,对着个二十多岁的民警小伙,一口一个警察叔叔,“杜宝源啊,真是混账得不得了咧!”

    “没错!”另一个大妈积极插话,“我和张姐亲眼看到的,他投资亏了钱嘛。老杜就说了他两句。我们那条街的,谁不知道老杜心眼偏到咯吱窝,最偏他大孙子。当爷爷的说两句怎么了?就算不高兴,也不能打人吧!”

    “我看杜三明挺活该,”另一个街坊提出了不同意见,“杜家什么家教?平时没见管孩子,一到吃饭就记起自己是个老爷了。哪年过年不在饭桌上打鸡骂狗?换我我也掀他桌子,什么玩意!”

    “就是,以前他们合伙找茬骂邹映芳和杜澄,”有个街坊幸灾乐祸,“今年想换个人摆谱,哈!踢到铁板了。要我说啊,杜澄牛高马大的,比杜宝源足足高一个头,他早该把桌子掀了,他们娘俩怕还好过些。”

    “现在人家改名叫侯东澄了,妙言卫生巾的大少爷,你还管人叫杜澄呢。”

    “叫他杜澄怎么了?我从他光屁股时就喊杜澄了,喊他他敢不应我?”

    民警们:“……”这都什么跟什么。

    “大姐们、大哥们!”民警提高声音,“麻烦你们描述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我们好做笔录。”

    大家八卦聊得正高兴,被民警打断了十分不爽。有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我录视频了,你们自己看。”

    接着,他又加入了邻居们的讨论中,并激情开麦:“你们不知道吧?杜宝源那么大火,是因为他投资亏了钱。”

    “嗐,还用你说?谁不知道啊!”

    “就是,笑死人了。之前张银红得意洋洋的跟我们吹,我们早告诉她那肯定是骗子,她非不信。”

    “可不是,我都帮她把反诈APP下载好了,结果第二天她跑来把我骂了一顿,还当着我面故意把APP删了,我找谁说理去。”

    “所以杜宝源真被骗了?”

    “那还用说,”有个知情人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据说被骗了80多万呢。”

    “拉倒吧,杜家能有80多万给人骗?有那钱早把破房子盖起来了。”

    “我也觉得没有80多万。杜家老大两口子天天打牌,以前一家子全靠邹映芳摆摊卖小龙虾赚钱过日子。现在邹映芳进去了,凭老大两口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子,能赚几个钱?”

    “不好说,难道杜澄回了豪门,一点都不给吗?”

    “给个狗屁,你怕不是打牌打懵了脑壳,猹娘娘的直播间没看过嘛!我要是杜澄我给他们几顿正义的铁拳还差不多。”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派出所内,街坊们就着杜家的大瓜聊得热火朝天,这不比春晚好看多了。

    民警们:“……”合着你们积极跟来派出所,是为了找块地方聊八卦的!?

    民警们艰难的捋着事情经过,楚衍一行人已经抵达了雁归区人民医院。

    除夕夜的医院急诊中心就是个大型的闹剧现场。打架斗殴的、酒驾出事故的、燃放烟花爆竹炸伤烧伤的、食物中毒的、饮食过于油腻导致急性胰腺炎胃出血的、还有传统艺能大年夜阖家撕逼造成老人心梗脑梗的……

    弄得急诊中心宛如大型菜市场,医护人员们忙得两眼转蚊香。

    大厅内好几拨头顶纱布还不消停的花臂大哥在彼此叫骂,保镖们生怕牵连了苏行人等人,赶紧把人团团围住。好半天楚衍的司机李元勇才打听清楚杜广林的方位,领着人往手术室的方向走。

    三甲医院的手术室门口同样熙熙攘攘,座位是别想找了,倒是找到了杜家老三杜广贤。他蹲在角落里,不住的揉脸,身上的血迹未干,显得格外狼狈。

    侯东澄对杜广贤的印象还行,他三叔两口子虽然从来不管闲事、对他们母子的困境冷眼旁观,但也不主动欺负人。早早的搬出杜家那栋残破的自建房,宁可去隔壁街区掏钱租个更破的房子,也不想掺和家里乱七八糟的事。

    属于跟侯东澄母子无冤无仇的关系。

    因此侯东澄主动走上前,喊了声:“三叔。”

    杜广贤听到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哑着嗓子喊了句:“大澄啊?”

    “情况怎么样了?”侯东澄直接了当的问。

    杜广贤想站起来再回答,没料到蹲得太久,双腿早已发麻,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苏行人的保镖眼疾手快的搀了一把,他才勉强稳住了身形。然后,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侯东澄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一群人,其中包括了长相酷似邹映芳的楚衍。

    面对他真正的三侄子,杜广贤张了张嘴,可看着穿着高档西装、满身贵气的楚衍,竟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楚衍从没搭理过杜家,所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隔着屏幕没多大感觉,面对面时,能明显发现彼此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一直在底层打零工混生活的杜广贤,在楚衍清澈的目光下,顿时变得局促。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三婶呢?”侯东澄看了眼手术室的一排红灯,料想杜广贤也搞不清楚杜广林的现状,于是果断换了个问题。

    “我让她带着孩子先回娘家了。”杜广贤本能的回答。

    侯东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杜广贤的两个儿子,大的才9岁多,发生这种事避开才是正确的。

    几句问答之后,杜广贤总算回过了神,他神色复杂的问:“大澄,你今晚愿意来,是还愿意认你爸吗?”

    第100章 残疾 侯东澄平静的看着杜广贤……

    侯东澄平静的看着杜广贤, 半晌没有说话。

    经过了大半年的历练,侯东澄的气势远胜于从前。或者说,人在有底气时, 为人处世的态度与一无所有时是截然不同的。

    现在的侯东澄知道自己有楚衍做后盾, 杜家的魑魅魍魉在他面前屁都不是。对上所谓的长辈, 自然没了往日的畏缩。

    反倒是杜广贤, 被侯东澄盯得目光游移,嗫嚅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杜广贤这辈子, 幸运在娶了个不错的老婆。他老婆马玉秀也是本地人,家里条件也很不好, 却是家里的大姐, 不仅有主见且性格十分泼辣。

    面对杜三明和牛树花两个老封建, 她一点面子不给。结婚没多久, 就撺掇着丈夫搬出了杜家,两口子带俩孩子, 独自在外讨生活。

    而当一个人真正的凭借自己的双手去挣取生活费时, 再懵懂的人, 终会渐渐变得成熟。因此, 杜广贤虽然拥有着杜家祖传的脑子不清楚的毛病,但被老婆抽打得多了, 多少能分辨一些是非。

    譬如他对他二哥那个愚孝子, 就十足的看不上眼。

    倒不是杜广贤什么高尚先进的觉悟, 他就单纯认为, 既然爹妈那么偏心眼,那二哥杜广林就应该像他一样好好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而不是倾尽所有,连老婆摆摊弄来的零花都上供给父母, 弄得自己老婆孩子活得比狗都不如。

    最恶心的是,如果这些钱真是父母花了,倒没什么好说的。父母养他们一场,杜广林愿意当孝子,那是他的自由。

    但现实却是,杜广林夫妻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最终全落到了杜宝源手里。这就让杜三叔一家十分不满了。

    一来他们觉得大房有他们没有,他们吃了亏;二来就是因为杜广林孝得天下皆知,弄得杜家二老天天拿杜广林做榜样,追着他们要钱。

    被亲爹妈追着要债的杜广贤简直日了狗!

    杜家每年过年必有一场架要吵,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杜广贤坚决不肯掏钱养大侄子。而爹妈如此理直气壮的源头,正是杜广林那傻缺几十年如一日犯贱所造成的结果。

    所以杜广贤跟他二哥的关系,不能说势同水火,只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但他再怎么厌恶杜广林,也没想到杜广林就这么……突然倒在了他面前,鲜血飞溅,人事不知。

    因此,杜广贤难得对自己二哥心软,试图劝和劝和父子关系。不想还没开口,就在侯东澄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大家都是当爹的,杜广林这种压榨老婆儿子讨好侄子的狗逼玩意儿,确实很难让人理解。尤其是为了让大侄子有足够的零花钱,居然抢劫自己老婆的行为,别说杜广贤看不懂,他们桃谷街就没有能看懂的。

    你有没有搞错!?你老婆摆摊赚来的钱,是养你儿子的!

    那时候,可是除了邹映芳,谁都不知道侯东澄不是亲生的。要不是知道杜广林是个怂逼,他们都得怀疑杜宝源得是他的种了。不然正常人谁会放着自己亲生儿子不要,满心扑在侄子身上的?

    这比那些生了独生女儿,却偏疼侄子的人还要离谱!

    杜广贤本人就对自己的爹妈满腹怨言,现在看着侯东澄,实在没脸站在道德制高点哔哔赖赖。当然,他不敢大放厥词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来自元宝金融的威胁。

    侯东澄身世刚曝光的时候,杜家全体毫不意外的陷入了狂喜。那可是妙言啊!比起赫赫威名的陆家当然算不得什么,可对他们小老百姓而言,有那么大个园区、住那么大栋别墅的柳家,绝对已经是传说中的豪门。

    那时的杜家,难得的齐齐放下龃龉,凑在一起兴奋的开会,畅想着美好未来。

    其中杜广林格外的兴奋,他自我感觉极其地好,全然忘了自己这个当爹的二十多年来干过多少缺德事,居然真心实意的认为侯东澄是他亲自养大,他们父子情深。

    杜广林认为自己的将来,必然会过上豪车别墅、金山银海的好日子。甚至私底下跟自己同样很不受宠的弟弟念叨过,以后他发了大财,就是爹妈看他的脸色,而不是他看爹妈的脸色了。

    杜广贤当时就很想吐槽,其实留守在杜家老房子的一群人里,杜广林夫妻才是赚钱的主力,真要有钱就有家庭地位,他早是一家之主了。

    可明明摆摊卖小龙虾的邹映芳才是最赚钱的那个,还不是被一群吸血鬼呼来喝去,动不动就给她一顿好果子吃?

    所以幻想着有钱了爹妈就能回心转意,想什么屁吃?

    然而当时的杜广贤同样想搞好处,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笑呵呵的应和着。

    哪知美梦不到一周,元宝金融的彪形大汉们从天而降。但凡杜家哪位有轻举妄动,必挨一顿毒打,还是验不出伤的那种。

    桃谷街本就鱼龙混杂治安奇差,谁不是听着**风云长大?

    面对元宝金融这种土生土长的毒瘤,杜家人屁都不敢放一个。连街坊邻居都一夜之间转了口风,从对杜家的奉承,变成了对杜家的批判。

    以至于真假少爷爆出大瓜时,各路媒体采访街坊,邹映芳的名声竟然简直好到了离奇的程度。

    但真实情况是,同样这帮街坊,过去没少欺辱无依无靠的邹映芳母子。只不过面对豪门滔天的权势,他们果断选择了“做个古道心肠的公道人”。

    街坊风向调转,杜家老老小小又不事生产。等赚钱主力的邹映芳进了局子之后,杜家的经济顿时遭受了巨大打击。而随着杜家的八卦慢慢扩散,狼心狗肺的代表杜广林也失去了工作。

    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在骂杜家为“政治正确”的前提下,杜家老小堪称举步维艰。弄得杜广贤两口子的工作都受了不小的影响。

    好在他们搬得早,杜广贤和马玉秀好说歹说,才让大家相信了杜家干的缺德事跟他们无关。

    可以说,自从真假少爷曝光,杜家便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全靠过去的积蓄在勉强度日。可杜家一窝子不事生产的主儿,又能有多少积蓄?仅剩的那点也被杜宝源拿去做了“投资”,闹了个血本无归。

    所以今年的除夕夜,哪怕没有杜广林受伤这一茬,杜家也十分的不好过。而外人不知道的是,其实杜宝源发飙的导火索,正在于除夕夜里,杜家都没能力上荤菜了。

    面对8盘绿油油的素菜,从小娇生惯养的杜宝源刚上桌就发了好大的火。半年来的捉襟见肘,早让杜家成了个巨大的压力罐。

    但一群人品堪忧的人,又绝不可能从自身找原因。就着8道无法下筷的青菜,从杜三明开始,杜家人一个一个的互相推诿起来。

    连压根不住在老房子的老三杜广贤夫妻都莫名挨了一顿。

    结果,一群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到了杜宝源身上。

    在杜家人的理解中,侯东澄之所以会专门花大价钱请人盯着杜家,正是源自于杜宝源从小到大对侯东澄的虐待和打压。

    在侯东澄发育之前,邹映芳只要一个不留神,侯东澄就会被杜宝源打得抱头鼠窜。

    杜宝源为了欺负侯东澄,甚至还动手打过邹映芳。

    被逼到绝路的杜家长辈们,彻底撕下了慈爱的面具,唾沫横飞的指控起了杜宝源,却忘了杜宝源能如此嚣张,在于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无脑回护。

    因此,被莫名指控的杜宝源当然不服,他可不是被压迫得脑子不清楚的杜广林,面对长辈的胡搅蛮缠,他当即一蹦三尺高,指着他亲爱的爷爷杜三明破口大骂!

    长孙跳反,可把一贯认为自己是家里至高无上的老太爷的杜三明气得够呛。于是他跟他臭味相投的老伴牛树花,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拿着孝道的大道理往杜宝源身上砸。

    可这些话从来只对杜广林有用,对杜宝源却是跟屁一样臭不可闻。祖孙三人当即吵成了一团。街坊邻居也是这时候听到动静赶来看热闹的。

    然后,所有人都低估了杜宝源的混账与暴躁。杜宝源并不是口齿伶俐的人,何况他确实不占理。

    而最让他恼羞成怒,不仅杜家这群四六不着调的长辈,为了维护自身的权威,加入了讨伐阵营;连端着碗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也唾沫横飞的指点起了江山。

    就在不知人群里的哪个提了句投资失败后,杜家的炸药桶彻底被点爆!杜宝源想着身负的巨额债务,脑子轰地一下炸了!失去理智的他抄起屁股下的长板凳,发狂般的胡乱挥舞起来。

    如此热闹,立刻把窗外的吃瓜群众们刺激得嗷嗷怪叫。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在察觉了杜宝源愤怒的源头之后,故意在外高声宣扬他投资失败,欠了一屁股账,是个废物的丢人事迹。

    窗外的哄笑声疯狂刺激着杜宝源,但被家里宠坏的熊孩子却永远只会窝里横。所以他手里的长凳完全没想过砸向戳他肺管子的街坊邻居,而是当头砸向了全家最宠爱他的亲爷爷。

    只是谁也没想到,孝心上头的杜广林突然挡在了老爷子面前,硬生生的承受了杜宝源的一记重击。

    这就是今晚杜家闹剧的真相。杜广贤七零八碎的讲述未完,楚衍已经拿到视频,通过两倍速的播放,了解了大致经过。

    也正在此时,手术室的红灯熄灭,连轴转了一整天的医生裹着浑身疲倦走了出来,沙哑着嗓子喊:“杜广林家属!杜广林家属在吗?”

    杜广贤急忙冲了过去,就听医生沉重的道:“患者腰椎骨折合并了脊髓圆锥和马尾神经损伤,我院不擅长神经科,还请及时转往上级医院吧。”

    杜广贤脑子懵了一下:“能、能救吗?”

    “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但……”医生看了眼杜广贤一身廉价的冬装,十分不忍的解释道,“有可能致残……最好尽快联系擅长神经修复的专科医院,以免耽误了病情。”

    杜广贤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身体不自觉的连抖了好几下。因为在底层的苦力心中,残疾是比死亡更恐怖的存在!

    人死蹬腿,一了百了,可残疾却是长达几十年的无尽折磨。如果杜广林真的残了……那该……怎么办?

    可如果转院救治,那……又要花多少钱?人在医院,钱如废纸。杜广贤都不敢想,治疗神经需要怎样的天文数字。杜家早已没了家底,这钱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愣怔了好半天之后,杜广贤才终于想起了身后的侯东澄。他僵硬的扭头,看向了自己曾经的大侄子,无声询问:大澄,你的爸爸,你救吗?